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生后病娇夫君变忠犬》   作者:偷吃大米   本文文案:   云依依有个秘密,她是重生回来的。   她知道姑母家的这个小邋遢真实身份其实是皇帝的私生子,而且将来还会成为皇帝,权力滔天。   他登基后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血洗将军府,把她当做报复将军府的工具囚禁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挑断她的手脚,给她穿最华丽的衣裳、喂她吃最精细的美食,让她彻底沦为他的玩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重生一世,云依依化身黑莲花,手撕恶毒姑母,脚踹色狼表哥。   最后,她看向一旁还是根豆芽菜的沈渝洲,杀了他?未免也太便宜他了。她要将他上辈子施加在她身上折磨加倍的还给他。   她要教育他、感化他,让他变成一只对她唯命是从的忠犬,然后再肆意的践踏他、鞭策他、抛弃他。   计划实行的很顺利,直到有一天,小忠犬将她抵在墙上:“你要抛弃谁?”   “你……你……”   沈渝洲愤恨的在她娇艳的唇上咬了一口:“再给你次机会,重说一遍。”   呜呜呜,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小忠犬其实是只大灰狼。   沈渝洲宠溺的揉揉她的脑袋:“这才乖嘛。别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宅斗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依依,沈渝洲 ┃ 配角:很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生生世世护你周全   立意:做个好人 第1章 重生   金杯银盏,珠帘玉暖,沈渝洲用天下最滔天的富贵养着云依依。   身为皇帝,他能放下尊贵,亲自喂云依依喝药、吃饭,给她无尽的宠爱;也能笑着挑断她的手筋脚筋,说她“不乖”。   云依依被困在宫中三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原是将军府的表小姐,在出嫁当天被沈渝洲从新房里劫了出去。与此同时他还血洗了将军府,流放了她的父亲,将她囚禁于金银细软打造的牢笼里,把她当做一只金丝雀养着。   云依依看了眼身边熟睡的男人,他禁闭着双眼,嘴角微微弯起,满是纵/欲后的魇足。   她小心的坐起来,越过他的身子爬向床边,脚轻轻落地。   她松了口气,正准备逃走。沈渝洲蓦然睁开眼,一只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一双眼睛清冷的看着她:“依依,你不乖哦。”   她僵在原地,遍体生寒。   他起身,与她紧贴站在一起,低头,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伤才刚养好怎么又不听话了,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他将她横腰抱起,放在床上,又细心的替她捏好被角,动作轻柔无比,却说着世上最骇人的话语,“毕竟死人才是最听话的。”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满是痴情,仿若她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你说我是先挖了你的心呢,还是先抹了你的脖子?”他的手先放在她的心上,再移到她的颈间。   他的声音有股魔力,带着诱惑,勾引她把自己的心献给他。   “杀了我吧。”她祈求。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你要活下去,为他们所犯下的罪过赎罪。”   云依依放弃反抗,只求一死。   沈渝洲却改了主意,他不让她死,   他要她活着,   陪着他……   “不要!”云依依大叫出声,挣扎着睁开眼,汗染湿了衣衫,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外头守夜的丫鬟丁玲听到小姐的呼喊声,紧张的跑了进来:“小姐,您又做噩梦了?”拿出帕子替她擦拭额头上的虚汗。   “做梦?”云依依疲惫的撑着头,冷笑。   “对啊,小姐最近就是太累了,本来身体就不好,还非要看什么账本,弄得这些日子天天做噩梦。”丁玲一边替云依依拿换洗的衣服,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不是做梦!   云依依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推开窗户,看向天边的鱼肚白。   梦里的事都是真实发生的,不知什么原因,她重生了,重新回到了十五岁那年,带着前世的记忆。   丁玲收拾好包袱放上马车,今天是她去京城姑母家的日子。   姑母早年是镇国大将军方将军的一个妾室,后来母凭子贵,在原夫人病逝后坐上了将军府主母的位置,知道云依依身患恶疾,便写信与父亲,说京城有名医,让她去京城治病。   她不喜欢将军府,京城之行是她前世悲剧的开始。她厌恶势力的姑母、总是纠缠她的表哥,更害怕那个现在还居于将军府篱下的疯子。   可是一想到那个疯子前世将她害得那么惨,什么惩罚都没有,只等认祖归宗就能继续做他的皇帝,云依依就不甘心,恨不得拿个刀子冲上去给他两刀,以报前世之仇。   她要去京城,让那些前世欺负过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马车前,云县令不舍的与云依依作别:“去了京城要听你姑母的话,有什么事记得写信告诉我。”   云依依面上乖巧应下,心下却极不认同,听姑母的话?她怕是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姑母看不起她的母亲出身卑微,想让父亲迎娶方将军丧了夫在家守寡的方二小姐为妻。父亲与母亲青梅竹马,自然是不应予的。姑母便把矛头对准了母亲,还没出嫁的时候天天在家骂母亲是个扫把星,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觉得她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不配当他们云家的媳妇儿,占着正室的位置不下蛋,还挡了他们云家滔天的富贵。   后来,姑母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兄长指望不上,便亲自上阵,不知用什么方法勾搭上了方将军。方将军不顾众人反对,也要将姑母用八抬大轿抬进将军府做贵妾。   父亲知晓后勃然大怒,说云家虽不富贵却也是书香门第,云家的女儿从没有给人做过妾,不同意这门亲事。   姑母更是决绝,让父亲把她的名字从家谱里划去,一个人高傲的嫁进了将军府,从此断了与云家的联系。   直到父亲中了举人,当了县令。姑母在将军府仗着有方将军宠着,处处树敌。方将军上战场后姑母在将军府便成了众矢之的,又无母族帮衬,顿时举步维艰,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哥哥,舔着脸又回来讨好母亲。   云依依的母亲是个极温柔,性子也软的人,看到姑母哭泣就受不了了,帮着姑母一起劝父亲。说到底是一家人,能有多大的仇,姑母当年也是一时糊涂,现在已经知错了,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尽力帮她了。   母亲就是太好心,信了姑母的鬼话。姑母就是蛇蝎心肠,别人对她好她只会恩将仇报,觉得这人好欺负。   母亲就因此丧了命。   母亲对姑母那么好,姑母却在母亲怀她的时候在安胎药里下药,害得母亲胎位不正,难产而死。她也天生带着病,身体一直不好。   这些事还是前世她被沈渝洲掳去宫中,他召集天下所有名医给她会诊后她才知道的。   亏她还一直以为姑母对她极好,云依依的手紧握成拳,笑自己前世是多么的无知。   云依依的指甲深深陷入手掌之中,被她抠出血来而不自知。   丁玲惊叫出声:“小姐,您的手。”   云依依才缓过神来。   丁玲掰开云依依的手,替她擦拭手掌上的血迹,担心的不得了。   “小姐,将军府到了。”马夫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云依依掀开车帘,看到将军府门口屹立着的熟悉的两个大石狮子。冷笑出声:“方家,我又回来了。” 第2章 下马威   “去叫门吧。”云依依吩咐。   “小姐,我们不下车吗?”丁玲奇怪。   “下去做什么,吹冷风吗?”云依依可是清楚的记得前世她的好姑母为了给她下马威,让她知晓将军府是有多么高贵,她是有多卑微,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硬让她在寒风下站了一个多时辰才开门。   她也因此感染了风寒,卧床了一月有余。   重活一世,云依依哪儿还会那么傻,伸着脖子任别人宰割。   车夫依言去叩门,门被打开,他报上姓名。   管事的朝马车这边看了一眼,翻着白眼,高傲的道:“表小姐?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府上还有个表小姐。人呢,让我看看。”   车夫不敢与将军府管事顶嘴,谦卑的说:“外头风大,表小姐人在车上,还请管家先去通报夫人。”   管事的冷哼:“哪儿来的乡巴佬,也敢在将军府门前耍威风,小门小户家的小姐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你去让她下来,跟她说就是当朝公主来我们将军府也得下轿了才能进府。”   车夫低垂着头不敢辩驳,小跑着过来传话给云依依。   丁玲听到这话被吓着了:“小姐,我们下去等吧。”   云依依却是不动,安稳的坐在马车里:“你去跟他说,公主下不下轿我不管,我是将军府的表小姐,不是他一个下人可以命令的,要我下车,也是姑母来说。让他好好想想,把我堵在门口,耽误了我与姑母见面,姑母生气了,这个责任他担不担得起。”   车夫吃惊的看着自家小姐,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还不快去。”云依依催促。   “是。”   车夫把云依依的原话又传给了管家。   管家嘴里骂骂咧咧:“乡下来的土包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脚下却是动了,他退回府内,愤愤的把府门给关上了。   “唉!”车夫闹不明白管家是气急败坏不搭理他们了,还是去通报将军夫人了。   “等着吧。”云依依不急不缓,拿起手炉,盖上披风,靠在厚实的背垫上闭目养神,“他不敢不去通报。”   姑母看不起她,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小县衙是比不得将军府,但姑母想要在将军府立住脚跟还得靠小县衙的帮衬。   回忆前世,这个时候姑母应该刚坐上当家主母的位置,方将军又去了战场,姑母在将军府无依无靠,各房势力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姑母这才急着把她接过来,目的是为了拉近与父亲的距离,想借着县府小姐的头衔洗去她妾室上位的身份,坐稳将军府主母这把交椅。   因此云氏就算想给她个下马威,也只敢借下人的手,明面上她得装作一个好姑母,无微不至的照顾好云依依。   将军府没一个笨人,管家敢对她出言不逊就是揣摩到了云氏的心思,如此七窍玲珑心的一个人又怎会不知晓如若他真的不去通报,待会儿问起责来吃亏的是谁。   云依依在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将军府的门才再次打开。伺候在云氏身边的李婆子跟着管家一起走了出来,来到马车前皮笑肉不笑的喊了声:“表小姐。”   丁玲打开车门,李婆子看到云依依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假寐,缓缓睁开眼,淡漠的看着他们,没有一点儿受到了冷落的失落样子。   她的眼睛很漂亮,明亮如晶莹的湖水,闪着光芒,藏着苍穹。她高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眼里透着疏离。   李婆子和管家身子不自觉的弓了起来,被云依依高贵的气质所震撼,态度变得恭敬:“表小姐,老奴是夫人身边伺候的婆子,特来接表小姐进府的。”   云依依在丁玲的虚扶下下了马车:“姑母呢?”   “夫人……夫人她身体不适,特让老奴出来接表小姐。”婆子磕磕巴巴的回答。   “是吗。”云依依不以为意,姑母出不出来接她她并不在意,只是让她在外面等这么久,总要有个人负责不是,“姑母病了,你们也病了吗,这府上是有大,要走一个多时辰的。”她的目光在李婆子和管家身上扫过,究竟谁会来背这个锅呢。   看得两个年过半百的人直发憷,心道这个表小姐不好惹。   来到主院,李婆子口中正在生病的云氏,穿着一身华服,高坐在上首,看到云依依来,也只是冲她点了点头,屁/股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抬都没抬一下:“依依来了,一路上辛苦了吧。”   “不辛苦,刚刚在门外已经休息一个多时辰了。”云依依微笑着,一上来就告了管事的和李婆子一状。   云氏的神色变了变,觉得眼前这个侄女和小时候见到的不一样了。云依依笑盈盈的看着她,好似看透了她一般,让她莫名的有些心慌:“怎么回事?”她转头问向李婆子。   李婆子倒是镇定,来的路上,她早已想好了应答之策:“老奴一听说表小姐来了就立马出府去接了,老奴也是刚才知道表小姐在外面竟等了那么久。”把责任全推到了管家身上。   管家慌张极了,连忙替自己辩解:“老奴早就通知李婆子了,是李婆子说夫人还在休息,不能打扰,才让表小姐在外头等了一个多时辰的。”   李婆子面不改色的说着谎:“你明明是才告诉表小姐来了的,什么老早就通知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婆子,我明明老早就告诉你了,你可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两人竟当场吵了起来。   “行了,”云氏蹙眉,“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不管是谁的错,你们俩还不快给表小姐赔罪。”   云依依抬眼,云氏这是想就这么糊弄过去?以为让两个奴才说几句好听的话,她就会吞下这口气,原谅他们?   以前的云依依确实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初来将军府不想给姑母惹麻烦。   现在的云依依可不会,就这样轻易原谅他们,他们还以为她好欺负呢。   “不必了。”云依依大度的说,“想必他们也是不知道我身体不好,受不得风。”她抬手假装拭泪,自怨自艾的说,“也是,我一个小小县令的女儿,哪儿有那么金贵的,不过在门外吹了一个多时辰的冷风而已,病了也是我活该,哪儿受得起将军府的奴才给我赔罪。只是怕抹了姑母的面子,让别人以为姑母对我不好,想到这里依依就自感罪孽深重。”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云氏有种被架着了的感觉。云依依这话说的,好像她不处罚这两个人,就是她这个姑母对侄女不好一样。   “是他亲口说的。”云依依指向管家,“他说我一个乡下地方来的小人,也敢自称小姐,拿自己当主子,就是当朝公主来了将军府也得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下了轿子才能入府。”   云氏脸色煞白,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张贵,你是嫌命长了还是怎的,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管事的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看来我平时对你们是太好了,好得让你们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懂得尊卑有别了。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主子,依依是我侄女,是将军府的贵客,你们也敢怠慢!罚你一个月的月钱,自己去账房领罚吧。”   “是。”张贵磕了三个头,松了口气。起身,正准备遛。   “咳咳,咳咳……”云依依突然轻咳起来,她红着眼睛,委屈的说,“姑母,对不起,我身体实在是太差了,才站了那么一会儿就吸入了凉风,这一咳起来就停不下来。以往在云洲,一入秋父亲就不许我出门的,小心呵护着,生怕我着了凉,我已经许久没病过了。没想到这才刚来到京城,就感染了风寒。”   云氏抿在一起的嘴唇微微抽动:“再去领十板子,李婆,你去看着,叫他们往重了打,不许手下留情。”   张贵的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是。”李婆子应下。   “姑母,你对我真好。”云依依上前,亲热的拉住云氏的手。   “你呀,”云氏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是你姑母,不对你好对谁好啊,这件事是姑母驭下不严,让你受了委屈,你就不要跟你父亲说了,免得他担心。”   “那当然,姑母放心,我不会对父亲说的。不过姑母对我这么好,生着病还见不得我受委屈,为我主持公道,这件事我肯定是会跟我父亲说的。”   “生病?”云氏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是啊,刚才在来的路上李婆子亲口对我说的,说您生了重病,不能下床,所以不能出门去接我。害得我担心的不得了,姑母,你的病好了吗?”她担忧的问。   “啊,睡了一觉,好多了。”   云依依拍拍胸脯,一脸天真的说:“那真是太好了,姑母,你可要多保重身体呀,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年纪轻还好,身上的毛病慢慢治总会好的。姑母年纪大了可要小心,一旦病了好起来可不容易。”   “呵,呵呵,”云氏干笑,“依依真贴心。” 第3章 大丫鬟   云氏招呼云依依坐下,询问她云县令的近况。   云依依四两拨千斤,尽说些假大空的话与云氏周旋:“父亲一切安好,请姑母放心。”关于父亲的私事是一点也没有透露给云氏。   云氏到现在还没放弃让父亲迎娶方将军那个丧了夫的妹妹做续弦的心思。一来妹妹的婚事是方将军的一大心病,如果云氏能让方大小姐再嫁出去,方将军肯定会感激她的;二来方大小姐丧了夫之后就搬回了将军府,跟上一任将军夫人霍氏情同姐妹,在云氏还是妾室的时候就处处针对她,两人关系很差,现在云氏当了主母,方大小姐也没闲着,天天抓她的错处,找她的茬。   云依依不反对父亲续弦,母亲早逝,父亲就她一个女儿。现在她来了京城,将来还要嫁人,家中只有父亲一人,身边无人照顾,她也很担心。如果父亲能遇到一个情投意合,心地善良的女人,娶为续弦,她举双手赞成。   只是这个方家大小姐绝非良配,她是出了名的悍妇,传言她上一任夫君就是被她活活打死的,原因不明。不然以镇国将军府大小姐的身份,多少仕途不顺想走捷径攀高枝的书生不来将军府提亲,实在是将军府姑爷的诱惑虽大,也没有命重要。   方大小姐还是留在将军府里,闲来无趣与云氏斗斗法,恶人自有恶人磨才最适合她。   云氏搁这儿套了半天话,云依依避重就轻,答非所问。   云氏问,你父亲身边有没有亲近的女人?云依依答,父亲他挺喜欢吃鱼的,特别是小黄鱼,裹上粉往油锅里一炸,焦焦脆脆的,父亲一个人能吃一大盘呢。   云氏问,你父亲有没有说过孤单寂寞冷之类的话?云依依答,父亲他喜欢红色,越红他越喜欢,给我买的衣服首饰都是红色的,丑死了。   ……   云氏被云依依搅得没脾气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偏偏云依依态度还好得很,微微笑着,云氏问一句,她答一句,末了还眨巴着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云氏:“姑母,你这么关心父亲,我真为感到父亲高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全都告诉你。”让人挑不出错来。   气得云氏肺疼,偏偏还不能发作。   云氏按着心口,招来一个婆子、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对云依依介绍:“依依呀,他们是姑母专门为你挑选的奴才,都是府里一等一能干的人。她是王婆,早年在宫里做过事,什么规矩都懂,在你院子里给你做管事的婆子绰绰有余,你可要多跟着王婆学,有好处的。她是牡丹,将军府的家生子,之前在我身边伺候的,做事麻利干练,我把她让给你了,她从小在将军府长大,对府里的人和事熟得很,给你做大丫鬟,吃不了亏。他是小伍,一身的力气,院子里有什么粗活、重活你就让他干就行了。”   云依依冷冷的看着三个人,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一撇冷笑,前世这三个人是一个比一个大爷,仗着有云氏的交代,借着学规矩的由头没少欺负她。最可怜的还是丁玲,从一个大丫鬟降成打扫丫鬟,受尽了委屈。   难得的是丁玲毫无怨言,在她被沈渝洲从新房中当众掳走,没一个人敢阻拦的时候,丁玲是唯一一个敢站出来救她的人。她仍记得丁玲来救她时说的话:“奴婢的命都是老爷和小姐救得,没有老爷和小姐奴婢早就饿死了,为小姐而死奴婢无怨无悔。”   “不知所谓。”沈渝洲看都没看丁玲一眼,一脚踹在丁玲身上,将她踹倒在地,扛着云依依目不斜视的走了。   后来她知道丁玲死在了御林军的乱刀之下。   沈渝洲容不下丁玲,他容不下她身边有任何人。   前世丁玲跟着她没享到一点福气,还吃尽了苦头,最后更是为她而死,落了个无人安葬的下场。   重活一世,她不会让悲剧重演。   “谢谢姑母,这些人一看就很能干,姑母费心了。”   云氏满意的点头,心道小孩子而已,能有多厉害。;云依依之前就是被她哥哥给惯坏了,一点规矩都不懂,等这几个她精心挑选出来的人送到云依依院子去,好好教教她什么是规矩,慢慢调/教总会听话的。   “牡丹这么能干,我怎么好把她从姑母身边抢走。我带的有大丫鬟,她从小跟在我身边,我习惯她的伺候了。牡丹还是继续留在姑母这里照顾姑母吧,这样我也能放心。”   “那怎么行,你带来的丫头哪儿能和将军府的丫鬟比。京城跟云洲不同,能住在京城的人都是大人物,这里的规矩多得很,你带来的丫头哪儿会懂,必须得有牡丹在旁提点,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以免你不小心冲撞了贵人。”   “那好吧,牡丹可以跟我回去。”云依依让步,“不过她不能做大丫鬟,大丫鬟必须得是丁玲。”她态度坚决,目光看向牡丹,“牡丹的话就在院中做打扫丫头吧。”   牡丹脸色发青。   云氏被气笑了:“你说什么。”   “我说大丫鬟是丁玲,牡丹是打扫丫鬟。”云依依收起刚才装柔弱的样子,眼神凌厉的看着云氏,“有什么问题吗?”   云氏一瞬间竟真的被云依依的气势所镇住,半天没说出话来。她喘着气,缓了半天才说:“你到底听没听懂我说的话,你带来的丫鬟不懂京城里的规矩,做不得大丫鬟。”   “看来姑母也没听懂我说的话,我从小身体不好,父亲怕我受人欺负,特地挑选了丁玲伺候在我身边,做我的贴身丫鬟。她受过各种专业的训练,也受过宫中出来的老嬷嬷教导学习过规矩,完全可以胜任大丫鬟的位置。而且她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们情同姐妹,我只认她一个大丫鬟。姑母,你听明白了吗?”   “你……你……”   “还是说姑母怀疑父亲的眼光,觉得父亲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不比姑母挑选出来的人?” 第4章 馒头   云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捂着胸口:“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去休息了.王婆,你带表小姐去她的院子。”说罢便在李婆子的搀扶下进了里屋,不再打理云依依。   “表小姐,这边走。”王婆来到云依依面前带路。   牡丹左右看了下,不知是该跟着去,还是留下来,想了想最后一跺脚,愤愤的跟了上去。   云氏回到里屋,虚弱的躺在睡榻上,揪着胸口生闷气。她这下是真病了,被云依依给气病的,心绞痛。想到刚刚小丫头拐弯抹角的说她年纪大,暗咒自己生了病就好不了了,用软刀子逼着她责罚自己的人,明里暗里拿哥哥也不知道说过没说过的话压她,让她不得不顺了小丫头的意,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短暂的交锋下她竟没落到一点的好,败在了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手里。   云氏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偏偏她现在还有求于哥哥,不能拿小丫头怎么样。   她缠着头巾缓解头痛,按着心口,对着李婆子劈头盖脸破口大骂,把一肚子的气全撒在李婆子身上:“你想我死是不是,什么理由不好找,咒我病了。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想滚回家养老是不是。”   李婆子低着头,挨骂听训,不敢反驳。   走在前世无比熟悉的石子路上,云依依深深叹了口气。前世,她在这里住了三年,有苦、有悲、有怒、有担惊、有受怕,唯独没有过喜悦的心情。唯一让她感到慰藉的事就是她自以为拯救了一个小可怜,帮一个人摆脱了困苦。结果那人哪里是什么小可怜,分明就是条毒蛇,会反咬农夫一口的那种。   路过花园,她听到一阵吵杂声,停下脚步,闻声望去,她看到花园中一群人围在一起对一个小孩拳打脚踢。   小孩蜷缩成一团,忍受着来自四面的拳脚,拼命的护着怀中的东西。   突然,小孩抬起头来,深邃而阴冷的目光与她对上。   云依依的脑袋轰的一下炸裂了,前世的记忆清晰的涌入脑海,仿若发生在昨天,她清楚的记得每一个细节。   前世她乖巧听话,没有同云氏顶撞,云氏也很好的扮演着好姑母的角色,亲自带着她去住的地方,路上她们也遇到了受人欺负的沈渝洲。   “你们在做什么?”那时天真无/邪的云依依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出声制止。   一群人停下动作,看向云氏,恭敬的喊了声:“夫人。”   “发生什么事了?”云氏问。   “回夫人的话,这小子偷东西。”   云氏厌恶的扫了眼蜷缩在地上的小孩,他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头发毛毛躁躁的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一只手撑在地上黑漆漆的脏死个人,另一只脏兮兮的手握着一个东西护在胸前。   他抬起头,两只眼睛像一只凶兽,恶狠狠的瞪向云氏。   “他偷了什么?”当时天真的云依依没看出云氏对沈渝洲的不喜,纯真的问。   “馒头。”一人又一脚用力的踹向沈渝洲护在胸口的手,一个黑坨坨的东西从他手上掉落,在地上滚了几滚,正好滚到云依依脚边。   云依依弯身捡起,软软的,掰去表皮上的泥土,里面白色的面坨显露出来,确实是馒头:“一个馒头而已,没必要把人打成这样吧,他肯定是饿极了才会去拿的,你们不要再打了。”她眼睛不由自主的酸涩起来,此时的沈渝洲在她看来就是一个吃不饱肚子的小可怜,她想帮他。   下人们不清楚云依依的身份,相互交流着眼神,能跟夫人站在一起,肯定是有一定身份的。不过替沈渝洲求情?想必是还没弄清楚状况,他们恭敬中带着提醒:“这位小姐,您不知道,他这种人不打就不长记性,下次还会去偷,就是要往死里打才会让他长教训,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他好。”   再为他好也没有把人打死的道理,一个馒头而已。   云依依看着沈渝洲狼狈可怜,向云氏求情:“姑母,你让人不要再打了好不好。”   云氏厌弃的看了眼沈渝洲就转移了目光,好像多看他一眼都脏了自己的眼睛一样,高高在上的说:“今天看在表小姐的面子上暂且饶过你。不过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将军府容不下手脚不干净的人,别说一个馒头,就算只是一根针,偷窃就是偷窃,打死你都不冤枉。今天算你走运,有表小姐替你求情,再有下次,决不轻饶,听清楚了吗?”   沈渝洲脏兮兮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沉默不语,弓着身子爬起来,来到云依依身前,伸手从她手上将馒头夺了过来。   云依依吓得条件反射的往后跳了一步,险些摔倒。   沈渝洲眼角上扬,抬眼瞟了云依依一眼,低垂着的脸上露出一撇玩味的笑,将馒头握紧在手里,一句话也没说,低着头跑了。   “嗳,它已经脏了,不能吃了……”云依依在后面喊,声音小小的,也不知道沈渝州听没听见。   思绪拉回,云依依冷漠的看着沈渝洲被一群人殴打,内心毫无波澜。   王婆注意到云依依的目光看向沈渝洲,心下一喜,总算找到机会教育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表小姐了,夫人派她来就是教表小姐规矩的。她正准备训斥,告诉表小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在将军府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该管的事不要管。   就听云依依淡淡的说了句:“走吧。”   把王婆到口的话憋了回去,诧异的问;“表小姐不去看看?”   云依依蹙眉训斥:“王婆在府上做了这么多年的事不知道不该管的事不要管吗,还是说这是将军府特有的规矩,鼓励奴才多管闲事。”   王婆哑然。   云依依却不放过她,继续道:“我不管你先前在将军府是什么样子,现在分配到我的院子,就得按我的规矩来。我让你做的就是对的,不让你做的就是错的,你若违背了我的规矩休怪我不客气,就是姑母来求情也没用。另外我最容不下的就是吃里扒外,出卖主子的奴才,一旦被我发现小心我打断你的腿,听明白了吗?”   王婆弓着身子,不敢说话。   “别以为有姑母撑腰我就不敢拿你们怎么样,归根到底你们不过是个奴才,我罚了你们姑母还会因此罚我不成?”她微笑着,上前一步,走到王婆前面,“我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奴才不能走在主子前面,明白了吗?”   云依依的声音轻声细语的很好听,砸在王婆、牡丹和小伍的身上,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明白了。”三人齐声回答。   云依依满意的点头,不需任何人带路,她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将军府最西边的一个小院子,这正是云氏分给她的院落,也是她前世住的地方。   花园里,沈渝洲看着云依依漠然离去,嫌弃的扔掉刚才还被他宝贝得抱在怀里的馒头,随意的坐在地上,面带疑惑。   “沈小爷,擦擦脸。”刚才还对他拳打脚踢的一群人顿时变了个模样,跪在地上将沈渝洲围成了一圈,讨好的笑着,对沈渝州恭敬的不得了。递手帕的递手帕,送水的送水,替他擦去脸上和身上的泥土,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沈小爷,我们刚才演的还行吧。”替沈渝洲整理干净衣衫,重梳好发髻,一群人讨好的问。   “滚吧。”沈渝洲不耐烦的挥挥手。   “嗳。”众人如释重负,连滚带爬的跑了。   沈渝洲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越想越奇怪,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刚刚眼神太凶了,把小姑娘给吓跑了?还是自己不够可怜,没勾起她的怜悯之心? 第5章 打人了   将军府每个少爷、小姐,无论嫡庶都拥有一间自己独立的院子,姑母现在要讨好父亲,面上自不会亏待她,将军府里少爷、小姐有的她也不会缺,这是她的依仗。前世她就是性格太过软弱,不懂得利用。一开始就被云氏拿捏在手里,觉得自己居人篱下,不想给姑母添麻烦,被人欺负了不敢说,有什么要求不敢提,云氏就算看到了也装作不知道,还天天在父亲面前说她对云依依有多么的好,最可笑的是前世连云依依自己也这样认为,觉得姑母对自己是极好的。   直到云氏要把云依依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太子太傅做续弦,她方才勘破云氏的真面目。   后来还是她去求丞相的孙子沈小公子,求他娶她,她才逃过那一劫。   再后来,婚礼大典上沈渝洲带着御林军大闹丞相府,当着众宾客的面把她掳走……   这些事,不提也罢。   云氏分给云依依的院子在将军府的最西边,是将军府里最小、最偏的一间院子。据说先前住着一个不得宠的姨娘,后来姨娘病逝了,这间院子就一直空着,没人愿意来住。将军府的人有时会把废弃的、没人要、没地方放,扔了又可惜的破烂东西堆在这里,渐渐的这里变成了一间库房。   云依依没有换院子的打算,偏僻有偏僻的好处,不被人注意,不惹人记恨。   重生一次,她要改变命运,悄悄的报仇,还没有处处树敌的打算。   王婆跟在云依依身后,心下奇怪,表小姐是第一次来将军府,怎么会知道路的,又是怎么知道夫人给她安排的是哪间院子的。她正疑惑着,就见云依依停了下来,眼前正是夫人替表小姐安排的院子。   “去开门吧。”云依依带着丁玲和跟车夫刘伯在距院子大门还有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对牡丹说。   牡丹撇了撇嘴,不情愿的上前开门。   小院子的门因太久没被开过的关系,有些迟钝,被打开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门框上、院子里到处都是灰尘,被风一吹,落得牡丹头上、身上一片的白。   “阿嚏、阿嚏……”牡丹被迎面而来的灰尘呛得直打喷嚏,得意洋洋、高高在上的下巴终于低下来了,捂着嘴巴,喷嚏打个不停,让她彻底失了形象。   狼狈的模样看得丁玲忍不住笑出了声。   牡丹愤愤的看向丁玲,拼命赶落身上的灰尘。   待尘埃重新落地,云依依才带人走进院子。院子不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打水的井和小厨房院子里都有,打扫干净这里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现在的院子乱得不行,到处都是灰尘,也不知道多久没人打扫过了,没用的东西堆得乱七八糟,院子里杂草丛生,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丁玲看到后很是气愤,挡在云依依身前,替她扇去扑过来的灰尘,忍不住抱怨:“真是的,这种地方怎么住人嘛。”   云依依倒没生气,她早知道会是这个样子,所以刚才才让牡丹去开门的,又怎么会生气呢。她随意的扫了圈院子,对王婆、牡丹和小伍吩咐:“你们赶快把这里打扫干净吧。”   “我们打扫?”牡丹吃惊的连声音都尖了几分。   “怎么,”云依依露出疑惑的表情,反问,“你们不打扫,难道要我来打扫不成?”   “不,不敢。”牡丹就是再看不起这个乡下来的表小姐,也不敢直接顶撞云依依,毕竟是夫人的侄女,不是她一个下人惹得起的,不过,她看向站在云依依身后的丁玲,手指向她,不愤道,“那她呢。”   云依依蹙眉:“她是我的大丫鬟,贴身伺候我起居的,我带她来不是让她做这种粗活的。”她踱步上前,走到牡丹身前,打掉牡丹举在半空中的手,警告,“我的第二条规矩,下人不得用手指对着我,听懂了吗?”她声音清冷而高傲,身上的气质高贵而不可攀,仿若是天生的上位者,说出的话不容人拒绝。   这是前世被沈渝洲惯出来的,万人之上的气质。   “听……听懂了。”牡丹咽了口唾沫,恐惧的低下了头。   “那还不快做事,我不希望到了晚上这里还是乱糟糟的。”   云依依带着丁玲进了屋,屋里的物件倒是齐全,擦拭干净就能用。   丁玲去井边打了一桶水,回屋开始收拾屋子。   车夫刘伯把马车上他们带来的东西都拿了进来,云依依又安排他去管事那儿领些被子和炭火回来。   刘伯应下,叫上王婆一起离开了院子。   丁玲收拾干净睡榻,让云依依先去休息。赶了半个多月的路,云依依确实有些累了,靠在睡榻上翻看起账本来。   天渐渐暗下,刘伯还没有回来,丁玲有些担心,怕刘伯出了什么事,想出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吧。”云依依说。   披上披风,院子里,牡丹和小伍干了一下午的活只是给院子里洒了遍水,该乱的地方还是乱,该脏的地方还是脏,跟刚来时没有任何变化。   云依依看在眼里,没有说话。叫来牡丹,让她带她去管家那里。   牡丹不情不愿的从石凳上站起来,拖委道:“表小姐,不是我不愿意带您去,我这干了一下午的活一会儿都没有休息,实在是走不动了,要不您让别人带你去吧。”   小伍也不乐意的站起来:“表小姐,我这也干了一下午的活了,也走不动了。”   云依依冷笑出声:“那你们就歇着吧。”   听得牡丹和小伍一个寒颤,冷汗直流。   小伍当即后悔,麻溜的跑到云依依前面,要替她带路。   “不用了,你们好好休息会儿,晚上还有的忙呢。”   “晚……晚上?”牡丹和小伍疑惑出声。   云依依露出比他们还要疑惑的表情:“怎么,没干完活你们还想睡觉?”说着就带着丁玲走了,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小伍甩在身后,真不用他带路。   “小姐,我们要不要找个人问问?”出了院子,丁玲问。   “不用,跟着我走吧。”   云依依带着丁玲很快就来到了管家住的地方,老远看见刘伯在库房门口跟一群人掰扯。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是来给表小姐拿东西的,这是将军府夫人的交代,你们也敢不给!”刘伯涨红着脸,与一群人争辩。   “什么表小姐,我们听都没听说过,你说是夫人让来拿的就是夫人让来拿的啊。要被子?没有。”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婆子凶巴巴的怼道,眼里是将军府的人惯有的往上瞟,只看得见一半眼珠子的不屑。   王婆怀着胸,一脸看好戏的站在一旁,也不帮腔,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王婆。”云依依悄无声息的走到王婆身后。   吓得王婆身子一哆嗦,扭头看到云依依,喊了声:“表小姐。”   “你没告诉他们府里来了个表小姐吗?”她看向王婆,质问。   “我说了的。”王婆一点也不惧。短暂的接触让王婆明白这个新来的表小姐不是个好惹的,与她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自己。那么表小姐吩咐的事照做就是,就像刚刚,她一来就说了刘伯的身份,是云洲那个乡下地方来的一个远房的表小姐的车夫。形式上做到位了,不给表小姐留下把柄,让表小姐抓不到错处就行了。   至于夫人吩咐的好好的“教/导”表小姐,让表小姐在将军府里不要过得太顺,让表小姐知道将军府是多么伟大的一个地方,有多么的高不可攀,表小姐能住在将军府里是前世八百辈子修来的福气才遇上了夫人这么个好姑母,不然以表小姐的身份,一辈子能上趟京城都很难得了,更别说住在将军府里。要教导表小姐知道感恩,要让表小姐记住夫人的好,时刻想着去报答夫人。   这些事王婆自然也不敢忘记,不过谁说教训人的事儿只能做在明面上的,暗地里使袢子坑人的手腕她可多着呢。   就像刚刚,她虽介绍了刘伯的身份,告诉大家将军府确实来了个表小姐,但态度极其敷衍,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表小姐呀就是个乡下来的土丫头,没什么背景,夫人也并不受重视她,你们可以随意欺负。   她可一句话表小姐不好的话都没说,却叫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按照她的想法去做。   这就叫手段。   云依依看向刘伯。   “王婆确实跟他们说了。”刘伯如实道,“不过只是提了一嘴,他们不相信,王婆便没再解释了。”   云依依了然,将军府里从上到下到处都是见风使舵的主,此时在这些人眼里王婆的态度就代表了云氏的态度,王婆虽跟他们说将军府来了个表小姐,对刘伯的态度却不以为然,他们一个个人精哪里会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应该怎么做。   不过既然王婆已经跟这些人说过府里确实来了个表小姐,她就不能罚她。   那受罚的只能是这些被王婆拿来当枪使的人了,云依依可怜的看了眼他们:“刘伯、丁玲,父亲当初专门找人教你们功夫是拿来当摆设的吗?都这样被人欺负了还不动手。”   “小姐。”刘伯一脸懵态。   丁玲眼里闪着光:“小姐,我们可以动手吗?”   云依依点头:“当然。”   丁玲和刘伯是会功夫的,而且身手还相当的不错,却不是云依依所说是云县令把他们送去学功夫的,而是云依依。   云依依从小身体不好,所以才会来京城求医,习不了武。   重活一世,她深刻的知道人弱被人欺的道理,上辈子她就是太过懦弱,身边没有自己人,才会数次身陷囹圄,成为案牍上的肉,任人宰割。   所以她一重生回来,就把丁玲和刘伯等伺候在她身边的忠心的人送去了军营,学习功夫。   云县令听后也没多想,闺女身边有几个会功夫的能人也好,不怕被人欺负了,就答应了。   丁玲年轻爱动,仗着自己有一身的功夫在云洲的时候没少给云依依惹祸,为此被云依依训斥了几顿,给她定下了规矩,女子动口不动手,没云依依的命令不许她随便动手打人。   所以丁玲刚才看到刘伯被人欺负,拳头痒痒的,硬是按捺住性子没动手,免得又给小姐闯了祸,这里不比云洲,没有老爷来善后。   得了云依依的命令,丁玲一脸兴奋,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一拳砸在刚才与刘伯胡搅蛮缠的老婆子肚子上,疼得老婆子抱着肚子倒在地上打滚,嗷嗷叫唤:“外头来的人在将军府打人了,打死人了!”   一旁看热闹的人们也跟着一起叫:“外头来的人欺负人欺负到我们将军府来了,打人了,打死人了!“   把路过的小厮、丫鬟们全都吸引了过来,他们七嘴八舌的询问身边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最终得出结论:外头不知道哪儿来的土匪跑到将军府撒野,还敢打他们将军府的人!   那哪儿能忍?一起上,打!   小厮们一商量,对方只有两个人,他们还会打不赢?众人一拥而上,向丁玲招呼去。   刘伯此时也看不下去了,果断出手,和丁玲两个人一拳一个,把将军府的丫鬟、小厮、婆子全部打倒在地,躺在地上嗷嗷直叫。   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刘伯和丁玲却越战越勇,一点伤也没有受。   云依依站得远远的,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第6章 教训   云氏听说库房这边出了事,连头巾都没取就带着护卫赶了过来。   一到这边就看到将军府的一大堆人被云依依带来的两个人打倒在地,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云氏气得身体直打颤,被李婆子搀着,大吼。   将军府护卫赶紧冲上去阻止刘伯和丁玲的暴行。   云依依见状赶忙上前,挡在护卫与刘伯、丁玲之间,目光冷凝的扫了护卫们一眼。   护卫们被云依依的冷凝的眼神震得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云氏在心里暗骂了句废物,却不敢真让护卫们踏着云依依的尸/体过去,还不得不装作关切的问云依依:“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依依越过护卫,来到云氏身前,仪态大方,盈盈向云氏施了一礼,先告起状来:“姑母,我让人来拿被子和炭火,他们不给,要冻死我。这些奴才不懂规矩,目无尊卑,我替姑母教训一下。”   最先被打倒的婆子趴在地上哀嚎着反驳:“我们没有不给,我们要给的,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她手指向刘伯和丁玲,听云依依对云氏的称呼婆子知道云依依就是王婆口中的表小姐,就算夫人不喜,也是半个主子,不是他们下人惹得起的。她聪明的把矛头指向了同是奴才的刘伯和丁玲。   云氏严肃的质问:“依依,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夫人。”将军府被打倒在地的下人们纷纷哀嚎著作证。   云氏扬着脑袋,表情肃穆:“真是好大的胆子!我们将军府家规森严,可容不下这种胡乱打人的恶奴。来人啦,”她招呼护卫,“把他们拖下去家规伺候,打完板子直接发卖出去。”   “是。”护卫应下,就要动手。   “慢着。”云依依厉声呵止,抬眼与云氏对视,毫不退缩,“姑母,是我让刘伯和丁玲动的手,他们遵循我的命令做事,何错之有?我倒不知将军府还有奴才听主子的话也要受罚的规矩,”她轻笑了下,“倒是和之前王婆教我的主子要听奴才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处,这规矩也是怪哉,我从未听说过。就算真的有,姑母,恕依依斗胆,不能遵守。”   云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没想到云依依竟有胆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她作对,不给她留一点面子,这小妮子的眼里到底有没有尊卑长幼、伦理礼法。   她扫了眼周遭,府里一半的下人都跑过来看热闹了,可不能在这儿丢了范儿。   她挺了挺背,高昂着头,教训道:“依依,你这个样子是不对的,你不能仗着姑母宠你,就无法无天了。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姑母虽然疼你,也不能看着你做错事不提醒你不是。这样做不是为你好,是在害你。你纵容手下的人打人是不对的,这点你要知道。不过,念你今天刚来将军府,不知晓府中的规矩,加上嫂子早逝,你之前在云洲无人教导,被哥哥宠坏了,姑母这次就不罚你。不过你手下这两个打人的恶奴是绝不能饶的,必须按家法处置,发卖出去。你不许替他们求情,这也是对你的惩罚,让你清楚的知道到自己的错误。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哥哥公务繁忙没有时间教你,那就让我这个姑母来教你好了。”   云依依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止不住的笑了:“姑母,你有什么权利将刘伯和丁玲按家法处置,发卖出去?刘伯和丁玲是我的人,卖身契在我手上,他们不是将军府的下人,不归将军府管,也用不着守将军府的规矩,姑母无权责罚他们,更没有权利发卖他们。姑母身为将军夫人,不会连这么基本的律法都不懂吧。”   “你……”云氏的身体不住颤抖。   云依依接着道:“姑母若是觉得我做错了,我现在就可以跟姑母去见官,让县太爷来评评理,我到底做没做错。到底是奴才该听主子的话,还是主子该听奴才的话。”   云氏颤抖着手指着云依依:“你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云依依反问:“我何错之有?”   “你纵容手下打人闹事,这还没有错?在场的人都是人证。”   “姑母怎么不问问我为何要让他们打人?”   云氏凝眉:“不都说了是误会吗。”   “误会?”云依依好笑,“刘伯,你来说说,是什么样的误会。”   刘伯站出来,又恢复到了平日里憨厚老实的模样:“我来拿被子和炭火,说是将军夫人的命令,王婆也帮忙证实了。可是他们不给,还找我要赏钱。”刘伯老实的回答。   云依依挑眉:“我倒不知道在将军府遵照当家主母的吩咐来领东西竟然还要另收银子的,这不可能是将军府特有的规矩吧,这根本就是不把姑母放在眼里啊。”她看向云氏,“姑母,你说是不是?”   云氏脸色煞白,气的说不出话来,不知是在生云依依的气,还是在埋怨府里的奴才。   王婆不知从哪儿站了出来,刚才打架的时候她可是有多远躲多远:“不是这样的。”她开口替掌管库房的婆子解释,“夫人,能够在将军府做事是我等的福气,听从夫人的吩咐是我们做奴才的本人,哪里敢要什么赏钱的。张婆子那是在开玩笑,之前管家因为表小姐的关系受了责罚,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张婆子与管家夫妻情深,也是鬼迷了心窍,才开下这种玩笑的。夫人看在张婆初衷也是关心管家的份上,就饶了张婆吧。”   “呵,”云依依冷笑,“将军府奴才的心气可真是大,做错了事受罚天经地义,姑母按照家规责罚了他,还记恨上了,这样心胸狭义的恶奴倒真是容不得的。”   云氏铁青着一张脸。   “姑母,事有对错,现在事情的缘由已经弄清楚了,错在他们,尊卑不分。姑母按规矩责罚他们就记恨上姑母了,拿姑母的吩咐不当回事,这样的奴才不责罚不行。”云依依谦虚道,“我才入将军府不久,就已受了王婆的教导,学习了些将军府的规矩,知道京城跟云洲不一样,天子脚下,律法严明,不像云洲还能讲个人情。特别是将军府,在姑母的治理下规矩森严。王婆一来就同我说了,姑母治下严格,对待犯了错奴才一定要按家法处置。不知道他们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听主子的话,私下克扣府中物资,讨要赏钱的行为该受到怎样的惩罚?”她看向王婆,虚心请教,“王婆,听说你是宫里头出来的,对规矩最是清楚,你说这种事放在宫里头,该当何罪?”   “这……这……”王婆被云依依怼得说不出话来。   “行了!”云氏板着脸,喝了一声,“这里是将军府,不是宫里。”她警告的扫了眼云依依,继续道,“参与斗殴的每人罚一个月的月钱,这件事就过去了,以后谁也不能再提。”最后还专门对云依依说,“你的人也一样!”   “是。”第一天把云氏逼到这个地步已经差不多了,再得寸进尺云氏就要爆发了。   报仇这件事,不急,来日方长。   钝刀子杀/人才疼不是。   刘伯和丁玲领过被子、炭火和其他生活用品之后便跟着云依依离开了。   云氏对着王婆破口大骂:“瞧你干的好事,我让你教她规矩,没让你带人欺负她,她怎么说也是我的侄女,你也敢欺负!”   王婆勾着身子,低着头,不敢反驳。   远处,树荫下,沈渝洲将这边发生的一切全程看在眼里,眉心的川字越拧越深,有些事情好像脱离了他的掌控。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打脸的文,是这个意思吗?为啥我怎么写都觉得不对劲……   可能我以前的女主对这些小事都是不放在心上的,她们眼里看的是整个天下,身边奴才不听话啊这样的事从来没放在过心上……   如果打脸不是这样的告诉我下哈,前期可能写的比较怪,还在转变中,希望大家能给我时间改,后来我相信会越写越顺的。 第7章 用膳   回到院子,刚才在库房发生的事在将军府已经传开,牡丹和小伍也都听说了,两人看到王婆耷拉着脑袋回来,再看刘伯和丁玲的眼神都变了。   云依依扫了眼依旧乱糟糟的院子,淡淡的说:“今天把院子给打扫干净了,不打扫干净不许睡觉。刘伯,辛苦你看着他们。”   “是。”刘伯憨厚的应了声。   “这……”牡丹虽有些害怕,但看着乱糟糟的院子,今天怎么可能打扫完嘛,不打扫完还不许睡觉,那他们岂不是一夜都睡不了觉了,忍不住出声辩驳,“院子这么乱,是不可能打扫完的,除非通宵干一个晚上的活。”   “那就通宵干一个晚上的活好了。”   “什么?”牡丹尖叫出声。   “怎么,有问题吗?”云依依眯起眼睛,警示的盯向她。   “没有,没有。”此时王婆站了出来,替牡丹答道,“没有问题,老奴会和他们一起收拾,今天一定能把院子收拾干净。”   云依依点头,没再说什么,带着丁玲进了屋子。   “王婆,这么乱,今天怎么可能打扫得完嘛。”牡丹抱怨,生气王婆替他们应下这门差事。   “快打扫吧。”王婆余光瞥了眼刘伯的位置。   刘伯憨厚的一张脸,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略显浑浊的眼里显得人有些呆,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王婆却感到锋芒在背。下午库房前那场争斗她全程在场,刘伯和丁玲两个人打倒府中几十个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可不敢轻视眼前这个看似憨厚的男人,手下功夫可了不得。还有那个丁玲,看着瘦瘦小小/柔柔弱弱的,没想到也是个狠角色。   “快打扫吧。”小伍不像牡丹那样是家生子,也不比在府中干了一辈子活的王婆,他就是个普普通通在将军府上做工的小厮,被夫人安排到表小姐的院子里,他就打定了主意跟着王婆干,王婆对表小姐什么态度他就对表小姐什么态度。王婆在将军府干了一辈子的活还能留在府里养老,当一院管事,自有她的本事,跟着她做总不会错的。王婆现在明显对表小姐的话不敢违背,对不远处盯着他们的刘伯心有余悸,眼下跟表小姐对着干肯定是不明智的。   三人老实的打扫起院子,开始后悔下午那会儿偷了懒,现在才开始干的话真的要干一个晚上了。   傍晚,云氏身边的李婆子过来叫云依依去正堂用膳。   云依依看了眼时辰,知道云氏今天是真的被她给气狠了,这么晚了才想起来喊她用膳。方将军从小在军营长大,后来成了大将军,建立将军府,府里很多规矩都是从军营里沿袭过来的。比如吃饭时间就有严格的规定,辰时吃早饭,午时吃午饭,戌时吃晚饭,不得提前,也不得延误。   现在已经到了戌时,按照将军府的规矩已经开始用膳了。云氏这个时候才让人来喊她,定是先前被云依依给气坏了,全然忘了要叫她去用膳这件事,直到到了用膳的时间,被人提起,她才想起来。毕竟她是云氏娘家来的表小姐,第一次见面就迟到,让所有人等着,被说的可是云氏。   “好,李婆稍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云依依一点也不急,通知她晚了的是云氏,又不是她故意要迟到的,就算众人等急了有怨气怨的也不是她。   李婆子有些急躁,但云依依说完这句后就进了屋,丁玲在外面守着,她也不敢催。   云依依不紧不慢的换了身粉色罗裙,又重新梳了个发髻才出来。   在李婆子的带领下,云依依来到了正堂。   正堂里坐满了人,一共两张桌子,一张桌子上坐着云氏、方大小姐和方将军的几个姨娘,另一张桌子坐着方家小辈,所有人都来齐了,但还没开饭,都在等着云依依。   方家各房明争暗斗,谁也看不上谁,方将军还要维持表现上的和睦,规定将军府里每日三餐所有人都必须在一起吃,不准各房吃各房的,也是可笑。   “这云小姐好大的架子,吃个饭让我们这么多人等着。”云依依一进来,最先开口嘲讽的自然是云氏的死对头,方将军的宝贝妹妹,方家大小姐。   “让大家久等了,我也是才接到通知,所以来晚了。”。云依依不卑不亢的回答。   云氏经过一天的交锋,知道她这个侄女不是个肯吃亏的主,怕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自己的脸,忙开口道:“怪我,我今天身体不是很舒服,忘记叫人去叫依依过来了,依依,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姑母。”   “嫂嫂身体怎么不舒服了,有没有请大夫看看啊。”方大小姐听说云氏病了,喜上眉梢,掩饰都不掩饰的。   云依依差点笑出声来。   云氏烦得很,手按着眉心,头当真疼得很。   “既然是嫂嫂忘了叫人,那这事儿就不怪云丫头了,不过云丫头你要记住,我们将军府纪律严明,辰时吃早饭,午时吃午饭,戌时吃晚饭,这是哥哥定下的规矩,谁都不得违背,以后可不能再迟到了,你记住了吗?”方大小姐训诫道。   “是,我记下了。今天都怨我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云依依笑着掏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放着整齐的放着几个朱钗和玉佩,“这是父亲让我带来送给各位长辈还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礼物,还望各位不要嫌弃,能够收下。原谅我的过失,依依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迟到了。”她收起白天的嚣张,谦逊的认着错。   她虽然有前世的记忆,知道许多别人不知晓的秘密和很多还未发生的机遇。但眼下她初来将军府,势单力薄,急需盟友。要跟姑母作对,方家大小姐就是个很好的选择,她是方将军嫡亲的妹妹,在将军府很有威信,与云氏也不合。最重要的是,这人笨得很,容易忽悠。与方大小姐合作,她可以掌握主动权。   云氏诧异的看着云依依,有些不敢相信她怎么会这么听话,照着她下午的那个狠劲不该怼回去吗。   方大小姐看到云依依拿出来的朱钗和玉佩眼睛都亮了。   云依依掩下嘴角轻蔑的笑,这就是方大小姐,眼界就这么巴掌点大。方大将军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立下战功,又在机缘巧合下救下了当朝天子,换来了镇国大将军的名号,让家里的人尽享荣华。当朝天子对方大将军也不薄,不仅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赏下了这么一个大宅子,给予他丰厚的月俸,逢年过节还总会赏下成箱成箱的珠宝。将军府是不缺钱的,方将军对他这个唯一的妹妹也大方,偏偏这个方大小姐总是改不了喜欢贪小便宜的性子,总是做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闹出过不少笑话,被京城贵圈所不齿。   方大小姐平日里被嘲笑已经收敛了些,但在自家里,方大小姐也懒得掩饰了,直接站起来凑到云依依面前,在她的小盒子里挑拣了起来,马上就看中了两个朱钗和一个玉佩,塞进了自己的口袋。直夸道:“依依是吧,诶呦喂,这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仪态也好,”感慨,“这云洲果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瞧把这人养得多漂亮啊。”   “是啊。”同桌的姨娘们也都跟了上来,有方大小姐打头,她们就更没什么负担了。本来她们这些个做姨娘的手上就没什么钱,加上云氏又是个小气的,本不多的月钱还天天被她克扣,她们已经好久没新添过首饰了,看到云依依拿出的朱钗,心早就痒痒了。   之后是将军府的晚辈们,在自家母亲的许可下,每人都拿到了一个朱钗或者一个玉佩。   云氏心下不爽,看到云依依拿出一件又一件首饰跟个善财童子似的,送给这些个有的没的的人她就肉疼。在她看来,云依依是她的侄女,那云依依带过来的东西就都是她的。结果这死丫头竟不把这些东西给她这个姑母,反倒给这些个叫人厌烦的人。小小年纪就大手大脚,胳膊肘往外拐,也不知道平日里哥哥都是怎么教的,连个亲疏好坏都分不清,活脱脱的一个白眼狼,跟她那个卑贱的娘一个德行。   她看着盒子里一件件首饰被拿走,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暗骂云依依败家子儿,寻思着一会儿去云依依院子看看她还带来了什么宝贝,都给它拿过来。倒是没想到,她那个老实的哥哥倒是满有本事的,当了几年的县令,弄了这么多钱。   云依依出手大方,让众人不敢小瞧。   纷纷说着她的好话。   “那可不是嘛,云洲可是先祖走出来的地方,听说那地方最是繁荣,京城根本没法比的。我们这儿流行的好玩意都是从那边传过来的,听说表姑娘的父亲是云洲的县令?可真是厉害。”   ……   云氏听得惬意,这就是她接云依依来的真实目的,什么关心云依依的身体,在京城中找大夫替云依依看病,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她才不关心云依依的身体好不好呢,死了最好。一个女娃娃,身体还不好,天天用名贵药材吊着,将来哪家愿意娶的,就是个赔钱货,她才不关心。她真实的目的是要让将军府的人知道,她是正儿八经的县令家的千金,她哥哥可是云洲的县令。   云洲,那可是先祖走出来的地方,先前在云洲当过县令的,现在可都是朝廷上个顶个的牛人。她哥哥将来也会是朝堂上的牛人,你们这些人可小心着点,好好伺候着她点。   她急于洗脱妾室上位的身份,接云依依来是给她造势的。 第8章 方喜儿   方大小姐拿了礼物对云依依态度和缓了许多,不过对云氏依旧各种挑事。   饭桌上,她一边吃着饭一边说着:“依依这孩子可真讨人喜欢,原来云家也不全是嫂嫂你这样不通情理的人。这人长得也好看,不像喜儿,长得一脸凶相,跟个母夜叉似的,一点女孩子的柔魅样都没有,难怪都十五了还议不到亲。”她边讥讽边嘲笑,好不开心。   “姑姑,你说什么呢!”方喜儿气得直摔筷子。   方喜儿是云氏的大女儿,将军府的三小姐。   云氏长得很漂亮,不然当初也不能将方大将军迷到宠妾灭妻的地步。可方喜儿偏偏长得像极了方大将军,是将军府几个孩子里长得最像方大将军的,一点也没遗传到云氏的美貌。不过也正是这长相让方喜儿最得方大将军的喜爱,云氏因此沾了不少的光。   可方喜儿并不觉得长得像父亲这是好事,平日里最忌讳别人拿她的容貌说事。   父亲喜欢她的长相,因为她长得像他;母亲喜欢她的长相,因为父亲喜欢。她可一点也不喜欢,父亲那长相在战场上还没动手呢敌人看了都害怕,跟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她长得像父亲,不也是个小鬼,真是愁死人了。   父亲是男人,又是镇国大将军,别人看到他害怕也只会夸他一句英勇无比。她一个女孩子,顶着这长相,那就是被人嘲笑的对象了,她如今已经十五岁了,上门向四妹妹求亲的媒婆都已经快将将军府的门槛给踏平了。而她呢,听到她的名字,媒婆都不敢上门的。   倒也不至于嫁不出去,她毕竟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总有些心思不正想走捷径的人想要娶她,妄想搭上将军府攀高枝,一步登天,不过那些个歪瓜裂枣她可看不上。   她可是振国大将军的女儿,将军府的嫡小姐,有资格娶她的人自然也是人中龙凤。这些个家境贫寒的书生也妄想着娶她,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这都成了方喜儿的心病了,听不得别人提起。   方大小姐明明知道这是方喜儿的逆鳞还故意提起,这就是故意在找茬。   方大小姐一点也不在意方喜儿的怒气,相反,看着云氏母女生气,她就开心得很。   云依依火上浇油,好像没听出方大小姐言语中的嘲讽,责备道:“喜儿表姐,你怎么能这么跟李夫人说话。她可是我们的长辈,我虽才来将军府,王婆却跟我说了将军府最重视的就是礼教。”   “你算老几,也敢管我。”方喜儿怒道。   云依依低下头,有些委屈:“我只是提醒表姐李夫人是我们的长辈。”   方大小姐眉开眼笑:“依依呀,我真的特别特别的喜欢你,什么李夫人不李夫人的,李程那个短命鬼死了好多年了,我跟李家早没关系了,你呀也别叫的这么生分,就跟喜儿一样叫我姑姑吧。”   云氏眉角挑了挑,这是当着她的面不给她面子啊。云依依那若真叫方大小姐姑姑,那她这个真姑姑的脸往哪儿搁,正准备出言阻止。   只听云依依一口应下,叫了声:“那我就喊您方姑姑吧。”   “好。”   硬是让云氏把到口的话憋了回去。   “果然是乡下来的丫头,真是好不要脸。”方喜儿鄙夷,看着云依依对方大小姐讨好的劲她就作呕。   “三姐,依依表妹是我们嫡亲的表妹,是客人,你怎么能这样说话。”说话的是云氏的儿子方韵白,将军府的五公子,也是云氏能坐上主母之位的法宝。他热诺的对云依依道,“依依表妹,喜儿就这个性子,说话不过脑子,没有坏心思的,依依表妹你可千万别介意,不要放在心上。”   云依依回以微笑。   没有坏心思?真是可笑。   带着前世记忆重活一世的云依依对谁没有坏心思,谁有坏心思最是清楚,方韵白和方喜儿这两个人都坏透了心思。一个嫉妒她的容貌,一心只想毁了她的脸,无所不用其极;一个惦记她的容貌,想毁了她的清白,金屋藏娇,没一个好东西。   “方韵白,你站哪边的!”   “三姐,依依表妹是客人,你小声点,别吓着她了。”   “你说我吓人?”   方喜儿和方韵白两人直接吵了起来,方喜儿起身就要上去揍人。   “好了。”云氏不耐的吼了声,“好好吃饭,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她看向方喜儿,“喜儿,依依是你表妹,你们姐妹俩要和睦相处。你身为姐姐,要多让着妹妹,知道吗。依依初来将军府,人生地不熟,你没事多去陪陪妹妹。”   “我才不要呢。”方喜儿不愿。   “我去,我去,我带表妹在府里、去街上逛逛。”方韵白抢着往自己身上揽活。   云氏一记眼刀过去,给了方喜儿和方韵白各一个警告。   “我知道了。”方喜儿不情不愿的答应。   方韵白也闭上嘴,不敢再作声。   云氏不喜欢云依依,让自己女儿忍下这口气自然有她的目的。云依依这次来带来了多少银两,她还没搞清楚,不过以她哥哥那个疼爱女儿的劲,把整个县令府的银子都给云依依带来都有可能。她要先弄清楚了,才好从云依依那里把银子要过来。让喜儿先和云依依交好,从那丫头口里套出话来,她再出手,事半而功倍。   为了银子,让喜儿受这么一点气没什么,改天给她做两件新衣服,她就高兴了。   一顿饭下来,两桌的人各怀心思。   方大小姐心情不错,连吃了两大碗饭,食欲好极了。   云氏母女吃的就不是滋味了,方韵白盯着云依依看得目不转睛,云氏在心里把云依依骂了个遍,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云依依就跟她那个狐狸精娘一个样,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人了。   吃完饭回到院子,在刘伯的监督下牡丹、小伍和王婆他们终于动了,忙忙碌碌的干着活。   “辛苦刘伯了。”云依依专门上来跟刘伯道了句辛苦,看也没看正在干活的三人一眼。   “不辛苦,我没干什么事,这都是应该的。”刘伯忙摆着手,不敢贪功,盯着牡丹、小伍、王婆他们的眼睛更加目不转睛,以防他们偷懒。   云依依笑了下,带着丁玲进了屋。   一晚上,刘伯和丁玲轮换着监工,因为有云依依的命令,他们也不帮手,只是看着。   牡丹、小伍、王婆三人干了一整个晚上,到最后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直到天色泛白才将院子收拾干净。   刘伯也真的直到这个时候才放他们回去休息,没收拾干净之前谁要是偷懒的,直接棍子伺候。 第9章 小富婆   第二天早上,云依依看到院子干干净净的很满意:“他们昨天打扫到了什么时候?”   “方才刚打扫完,我放他们去休息了。”刘伯回。   云依依点头,对丁玲吩咐:“给每个人一份赏钱。”   “是。”丁玲应下。   云洲临海,几十年前是个很贫乏的地方,后来先皇在云洲做藩王的时候,大力发展海上贸易,带领云洲百姓做生意,让云洲富裕了起来,成了安国除京城外最繁荣的地方。   云洲的每一个人都会做生意,都很富裕。云县令公务繁忙没有时间,前世云依依身体不好,一直在府中休养,平日里看看书、养养鱼就是最费神的活动了,根本没想过去做生意。府上开支全靠云县令的月俸,日子过得悠悠闲闲,不过并不富裕。   前世云依依来将军府的时候是带着云县令三个月的俸禄来的,她心疼父亲工作辛苦,不敢乱花,来的时候没有给将军府的众人带送见面礼,结果落了个乡下丫头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埋汰话。   后来云氏将她带来的钱全都骗走了,美其名曰帮她保管,说她年纪还小,容易上当受骗,钱放在她身上不安全。跟她说住在将军府有姑母在她也用不着钱,吃穿用度都是府里提供的,真要有什么缺的少的就告诉云氏,云氏会替她买。   云依依当时天真的相信了云氏的话,老实的把所有钱都交给了云氏,弄得自己身无分文,彻底体会到了无依无靠又无钱寄人篱下的悲苦滋味。也终于看清了云氏的真面目,姑母根本不喜欢她,接她来京城看病不过是装装样子。认清了人心险恶,知道将军府里没一个人靠得住,知道了金钱的重要性。   所以一重生回来她就去学做生意,把自己存的所有钱都拿了出来,又找父亲要了些银两,盘下了两个珠宝铺子下来。有云洲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经商环境,再加上云县令的人脉,云依依的珠宝生意做得很顺利,不到半年就在各地开了几家分店,销往全国。   云依依的母亲当年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云依依又娘胎里带着毛病,从小身体不好,云县令对云依依的宠爱到了溺爱的程度,只要她开心做什么都好,并不反对她做生意,只是不要太累着,伤了身体就行。   云依依很有做生意的天赋,连教她的老掌柜都夸赞她天生是做生意的料。她从两间铺子做到十几间铺子,这回来京城之前,也早早安排好了人手,只等她在京城找好地段,她手上的生意马上就能发展过来。   云氏以为她发给将军府众人的朱钗、玉佩是云县令给的,其实都是她从自己店铺里拿的。   王婆、牡丹、小伍一觉睡到了下午,云依依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知道他们昨天辛苦了,没叫人去打扰他们,等他们睡到自然醒了,丁玲才拿着赏钱去找他们。   一份赏钱有一两银子,八个铜板,这是云依依在云洲时定下的规矩,对店铺里表现好的伙计都是这样打赏的。   赏钱装在绣工精致的荷包里,一共三份,丁玲分别给了王婆、牡丹和小伍一人一份。   王婆接过赏钱,粗糙的手掌摸在丝滑无比的锦绣做的荷包上,面上道着谢,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不过你若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出原本刻薄、自私的眼里多了份震惊。   将军府的主子们为了收买人心,也会不时给他们发点小钱打赏,她在将军府做了一辈子的活,自认为是见过大世面的,还从没见过哪个主子发赏钱这么讲究的,用这么好的荷包装着。心里盘算起与表小姐作对到底值不值,夫人能给她的好处好像还不如效忠表小姐来的实惠。   她掂了掂荷包的重量,陷入了沉思。   小伍激动不已,连连道谢,对着丁玲“姐姐,谢谢姐姐。”叫个不停。   他不比王婆,是在将军府里干了几十年的老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夫人的人,只有一心效忠夫人这一个选择,投靠别人也不会有人重用她;也不比牡丹是家生子,母亲是伺候在夫人身边的梳洗婆子。他就一个人,被将军府从外面买回来做小厮,之前在厨房老老实实干活,没参与到各房的斗争中去,就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被夫人跟王婆和牡丹一起分配到了表小姐院子里来。   他不像王婆和牡丹要顾虑这顾虑那,没有任何负担,变起节来最是快,收了丁玲的银子,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效忠表小姐了。   寻思着一会儿单独去找丁玲表表忠心,希望丁玲能在小姐面前替自己美言两句。   只有牡丹,拿到赏钱以后当着丁玲的面就打开了,把银子和铜板倒在手里,不屑道:“才这么点,也拿得出手,打发谁呢。”   气得丁玲冷笑连连:“你既然看不上,那就还回来好了。”   牡丹抿了下唇,将荷包收进袖子里:“果然是乡下来的,哪儿有发下去的赏钱再收回来的道理。”   “你可真是京城人,不要脸起来谁都比不过。”   牡丹当做没听见,转身扭着腰肢走了。   王婆没牡丹那么不要脸,收了银子还是要回报一二的:“丁玲姑娘,她这人就这样。明明是丫鬟的命,偏生长了一颗小姐的心,不识好歹,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不是针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算是替丁玲解了围。   “行了,你们去干活吧,小姐下午要看书,你们动作都轻点。   “是。”王婆、小伍应下。   这边丁玲前脚才给三人发了赏钱,后脚方喜儿就跑了过来。   进院子也不询问,直接闯了进来。   “三小姐。”丁玲守在云依依闺房门口,恭敬的喊了声。   “我来找依依表妹。”方喜儿看也没看丁玲一眼,越过她直接就要推门进去。   丁玲侧身挡在方喜儿身前,笑着道:“三小姐,请您稍等一下,我先去通报我家小姐一声。”   “你说什么?”方喜儿不可置信,“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跟我说这样的话。”   “三小姐,请您稍等一下,我先去通报我家小姐一声。”丁玲镇定的又重复了遍。 第10章 丢人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拦我!”方喜儿震怒。   她从小到大就没这样被人拦在门外过,方大将军最是宠她,在家的时候她就是去找父亲也从不需要通报的。这是哪儿来的土包子,竟然敢拦她?这里可是将军府,她是将军府的嫡小姐,竟然被一个外人给拦在了门外!好大的胆子!   她从来没有被人下过这么大的面子。   “你好大的胆子,让开!”方喜儿呵斥。   丁玲态度恭敬,语气坚决:“没有小姐的同意,你不能进去。”   丁玲微低着头,表达着对方喜儿的尊敬,但瘦小的身子依旧坚定的挺立在云依依的房门口,一动不动。   “哪里来的奴才这么不懂规矩,给我打。”方喜儿捏着发疼的掌心,向一旁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小丫鬟会意,扬起手就给了丁玲一个巴掌,啪的一声扇在丁玲的脸上。   丁玲的脸蛋被小丫头的指甲划出了五条淡淡的血印,她的手藏在袖子里紧紧的握在一起,没有小姐的命令不敢还手。挡在房门口的身子依旧不动,坚守没有小姐的命令不能让他们进去的原则。   云依依本在房里看账本,听到门外的声音就开始收拾,结果刚将账本放进柜子就听见外面争吵了起来。她加快步子,打开门正好撞见丁玲被打的一幕。   云依依的怒火一下子涌上心头。   看到门被打开,云依依从里面出来,方喜儿艰难的挤出一个虚伪的笑,“好像”昨晚在餐桌上的不愉快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真的是装的“好像”,因为她那张脸笑起来比不笑还难看,佯装友好的模样不要太勉强。   方喜儿“开心”的上前想要搂住云依依的胳膊,用她那特有的粗犷的声音喊了一声:“依依表妹。”想要拉近乎。不过那高傲的脑袋依旧高高的昂着,拿着眼白看云依依,毫不掩饰的告诉所有人,她愿意跟云依依玩,叫云依依一声表妹,那就是在屈尊降贵,云依依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一点也不配。   云依依后退一步,躲开了方喜儿亲热的举动,直接让方喜儿扑了个空,就连表面上的面子也不愿施舍给方喜儿一点。   她板着脸,训诫起丁玲:“丁玲,我收回我之前在云洲说的话,在这个府里,如果被人欺负了,你要立马还手回去,谁要有意见,”她挑衅的看向方喜儿,“让她来找我就是。”   “依依表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方喜儿咬牙切齿。   “你的奴才刚才打了我的奴才,我现在要让我的奴才还回去,听懂了吗?”   “你敢!”方喜儿大喝出声。   “丁玲,还不动手!”她向丁玲下令,斜眼看向方喜儿,嘴角微微翘起,好似在挑衅:你看我敢不敢。   “是。”丁玲应声,抬起手干净利落的朝方喜儿的小丫鬟脸上回扇了一巴掌。   丁玲会功夫的,这一巴掌上去带着力气,小丫鬟的脸瞬间就肿了起来,像个西瓜,肉眼可见的一边脸比另一边脸大了一圈。   小丫鬟捂着脸直接哭了起来。   方喜儿听得心烦,不耐烦的骂了句:“废物。”她抬眼看着云依依,眼里全是不可置信、愤怒和阴毒。   小丫鬟忙捂住嘴,一抽一抽的不敢发出声音。   “表姐今天来有什么事吗?”云依依微微一笑,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方喜儿火大,很火大,非常的火大,这一巴掌虽然没打在她的脸上,但她心里的怒气不比小丫鬟小。   这里可是将军府,她可是堂堂的将军府的嫡小姐,在自家院子里自己的人竟然被一个外来的人给打了,这让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但……她看向云依依,又瞥了眼丁玲,昨天这个贱婢带着她的两个贱奴才打倒了将军府里一半下人的事还历历在目,她今天只带了一个小丫鬟来,现在硬杠起来,这个贱婢发起疯来,吃亏的是她。   而且,方喜儿心中还急着这次来的目的和母亲交代的话,为了云依依带来的银子,她她深吸两口气,努力的把这股怒气给咽了下去,忍下了想冲上去咬人的冲动。   只可惜她的演技不太好,生气的情绪依旧摆在脸上,也是可笑。   “我就是来看看表妹你的,你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我身为姐姐,理应带你到处逛逛。”方喜儿自来熟的、好不要脸的走进了云依依的房间。   云依依看着丁玲脸上的伤,柔声道:“快去上点药吧。”   方喜儿的小丫鬟那一巴掌打得并不重,现在丁玲的脸上已经看不见印子了,不过那小丫鬟的心也是毒,知道自己力气不大,就用指甲去划丁玲的脸,在丁玲脸上留下了几条血印子,要是没好好处理的话,很容易留下疤痕。   “没事的,小姐。”丁玲担忧的看了屋内一眼,“等他们走了我再去上药。”她怕她不在,小姐被人欺负了,连个帮手都没有。   “没事,你去把刘伯叫来。”   “好。”丁玲点头,等叫了刘伯过来才敢离开。   才来将军府不到两天,丁玲就深刻的体会到将军府的人都坏得很,整天想着怎么欺负他们家小姐。好在他们家小姐也是极厉害的,没有被人欺负了去。   方喜儿一进屋就开始乱翻东西。   云依依蹙眉:“你在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随便看看。”方喜儿把一路经过的东西都翻了个遍,最后目光落在了云依依的梳妆台上,“哇,这个好好看,送给我好不好?”她打开首饰盒随手就拿起了一条珍珠项链,直接戴在脖子上,索要道。   “不好。”云依依想都不用想,冷漠的回答。夺过方喜儿擅自拿在手里的珍珠项链,重新放回首饰盒,啪的一下,重重的盖上了首饰盒的盖子。   方喜儿没想到云依依竟然敢拒绝。她可是将军府的嫡小姐大人,母亲是将军府的主母大人,是这个土包子的姑母、长辈。是她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该讨好的对象,土包子不主动送她就算了,她都开口要了,土包子竟然还敢拒绝?土包子就不怕在将军府混不下去吗。   方喜儿心中恼怒,但被云依依这样直白的拒绝面子上总有些挂不住。   她高昂着下巴,不屑道:“不给就不给,不会好好说话。”   “表姐不是要带我到处逛逛吗,就是逛我的房间?”云依依嘲讽。   “哦,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吧。”方喜儿懒洋洋的,又摆弄起云依依放在桌上的胭脂水粉。打开一盒胭脂,看了下颜色,就直接用手指扣了一块涂在脸上。   云依依抿了抿唇:“表姐竟然喜欢,那这盒胭脂就送给你吧。”   “真的?”方喜儿开心,对着铜镜照了又照,很喜欢这个颜色,“那谢谢你了。”   “没事,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也不会再用了,扔了也怪可惜的,不如送给你。”   方喜儿拿着胭脂的手僵在原处,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表姐没什么事就先走吧,我打算先洗个澡,一会去正堂吃饭。”云依依直接下了逐客令。   方喜儿这才想起来此次来的目的,在云依依的房间里又四处看了起来:“不急,我就想跟你聊聊天,我们是姐妹。我应该是你在府里最亲近的人,要多交流交流。”   云依依冷笑。方喜儿来她这里是为了什么云依依清楚的很,无非是看她出手大方,想从她这里捞到好处,探探她的底儿,方便云氏来敲诈她。   只是方喜儿这示好也太不用心了,还等着人去巴结她,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好的事。云依依也不挑明,她想聊,那就陪她聊两句呗。   “表姐明天打算带我去哪里逛逛。”   方喜儿想了想:“就在府里逛逛吧,我们将军府可大了,够你看几个月的。”   “将军府的话有王婆带我到处转转就可以了,哪里劳烦得到表姐。”   “那也行。”看得出方喜儿真的一点也不想带云依依到处逛逛。   “我初来京城,还没去街上逛逛呢,不知表姐什么时候有时间,不如一起去?”   “去街上逛啊。”方喜儿瘪嘴,她不喜欢上街,总有人对她的长相指指点点,讨人厌,但这话她哪儿能说啊,“我劝你还是不要出将军府的好。”   “为什么?”   “这里可是京城,你这种乡下来的,出去容易丢人。”方喜儿随口扯着慌,也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云依依也不气:“放心,我出去不会说是将军府的人。”   “那就好。”   “我也嫌丢人。”云依依又加了句。 第11章 瓜噪   “你什么意思?”方喜儿茫然。   “听不懂?”云依依轻笑了下,“听不懂最好。”   方喜儿虽没太听懂,但听云依依的语气也反应了过来:“你在骂我对不对。”   云依依微笑。   方喜儿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又发不出去。反正她现在已经达到了此次来这里的目的,没必要再继续待下去了,顺着云依依的话便要告辞离开。   临走前她看了眼桌子上胭脂,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拿起来收进了袖子里。   方喜儿先去了云氏的院子,把在云依依那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云氏。   “她让人打了你的丫鬟?”云氏震怒。   “是啊。”方喜儿气得直捶桌子,“娘,我今天在云依依那个死丫头那里丢了好大的脸,你一定要给我报仇啊。她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也敢在将军府嚣张,就是娘对她太好了的缘故,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你放心,她竟敢欺负你,我不会让她好过的。怎么样,弄清楚没有,她带了多少银子过来?”   方喜儿摇头,抱怨道:“她防我跟防贼似的,她以为她在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将军府,我才是将军府的嫡小姐,她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还把自己当主子了。”   “你去这一趟都干了什么,专门跑过去让人欺负的?”云氏教训。   方喜儿撸了撸嘴:“不是啊,我也有打探到东西。”她向云氏又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说,“娘,你不知道,那个土包子那里有好多好东西。她梳妆台上有一个好大的首饰盒子,里面装满了首饰。就那珍珠项链有这么长,上面的珍珠一颗一颗的这么大,每一个都一模一样的大小,亮晶晶的,可好看了。里面还有好多朱钗,上面的玉石一个个都这么大。”   “真的?”云氏在心里掂量了下,“真如你说的那样的话,光那串项链就得要上十两银子。”   方喜儿点头:“真的,我亲眼看见的。还有还有,有一个红宝石项链,跟娘你的那个特别像,那上头的红宝石比娘你的那个还大一点呢。”   “红宝石项链?怎么可能,那可是我和你父亲刚在一起,情意正浓的时候,你父亲买给我的,要上百两银子呢,之后你父亲也就是在生了你弟弟之后送过我一个同等价值的项链。她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有这么贵重的首饰,还随意的放在桌子上。要不就是你看错了,要不就是假的。”   “是真的。”方喜儿争辩,“娘我从小就跟着你逛首饰店,怎么可能看错,那红宝石绝对是真的。你不是说舅舅就是个小县令吗,能有多少月俸。而且之前外祖父家不是很穷吗,所以你才断绝往来的啊,那土包子哪儿来的钱买这些的。”   云氏陷入了沉思:“没错,之前你外祖父家确实不富裕,爹娘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给哥哥读书了,希望他金榜题名。结果他在书院不好好读书,被书院里的狐狸精给勾去了魂。”她撇着嘴,说起云依依的母亲就嫌弃的不得了。   “书院不是男人读书的地方吗,怎么会有女人?”方喜儿奇怪。   云氏嗤笑一声:“所以说她是狐狸精啊,一点都不冤枉她。书院是男人读书的地方,她就算是夫子的女儿也该避嫌不是,她不仅不避嫌,还整天呆在书院里,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一群血气方刚的男人面前晃荡像什么话,不是故意勾引人是什么。结果你那个傻舅舅就这样被勾引了去,功名没考上,倒娶了个狐狸精回家。我当时可是托了老大的关系想方设法的认识了你的姑姑,在你姑姑面前说你舅舅的好话,让你姑姑对你舅舅产生了兴趣,有心下嫁于他,这么好的一门亲事被那个狐狸精给搅黄了,你说气不气人。”   方喜儿认同:“果然是狐狸精。还是娘聪明,嫁给了父亲。”   “是啊,”云氏得意,“要不是我机灵,知道你舅舅不会娶你姑姑,与镇国将军府攀亲戚不成,借着你姑姑的关系认识了你父亲,博得了你父亲的喜爱,嫁给了你父亲。要是听了你外祖父的话,嫁给村头卖肉的屠夫,这一辈子都毁了,哪儿有你现在的好福气。”   方喜儿嘟嘴:“我哪儿有什么好福气,长成这个样子,都没人娶的。”这些话她不许别人说,自己却喜欢抱怨。   “谁说的,你可是将军府的嫡女,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娘告诉你,你将来一定比云依依嫁得好,你要记住,你可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不是她一个小小县令的女儿能比的。”   “那娘为什么还要接她过来?”方喜儿不满。   “当然了,你舅舅还是有点本事的,那个扫把星死了之后,他还真考中了状元,被派去云洲当县令。你可不要小瞧云洲的县令,当朝户部尚书和左丞相都是云洲出来的。他们有同乡之情,属一个派系,在朝中很有势力,你舅舅将来肯定能当大官,多与他亲近些是有好处的。我之前一直以为你舅舅是个死心眼,除了他那个宝贝女儿什么都不在乎,所以才想着接她过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舅舅倒是变了。”   她拿起放在桌上的荷包,正是丁玲分发给王婆他们的。   方喜儿的目光也看向荷包:“没想到当个县令就能弄到这么多银子,舅舅才当了几年的县令啊,那死丫头就有那么多的好东西。”   “没想到那个狐狸精倒生出了个风雅讲究的女儿。走,我们去你依依表妹那儿看看。”   “我不要。”方喜儿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我不想见到她。”   云氏摇了摇头,没再勉强,只是对方喜儿的未来也担忧了起来,这么任性的性子,将来出嫁了,没她在身边指教该怎么办。   云氏来到云依依院子的时候,云依依刚洗完澡。   丁玲正往外倒洗澡水,云氏看到木桶里的花瓣和它散发出的阵阵清香,闻出了这是西域那边的高级香料,昂贵的很。   先前皇后曾赏过一些给将军,将军分了她一些,她也只用过两三次。没想到云依依洗个澡竟然都用这么好的东西。   云氏进门,云依依换好衣服正在梳头,身上散发着阵阵清香,雪白的皮肤美丽诱人,心中暗骂,果然是个狐狸精。面上却笑着关心道:“怎么在这个时候洗澡呀?”   “身体不太舒服,想早点休息,就先洗了澡,等一会吃完饭回来就可以直接休息了。”   “对,你身体不好,是要早点休息。”云氏目光落在梳妆台上,果然如方喜儿所说,都是好东西。她坐下来,亲切的拉住云依依的手,“我听说你给下人发赏钱了?” 第12章 要钱   “我听说你给下人发赏钱了?”   “是。”云依依一边让丁玲替她梳着头发,一边回答云氏的问题。   “你这孩子,”云氏的语气带着亲切的埋怨,“发赏钱之前怎么也不跟姑母说一声呢,真是太不应该了。你年纪这么小,不知道赚钱的辛苦。你以为你父亲当个县令,赚钱那么容易的,哪儿有你这么瞎花钱的。”   “姑母是觉得我不应该给他们发赏钱?”   “当然不应该,他们拿了府里的工钱干活是应该的,没必要再给他们额外发赏钱。你这是在惯他们的坏习惯,等他们拿赏钱拿得顺手了,以后不给他们赏钱他们就不好好做活,到那时候看你怎么办。你不仅不应该给那些下人们发赏钱,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你也不应该拿那些朱钗和首饰出来送人,完全没必要。你知道他们是谁吗,就送东西,也不先问问我。   “你知不知道,他们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对他们好,他们不见得会领你的情。别以为他们天天对你笑嘻嘻的,就觉得他们是好人,那是因为他们收了你的东西,等你没东西送了,他们就不会对你好了。你现在给他们送东西就是在养大他们的胃口,这样是不对的。你要记住,在这个将军府,只有我这个姑母会无条件对你好,你能相信的也只有我这个姑母。   “唉,”云氏叹了口气,“其实这也不怪你,你母亲去世的早,你父亲虽是县令,却不懂得管家之道,没人教你这些。不过没关系,你来了京城,姑母会教你的。”   云依依冷笑:“姑母打算如何教我?”   “这俗话说财不外漏,你这一来就又送首饰又发赏钱的,是想害你父亲不成。他一个月才多少俸禄啊,经得起你这样败。听喜儿说你还带来了好多名贵的首饰,就放在桌子上?”说着云氏的手就伸向了云依依书桌台上的首饰盒,抬手就要打开。   云依依一只手按在首饰盒上,阻止了云氏的动作,冷眼瞧着她。   云氏笑了笑,收回手,手移向一边,顺手拿起了桌上放着的小点心:“姑母就是想告诉你,你就算有钱也不能这样做,你这样做会害了你父亲,知不知道。”   云依依没理会云氏的问题,反问云氏:“好吃吗?”   “挺好吃的。”云氏随口答。   “这是方姑姑给的。”云依依微笑,“我没觉得我送些礼物给将军府的人有什么错。”她指向床案上放着的香炉,“那个是李姨娘送来的,说我初来京城,怕我不习惯这里的气候睡不着,特意送来了有助于睡眠的香薰。”又指向糕点盘旁的手帕,“这是盛惜表姐送的帕子,是她亲手绣的。”   ……   云依依又连续指了几件物样,都是将军府各房的人送的。   云氏不以为意:“你送了他们朱钗和玉佩,他们还你这点小东西是应该的。”知道糕点是方大小姐送的,云氏立马嫌弃起来,把吃了一半的糕点扔回了盘子里,“她可是又拿朱钗又拿玉佩的,就回送你一盘糕点,真是小气。”   “是啊,”云依依附和,“不过有些人连一盘点心都舍不得送呢。我记得我也有送姑母、喜儿表姐、韵白表哥朱钗和玉佩吧,也没见你们想着回送些什么。哦,对了,喜儿表姐下午来的时候还从我这儿拿走了一盒胭脂,不知道表姐有没有告诉姑母。”   云氏的脸有些发热,板起脸来责备:“你这孩子,眼界怎么这么浅,一盒糕点就把你给收买了?连亲疏远近都分不清了。你为什么能来将军府,还不是因为有我这个姑母。你在将军府里吃的住的都是姑母给你的,不比一盒糕点呀。”   云氏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岔开话题:“依依,姑母问你啊,你这次来你爹给了你多少银子啊。”   云依依暗笑云氏也是心急的很,她这才来第二天,云氏就迫不及待的跑来扒她的皮了。   “姑母问这个做什么?”   “你不要想太多,是这样的。你呢在将军府住着,吃的、用的都有府里出,平日里要有什么缺的、少的你尽管告诉姑母,姑母都会给你买。你住在这里尽管放心,根本用不着钱的。你年纪小,不懂事,别让人把钱都给骗走了,不如把钱交给姑母,姑母帮你保管。”   “姑母这是在向我要吃住的钱?”云依依笑出了声,“行,姑母回去算个账,这个院子的租金、我每个月的伙食费,还有先前我从府上库房领的几件生活用品的费用,需要多少银子,我回头叫丫鬟给你送去。”   “你这是什么话!”云氏震怒,直接拍了桌子,“也不知道你这性子随了谁,这么硬,都是被我那哥哥给惯坏的。一点批评都听不得,姑母说你两句都不行的。你这个性子要是不改改,将来早晚得吃苦头。”   “姑母来就是为了教训我的吗。”   云氏想到来意,她是来找云依依要钱的,不是来跟小丫头吵架的,平复了一下心情:“当然不是,姑母是来帮你的。”   “帮我就是找我要银子?”   “你这孩子。”云氏说不过云依依,又摆起了长辈的派头,“怎么会这么想。姑母千辛万苦接你来京城是为了给你治病的,难不成是为了贪你那一点银子的。姑母只是想替你保管,免得你乱花钱,非要让我说得这么清楚。你再这个样子,我要告诉你父亲了。”   “姑母原来还记得接我来京城的目的。姑母既然今天教训了我这么多,我也奉劝姑母两句,谁都不是傻瓜,你若真想与父亲重修旧好,就多想想去哪里请名医来给我治病,而不是在这里算计怎么坑我的钱。你呢要想要钱,就按我刚才说的把账一笔一笔的给我算出来,我一个铜板都不会少你。但你这样空口白牙的来要钱,不好意思,一个铜板都没有。丁玲。”云依依对外喊了声,“送客。”   “你!”云氏气得颤抖着声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姑奶奶,请。”丁玲进来,“恭敬”的“请”云氏离开。   云氏怒瞪向丁玲,再看向拿着扫把在门口扫来扫去刘伯,想起这两人在库房门口大闹的那一通,若他们两个动起手来,就她今天带过来的两个小丫鬟根本不是对手。   她愤愤的甩袖而去。   云依依与云氏算是彻底的撕破了脸。 第13章 藏针   云依依与云氏陷入冷战,饭桌上,云依依跟方大小姐和其他房的人都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唯独和云氏及云氏的一双儿女一句话也不说。   明明云依依与云氏才应该是最亲近的两个人,变成这样也是古怪。   不过除了云氏也没人在意这些,都觉得云氏的这个小侄女讨人喜欢,来得好。时常还能帮他们气气云氏,大家跟云依依都聊得来的很。   一天晚上,云依依回到住处,正要睡下,掀起被子的时候,手指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扎破了手,一阵刺痛。   她拿起被子细细看去,一根细细长长的针被她从被子里拽了出来。   再去观察其他地方,能看到被子里还藏着很多这样的又细又长的针。   云依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她运气好,掀开被子的时候就扎到了手,要是盖在身上才发现,她岂不是要被扎成个血人?   她唤来丁玲。   “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看看,这是什么。”云依依把被子和针拿给丁玲看。   “被子里怎么会有针?”丁玲尖叫出声。想到小姐的床铺都是她负责的,慌张的跪下解释,“小姐,这真的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云依依上前一步,虚扶丁玲起来:“傻瓜,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做的。我叫你来,只是问你在你整理完床铺之后有谁进过我的房间?”   丁玲回忆:“我给小姐收拾完床铺就去烧水了,不知道谁进来过。不过门没有锁,按理说院子里的人谁都可以进来。”   云依依想了想:“去把院中所有人都叫过来。”   “是。”   丁玲把刘伯、王婆、小伍都叫了过来,在云依依耳边小声说了句:“牡丹不在院子里。”   云依依点头了然,正坐在上首,居高临下的看着院中的奴才,沉声道:“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对你们说过,我这个人最容不下的就是吃里扒外的奴才,现在我的院子里出了个吃里扒外的奴才,我要把他查出来。现在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你们老实回答,若被我发现有人说谎或有意包庇别人的,严惩不贷。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刘伯、王婆、小伍齐声回答。   “你们酉时的时候都在哪里,干什么?”   众人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忐忑。   老老实实的说着自己酉时的时候都在干什么。   “我下午打扫完院子,打完水,酉时的时候在房间里休息。”小伍说,“哦,刘伯也在,我们还在一起聊天呢。”说着他看向刘伯。   刘伯点头:“没错,酉时的时候我和小伍是在房间里聊天。”   “下午的时候我把脏衣服送到浣洗房,在浣洗房呆了一会,又把洗好的衣服从浣洗房里拿来回来。酉时的时候,我应该还在浣洗房,浣洗房的丫鬟们都能作证。”王婆说完小心的抬起头,“小姐,您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现在是我在问话,没让你们提问。”   “是。”王婆怯怯的低下了头。   “牡丹去了哪里,你们可知道?”   “她应该是去拿柴火去了。”小伍答,“原本应该我去的,但牡丹姐姐抬不动水,便与我换了差事。我去抬水,牡丹姐姐去拿柴火。”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院子。”   “好像是酉时之后。”小伍不太确定的说。   云依依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这么看来丁玲的嫌疑是最大的。   她正想着一会儿丁玲回来该如何处置她,云氏就带着人过来了。   “姑母。”云依依眼神一凝,“姑母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怎么,你这院子我还不能来了?”云氏高昂着脑袋,高高在上的踱步到上首的位置,坐下,昂昂不动的看着云依依。   “不敢。”   云氏冷哼一声:“你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若是再不来,明日我们将军府就要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了。”   动静?不过在自己院中教训几个奴才,能有多大的动静。   她院子这么偏僻,云氏还来得这么快,云依依肯定就是牡丹去通的风报的信。   “你年纪小,不懂事,又被哥哥给惯坏了,先前跟我闹脾气,姑母都没放在心上。也有心看看你的能力,在管理下人方面的手段和不足,以便日后在教导你的时候对症下药。当然,姑母也确实是存了点小心思,想让你先吃点亏,就知道姑母的话都是对的了,都是为了你好。”   “是吗。”云依依冷笑,显然不相信云氏的话。   云氏也不在意,直接问云依依这里是出了什么事,大晚上的闹成这样。   云依依让丁玲把藏满细针的被子拿了出来,展示在众人面前。   云氏惊讶:“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好大的胆子!敢谋害主子,我们将军府建府数十载,还未出过此等恶奴,查出来是谁干的,一定要严惩不贷。你说呢,依依丫头。”   “这是自然。欲意害我性命者,绝不能轻饶。”   “那现在你查的怎么样了。”云氏问。   “我怀疑是牡丹干的。”   “可有证据?”   “丁玲铺完被子之后就去烧水了,屋里没有一个人,谁都可以进来。当时小伍和刘伯在一起可以相互作证,王婆去了浣洗房,据她所言浣洗房的丫鬟们也可以作证。唯独牡丹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嫌疑最大。”   “那她呢?”云氏拿下巴指向丁玲。   “丁玲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绝不会做这种事。”   “也就是说没有办法证明不是她做的了?”   云依依凝眸:“姑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管家最忌讳的是什么吗?就是和下人情同姐妹。”云氏教训道,“你跟他们情同姐妹,时间长了,他们就不把自己当奴才了。真正的姐妹哪儿有一个人要伺候另一个人的啊,他们心中就会生出各种不满。在被子里头藏几根毒针也不奇怪。”   “毒针?”云依依蹙眉,“姑母,我何时说过这针上有毒?”   云氏脸色微变:“我这就是顺口一说,有没有毒我怎么知道。”   “还好这针上没毒,不然我还以为这针是姑母藏的呢。”云依依目光冰冷的盯着云氏,看的人锋芒在背。 第14章 教训   云氏全当没听出云依依话里的嘲讽,继续问:“你房中的事平日里都是谁负责的?”   “是丁玲。”云依依如实回答,这件事没什么可隐瞒的,隐瞒也没用。   “床铺是你铺的?”云氏问丁玲。   “是。”   “你为什么要在被子里藏针!”   “我没有!”丁玲否认,“姑奶奶,被子里的针真的不是我藏的,你要明察啊。”   “被子是你铺的,针却不是你藏的,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看来不打你是不会招了,来人,拖下去打板子,打到她招为止。”   “姑奶奶,被子里的针真的不是我藏的,小姐对我那么好,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们这种恶奴的想法我怎么会知道,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打!”云氏这次来做足了准备,知道云依依带来的两个手下有点功夫,特意兴师动众的带了几十个将军府里看家护院的护卫过来。   护卫们听到云氏的命令直接冲进了云依依的闺房,上手就要去抓丁玲。   “谁敢!”云依依站起来,大喝一声,阻止。   “还不快动手。”云氏怕护卫们真听了云依依的话,丢了她的面子。在云依依吼出那声“谁敢”后,立即出声提醒,让护卫们赶紧的把人抓出去。   “姑母。”云依依面对向云氏,“你带着这么多人大晚上的闯进我的闺房,恐怕不太妥当吧,若是让父亲知道……”   “你院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险些受伤,我这个做姑母的要还不带人过来帮你整治整治作恶的下人,那才是我这个姑母的失责。若是哥哥知道,也会站在我这边的。你还是年纪太小了,识人不淑,不会管教下人,才纵使他们犯下这种错误。姑母这次来就是教你如何管教下人的,你且在旁边看着就是。”   “丁玲是我的人,你没有权利责打她。”   “进了将军府的门,就得守将军府的规矩,奴才如此,你也一样。”   这里毕竟是将军府,云氏要耍横云依依现在还不是她的对手。   云氏论理辩不过云依依就来硬的,云依依也没办法。   她转身去护住丁玲。   护卫们有些忌惮。   “依依,你若再这样任性,别怪姑母对你也动手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表小姐拉开。”   “是。”跟着云氏一起过来的两个婆子对视一眼,上来一人一只胳膊把云依依从丁玲身上拉开。   “小姐,奴婢皮糙肉厚挨几板子没事儿的,您不用为我担心。”丁玲看到云氏竟然敢叫人对小姐动手,反过来担心起云依依来。   云依依身体不好,虽有前世的记忆,知道能治好她病的药方和方法。但那药方中有几味药材极其珍贵,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而且缺一不可,少了一味就发挥不了药效。   她重生回来后就试图去找过方药上的药材,但有几味药始终找不到,也只能把治病的事先放一放。   至于治疗方法更需要武林高手把自身的内力传送给她,帮她打通经脉,这样的人更是难找。   所以云依依重生回来改变了很多事情,经商做生意、送丁玲和刘伯去学功夫,却还无法改变她羸弱的身体。这次来京城看病,也是存了找齐药材的心思,不全是假的。   两个婆子的力气很大,架着云依依,云依依根本无法反抗。   丁玲被护卫们拉了出去,随即外头传来一下一下板子打在身上的声音。   丁玲怕云依依担心,硬咬着牙,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对待下人就不能心软,你就等着吧,她一会儿绝对会招的,到那时候你就知道了。这贴身伺候的丫鬟呀,还是得是从小培养起来的,知根知底的,像这种从外头买来的人根本靠不住。一会儿那丫头板子打完了,也不能继续留在将军府里,你把她发卖了吧。贴身丫鬟就让牡丹来当吧。”   外面丁玲还没有认罪,云氏已经把她的后路安排得明明白白。   云依依挣扎着想办法。   这个时候方大小姐的声音传了进来:“诶呦,大晚上的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么热闹。”她带着两个姨娘一起走了进来,“外面那个丫鬟犯了什么事啊,打得那么重。”然后就看到云依依被两个婆子架着,“这是在做什么!”   方大小姐上前,去打架着云依依的两个婆子。   两婆子看了云氏一眼,云氏点了点头,两个婆子才把云依依放开。   云依依出门要去救丁玲,却被挡在门口的护卫给拦住了。   “这是怎么了?”方大小姐笑着问。她可以适当的帮一下云依依,却不会为了一个丫鬟出头。   “小姑子怎么来了。”   “我听下人说这边挺热闹的,就过来看看。”   “小姑子倒是好兴致。”云氏冷笑了声。   “嫂嫂不也一样。”方大小姐反击。   “我是依依的姑母,依依院子里有奴才谋害主子,我是来替依依教训奴才的。”云氏说着,言下之意我跟你可不一样。   “哦,就是外头那丫头吗?”方大小姐并不是很关心,随口问了句。她来这一趟还真就只是为了看看热闹。   “是啊。”云氏整了整发型,指向扔在地上的藏满细针的被子,“那丫头在依依的被子里藏了针,真是居心叵测。”   方大小姐和两个姨娘听了云氏的话都好奇的凑到被子前面去看,一人从被子里拽出了一根长针,拿在手里比了一下有食指那么长。   “我的天呐,心真够毒的,这里面到底藏了多少根针啊?”一个姨娘尖叫出声。   “叫人全摘出来看看呗。”另一个姨娘也是跟着来看热闹的。   没人附和,两个姨娘就让自己身边的小丫头去摘细针去了。   “不是丁玲做的。”云依依开口,对方大小姐说。   “哦?”方大小姐意味深长的回了声。   “那丫头是依依的贴身丫鬟,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能够进入这个房间,床铺也是她铺的,而且也没有一个人看到在她铺完床铺之后有其他人进过这个房间,不是她还能是谁。退一步讲,就算不是她做的,她身为依依的大丫鬟,负责依依的生活起居,发生这种事与她也脱不了干系,打她有错吗。”   “那,是没有。”方大小姐想了想,回道。 第15章 牡丹   方大小姐完全没有替丁玲出头的打算,顺着云氏的坡就下了驴。   外头,板子的声音还在继续。护卫进来禀报,说丁玲被打晕了过去。   “人怎么样了?”云依依焦急的问。   护卫愣了一下,说:“还活着。”   云依依松了口气。   云氏开口:“继续打,谁让你们停了。”   “姑母!你是要打死丁玲吗?”云依依质问。   “像这种恶奴活该被打死。”   “不可以,刘伯。”云依依招呼刘伯,示意他动手。   谁知云氏早有准备,她带来的护卫就站在距离刘伯不远处,看到刘伯有所行动就警惕了起来,几个护卫将刘伯围了起来,按在地上。   刘伯寡不敌众,挣脱不掉。   云氏得意的笑。   就在云依依无计可施陷入绝境的时候,牡丹脸色惨白的跑了进来。   她颤抖着身体,一进屋就跪在众人面前,说:“是奴婢做的,你们处置奴婢吧。”   众人奇怪的看向牡丹,其中云氏反应最大,她的声音拔尖了几分,教训道:“没看大家都忙着吗,你跑来打什么岔。”   “奴……奴婢说表小姐被子里的针是奴婢藏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云氏又质问了一遍。   牡丹抬起头,恐惧的狂点着头:“奴婢知道,奴婢知道,表小姐被子里面的针是奴婢藏的,你们处罚奴婢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人来认罪了,云依依反倒不急了。给刘伯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把丁玲给救下来。   刘伯收到指令,挣脱掉护卫们的束缚就跑了出去。   护卫们眼神闪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针是牡丹藏的话,那他们刚才就打错了人,心底里自觉做错了事,对刘伯的束缚就没那么严了,才让刘伯轻易的跑了出去。   云氏此时的心思全然在牡丹身上,倒没注意到这边。   看到刘伯顺利出去,云依依才将心思放回到牡丹身上。   “奴婢……奴婢……”牡丹心虚的对上云氏那一双要杀人的眼睛,身子颤得更厉害了。她低下头,咬破自己的舌头,下定决心,道,“是夫人,是夫人让我这么做的!”   方大小姐和两个姨娘的眼睛亮了亮,相互看了一眼。   方大小姐踱步坐到了上首的位置,云氏刚才坐的地方:“哦,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慢慢说。”   到了这个份上,牡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一五一十的把全部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是夫人让我在表小姐的被子里藏针的,夫人说表小姐不听她的管教,要教训教训表小姐,但表小姐带来的两个下人会功夫,碍事的很,要先把他们解决掉。就让我在表小姐的被子里藏针,陷害丁玲,这样夫人就能将表小姐身边的两个下人给打死了,最不济也能把他们给赶出将军府去。”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云氏一脚就踹在了牡丹身上,打断她的话,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唉,姐姐这么生气做什么。”跟着方大小姐一起来的两个姨娘一边一个拉住云氏,语气愉悦的劝抚着,“奴才说瞎话你就先让她说,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不是姐姐做的我们还会冤枉姐姐不成,姐姐慌个什么。”   “我哪里慌了。”云氏假装镇定,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两只手握在一起不自禁的揉搓,警告道,“你可想清楚了再说话,谋害主子、诬陷主子可都是大罪,把你发卖了都是轻的。”   “奴婢没有胡说。奴……奴婢……”牡丹害怕的看了眼云氏,“奴婢有证据。”   “什么证据?”方大小姐此时担当起了主持大局的角色。   牡丹哆嗦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夫人给我的,让奴婢涂在针上,奴婢不敢,就没有涂。这瓶子是夫人被抬做夫人的时候皇后娘娘赏下的那一堆宝物里面的,所有人都知道的,这就是证据。”   云氏看到牡丹拿出来的瓶子后脸色变了变。   方大小姐让身边的婆子接过瓶子,婆子从头上取下一支银制的朱钗,伸进瓶子里,再拿出来,银制朱钗已经变成了黑色。   “有毒。”婆子道。   云依依的眼睛瞬间红了起来,以袖掩面,擦拭眼泪,委委屈屈的哭诉起来:“姑母,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讨厌到要杀了我。姑母,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竟然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接我来京城,让我留在云洲,陪在父亲身边,不好吗。”她泪眼朦胧,一脸悲痛欲绝的模样,让人看了怜惜不已,“方姑姑,”她一下子扑到方大小姐腿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好孩子,好孩子,别哭,别哭,方姑姑会为你做主的。”方大小姐在云依依的背上拍了两下,怒视云氏,直呼她的名字,“云仙仙,你身为将军府主母,心思竟如此歹毒,连你自己的侄女都下得去杀手。你这样歹毒的人,我们将军府可容不下你!”   “我没有,你胡说!”这下连云氏也慌了,上前夺过婆子手里的瓶子,拿在手里来来回回看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奇怪,“这不是我的东西。”最后云氏否认道。   “这可是皇后赏下来的,天下仅此一个,就在你那里,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还说不是你的?”   “这不是我的,我的瓶子好好的放在我房间里呢,鬼知道这是她从哪儿弄来的瓶子,就想诬陷我。”云氏气急,上前又踹了牡丹一脚,“你真是胆大妄为,连御赐的宝贝都敢仿,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我是保不了你的。”   “你说这瓶子不是你的?”方大小姐确认。   “那是自然。”   “你说这瓶子是夫人给你的?”方大小姐又问了牡丹一边。   “是……”   “那这就好办了,嫂嫂你让人去把你的瓶子给拿过来,究竟谁在说谎马上就能知道了。”   云氏不惧,吩咐李婆去她房中把瓶子拿过来。   云依依抹着泪。   众人坐在屋里耐心的等着。 第16章 黄雀在后   李婆去了半天都没有回来。   两个姨娘带来的丫鬟把被子里的针全都捡出来,数完了,一共一百零八根。   李婆都还没有回来。   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方大小姐让人去看看。   半响方大小姐派去的人和李婆一起回来了。   李婆神色难看。   云氏有种不祥的预感,率先开口:“东西呢。”   李婆结巴:“回夫人的话,瓶子没……没有找到。”   “怎么可能,那个小瓷瓶就放在我房间床边柜子的第二个格子里。”   “老奴知道,老奴找过了,到处都找过了,没找到。”李婆也焦急的很,额上布满了汗珠。   “这不可能,你是不是没有仔细找。”   “我真的到处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李婆急得都快要哭了。   方大小姐心里乐呵,面上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可怎么办呀,嫂嫂你拿不出另一个与皇后娘娘赏给你的瓶子一样的瓶子,就说明这个瓶子就是你的,小姑娘说的话是真话。依依虽不是我将军府的人,但来了将军府就是客,当家主母谋害将军府的客人这事儿去了京兆府尹不知道该治什么罪啊?”她问向一旁的两个姨娘。   “这我们可不知道。”   “不过这主母的位子肯定是坐不下去了吧,哪儿有当家主母是杀人凶手的。”   两个姨娘一唱一和,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你们休要听她胡说。”云氏站起来,质问牡丹,“你为什么要诬陷我,是谁指使你的?”又瞪向云依依,“是你对不对,你一来将军府就跟我作对,一定是你指使牡丹诬陷我的对不对,好一出苦肉计啊,你这般害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云依依委屈:“我没有。您是我的姑母,是我在将军府唯一的依靠,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啊。”她泪流满面,哽咽着道。   “还不是因为你……”云氏气得差点说漏了嘴,强咽了回去,“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你姑母,你却一来就处处与我作对。我自问待你不薄,没想到你是这么个白眼狼。”   “你说是依依诬陷你,那这瓶子怎么解释。而且牡丹是你的人,她的娘就在你院子里做事,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如果牡丹说的不是实情,她又为何要听一个新来的表小姐的话,诬陷当家夫人?”   “我怎么知道,我都说了我没有做!”云氏气急,转向牡丹,愤愤的又踢了两脚,逼问,“说,你为什么要诬陷我?这瓶子是你从哪里偷来的?”   “夫人,奴婢怎么敢诬陷您呢,真的是您给的药,让奴婢往表小姐的被子里藏针的啊。”   “呜呜呜……”云依依又哭了起来。   “您不能不管奴婢啊。”牡丹趴在地上抱住云氏的腿,也哭诉起来。   “你还敢胡说!”云氏一脚甩开牡丹,“我怎么可能给你这个瓶子,这可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宝贝。快说,这瓶子是你从哪儿偷来的。”   云依依抓住重点,猛然抬头:“姑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确实让牡丹在被子里藏了针,也确实给了她毒药,只是不是用这个瓶子装的?”   云氏语塞:“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你刚刚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你听错了。”云氏不认,“来人呐,牡丹谋害表小姐,诬陷当家主母,拖出去乱棍打死。”当即下了命令。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呐。”牡丹求饶着。   “拖出去!”云氏视若无睹,看也不看她一眼。转向方大小姐,“刚才的话都是这丫头胡说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诬陷我。依依是我侄女,我接她来京城是因为她身体不好,京城的名医多,我接她来治病的,断没有害她的道理。至于这瓶子,定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丫鬟从我房里偷出来的,这事我一定彻查清楚,给依依一个交代。小姑子,我这样处理你还满意吧。”   方大小姐整了整衣袖:“你也说了是给依依一个交代,问我满不满意做什么。”她起身,被身边的丫鬟扶着,遗憾的道,“你说不是你指使的就不是你指使的吧,我们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就是你指使的,总不能因为一个丫鬟的话就把你送官吧,我们将军府还丢不起那人。只是希望你不要随便拉一个打扫的丫鬟出来顶罪,我可是不信的,要让人来顶罪,起码也得是李婆子这个重量,”她来到云氏身前,微笑着,威胁道,“你说是不是。”   云氏气得牙咬的紧紧的。   方大小姐又开心的来到云依依身边,掏出帕子替她擦去脸上的眼泪,宽慰道:“瞧这可怜的,没事了啊,你亲姑母会给你主持公道的。你若觉得她主持的公道不公道,再来找我。”   “多谢方姑姑。”云依依盈盈施礼。   方大小姐将她扶起来:“你这孩子,有什么好谢的,我又没做什么,”她拍着云依依的手背,乐道,“我还要谢你让我看了这出好戏呢。”   云依依疑惑的看向方大小姐。   方大小姐凑到她耳边:“原来你还留有后手的,是我白担心了。”说完她就带着两个姨娘离开了。   云依依送方大小姐离开,院子里牡丹尖叫求饶的声音不断。   方大小姐和两个姨娘瞥了一眼,招来护卫道:“留着口气儿,拉到外面再打死,死在府里多晦气呀。”   “是。”护卫应下。   云依依冷漠的看着一切,没有求情。前世牡丹仗势欺人的时候可没可怜过她。   她只是奇怪,牡丹为何会突然反水,明知道是要命的罪,还敢出来认,还供出了云氏,甚至不惜偷了云氏的东西去陷害云氏。   云依依是不相信云氏会那么笨的,拿皇后赏的东西装毒药给一个下人。   这里面肯定另有隐情。   究竟是谁在背后帮她?又有怎样的目的?   云依依将将军府的人一个一个在脑中过了一遍,目前府里唯一能和云氏抗衡的只有方大小姐,但看方大小姐刚刚的反应,这事儿不是她做的。   那么会是谁呢?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云依依想不明白。 第17章 上钩了   牡丹在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被护卫拖出了府,到了府外护卫才又往她身上打下了最后一棍子,牡丹彻底没了气息,被扔进乱葬岗,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云氏连夜审讯了院中所有的人,这一夜将军府哀嚎一片。最后云氏把进她房间偷她瓶子的小偷给抓了出来,正是牡丹的母亲,云氏的梳洗婆子。   第二天云氏直接把梳洗婆子的尸体交给了大家,此事就此揭过。   至于牡丹母女为什么要这样做无人知晓。   云依依虽然没能通过这件事一举扳倒云氏,也不是全无收获。王婆和小伍最近就老实了不少,据刘伯观察自从牡丹的事发生后,这两人再也没有偷偷跑去云氏那里打小报告了。   丁玲被打了一顿,受了伤,云依依请大夫来看幸好没伤着筋骨,只是皮外伤。云依依给丁玲放了大假,让她好好养伤,结果丁玲在床上躺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躺不住了,跑来伺候云依依。   云依依劝不住,也就随她去了。   这天,云依依被一阵浓烟熏醒,咳嗽不止。   丁玲一边给云依依顺着气,一边抱怨:“小伍这是在干什么,弄这么多烟。”   云依依咳得满脸通红,喘不过气来:“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丁玲打开门,院子里的烟比屋里更浓重。她捂着嘴赶去小厨房查看。   小伍蹲在土灶旁扇着风,一脸的烟灰。   “你在干什么呀。”   小伍解释:“今天领来的柴火是湿的,点着火就有烟。”   “行了,行了,快把火熄了,别烧了。”丁玲帮着小厮打了桶水来,浇灭了柴火。   两人又是一阵咳嗽,弄得一身狼狈。   丁玲换了身衣服,才去回云依依的话,说是领来的柴火湿了,所以才弄出这么大的烟子,她已经让小伍把火给熄了。   “柴火湿了?”云依依重复了遍。   “对。”   云依依回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前世里也发生过这么一出。   当时将军府负责劈柴的是沈渝洲,有一次他送到各院子的柴火都是湿的,丫鬟小厮拿来烧火,弄得整个将军府都是烟。   她前世的身体比现在还要不好,闻了浓烟咳个不停,直接咳出了血。丁玲看到后都快急哭了,把小伍给训了一顿。   小伍气不过,拿着家伙去找沈渝洲的麻烦。正好被云依依看到,也跟了过去。   到了柴房,云依依看到一个又瘦又小的孩子被一群人围殴着打,他蜷缩成一团,毫无还手之力,可怜的不得了,就出声制止了那些人的暴行,把沈渝洲从那群人的欺压下解救了出来。   柴房?   云依依突然想到一件事:“小伍之前说牡丹最后去了哪里?”   “好像是柴房。”丁玲回忆,“小伍说牡丹抬不动水,跟他换了差事,去柴房拿柴火去了。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云依依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心中却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走去看看。”她起身。   出门正好遇到拿着烧火棍要出去的小伍。   “小伍,你做什么去?”云依依问。   小伍吓了一跳,慌忙把烧火棍子藏到身后,结结巴巴的回:“没……没什么……我这就去打扫院子。”   “是要去柴房吧,我跟你一起去。”   不等小伍回答,云依依就率先出了院子。   小伍看了眼手中的烧火棍子,想了想扔在了地上,赶紧的跟了上去。   如同前世一样,云依依到柴房的时候,沈渝洲正被一群人殴打。   与前世不一样的是,云依依没有上前阻止,她远远的站着,冷冷的看着。她看到沈渝洲被人一拳一拳的打在身上,一脚一脚的踹倒在地,看着他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蜷缩成一团哆哆嗦嗦。   “你个小兔崽子,这点事都干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死东西,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闯了多大的祸。”   ……   人们一边打一边还骂着。   沈渝洲毫无还手之力。   看到沈渝洲被人欺负成这样惨样,来之前云依依心中的那点念头彻底打消了。   她摇了摇头,苦涩的笑了下。   怎么可能会是沈渝洲做的,他现在还没有认祖归宗,只是将军府里一个不被人待见的下人,一个任谁都可以欺负的可怜虫罢了。   再说了,重活一世,她并没有出手去救他,他更不认识她。他没理由去逼牡丹母女去指证云氏。   是她想太多了。   “走吧。”   云依依转身正准备走,只听人群中传来一声“有人来了,快跑啊!”,之后咒骂、殴打的声音突然停了,围绕在沈渝洲身边的人也一下子都四散开去。   云依依一脸懵态,谁来了,这么厉害,让这些人一下子就散了。   然后她就看到沈渝洲一瘸一拐的向她走来。   云依依看着他那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熟悉又陌生。   “依依,你不乖哦。”他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云依依怒火中烧,转向小伍:“棍子呢?”   “啊?”小伍茫然。   “你的烧火棍子呢?”   “没带……”   云依依的拳头在手掌里摩擦,想着该怎么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只见沈渝洲一步步靠近。   云依依的拳头越握越紧。   然后他停在了她的身前,   云依依条件反射的后退,   然后暗骂了自己一声“丢人!”   云依依的心砰砰直跳,面对沈渝洲她还是胆怯的。   “多谢小姐救命之恩。”沈渝洲弓下身子,跪在她的面前。   “啊?”云依依茫然。   “小人沈渝洲,多谢小姐救命之恩,愿听小姐差遣。”   他在说什么?   “你说我救了你?”云依依不确信。   “方才不是小姐过来,我会被他们打死的。”   “可我什么也没有做。”   “小姐的出现就是救了我。”   这话听着……怎么有种强行被报恩的感觉。   “求小姐救救我,”沈渝洲头磕在地上重重的给云依依磕着头,三两下额头上就出了血,“只要赏我口饭吃就行,我愿做牛做马报答小姐。”   这个样子……   好像还蛮爽的。   趁他还没认祖归宗,还是个小可怜的时候,把训化他成为自己的奴隶,听从自己的话,好像也是个不错的报仇方式。 第18章 计划得逞   云依依带着沈渝洲直接去了云氏那里,说牡丹走了,她房里差人,看中了这个在柴房里劈柴的小厮,想把他要到自己的院子里。   “你要他?为什么?”云氏的表情有些微妙。   “看着顺眼。”   “行吧。”云氏爽快答应,似乎还有些高兴。   云依依知道沈渝洲在将军府就是块烫手山芋,看着碍眼,又不能打死。   他的母亲是将军府的一个贵妾,生父却是当今圣上。   沈渝洲的母亲是丞相府庶出的小姐,当年对凯旋归来的方将军一见钟情,甘愿做侧室也要嫁给方将军。却在方将军出征三年的时候怀了身孕,只因她去了趟宫里探望了次她在宫中为妃的嫡长姐。   将军府前任主母霍氏在沈氏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的,当即要将这个孽种打了。   丞相府却在这时候找了过来,老丞相亲自登门,同霍氏单独谈过后,霍氏竟留下了这个孽种,让沈氏把孩子平安的生了下来,等方将军回来后再做处理。   方将军回京后,孩子已经两岁了。知晓缘由,方将军震怒,责罚了霍氏的管理后院不利之罪;仗责了沈氏将她软禁在了自己的小院子里,终身不得踏出半步。   当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孽障活不下去了的时候,方大将军却放过了他。把他交给了府里的一个打扫婆子,并遣散了当时将军府里所有的下人,对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下了封口令,任何人不得再提起此事。   那时候云氏还未嫁入将军府,所以并不知晓此事。   只是在她继任主母的时候方将军交代府中事务的时候,特别提到了沈渝洲,说怎么对待他都可以,就是不能弄死他。   云氏不明原因,看得出方将军是厌恶沈渝洲的,却又有些忌惮他?   一个打扫婆子的孙子,有什么好忌惮的?云氏没搞清楚缘由,就不敢轻举妄动,对沈渝洲采取不问不管的态度。   云依依竟然看中了他?有意思。   云氏乐得让云依依把人领走,出了什么岔子,有她那个在云洲当县令的老爹顶着,跟她可没有关系。   云依依把沈渝洲带回了院子。   丁玲看他一身破破烂烂的,还全身是伤,可怜极了,纵使有前世的仇恨,还是忍不住生出了点怜悯之心,叫小伍拿了套衣服拿出来给沈渝洲换上,又让丁玲拿了药来给沈渝洲疗伤。   “谢谢姐姐。”沈渝洲甜甜的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招人喜欢的很。   “谢什么,我们都是伺候小姐的,都是一家人。”   丁玲对沈渝洲的印象很好,转头就来跟云依依说:“没想到沈渝洲脸洗干净后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是太瘦了,皮包骨头,看着怪可怜的。”   “怎么,你喜欢他?”云依依调侃。   “哪儿有。”丁玲涨红着脸,解释,“我只是觉得他怪可怜的。”   “那就好,可千万别喜欢他。”云依依提醒。   “为什么?”丁玲不解。   云依依讳莫如深的一笑,没有回答,也不好回答。她总不能说沈渝洲是你前世的仇人,你前世就是被他杀死的吧。   这样说的话还不把丁玲给吓死。   “我知道了。”丁玲对云依依的话无条件的服从,“小姐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做,小姐就放心吧。而且奴婢也不喜欢他,他太小了,我喜欢大叔型的。”   “比如绣坊的掌柜?”   丁玲低下头,羞红了脸,娇羞道:“小姐,你别瞎说。”   云依依嬉笑:“我知道,我们家丁玲长大了,过两年就安排你嫁了吧。”   主仆两人嬉闹两句,沈渝洲换好衣服,清洗干净伤口,来到云依依面前,恭敬的给她行礼:“小姐。”   云依依看着他那张脸有些出神,前世的记忆再次波涛般的涌入脑中。   “依依,沈家河的疯病治好了。   他还记得你。   还要闯进宫来把你抢回去。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放过他吧。”云依依祈求。   “你心里还有他。”他掰着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没有。”她否认。   他叹了口气:“我是想放过他的,再怎么说他毕竟是我表兄,可我一想到他曾牵着你的手,与你拜堂成亲,受人祝福,送入洞房,我就无比的嫉妒,所以我怎么能放过他。”   “我杀了他。”他最终道。   云依依绝望,他就是这样,所有和她相关的人他都不会放过,他就是个恶魔、是个疯子。   她自杀了,用砸碎的茶杯瓷片,鲜血从手腕流出,染红了澡盆里的水,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冷,她一点一点失去知觉。   在意识抽离身体的前一刻,她看到他推开门,冲了进来。将她从木头里拖了出来,抱住她,威胁道:“不许死,你就是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会让国师把你的灵魂拘起来,带在身边。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永远也逃不掉的。”   云依依陷入前世濒死的感官中,全身冰冷,手握着茶杯,一点力气都没有。   沈渝洲微微抬头,看到云依依盯着茶杯出神,茶杯已经空了,他上前拿起茶壶替她倒水。   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云依依吓了一跳,哆嗦的手把茶杯直接扔了出去。   沈渝洲眼疾手快,一手将茶杯捞了回来,滚烫的茶水泼到手上烫红了他的手。   云依依又急又恼,板着脸训斥:“你在做什么!谁允许你倒水了!入了我的院子就得守我的规矩,你听清楚了,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我的规矩,奴才不得靠近主子两米以内,听明白了吗?”   丁玲歪着脑袋看她,疑惑,她家小姐什么多了这条规矩的?   沈渝洲斜眼,将丁玲的反应尽收眼底,低着头掩住嘴角的笑,恭敬的回道:“是。”   云依依有些累了:“你可以走了。”   沈渝洲被安排着和小伍一起住。   小伍看到沈渝洲进来赶紧立正站好。   沈渝洲看了眼门口放着的一个烧火棍子,拿在手里把玩:“你本来准备用这个打我?”   小伍腿脚哆嗦,讨好道:“沈小爷,这不是您要求的吗。”他扶着墙,吓得都快哭了。   “嘭”的一声,沈渝洲将烧火棍子随意的扔在地上,嘴角微弯:“干得不错。”   小伍缓缓的舒了口气,谄媚的把沈渝洲迎进了屋:“这里小了点,委屈沈小爷了。”   屋子被小伍打算得干干净净,床上也换上了新的被子。   沈渝洲摆了摆手,不甚在意。   前世他什么苦没吃过,这里已经很好了。   “沈小爷,牡丹的事是您做的吗?”小伍弓着腰,忐忑的问。   沈渝洲看着小伍哆嗦的腿,冷哼:“你怕什么,只要你效忠云小姐,没有歪心思,就不会有事。”   “是,是。”小伍连连应道,“我一定誓死效忠云小姐,效忠沈小爷。”表着忠心。 第19章 熬鹰   丁玲发现小姐最近双标的厉害,平日里对他们超级的好,让别的院子的人都羡慕不已。可一遇到沈渝洲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刻薄的不得了。   平日里小姐会专门买好吃的给他们,面对沈渝洲却小气的连个包子都不肯给,说他是下人,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有白面馒头吃已经是施舍了,让他要懂得感恩。   吓得丁玲连忙把手中的桂花糕放下。   平日里小姐会心疼他们干活辛苦,让他们干完活就去休息,没必要站那儿杵着假装忙碌,他们干没干活,干了多少活,小姐心里都清楚,不用做给别人看。面对沈渝洲却连他休息一会儿都看不惯,前脚刚让他打满水缸里的水,后脚就让他上房去擦屋顶的瓦片,实在没事儿了,就让他头顶一个水桶站在院中做金鸡独立,总之片刻都不让他歇的。   弄得刘伯和小伍都快没活儿干了,两个人天天相互望着干瞪眼。   不止如此,小姐还把沈渝洲给锁了起来。本来沈渝洲是跟小伍一起住的。有一天,小姐突然突发奇想,专门腾了个间屋子出来,搬空了里面所有的东西,扔了堆稻草进去,让沈渝洲住在里面,还在外面挂上了锁。   沈渝洲就跟犯人一样,白天不停的干活,晚上被锁在小黑屋里。   可怜的连丁玲这个把“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天天挂在嘴边当口头禅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委婉的提醒道:“小姐,你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云依依高深莫测的说:“你知道熬鹰吗?”   “熬鹰?”   “对,老鹰生性凶猛,就算用手段把它捉了回来,它也不会听你的话。你得熬着,不让它睡觉,不让它吃食,把它的野性一点一点磨掉,它才会听话。沈渝洲并非善类,得熬着。”   “哦。”丁玲听得似懂非懂。   其实云依依哪里有想那么多,她不过是在报复而已。前世沈渝洲把她关起来,不让她跟任何人接触。重活一世她就把他锁起来,让他也尝尝被软禁的滋味。   接下来该怎么做,云依依还没想好,她只觉得怎么折磨他都不为过,哪怕杀了他,也太便宜他了。   她要一点一点折磨他,把他前世付诸在她身上的痛苦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未黑化前的沈渝洲脾气也真的好,云依依这样对他,他竟一点也不生气。对云依依毕恭毕敬的,一句怨言也没有,云依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听话的很。   乖巧的让刘伯偶尔忍不住也为他报两句不平。   在他看来沈渝洲这小伙儿不错,人勤快,任劳任怨,小姐的行为反倒有些过分了。   每当这个时候,沈渝洲不仅没有怨恨云依依,倒反过来替云依依说好话,说小姐对他极好,如果没有遇到小姐,他现在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又惹得丁玲一阵心疼,偷偷把云依依赏下来的糕点给沈渝洲。   沈渝洲却不敢要:“小姐说了,我一个下人,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   “那是小姐心情不好的时候说的气话,你不要放在身上。小姐她人很好的,你吃吧,小姐她不会怪你的。”   “那我就等她心情好的时候,给了我,我再吃。”   丁玲无奈,她从没见过这么死脑筋的人。只希望小姐能够快点熬完鹰,不然沈渝洲实在是太可怜了。   夜里,云依依做了个梦,梦见沈渝洲被她欺负的爆发了,他摔了扫把和水桶提着刀要来杀她。   他一刀刺进她的腹部,掐住她的脖子,要把她碎尸万段。   “啊!”云依依挣脱着从梦中醒来,额头上全是冷汗。她摸了摸脖子,梦里的画面是无比的真实。   想想也是,沈渝洲现在逆来顺受的样子才反常。长大了明明是只大灰狼,小时候也该是个狼崽子,怎么也不会是只小绵羊啊。   他现在的表现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在憋大招呢。   她有些后悔把沈渝洲要到身边来了……   云依依开始反思这段时间对沈渝洲是不是真的过了,他会不会真拿把刀来捅她,毕竟那样才更像他会做的事。   “我对沈渝洲真的很过分吗?”云依依问丁玲。   “小姐,您终于发现了。”丁玲感动。   云依依瘪了瘪嘴,对丁玲的态度很不满。   还是要恩威并施啊。   看看院子里这些人,都快跟她离心了。   云依依感慨。   早上,丁玲给云依依梳头的功夫,云依依透过窗子看到沈渝洲在院中打扫,目光落在桌上的梅花糕上:“你一会儿把这个拿给他吧。”   “小姐这鹰是熬好了?”丁玲开心。   “还没,”云依依涂着胭脂,抿上唇纸,“慢慢熬,换个方式。”   她今天要去丞相府参加赏花宴,前几天方大小姐派人来招呼的。这赏花宴实质就是小型的相亲宴,长辈们把家世相近,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们借着赏花的名头聚在一起,其实就是让大家相互认识,有看对眼的,跟家里人说,合适的就相互交换庚帖了。   前世她跟着云氏参加过几次这种聚会,不过像丞相府这种级别的,云氏是不会带她去的。   换做云氏的话说就是:“你身份低,去了也不自在,就不要去了吧。”   呵呵。   “我不在的时候你看好沈渝洲,他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都记着,回来告诉我。”云依依吩咐丁玲。   “是。”丁玲应下。   将军府门口,云氏看到方大小姐带着云依依出来脸色有点不好看。   “姑母。”云依依上前给云氏打招呼。   “你病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云氏假做关切的问。   “你天天忙,没空管依依,我就想着带她出来走走,这天天闷在院子里病也好不了不是。”方大小姐冷嘲热讽。   “依依她身体不好。”云氏强调。   “窝在房间里就能好了?”方大小姐反唇相讥。   云氏走到方大小姐身前,压低声音:“我们是要去丞相府,依依刚从云洲过来,不懂京城的规矩,你也敢带她去。”   “我觉得依依挺懂规矩的,比喜儿和韵白懂规矩多了,你都敢带喜儿和韵白去,我怎么就不能带依依去了。”   “你……”云氏气得煞白了脸,“你要带就带吧,出了事儿我可不管。”她斜了云依依一眼,带着方喜儿和方韵白先上车了。   车上,方喜儿恶狠狠盯着云依依。   今日云依依和方喜儿好巧不巧同穿了身粉色罗裙,这颜色穿在皮肤皙白,面容姣好的人身上会衬得人愈发的娇嫩;而穿在皮肤黝黑,相貌凶煞的人身上只会让人觉得丑人多作怪。   此时云依依和方喜儿两人坐在一块儿就极好的阐释了粉色该怎么穿。   方喜儿气得直搅帕子,为什么同样颜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好看,盯着云依依的眼睛眼里全是愤恨。   方韵白则一个劲的往云依依身边凑,热诺的问:“依依表妹在府里住的还习惯吧。”   “还行吧。”云依依没有与方韵白聊天的兴致。   “我先前就想去找表妹,带你到处逛逛的,可是马上就要会考了,我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读书,没时间去看表妹。等月底我放旬假了,再带表妹到处玩玩。”   云氏训斥:“玩什么玩,等你考中了贡士,想怎么玩都行。”嫌弃的瞥了眼云依依,心里面骂了句“小狐狸精”。 第20章 沈老太太   丞相府离将军府不远,三两条街就到了,相府嬷嬷把众人迎进了府内。云依依、方喜儿、方韵白先随着云氏和方大小姐去了老夫人那里。   屋里坐满了人,夫人们围着沈老夫人有说有笑。   看到云氏和方大小姐进来热诺的打着招呼:“方夫人和李夫人你们怎么才来呀,老夫人都念叨你们半天了。”   云氏笑道:“诶呦,这可真是折煞我们了,哪儿能让老太太等啊,是我们的罪过。”   沈老太太摆着手,笑呵呵的:“等得,等得,方将军为了大安镇守边关,我们才能够过上这么安稳的日子,方将军是功臣,你们亦是英雄。”   “是啊,是啊。”其他夫人应和。   说的云氏和方大小姐喜笑颜开。   “喜姐和韵哥都长这么大了,快过来让我看看。”沈老夫人招呼。   方喜儿和方韵白上前,齐齐给沈老太太请安。   “好,好,喜姐多大了?”   “回老太太的话,芳龄二八了。”云氏欣喜的回道,心下高兴,有沈老太太做媒,喜儿这婚事就不愁了。   云氏正等着那句“可婚配否”,谁知沈老太太却突然不接话了,转向方韵白:“韵儿哥是参加今年的会试吧?”   “是。”   “好好,好好考,你爹当年是武状元,你再考个文状元,也是一段佳话。”   “承老太太吉言,小子一定努力。”方韵白乐呵的应着,他说话向来俏皮,比方喜儿整日一张阎王脸讨长辈喜欢的多。   沈老太太又看向云依依,眼前一亮:“这位姑娘是?”   方大小姐正想介绍,云氏抢了前,云依依是她嫡亲的侄女,这要是让方大小姐介绍像什么话,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在自家闹闹就算了,她可不想在丞相府丢脸子:“这是我侄女,云洲来的。”   “原来方夫人是云洲人啊,我们先前都不知道。”有夫人找着话题。   “我是京城人,只是哥哥现在在云洲做县令。”   “云洲县令,那可了不得。”   云依依盈盈施礼:“沈老太太安好。”声音甜甜的,是地道的京腔,好听极了。   “好。”这般水灵灵的小姑娘,看着就让人喜欢,沈老太太夸道,“你们云家可都是美人胚子,你这侄女随你,好看。”   夫人们纷纷围上来打量云依依,县令的女儿身份是低了点,但他们家中也有庶子啊,能娶到方夫人的侄女也算跟将军府沾亲带故了,而且云洲县令现在的官儿是低了点儿,但前途无量啊。   云依依端端正正的站着,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应付夫人们的追问徐徐答之,毫不怯场,又得来了一番称赞。   方喜儿站在一边彻底成了背景板,气得她撕烂了手中的手帕。   众人聊而一会儿,沈老夫人便开口道:“孩子们都去院子里玩吧,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愿意跟我们呆在一起,琴儿姐他们都在花园里呢,快去吧。”   丞相府的花园很大,中间还有一大片人工湖,湖两边有两个长亭。亭子里坐满了人,一边是世家的小姐,一边是世家的公子,两亭隔湖而望,既能不失礼数,又能眉眼传情。   方韵白不舍的与云依依分开,去了世家公子的那处凉亭。   快到长亭的时候方喜儿警告:“你一会儿少说话,别丢了我们将军府的人。”   长亭里很热闹,坐着十几个小姑娘,围着一个身穿中黄色襦裙的女孩儿。她是丞相的嫡长孙女沈琴棋,京城的第一美人,方喜儿的“好闺蜜”,前世就是她伙同方喜儿一起险些毁了她的容。   前世,云依依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云氏,吃喝用度都是府里提供的。她根本没有银钱去买粉黛首饰,云氏也全当想不到这些。云依依生得娇媚,红唇齿白,肌若白雪,也不在意这些,可每次参加宴会都会被世家小姐们挤兑,说她出门连粉黛都不施,跟个叫花子一样,一点礼数都不懂。   有一次去刑部尚书家里做客,尚书小姐是个暴脾气的,直接将她撵出了府,说他们尚书府的门不对云依依这种穷酸的人打开。   云依依自卑至极,还总被方喜儿说教嫌弃,说她丢了将军府的人,丢了她的脸。   有一次云氏又要带她出门,她不想去,被云氏说教,她这个样子可不行,出个门见个人都胆小成这个样子,将来是嫁不出去的。   云依依不敢反驳,只能跟着出去。   这时方喜儿“好心”的拿了胭脂过来给云依依用,云依依欢喜不已,谁知胭脂里面被方喜儿放了烂脸的东西。   宴会上,云依依脸上起满了红疹子。沈琴棋带头嘲笑,还怂恿在场的世家公子、小姐们作诗“安慰”她,第二天宴会上作出来的诗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让她成了全程的笑柄。   好在云依依用量并不多,只在脸颊的地方涂了一点,红疹子消去以后倒没留下什么痕迹。   只是从那以后她更加不敢出门了。 第21章 柳先生   沈琴棋看到方喜儿,热情的招呼她到自己身边坐下。   “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你半天了。”沈琴棋抱怨,看得出两人关系很好。   方喜儿得意的昂着脑袋,用下巴对着云依依,好似在说,你瞧,我多受欢迎,京城第一美人都是我的好闺蜜。   她自鸣得意,完全没看出云依依眼底的讥笑。   方喜儿和沈琴棋关系确实很好。沈琴棋身为京城第一美人,却喜欢和丑女玩,她觉得这样才能更好的衬托出她的美来。可惜世家小姐各个都善于打扮,没几个丑的,稍微长得丑一点的家世又太低贱,她不屑于和她们玩,掉了自己的身份。直到认识了方喜儿,长着一张阎王脸,还是将军府家的嫡小姐,完全符合她的交友标准,当即就和方喜儿成了好朋友。   方喜儿也很高兴,她因为长得丑,世家公子们见着她都躲得远远的,她生气却也没有办法,只敢在将军府里耍威风,摔东西,拿家里人撒气。出了门,世家公子们笑她丑,她却连反驳一句都不敢的。自从跟沈琴棋做了闺中蜜友之后,世家公子就不再躲着她了,还主动找她说话,打听沈琴棋的喜好。方喜儿知道这些人找她搭话并不是为了她,但她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并不在意。   两人一拍即合,成了闺中蜜友,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都是我那姑姑,非要带我表妹来,害我们等了半天。”方喜儿坐下来后就抱怨,不满的瞪了云依依一眼,毫不掩饰她对云依依的不喜。   众小姐都是精明的,看到方喜儿的表现,就知道她的这个表妹在将军府并不受重视。   “你表妹?”沈琴棋看向云依依,面上依旧在笑,眼里全是敌意。   其实在方喜儿和云依依走过来的时候沈琴棋就看到云依依了,这么漂亮的姑娘不惹人注意才奇怪。特别是跟方喜儿站在一起,还穿着同样颜色的衣服,她的美就更被衬托的淋漓尽致。   沈琴棋在看到云依依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很有可能威胁到她的地位,不太想搭理她,所以就装作没看见。   “嗯,云洲来的。”方喜儿嫌弃。   原来是乡下地方来的,沈琴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松了口气。这京城第一美人可不是光长得漂亮就可以的,还得有不俗的才学和惊人的家世,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可威胁不到她。   “小姐叫什么名字?”有小姐问。   “云依依。”云依依答。   “云小姐啊,坐吧。”沈琴棋主人范十足的招呼云依依,高高在上的,指了个角落的位置冲云依依道。   众小姐嬉笑。   云依依也不在意,坐在亭边看着湖里的金鱼游来游去。   小姐们聊着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和闺间趣闻。   云依依懒懒的趴在栏杆边,侧耳听她们聊天,她要把铺子开到京城来,就得先了解这些人的喜好,她们可都是引领京城风潮的人。   突然,对面原本在吟诗高歌一群少年停下了咏诵,纷纷疾步朝外凉亭外走去,迎着一位身着深紫色华服,面带银色面具的男人再次回到了凉亭。男人被众人簇拥着坐在最中央的位置,连丞相家的二公子都主动让贤坐在次位。   姑娘们先前还讨论着哪家铺子进了新的首饰,哪家绣娘的功夫最好,听到这边的动静,都围到了凉亭边上,看对面的人。   “他是谁啊?”有人问。   “柳公子,你都不知道,太子殿下门下的客卿。”有人答。   “一个客卿有这么大的排面?”有人不解。   “柳公子不一样,他不是一般的客卿,太子殿下都尊他为‘先生’呢。自从有了柳先生,太子殿下在朝中的势力日益稳固,皇上在朝堂上都表扬了太子殿下好几回呢。”有人解惑。   “听说这柳先生神秘的很,一直都带着一个面具,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有人八卦。   ……   柳先生?听着众小姐的议论,云依依回想前世的记忆,没印象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这也并没感到奇怪,事实上前世她认识的人并不多。才来京城的时候她被云氏和方喜儿弄得自卑的不得了,一个人闷闷的呆在将军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后她被沈渝洲掳去宫中,直接把她关了起来,断了她与外界的所有的联系。   云依依好奇的望向蒙面男子,她虽没在前世的记忆里寻找到有关他的记忆,却可以猜到他的下场绝对不会好。太子谋反,将来继承大业的是沈渝洲,跟着太子混的人,能有好下场?   她想得出神。   对面蒙面男子也看了过来。   云依依与他四目相对,让她有种错觉,他也在看着自己。   只听身后的小姐们发出压抑着的尖叫的声音:“柳公子在看我!”来自不同的小姐。   胆子大的直接向对面喊话:“柳公子,我叫风倾月。”   脸皮薄的直接羞红了脸,举着扇子半遮面,回赠对面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   云依依自嘲的笑了下,是自己多心了。   只有沈琴棋还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看也没看对面一眼,悠闲地微笑着沏着茶,展示自己高超的茶艺。   “琴儿姐,你可真厉害,能请来柳先生,我听说这柳先生高冷的很,国子监祭酒请他去做官,他都拒绝了。”   沈琴棋沏着茶,分发给围上来的几位小姐,淡雅的道:“大家快坐下吧,一个客卿而已,值得你们这样大惊小怪的,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我们琴儿姐是要嫁给太子殿下的,自然看不上一个客卿,我们没那福气,可不眼皮子浅,琴儿姐你要体谅一下我们嘛。”   沈琴棋舒坦极了,她最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   “琴儿姐,这柳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你给我们说说呗。”小姐们缠着沈琴棋问,实在是这柳先生太过神秘,她们根本打听不来东西。沈琴棋的兄长是太子的好兄弟,她也是大家默认的太子妃人选,肯定知道些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先前编辑问我封面授权的问题,这封面是我专门找画师约的板绘,所以授权没有问题。   可惜约稿的时候我的人设和大纲跟现在不一样,从一开始就追读的人应该知道,我前六章是重写的。   之前的大纲重生女主对男主是救赎的态度,想用救赎的方式改变男主,而不是报复,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封面人设。   不过后来人设和大纲全推重写了,不过那时候画师已经画好,只差上色了,我也不好意思让别人重画,就是还这个样子了。   不过这个封面人设其实也是符合的,这是男女主前世的样子啊~   还有盗版敢盗封面的话我就联合画师去告你们(气嘟嘟) 第22章 落水   “柳先生是京城书院院长的学生,几年前书院不是着过一次火嘛,他就在那次火灾中毁了容,所以才带的面具。”   众小姐失望,原来是毁了容才带的面具啊。看他玉树临风的身姿,自当长得一张惊世骇俗的脸,这样才搭配,真是可惜了。   “他拒绝国子监祭酒让他去做官的邀请也不是清高,是他毁了容,做不了官。哪儿有官员天天带着面具上朝的,不带面具又会吓着人,他那是没办法才拒绝的。后来院长把他推荐给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见他可怜才收在门下做客卿。你们知道的太子殿下向来仁义,称他为‘先生’那是抬举他。什么太子殿下近日的作为都是因为他,他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那是太子殿下自己有本事,哪儿有外面传得那么邪乎是靠他柳先生。”   “原来是这样。”众小姐恍然,顺着沈琴棋的话说,直夸太子殿下能干,夸她好生的福气。   沈琴棋得意,余光瞥向云依依,她依旧坐在亭边,意兴阑珊的看着湖里的鱼,目光涣散,慵懒的样子酥软迷人,沈琴棋心下又不高兴了。   她凑到方喜儿耳边:“你这个表妹可真不识好歹,你看她那个样子,从一过来就一个人坐在那里,谁也不搭理,跟谁欠了她钱似的。你可是将军府的嫡小姐,她这样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你,这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可不是嘛。”方喜儿不爽的翻白眼。   “你就容忍她这样骑到你头上?”沈琴棋挑拨。   方喜儿无奈:“我能怎么办,我娘都拿她没办法。”   “不如我们戏耍一下她?”   “怎么个戏耍法?”   沈琴棋眼睛看向不远处的过桥,悄声道:“那儿有一处的栏杆坏了,还没来得及修补。你说她若是掉到水里,这么多世家公子看着,她以后还敢不敢出门?”   方喜儿眼睛一亮:“琴儿姐,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在将军府的时候她没少想着要教训一下云依依,云氏却是不让,说她不是云依依的对手?   她那个弟弟更是混账,她说云依依的不是,那小子竟还站在云依依那边,帮云依依说好话,当她不知道他那点龌龊心思,不就是看上了那个狐狸精的一张恶心人的脸了吗。   这次来丞相府,她是不敢惹事的,没打算找云依依的麻烦,没想到沈琴棋却给了她机会。有丞相府的嫡小姐撑腰,她还怕什么。   沈琴棋当即让丫鬟拿了些鱼食过来,招呼姑娘们一起去桥边喂鱼。   方喜儿热诺的揽住云依依的胳膊,拽着她一起去喂鱼,还一边说:“出来玩的,你一个人坐在一边做什么,快过来一起喂鱼。我跟你说,丞相府的嫡小姐是我最好的朋友,就是那个长的最漂亮的,我一会儿介绍你们认识。”   众小姐看到方喜儿过来,自觉的让出位置。方喜儿带着云依依来到沈琴棋身边,站在桥边赏鱼最好的位置。   沈琴棋拿了一小盒鱼食给云依依。   云依依心下起疑,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她可没甜到以为重生一世这两人就转性了,真心对她好了,两人眼里的敌意是骗不了人的。   她接过鱼食盒,捏了两撮出来扔进湖里。   金鱼们蜂拥而上,脑袋纷纷露出水面,嘴巴一张一合的抢食。   云依依小心的注意着方喜儿和沈琴棋的一举一动,防着她们在背后使阴招。   突然方喜儿和沈琴棋两人一左一右把手亲热的放在她的背上,然后用力一推。   事发突然,云依依没有防备,也没想到她们竟有胆子当众把她推下水,沈琴棋不是最看中名声的吗。   她一个机警,手往后一伸,顺手抓住了一个人,拉着她一起跟着拽下了水。   桥上,小姐们尖叫出声,连连后退,一个个吓得苍白了脸,都忘了叫人。   沈琴棋冷冷的看着湖水里扑腾的两个人,嘴角露出得逞的笑,一点儿也没有为她的好闺蜜担心的样子。   这边动静不小,自然也惊动了对面凉亭的人。世家公子们比小姐们可镇定多了,赶紧叫来丞相府侍卫下水救人。   只听“扑腾”一声,刚才在座上高冷的一言不发的柳公子在他们刚发现这边有人落水的时候就已经跳下了湖。   云依依呛了几口水,拼命的扑腾,湖水灌入口鼻,窒息的感觉让她再次体会到了前世临终时的感觉。   湖水中,她隐约看到一个面带银色面具的男人向她游来,他搂住她的腰,紧抱着她,将她拖出水面。云依依狂吸了两口气,才有了些力气,回抱住蒙面男子,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他是她救命的稻草。   蒙面男子抱着她往岸边游着,她看到他嘴角溢出一丝邪魅的诡笑,有些眼熟。   方喜儿与云依依一起落水,离得极近。蒙面男子来救云依依,方喜儿抓着机会拉住他的腿。   蒙面男子用力一踹,直接将她踹到了湖底。   他带着云依依游到湖边,沈老太太和屋里的夫人们都已经闻讯赶了过来,准备好了披风,等云依依一露水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云依依蜷缩着抱成一团,死死抱着披风。   “小姐,你没事吧?”蒙面男子问,是陌生没听过的声音。   云依依摇头:“多谢柳先生救命之恩。”   柳先生点了点头,起身就要走。   云依依伸手拽住他的衣衫。   柳先生半起的身子停住,回头,疑惑的看着云依依。   她伸手要去取他的面具。   就在她的手离他的面具近在咫尺的时候,   他蓦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住了她的动作。   再松开,   起身离去。   云依依被丞相府的丫鬟带到了厢房去换衣服。   方喜儿也被人救了起来,是兵部侍郎家的庶子,也是今日受邀来丞相府参加赏花宴中的一人。他看到柳先生下水救人,他水性也不错,且丞相府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来,就跟着一起下了水,救了方喜儿。   方喜儿上岸惊诧过后认出了救她的人是一个小侍郎家的庶子,当即板起脸,嫌弃极了,裹着披风离得他远远的,好像他占了她多大便宜一样。   侍郎家的庶子被方喜儿的反应气得直发笑,心下嘲讽,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自己长得什么模样,还嫌弃他?脚底抹油的赶紧走了,生怕被方喜儿的家人抓了去道谢,这个情他可不敢领,别这张阎王脸嫁不出去赖上自己。 第23章 争执   好好的赏花宴出了这样的事,总是要追问个所以然的。   云依依和方喜儿换好衣服都被叫到了沈老太太的屋子,方才在凉亭赏花的小姐们也都在这里。   方喜儿一进屋就扑进云氏的怀里,哭得凄惨,诉苦道:“娘,是云依依她拉我下水的,你要给我做主啊。”   “你说什么!”云氏尖叫出声,正撞上云依依进来,质问,“依依,你为何要把喜儿拉下水!”   云依依进屋,先给沈老太太和在场的夫人们施了礼,感谢她们赶去救自己,又向沈老太太和沈夫人赔罪,说自己给她们添麻烦,让她们操心了。   “人没事儿就行。”沈老太太慈祥的说。相比一上来就哭哭闹闹的方喜儿,云依依明显更讨人喜欢的多。   云氏见云依依无视自己的话,更加火冒三丈,再次质问:“你为什么要把你表姐拉下水?”   云依依做完一切,才缓缓的转向云氏:“我才是要问问表姐,为什么要推我下水?”   “你胡说八道什么,分明是你拉我下的水。”方喜儿从云氏的腿上抬起头,满脸的泪水,染花了脸上的妆,脸上红一块、黑一块、白一块的,模样像极了戏台上唱戏的丑生。   “我好好的站在桥上,若不是你推我,我怎么会落水?”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会落水,自己站不稳还来怨我。”   云依依和方喜儿争执着,各说一词,众人也听出来了,这是表姐妹俩不合,是方家的家务事。   云依依没有扯出沈琴棋来,这里是丞相府,这里的人心肯定都是偏向沈琴棋的。而且沈家有意将沈琴棋嫁入太子府,现在势头已经造的差不多了,不可能让有损沈琴棋名誉的事发生。如果把沈琴棋牵扯出来,她就算说出真相,丞相府的人为了保沈琴棋的闺誉也不一定会认,再把责任全部推到她的身上,得不偿失。   所以云依依才只说是方喜儿推了她,没有提沈琴棋一句。   可是云依依打算放过了沈琴棋,沈琴棋却不打算放过她。   云依依与方喜儿还在争执,沈琴棋站了出来,悠悠然道:“云小姐是不是错怪喜儿姐了。方才在桥上,我就站在你们旁边,看得最是清楚,是云小姐自己不小心脚摔倒的,落水前还非要拉着喜儿姐一起,喜儿姐根本没有推你。大家都看到的,是不是?”她问向刚才同她们一起在桥上喂鱼的小姐们。   “是啊,喜儿姐根本没有推你,是你自己走路不稳,绊倒的。”   “对,我看到你拉喜儿姐下水的。”   ……   世家小姐们三三两两的附和着沈琴棋的话,一边是丞相府和将军府的嫡小姐,一边是云洲一个小县令家的小姐,该站在哪一边根本不用思考。   大家纷纷出声为方喜儿作证,说方喜儿根本没有推云依依,是云依依自己跌倒,还拉着方喜儿一起落了水。   只有几个小姐藏在人群后面,低着头,神色有些不自然,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依依,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小小年纪如此歹毒。自己滑倒还诬陷别人,就算你怀疑有人推你,你也不能拉人下水啊。”云氏搂着方喜儿,虚伪的抹着眼泪,“唉,你会成这个样子我也有错,你父亲忙,母亲又早亡,没人管你,我这个做姑姑的应该早些把你接到身边教导才是,那样的话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好在现在还不算晚,今儿回去我去请几个教养嬷嬷来教你规矩,你可得听话,这都是为了你好。”   云依依没理云氏的话,对着方喜儿继续质问:“你若不是故意的,湖那么大,桥那么长,你怎么正好带我去了栏杆松掉的那个地方。”   “我哪儿知道那的栏杆松掉了,这里是丞相府,又不是将军府,你运气差还怪我了。”   “是啊,你运气还真差,专挑栏杆坏掉的地方带我去。”   这时脑子灵光点的人已经会出了味来,这里是丞相府,不是将军府。   说要喂鱼的是沈琴棋,带她们去桥边的也是沈琴棋,选那处栏杆松动位置站着的也是沈琴棋。这里可是丞相府,沈琴棋身为丞相府的嫡小姐不应该不知道那处栏杆坏掉了,还专门带她们去那里,分明是故意的。   方喜儿和沈琴棋关系好是大家都知道的是,这件事里头难道沈家小姐也参与了其中?   她们这些个小姐各个都柔柔弱弱的不会水性,为了害人还专门带她们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也不怕出事,其心可诛啊。   世家小姐们心里鄙夷沈琴棋和方喜儿,面上却不敢表露。   沈老太太品出了其中的关键,知道她这个孙女小心眼的臭毛病又犯了。沈琴棋也是个蠢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人推下水,把大家都当傻子了。以为有权有势就能堵住他们的嘴,可大家的心呢,里头明亮着呢。   沈老太太暗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沈琴棋这个小家子气的样子真是一点都不像他们沈家的人。可她又能怎么办呢,沈琴棋是要嫁去太子府,做太子妃的人,总不能因这点小事坏了她的闺名吧,她还得替她把这件事给压下去。   只可怜了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喽,沈老太太还怪喜欢云依依的。   沈老太太对云氏道:“方夫人,府上小姐在我丞相府落水是我们招待不周,老身在这里给夫人赔不是了。”   “不敢。”云氏可不敢接着话。   沈老太太也不管云氏敢不敢,继续道:“不过这说来说去原是你府上表姐妹俩的事,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插手,不若方夫人把人带回去再管教吧。”   “也好。”云氏点头,沈老太太的决定甚合她意。   云依依这才来京城多久,就三番五次的让她没脸子。云氏早就想收拾她了,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这回这么大一个把柄落在手上,还怕拿捏不住她?   事实真相如何并不重要,云氏也清楚自己的闺女是个什么性子,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方喜儿搞出来的。但那又怎样,在场这么多世家小姐都说是云依依自己落下水的,喜儿是被云依依拽下去的。   总不能有人站出来质疑这么多世家小姐说的话吧。   所以无论事实真相如何,说出去,恶人都是云依依,受怜者都是她家喜儿。   然而就有这么一个人,在沈老太太心中极具分量的一个人站了出来:“祖母,不是这样的,她们说谎,孙儿都看见了。”   一个身着墨绿色锦袍,腰间悬着一块虎头玉的少年跑了进来。他模样看起来有十七/八岁,说话、动作却像稚童。   他先偷悄的藏在门后,凑着个脑袋往屋内张望,听到大家都说是云依依拽方喜儿下水的就按捺不住了,冲进屋来,跑到沈来太太身边,拉扯着她的袖子,好似撒娇一样的说:“祖母,不是她们说的那个样子,是琴棋姐姐和这个丑八怪把漂亮姐姐推下去的,孙儿亲眼看到的。”   一语惊起千层浪。   “家河,你在胡说些什么!”沈琴棋斥责。   --------------------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留个言努力鼓励吧 第24章 赔礼   来人正是沈家河,丞相府的嫡长孙,沈琴棋的嫡亲弟弟。也是前世与云依依正儿八经拜过堂成过亲的夫君,只是就在大婚当天,云依依被沈渝洲从新房里给掳走了。   沈家河是个傻子,但不是天生就傻,相反他小时候还有“神童”之称。   只是这神童在七岁的时候误食了毒药,险些丧命,在太医们的极力抢救下总算捡回来一条命来,只是聪慧不再,思想和行为永远停留在了七岁的时候,成了这般痴傻的模样。   而他误食的毒药是老丞相书房里的一杯茶,是他替老丞相挡下了政/敌的毒杀。   老丞相对这个孙子既感激又愧疚,沈家河虽然痴傻,却最得老丞相和老夫人的喜欢。这种喜欢不是嘴上说说的那种喜欢,而是把沈家所有家产都留给了沈家河,并早早的宣布了下一任的沈家家主是沈家河,连老丞相的儿子沈老爷都直接给忽略过去了。   “我才没有胡说,我亲眼看见的。”沈家河不喜欢沈琴棋对他说话的语气。他虽然痴傻,还是分得清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的。   “你看错了。”沈琴棋焦急,“祖母,家河他脑子不清楚,您别听他瞎说。”她怒气冲冲的瞪了沈家河一眼,“你还不快出去,这里都是女眷,你呆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姐姐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沈家河害怕,可怜巴巴的靠近沈老太太,往她身后躲。   “你脑子才不清楚!”沈老太太看到宝贝孙儿这个样子就心疼,怒骂了沈琴棋一句。   全京城的人谁不知道,丞相府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说沈家河是傻子。沈琴棋还是府里的嫡小姐,有这样说弟弟的吗,这不是成心往她这个老婆子心尖上踩吗。   “我们家河聪明着呢。”沈老太太拍着沈家河的背,安抚,“你真的看到了?”   沈家河认真的点头。   沈琴棋蹙眉打断他:“你别在那乱说,当时桥上只有女眷,公子们都在湖对面,你在哪儿看到的?”   “我真的看到了!”沈家河强调,“我最开始是和二弟弟他们在一起的,不过他们聊的东西我都听不懂,在那儿呆着也没意思,我就回到祖母的院子里玩蚂蚁了。然后就看到这个漂亮姐姐和那个丑八怪从祖母的屋里出来,我见姐姐长得漂亮就跟了上去。”   “你说谁是丑八怪!”沈家河的话简直在拔方喜儿的逆鳞,她大怒,上去要撕烂他的嘴。被云氏一把拉住,捂住了她的嘴。   屋里的夫人、小姐们都在强忍着笑,笑“丑八怪”这个词用在方喜儿身上真是形容的妙,更笑沈家公子一个傻子也懂得怜香惜玉,追逐美人。   “我跟着她们到了凉亭,看到大姐姐在那里没敢进去,躲在了桥边的树后面,所以你们没有看见我。然后我就看到大姐姐带着姐姐们一起去桥上喂鱼,那处栏杆松动了,还没来得及修补。之前祖母专门嘱咐过我们的,不要我们去那里玩耍。我想过去告诉你们,就看见大姐姐和这个丑八怪两人一起把漂亮姐姐给推了下去。我急得不得了,就跑去叫人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琴棋还要争辩。   “行了!”沈老太太厉呵出声,“还嫌不够丢人的嘛!”她站起来,来到云依依身边,拉起云依依的手,“小姑娘,都怪我管教孙女不严,让你受委屈了。你看在老婆子的面子上,就原谅了她好不好?我保证她以后绝对不会再为难你,如果再有下次,我老婆子第一个不饶她!”   沈老太太语气严厉,听得出是发自内心的,不是虚伪的套话,吓得沈琴棋的身子不由得抖了抖。   “沈老夫人言重了。”   “我前些日子进宫里拜见娴妃娘娘,正巧得了几套首饰,原准备琴棋出嫁的时候添置进嫁妆里的。今儿见着你,觉着那些首饰与你格外的相配。张婶,去把娴妃娘娘赏下来的那几套首饰拿来。”沈老夫人吩咐。   “是。”张婶应下,不多时就把首饰拿了过来。   从发梳、挑心、顶簪、分心、掩鬓、钗簪到项链、镯子、玉扳指一应俱全,一整套头面下来有五十多件物件。宫里赏下来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每个物件都是由上等的金银玉暖精细雕琢而成,每一件单拿出来都价值连城。   张婶差着丫鬟足足搬来了三套,打开盒子,金光闪闪的让这些见识过大世面的世家夫人、小姐们也都看直了眼。   沈老夫人拿起一个朱钗亲自插/在云依依的发髻上,慈和的笑着:“这钗子戴在你头上可真好看,我果然没有想错,这几套首饰与你正相配。”又拿起一个玉镯子套在云依依的手上,满意的道,“大小也合适。”   “既然这几套首饰与云小姐这么配,不若送给你吧。”   “祖母!”沈琴棋惊呼,这是她的嫁妆啊!送给了这丫头,那她怎么办。   沈老太太冷下脸来,斥道:“你闭嘴!”   沈琴棋气得直跺脚,两只眼睛红彤彤的,委屈死了。   “不知云小姐喜不喜欢?”沈老夫人和善的问。   “老太太赏的东西小女自然是极喜欢的,只是小女身份卑微,只怕配不上这么好的首饰。”   沈老太太开心,心道这丫头不错,心思灵通,知道她要送首饰不是作伪,是真心要送,小丫头要是虚伪的假意拒绝,倒是会让沈老太太难堪。自然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不是配不上,是不敢收。   “你喜欢就成,这首饰能戴在你身上是它们的福气,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话,我不爱听,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沈老太太挥了挥手,让张婶把首饰收起来,拉着云依依的手对她说,“我一会儿就让人把东西送到将军府去,一定让人亲自送到你的手上。”   云依依施礼:“多谢老夫人。”   沈老夫人拉着她起来:“谢什么,老身瞧着你欢喜,一见着你就喜欢。”   “我也是。”这时沈家河也凑出来补了句。   云依依忍不住笑,也朝沈家河施了个礼,谢道:“多谢沈公子仗义执言,为小女主持公道。”   沈家河见漂亮姐姐跟自己说话,乐呵呵的笑着。   沈老夫人将一切看在眼里,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这么大岁数了,阅人无数,眼睛毒得很,谁是真心的对她孙子好,谁是假意的敷衍讨好她孙子,她一眼就看得出来。小姑娘没有因家河是个傻子而嫌弃瞧不起他,她看得出来。 第25章 绿茶婊   云依依虽落了回水,却得了这么多好东西,让人羡慕不已。   方喜儿看到那一箱箱首饰眼睛都红了,小声咕叨:“那我的呢,我也掉进水里了呀,我怎么没有。”   声音虽小,还是让屋里的人听了个清楚。   云氏在她手腕上揪了一下,方喜儿“哇”的一声差点哭出声来,被云氏赶紧捂住了嘴。   “你还嫌惹的祸不够大啊!”云氏头疼,这脸算是丢尽了。   沈老夫人瞥了她们一眼,没理她们,云氏毕竟是将军夫人,脸还是要给她的留的。   “这件事是我们将军府的错,让两位小姐受委屈了。这件事说到底就是孩子间开玩笑,老身希望各位还是莫要扩大了去,众位夫人、小姐,你们觉得呢?”   “这是自然。”沈老太太这就是在警告大家不要把这件事传出去了。   到最后沈老太太还是疼自家孙女的。   “大家说了这么会儿子话,想必都饿了吧,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各位随老身一起去院子里吃点菜、喝点酒、话话天。”   众人随着沈老太太出门,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院子里走去。沈琴棋的庶妹来到方喜儿面前,好心的提醒她:“喜儿姐,我带你去厢房先洗下脸吧。”   方喜儿以为她在嘲笑自己,瞪了她一眼。   沈家庶小姐也不在意,因为她确实在嘲笑方喜儿。不止是她,屋里所有人心里哪个不在嘲笑方喜儿。   夫人们说说笑笑的来到了院子,桌椅酒水已经摆好了。大家没想到的是老丞相和沈二爷也来了,沈家孙子辈就更不用说,丞相府除了在外地做官的沈琴棋和沈家河的父母沈大爷夫妇没到,其他人全都到了。   众人感慨,这次赏花宴的规格有点高啊。   更令人惊讶的是坐在老丞相旁边的人竟是柳公子,一个没有任何家世背景、任何官职傍身的人。这样一个人却坐在贵宾的位置上,连沈二爷都坐在他下首的位置。   不仅如此,他们还听见老丞相谦让了好几次,让柳公子坐到上首的位置,被柳公子明确拒绝后才作罢的。   众人心中生出各种猜测,这柳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听过沈琴棋下午介绍的都开始怀疑,这柳公子当真如沈琴棋所说,只是京城书院院长的弟子,太子客卿那么简单?   “祖父。”沈家河随着沈老太太一起过来的,看到老丞相开心的跑过去,自豪的说,“祖父,我跟你说,刚才大姐姐和一个丑八怪把一个漂亮姐姐推下了水,还不承认。还好被孙儿看见了,不然漂亮姐姐就要被冤枉了。”   “是嘛,我们家河真厉害。”老丞相习惯性的夸了句,他不关心后宅的事,对沈家河说的事没放在心上。   沈老夫人怕家河的话被人听了去,她好不容易封住的口白封了,坏了沈琴棋的名誉,招呼道:“家河,到祖母这边来坐,你祖父有事情,不要打扰他。”   “没事,”老丞相摆摆手,让沈家河与自己同桌坐下,“家河,这位是柳先生,快去拜见柳先生。”   沈家河懵懵懂懂的看着面前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觉得好玩。他哪儿知道柳先生是谁啊,不过他向来听话,老丞相让他拜见柳先生,他就朝柳先生郑重的行了个大礼:“柳先生。”   “柳先生,这是我的孙儿沈家河,往后还请柳先生多多照拂。”   柳先生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众人心下更是惊诧,这柳先生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点。老丞相跟他说话都不屑于回的,这就是连太子殿下都不敢对老丞相这样的。   众人都等着老丞相发脾气,看柳公子倒大霉,谁知老丞相不仅没有生气,还端起酒杯向柳先生敬酒。   只见柳先生摆了摆手,谢绝道:“我一会儿还有事,就不喝了。”   “既如此,柳先生以茶代酒便是。”   柳先生这才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小口。   沈家河直盯着柳先生的面具看,嚷嚷:“祖父,我也要这个,好玩。”   老丞相尴尬向柳先生赔不是:“小儿顽劣,柳先生莫要见怪。”   “无妨。”   云依依跟方大小姐坐在一桌,云氏则带着方喜儿和方韵白坐在一起,位置都不错,就在丞相府女眷的旁边,镇国大将军府嘛,排面还是有的。   云依依前面坐的正好是沈琴棋。   沈琴棋回头看到她,心里那个怒啊、恨呐、恼哇,偏偏又不能发作。只得做出一副感春悲秋的模样,愁苦着一张俊美的脸悲悲切切,惹得对面的世家公子们心生怜惜。   公子们借着来找自家姐姐、妹妹的由头来到女眷这边,“路过”沈琴棋身边,总会关心两句:“沈小姐这是什么了,有什么苦恼说与我们听听,我们定当竭尽全力为小姐分忧。”   沈琴棋摇着头,什么也不说,只是拿着帕子半遮着面,抹着眼泪,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惹人心疼。   美人落泪,直击世家公子的心尖尖,一个个向沈琴棋表着决心:“你不要怕,有什么事儿说出来,我们定当为你做主,替你讨回公道。”   沈琴棋踌躇,叹息,不知该说不该说,几度欲言又止,反倒劝起这些人不要因为她而去为难其他人。   “你呀,就是心肠太好了,才会被人欺负。”还没弄清楚什么事儿,这些公子们就先给“其他人”定了罪。   沈琴棋心下欢喜,面上继续委屈,摇着头,柔弱的说:“我能怎么办,自家弟弟还能真生他的气不成。”   原来是沈家那个傻小子惹了他们的仙女生气落泪。   “他不过是被巧言善辩之人挑唆了两句,迷了心智,胡乱说话,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也不知道他的那些胡言乱语会害了自家姐姐,唉,”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谁叫他是我弟弟呢,我又能怎么办。”她抬头,梨花带雨的,“你们可莫要去找他们的麻烦啊,我受点委屈没什么的。” 第26章 报应不爽   “这怎么可以!”公子们义愤填膺,“沈小姐,你放心,等去了学堂,我们一定会好好教教沈公子如何明辨是非。”   “你们可千万不要,他终归是我弟弟,而且他也是被有心人利用,不是诚心的,就算有错也是那个教唆他的人的错。”   公子们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沈琴棋身后坐着的云依依。   下午云依依和方喜儿落水的时候他们也都在场,沈老太太房里发生的事虽封了口,他们多少也听说了些,立马就明白了沈琴棋口中有心人是谁。   只是这一眼看迷了公子们的眼,没想到方喜儿长得那副样子,方家表妹竟如此绝色。   美人落了水,未施粉黛,仍肌白如雪,烈焰红唇,眉毛纤细而悠长,弯的恰到好处,勾人心弦。头发还有些微湿,随意的挽了个发髻,半披在肩上。   她举着酒杯,一点一点酌着,活脱脱一幅美人出浴图,慵懒而香艳。   狭长的瑞凤眼透着懒散,给人一种厌世的感觉。   她生得脱俗,这个样子,这个神态,若是换个人来做,保准讨来一句“妖里妖气的狐媚子”的骂声。   可云依依做来偏偏洗去了那层媚态,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生不出半分情/欲,心向往之。   这才是真正天上下来的仙女的模样啊。   沈琴棋端着大家闺秀的矜持,低眸含笑,倒是没看到公子们看云依依痴迷的表情,继续道:“这种人才是最可恶的。”   “是,是。”公子们言不由衷的附和,“有我们在定不会让沈小姐平白受这委屈。”   沈琴棋半掩着面,满意极了。   她干惯了这样的事,有什么龌龊事不自己出面脏了自己的手,随便撒个娇就有人争先恐后的为她出头。   正得意着,她看到柳先生向这边看来,心砰砰直跳。   柳先生被外面传得神乎其神,身姿又那么玉树临风,再加上祖父对他的态度,沈琴棋说不动心是装的。她虽看不上柳先生的身份,但能被这样的青年才俊爱慕,她也是极欢喜的。   她纤细的手指绕过发丝,将鬓角的碎发揽入耳后,侧脸对着柳先生的方向。   这个动作,这个角度,是她对着铜镜专门练过许多次的,这个样子最能展现出她的魅力和美貌。   可沈琴棋揽了十几次头发,眉目传情了半天,愣是没和柳先生的眼神对上,她这才察觉到不对,意外的发现,柳先生柳先生是在看这边没错,看的却不是她!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后,当沈琴棋确认柳先生看的人是云依依后,手攥成拳,藏在桌子下面。   她不服气,她才是京城第一美人,最受欢迎的人。全席的男人都应该只看她,她怎么能被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抢去了风头。   她越想越气不过,站起身,仪态大方的走到院中央:“光喝酒聊天的也是枯燥,大家若不嫌弃,不若让小女给抚琴一曲为各位助兴。”   老丞相蹙眉,看了眼柳先生。   柳先生微微点了下头。   老丞相这才应允。   沈琴棋吩咐丫鬟去把她的琴取来,自己也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是件鹅黄色纱裙,头发仿的是先秦时候的发髻,飘飘欲仙的。   沈琴棋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从一出生开始沈家就存了让她嫁入皇室的心,琴棋书画自是样样精通。   一曲《潇湘水云》婉转悠长,曲是好曲,艺是好艺,琴是好琴,就是有点不合时宜。   赏花的大好日子,府里来了这么多位贵人,沈琴棋却弹了这么一曲抑郁、悲伤的曲子也不知是何意。   气氛有些尴尬,宾客们还得不住夸赞:“沈小姐的琴技真是了得,京中闺阁女子恐无人能及。”   一曲罢,沈琴棋含笑起身,谦虚道:“李夫人谬赞了。”   然后她感到脸上瘙/痒难耐,手忍不住抚上脸颊,滚烫滚烫的。   刚才弹琴的时候她的脸就有些痒,不过只有一点,她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现在却像有无数只虫子在脸上爬一样,痒得不得了,根本忍不了。   “啊,沈小姐,你的脸!”女眷中有人尖叫出声。   她看向男宾席那边,也都接耳议论。   她顿觉不妙,“我的脸怎么了!”惊呼出声。   沈老太太忙叫身边的嬷嬷拿了件披风上来,罩住沈琴棋的脑袋,将她拉扯了下去。   宴会纷纷乱乱的。   这时,席间一直冷冷冰冰的柳先生却突然笑了:“今儿个这一趟没白来,这好戏是看了一出又一出。”   老丞相尴尬无比:“让柳先生见笑了。”   “没有,”柳先生语气愉悦,“今儿我可真是长见识了,这京城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虚传,又是推人下水,又是怂恿人害人的,我可真是受教了。还好老天爷开眼,现世报这不就来了。”   “柳先生慎言。”沈老太太想要阻拦,却已经晚了。柳先生这一句话算是给下午云依依和方喜儿落水的事拍了板,她下午的戏是白做了,今日一过,沈琴棋推人下水的事怕是要传遍整个京城,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谈。   且不说这就是事实,就算不是事实,柳先生这样说了,谁还敢质疑怎么着。   没看老丞相都没出声吗。   宴会上沈琴棋起了满脸红疹子的事只会给这件事增加更多趣味性。   “我的脸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被嬷嬷拖下去的沈琴棋还不知道这些事,她现在只关心她的脸。   她回到闺房,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铜镜面前看她的脸,脸上一片一片的红点点,恶心人的很。   “啊!”她大叫出来,大手一挥摔碎了铜镜,不敢置信的尖叫,“不会的,不会这样的,怎么会这个样子!我的脸,我的脸!”   嬷嬷一旁宽慰:“大小姐,您别心急,老太太已经差人去请大夫了,等大夫来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诶呦喂,您可千万别饶您的脸啊,要真饶花了可就难办了。”   席上的夫人、小姐们也都跟了过来,守在门外,听着沈琴棋的大叫,都不着急走。说是心系沈小姐,没见着沈小姐平安,她们放不下心,不如再多等一等,等大夫来了,看过了,没事儿了,她们再离开也不迟。   --------------------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看吗,o(╥﹏╥)o 第27章 鱼丸汤   大夫很快就来了,看过之后说是过敏,看着吓人,其实问题不大,过两天就好了。问她是不是吃了什么忌口的东西。   “我没有什么忌口的。”听了大夫的话,沈琴棋松了口气,认真回想起来,“我好像不能吃鱼,听娘说我小时候一吃鱼就会起疹子,所以丞相府的餐桌上从来都不会出现鱼的。难道晚上的菜里有鱼?”   “晚上的菜里确实有道鱼丸汤。”嬷嬷回道。   沈老太太沉声道:“去把琴棋桌上的菜端过来。”   “是。”   很快沈琴棋桌上的饭菜都被捡了过来,桌上的菜肴与其他桌一样,也有那道鱼丸汤,一小盅锅已经见了底。   “你吃了?”沈老太太问。   沈琴棋张了张嘴:“我……我不知道这是鱼……”   沈老太太叹了口气:“行吧,原因找着了,人没事儿就好。”   沈琴棋喘了两口气,缓过神来,怒道:“府里怎么会有鱼的!不知道我不能吃鱼吗!是谁买回来的,是谁做的,去把厨房里的厨子、伙计都给我叫过来,我要一个个问清楚了!”   “是。”沈琴棋身边的小丫鬟应了声。   “回来。”沈老太太训斥,“这么大的声儿,我瞧你挺精神的,没什么事儿,那就好好休息吧。”   沈琴棋哭泣:“祖母,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了丑,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一定是故意的,绝对不能轻饶了他们。”   沈老太太冷冷的看向她:“你还知道丢人,你再大声点,让外头的人全都听见了,不怕被人笑话你就继续喊。”   沈琴棋当即哑了声,脸涨得通红,依旧不甘心:“可是祖母,”她压低声音,抽泣着,“您不能看我受人欺负不管我呀。”   “这件事我会查个清楚的。”沈老太太留下这句话,起身就要离开。   沈琴棋委委屈屈,将沈老太太送到房门口就停下了。   沈老太太出门,来访的夫人、小姐们都围了上来,关心沈琴棋的情况。   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把大夫的话重复了一遍。   众人拍着胸脯:“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以后可要注意了,这也太吓人了。”   “琴儿姐吃不了鱼,我记下了。以后琴儿姐来府上的时候,一定注意。”   ……   人们七嘴八舌的关心着,沈琴棋在屋里听着直跺脚,这些人嘴上说得好听是关心她,心底里不知道怎么乐呵呢。   她抓起剪子,对着竹篮里的绣品,就是一通乱剪。   丫鬟看着心疼,却不敢出声阻止。   “多谢大家关心,琴儿姐这孩子不懂事,让大家担心了。今儿个闹了一天,我也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了,就不留各位夫人了。”沈老夫人下了逐客令。   “老太太快去休息吧。”众夫人告辞。   云氏今天是被方喜儿丢尽了脸面,早就想走了,得了话带着方喜儿和方韵白赶紧离开。   方大小姐跟在后面不紧不慢:“走那么快干嘛,赶魂儿啊。”   云氏停下脚步,转过身,走回到方大小姐面前,压着怒气,低语道:“要闹回去闹去,在家里你怎么闹我都不管你,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丢了将军府的人。”   “诶呦,”方大小姐嗤笑,“也不知道是谁在这儿丢人现眼,是谁在这儿丢将军府的人。”   周围传来各家夫人、小姐的讥笑声,她们低着头,掩着面绕着道从云氏身边匆匆走过,只有讥笑的声音传入云氏和方喜儿的耳朵里,扎心的很。   “娘,快走吧。”方韵白也觉丢人,催促道。   正要上车,云依依看到柳公子向他们这边走来,人们纷纷停下脚步向柳公子问好。   方喜儿看到柳公子一脚踏在车上,一脚踩在地上,也停下了动作,痴痴的看着柳公子。心里埋怨云依依运气怎么那么好,同样是落水,救她的是柳公子,救自己的就是个小侍郎家的小庶子。   他从她们身边走过,没有丝毫停留,原来他的马车也停在这里,车夫早已侯在马车前。   “我去道声谢。”云依依想了想,对方大小姐说了声。   云氏正欲阻止,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跑去见一个男人,像什么话。   方大小姐却抢在她之前点了头,她的想法很简单,能让云氏不高兴,看到云氏吃瘪的事,她就乐意做,她就很开心。   云依依上前,被柳先生身边的护卫拦了下来。   “柳先生。”云依依唤了声。   柳先生一个眼神,护卫退下。   “今日多谢柳先生相救。”云依依盈盈施礼。   “小姐这一谢所指何事?”   云依依疑惑,不明柳先生这一问是什么意思,除了救她上岸,她还有什么需要感谢他的事吗?   “沈小姐害你落水,她今日所遭你可满意?”   “你做的?”云依依不确信的问。   柳先生没承认,也没否认,模棱两可的说了句:“便宜她了。”   云依依好奇:“不知柳公子是如何做到的?”   “很简单,跟沈丞相说我喜欢吃鱼就好了。”   云依依忍不住笑出了声,沈琴棋这回是哑巴吃黄连了,查到最后查到自家爷爷身上,总不能找沈丞相的麻烦吧。   “柳先生对沈小姐倒真是了解。”   “吃醋了?”   云依依嗤笑。   柳先生不敢继续自讨没趣,目光落向方家马车的方向:“那位想必不用我出手了吧。”   云依依看向方喜儿:“多谢柳公子,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柳公子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上了车。   云依依怀着疑惑回了马车,一直在想柳先生为什么要帮自己。   如果没有柳公子的话今天这事儿不知道明日之后会被传成什么样子,沈家要保住沈琴棋的名声,将军府要保住方喜儿的名声,一定会把所有的过错推到她的身上。   就算有沈家河出面作证,他们也只会想办法把这件事压下来,不会承认沈琴棋和方喜儿的过错。   她收了沈老太太的东西,自不能再站出来说什么,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本来云依依也不介意,收了那么多珠宝首饰,吃了这个亏,值了。   没想到柳先生会出面为她说话。京城书院院长的亲传弟子,太子客卿,从老丞相对他的态度来看,他说话的分量绝对不轻。   柳先生定了沈琴棋和方喜儿的错,丞相府和将军府想颠倒黑白都不行。   只是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云依依想不通,重回一世,她不再天真,不相信柳先生会无缘无故的对她好,肯定是有目的的。   她只是想不到他的目的是什么,她有什么值得被他看中的地方。   云依依并不觉得他帮自己是因为她的美貌,因为他在救自己的时候可没看见她的相貌。但除了她这个人以外,她又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值得别人惦记呢。   莫不是因为他俩一起落了水,以身相许?   那要以身相许的人也该是她呀!   云依依摇了摇头,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第28章 抢东西   回到将军府,管家早早侯在府门口,看到将军府的马车回来,赶紧迎了上去,还没等云氏下车,就凑到云氏耳边低语说了几句。   云氏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带他们去大厅等我。”   “是。”   云氏忙不颠的下车,往大厅赶去。   方大小姐慢悠悠的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扭头笑问:“你猜是谁来了?”   云依依摇头。   方大小姐手指点着下巴,昂首猜测:“让我猜猜,这么晚了过来定是什么急事。看嫂嫂的神态并不难看,不像是什么坏事,还要背着人。我猜呀定是沈家给你送头面的来了,你那姑母又想雁过拔毛呢。不信,我们且在这里等上一等?”   云依依微笑,点了点头。   果然,没一会儿管家又跑了回来:“表小姐。”他恭敬的喊了声,“沈家来人邀您过去。”   云依依和方大小姐对视一笑。   “我今儿高兴,一点都不困,且陪你走这一遭如何?”方大小姐来了兴致。   “多谢姑姑。”   来到大厅,云氏厌弃的瞥了方大小姐一眼:“你怎么也来了。”   方大小姐回怼:“怎么,我不能来了?”   云氏白眼,转向云依依,笑道:“依依,快过来,沈老太太差人给你送东西来了,你且先看看,我好让人放到库房去。这些可都是宫里赏下来的宝贝,珍贵着呢,要好好收着,可不能马虎,丢了呀那可是要被治罪的。库房那儿有侍卫看守,最是安全,姑母先帮你收着,等你出嫁的时候,一并放到你嫁妆里去。”   云依依谢绝:“多谢姑母好意,不用了,东西还是放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说话间丁玲、刘伯应着云依依的话就来了,身后还跟着沈渝洲。云依依方才在前院与方大小姐闲谈的时候就差人去叫人了,防的就是云氏这一手。   沈家人把东西交到丁玲等人手上后就告了辞,老太太交代要把东西亲自交到方家表小姐手上,他们已经做到了。剩下的事就与他们无关了,再多话就是他们多管闲事了。   丁玲、刘伯、沈渝洲一人手里捧着一个大木盒正正好好。   云依依挥手让他们下去。   云氏哪里肯干。   早在丞相府,沈老太太拿出这些首饰的时候她就看红了眼,更别说沈老太太说出这些首饰的来历,都是宫里赏下来的,娘娘们用的东西,千金难求,使银子都买不到的。哪怕只得其中一件,戴着出去也足够风光了,怎是一个乡下丫头配得的。   先前在丞相府她不好说什么,现在回了将军府,她还拿捏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了,那她这个将军府主母真是白当了!   “站住!”她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势。   云依依回头,讥笑:“姑母打算如何?”   “依依呀,不是我说你,你真是年纪小不懂事,得了这么多好东西也不晓得想着家中姐姐、妹妹的。唉,”云氏叹了口气,“这也不怪你,都怪我那苦命的嫂嫂身子不好,去得早,只生了你一个。我那哥哥也是个不叫人省心的,十几年了还没续弦,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来,落得你如此自私。”   云氏虽眼红,但这些东西是沈老太太当着那么世家夫人、小姐们的面赏给云依依得,到底不敢明抢。只能拿话挤兑云依依,让她自己把东西拿出来。   “你上无兄姐,下无弟妹,是不知道。这亲姐妹间相处都难免磕磕碰碰的,更何况表姐妹间,还不是嫡亲的。将军府这么大,每天等着我处理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姑母难免有照顾不周的时候,你与府里的姐姐、妹妹可要好好相处,你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有的是地方需要他们帮衬。”云氏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信云依依听不懂,就是让她把沈老太太赏给她的东西拿出来,不然就等着被将军府里的公子、小姐们穿小鞋吧。   你一个外来户还能大了府里的公子、小姐们去?就是被欺负了也是活该。   云依依冷笑,不提她娘还好,提到她娘她就恨不得当即抽了云氏的筋,剥了云氏的皮。   她娘为什么会身体不好?她娘为什么会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早逝?还不是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害得,云氏还有脸提她的娘!也不怕她娘夜里去她的梦里索命。   云依依的眼眶红红的,她强忍着心中冲动,告诉自己,她羽翼还未丰满,现在还不能给云氏致命一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忍耐,要忍耐。   她深吸了两口气,平定住心中的怒气:“姑母别拿话来挤兑我,我不吃这套。姑母若是看上了这几套首饰,想据为己有,直说便是;我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回答你,我不给。这是沈老太太赏给我的,你若是想要,去跟沈老太太要去。   “你也别拿我白吃白住在将军府说事儿,第一,不是我想要来京城的,是你三说六请写信请我来的;第二,我先前也说了,我不白吃白住,你去把账房先生找来,列个明细出来,我吃了将军府什么,用了将军府什么,该多少银两是多少银两,我一个铜板都不会少给你。”   方大小姐听得爽快,只拍巴掌:“说得好!”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催促云氏,“快去找人把单子列出来,这钱呀怎么也用不着依依出,我这个做姑姑的替她出了。”   “你……你们……”云氏手指向云依依,又转向方大小姐,“你……你……”了半天,愣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目光愤愤,透着杀意。   云依依丝毫不惧:“姑母若想要硬抢,我手下这两个人肯定不是将军府众护卫的对手,我也没那么不识抬举,自当将这些东西双手奉上给姑母。”   云氏大喜。   只听云依依又接着说:“不过明个儿我就会去沈老太太那里告状,说姑母抢我的东西,就看姑母丢不丢得起这个人了。”   云氏听得脸色发青。   方大小姐哈哈大笑:“她敢让人抢你的东西,不还有我在这的吗。”   云依依朝方大小姐投去一个感激目光。   云依依把云氏路都堵死了,也不想再与她多说,带着丁玲等人扭头就走。   云依依都走了,戏也看完了,方大小姐自然没有继续留下来的道理,也高高兴兴的离开了大厅。 第29章 送礼   “娘,你听她说的都是什么话!果然是乡下来的野丫头,一点教养都没有。”方喜儿不忘火上浇油。   “行了!”云氏不耐烦的吼了声。   方大小姐出了大厅,看到云依依还站在门口,显然是在等她。   “多谢方姑姑这段时间的照拂,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姑姑能够收下。”   沈渝洲捧着大木盒子呈到方大小姐面前。   方大小姐意外,身为将军府的大小姐,方大将军唯一的妹妹,方大小姐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眼界也不算浅。但看到这些东西还是眼红的,这可都是宫里赏下来的稀罕物件,一般人是见都见不到,更别说用了。   她平时虽然爱占些小便宜,这回可真没打过这些东西的主意。   沈琴棋和方喜儿害云依依落水,沈老太太赏这些东西给云依依,这是云依依应得的。   她帮云依依也只是想看云氏气急的模样,并没有想从云依依身上捞到点什么。   因此完全没想到云依依会把这么宝贝的东西送给她。   “诶呦,这……这怎么使得。”方大小姐嘴上这样说,手已经伸了出去,都不用丫鬟的,自己已经将大木盒抱在了怀里。   “使得的。”云依依说着场面话,“若没有方姑姑帮衬,我在将军府恐怕寸步难行,方姑姑的恩情依依一直记在心上,不敢忘却。”   “咳,”方大小姐摆着手,“多大点事儿。你呀就安心在将军府里住着,没事儿就去我院子里串串门、说说话,要是有什么妖魔鬼怪找你的麻烦,你尽管来找我,在这个将军府,我说话还是算数的。”   云依依点头谢过。   云依依和方大小姐说话的声音并不低,大厅里云氏和方喜儿听得清清楚楚。云依依就是专门说给她们听,故意呕她们的。   她现在是没本事将云氏置于死地,但没事呕呕她,让她胸闷气郁也是好的。   屋内,方喜儿拽了拽云氏的袖子,瘪嘴:“娘,我也想要。”   “闭嘴!”云氏骂道。   她重重的喘着气,其实她哪里又不想要呢。   大宅子里八卦传得最快,云依依回来的时候王婆已经听说她从云氏那里虎口夺食的事了,对云依依再不敢轻视。云依依一进来就殷勤的迎了上去,嘘寒问暖:“表小姐出去一天了,累了吧,老奴已经将洗澡水准备好了,还烫着呢。”   又主动去帮丁玲拿东西。   丁玲躲过:“不用了,这是小姐交给我的东西,我自己拿就好,王婆去忙别的吧。”   “嗳。”王婆也没抢,跟着一起把云依依送进了屋才退下。   丁玲跟着云依依进屋后忍不住“呸”了一声:“墙头草,现在知道小姐的厉害,来巴结小姐了,晚了。”   云依依笑着摇头:“跟这种人计较什么,一个打扫婆子而已,没所谓的,只要不吃里扒外就行。”   “也是。”丁玲点点头。   小姐名下铺子很多,掌柜伙计加起来有上千人,要说各个都忠心耿耿,那是不可能的,绝大多数伙计跟着小姐干还是为了钱。当然,这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事,给多少钱,干多少活,主子是谁并不重要。小姐对这些人也不薄,只要他们本分干活,不作奸犯科,做卖主求荣的事,小姐开的工钱总比其他人高出一成,对下面这些伙计也很友善。   但忠心的人,小姐待他们总是不一样的。小姐不光给钱,让他们衣食无忧,还会送他们去学各种本事,提拔他们当掌柜,当车队长,让他们有更好的发展。   她和刘伯就是如此。   她是被云县令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刚跟着小姐的时候她什么都不会,就是院子里普普通通的一个打扫丫头。就是因为她忠心,小姐教她识字,送她去学武艺,升她做大丫鬟。   刘伯亦是,他原本只是个赶车的马夫,因为忠心,被小姐送去学武艺,提拔到了身边。别看刘伯平时不言不语的,在云洲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出门在外谁不喊他一声刘爷。就是来了京城,为了不给小姐惹麻烦,刘伯这才低调的。   在丁玲看来,王婆为了一点小利跟小姐作对就是傻子,眼皮子浅,不知道一心一意跟着小姐有天大的好处。   “沈渝洲今天都干了什么。”云依依边卸妆边问。   丁玲低头认错:“今儿下午不知怎的,我实在是困得不行,本来是在院子里看沈渝洲打水的,可看着看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惭愧的低下头,为自己没办好云依依交代的差事而自责,“不过我醒来时水缸里的水已经打满了,柴火也已经劈好了,他没有偷懒。”   云依依点了点头,干了这么多事确实偷不了懒。   云依依身体一向不好,这回落了水,虽喝了姜汤,可还是病了。   当天夜里她就发起了高烧,丁玲守夜发现的时候云依依神志已经迷糊不清了。   丁玲去找云氏,将军府的规矩,府中的小姐、丫鬟们没有云氏的允许不许出门。可今天云氏一院子的人跟死了一样,她在院外又是喊、又是敲门的,叫了半天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没办法,她又去找方大小姐,在将军府里,守门的护卫除了云氏也就听方大小姐的话了。她叫了半天门,才有个婆子睡眼朦胧的出来,嚷嚷着:“叫什么叫,叫什么叫,死人啦!”   丁玲赶紧掏出二两银子,塞到婆子手上。   婆子的态度这才缓和了点,傲慢的听完了丁玲的话,进去通报了。   丁玲又在门外焦急的等了半天,方大小姐才派了个管事的出来,带丁玲出府去请大夫。   大半夜的,大夫不愿上门问诊,丁玲又使了大把银子,才将大夫请来替云依依把脉。   折腾了一宿,丁玲取完药回来,正熬着药,沈渝洲凑到丁玲身边:“丁玲姐姐,你累了一晚上了,我把药给小姐送去吧。”   “不用。”小姐生病,熬药、喂药这种事,丁玲哪敢假手别人。   “丁玲姐姐这是不放心我吗?”沈渝洲瞪着两只大眼睛,委屈巴巴的。   “怎么会。”丁玲对沈渝洲的印象极好。觉得这小孩儿老实肯干,对小姐也忠心,平日里小姐对他打打骂骂的毫无怨言,是将军府少有的可以信赖的人。   “那姐姐就让我去吧。”沈渝洲祈求,“姐姐你知道的,不知为何小姐对我好像有些偏见,我这不也一直寻着机会,想在小姐面前露露脸,让小姐对我改观嘛。姐姐,你就帮帮我吧,把这个机会让给我。”   丁玲犹豫,纠结。   “姐姐。”沈渝洲又脆脆的喊了声。   丁玲重重的一拍大腿,下定决心:“行吧,我去送大夫出府,你把药送去给小姐吧。”   “嗳,谢谢姐姐,改天给你买花儿戴。”   丁玲脸红,假意要扇他:“小子,哪儿学的浑话,尽不学好。姐姐差你一朵花儿啊。”   沈渝洲假意躲着:“不差,不差,这不是我的心意吗。”   沈渝洲笑着,端着盛满药的碗进了云依依的房间。   一进屋,他脸上嘻嘻哈哈的笑容瞬间敛去,眼神深邃的看向帐内。 第30章 吃糖   这个眼神要是让丁玲看到,保证会颠覆她的认知。   在丁玲眼里,沈渝洲就是个小孩儿,被将军府里的人欺负的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的小可怜。   沈渝洲确实吃不上顿饱饭,不过不是他受人欺负,而是他自找的。   前世云依依就是看他可怜,才对他好,与他亲近的。他要是把自己养的太好,吃的白白胖胖的,还怎么去装可怜,靠近云依依去。   所以他即使暗中掌控了将军府,在外成了柳先生,依旧不敢吃顿饱饭。每餐只敢吃三分饱,就是为了保留这一身皮包骨头的可怜样,等着云依依过来可怜他。   谁知重生一世,他可怜是依旧可怜着,可云依依却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的。   开始他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经过他仔细观察,他发现现在的云依依好像和前世有些不太一样。前世的云依依就像只小兔子,小小的,萌萌的,需要人小心保护,却怀着一颗想要保护人的心。现在的她却像只刺猬,浑身长满了刺,有仇当朝就报了,也不再可怜旁人了。   他知道云依依和他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   想到前世他对她做的一些事,他莫名的有些心虚。   沈渝洲把药放在桌子上,掀开罗帐,云依依小脸红扑扑的,微蹙着眉,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他的手轻抚上她的脸颊,很烫。   心笑丁玲也真是心大,真当他是个孩子,就这样放他进来,也不怕他对她家小姐做什么坏事。   他这具身子年纪是不大,十四岁,但男人能干的事也都能干了。   他不喜欢丁玲,前世那丫头竟觉得沈家河那傻子比他要好,不让他把云依依带走,胆子是真的大,眼光是真的差。   他小心的扶着云依依起来,半靠在靠垫上。端来药,吹凉了,喂到她嘴边。   云依依迷迷糊糊的,看到沈渝洲模糊的影子与前世重叠,抬起手一巴掌乎在他的脸上。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巴掌印,然后她还无辜的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在做梦?”   “是。”沈渝洲哄着她,“快把药喝了。”   云依依摇头:“我才不要喝药。”   “听话,乖乖把药喝了。你不喝,我可就要喂你喝了。”他声音低沉,还带着些许期待。   云依依看着他,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自己喝。”   沈渝洲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唇角张扬的翘起,似乎在回味着什么极致的美味。   前世云依依身体也不好,为了给她调理身体,喝药是难免的。她不喝,他就用嘴喂她,然后趁机吃她豆腐。   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相反,见到她,他就是色/中饿/鬼,恨不得把她吃干抹净。所以每次药还没喂完,他就已经把她弄得更下不来床了。   云依依就着沈渝洲的手一口一口乖乖喝药,眼中是带着迷茫,头晕晕乎乎的,以为是在做梦。   她的脸上没了重生后的精明与锐气,萌萌的样子倒和前世有些相像。   云依依喝完最后一口药,沈渝洲揉了揉她的头发,表扬道:“真乖。”然后喂了颗糖给她。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怕药苦,所以在她每次喝完药以后都会喂颗糖给她,不过前世他都是含在嘴里给她的。   沈渝洲对云依依好那是没的说的,就是太偏执了,偏执得让人害怕,不敢靠近,想要逃离。   前世他们也不是没有美好的回忆,除去在将军府时云依依对沈渝洲的好不说,就是他破坏了她的大婚,闯了她的洞房,将她掳去宫中,她也没有真的怪过他。   她与沈家河并未见过几面,谈不上爱,嫁给他只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沈渝洲将她掳去,真心待她,她内心也是欢喜的,他们也过了一段琴瑟和鸣、如胶似漆的甜蜜日子。   在她知道沈渝洲在外面都干了什么事之前。   丁玲拦了沈渝洲的路,不让他带她走,他告诉她,他把人打了一顿就放了;   他杀了方家满门,血洗将军府,他告诉她,他把人贬到关外去了;   他发配了她的父亲,害得他父亲客死他乡,他告诉她,他派她父亲到别处任职了,要过几年才能到京城来看她;   ……   他给她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终究成了断送两人爱情的毒药。   她是如此的相信他,他对她却没一句实话。他杀了她情同姐妹的丫鬟,害了她至亲的父亲。   当她从宫女空中知道事实真相的时候,她又亲眼看到他提着刀杀了她满宫的奴才,只因他们嚼舌根子让她听到了。   她恐惧,她害怕,她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却也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她逃跑,他就把她关了起来,宠爱仍在,却不再温柔……   云依依喝完药,头依旧烫的厉害。   沈渝洲取来温水,替她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身体,一夜未眠。   第二天,云依依的烧已经退了。   丁玲松了口气,往日里小姐生个病总得养个两三个月才能好,每次一个小小的风寒都跟闯鬼/门/关似的,叫人担惊受怕,没想到这次这么快就好了。   她乐呵:“这京城的风水果然比云洲的要好些,小姐这次的病这么快就好了。”   云依依喝完药,嘴里有些发苦,随口问了句:“有糖吗?”   “糖?”丁玲疑惑,小姐往日里喝药从没要过糖啊,忙道,“我这就去买。”   “不用了。”云依依摆摆手,揉了揉太阳穴,看来昨天真的是烧糊涂了,竟又想起了那么多前世的事情。 第31章 求人办事   经过这一遭,提醒云依依要尽快找到剩下那几味药材,把身体赶紧给养好了才行,不然这样折腾也不知道她能撑过几回。   指望云氏是指望不上的,叫她来京城说是要给她看病,这么长时间了,连个大夫的影子都没见着,云氏就嘴上说的好听,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过心上,连表面的样子都懒得做一个。   好在云依依也不指望云氏,前世沈渝洲为了给她治病,请来了全国所有知名的、不知名的大夫,清楚自己体内毒素的药材她早已铭记于心。她写了个单子,交给刘伯,让他去各大药铺里问问,只要有的,无论多少钱都要收回来。   “是。”刘伯领命。   云依依又在院子里养了几天,收到商队传来的消息,说货物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京城这边铺子定下来,就可以开店营业了。   云依依现在住在将军府,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出门并不方便。铺子开到京城,就算有掌柜的照看,刘伯、丁玲帮衬,她也不可能一点心都不操。而且在京城这种地方开店,没点背景靠山恐怕不行。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像前世一样被困在将军府里。   她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法子,拿着礼物去找方大小姐,说她想同方喜儿他们一起去学堂上学。   只要能去学堂上学,她就有每天出门的机会,管理起店铺来也方便些。   “去学堂?”方大小姐为难,“你想学什么,我叫人请先生来府里教你便是?”方喜儿他们在京城学院读书,能进那地方的学生家里非富即贵。将军府的面子是有的,可要弄一个表小姐进去,也要交不少的钱。   “我在京城没什么朋友,天天一个人呆在府里闷得很,我看喜儿表姐天天去学堂很开心,也想去学堂多认识一些朋友。”她拿出一叠银票,一张一百两,总共有十张,“我知道京城书院一般人就是有钱也进不去,我的要求确实有些过分了,本准备放弃,不想来麻烦方姑姑的。但又想到方姑姑是什么人,这个京城里哪个敢不给您面子的,再难的事儿到您面前还不是动一动小指头就能解决的,思来想去还是舔着脸过来求您了。   “我知道方姑姑不是个喜欢以势压人的主,就算是方大将军唯一的嫡亲的妹妹,也从不拿身份到外面说事儿,作威作福,说话做事向来以理服人。还望方姑姑能够帮帮我,这些银两请方姑姑收下,帮我打点一二,说说情,成不成的依依这里都多谢方姑姑了。”   云依依话说的漂亮,中听,方大小姐心里高兴,虽不太乐意帮云依依这个忙,但看在银子的份上……   “你呀,”方大小姐笑着用食指顶了顶云依依的额头,“就是嘴甜,说的人心都化了。还能怎么着,你都这样说了,做姑姑的还能不答应不成,不就是去学堂嘛,包在姑姑身上,你且去准备吧。”   她收了银票,大包大揽了下来。   “多谢方姑姑。”   方大小姐干事也麻利,答应了云依依,也不耽误,立刻就去办了。   换做别人,她可能还会拖上一拖,显得这件事有多难办,收了这么多银子,她总要让人家觉得值不是。   但云依依话说的实在是太漂亮了,她是谁,方大将军唯一的嫡亲的妹妹,多大的面啊,就弄一个人进京城书院,多大的事儿,还用得了那么长的时间?   将军府的面子自然是极大的,方大将军手握重兵,又得当今圣上赏识,多少人想巴结都找不到门路。   方大小姐把消息一放出去,就有人主动找上门来替她办事。云依依在京城书院的学籍很快就落了下来,明日云依依就可以跟方喜儿他们一起去学堂上课了。   方大小姐找人办事,自然是不会给银子的,这金口一张,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事儿给办了,将这一千两银子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她来告诉云依依明天就可以去学堂了的事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想着万一云依依问起花了多少银两,想将剩余的银两要回去,她该如何回答?   谁知云依依压根没提钱的事,只是对她又感激了一番。   听得方大小姐很是受用:“你早些休息吧,明天早上我亲自送你出门。”   云依依根本不关心方大小姐用了多少钱,事儿办成了就行。只要能进京城书院,对她来说这一千两银子就花的值。换个人去求,别说一千两白银,就是一千两黄金也不一定能进得了京城书院的门。   云氏直到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云依依早起出门去学堂的时候才知道的这件事。   一大早,她站在门口送方韵白他们去学堂,就看到云依依和方大小姐走了出来。   她先是惊讶,知道她是要去学堂的时候又是一阵心闷气短。这么大的事竟然事先都不与她知会一声的,她们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姑母,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   再说了,那京城书院是什么地方,能进那里读书的都是王侯将相家里的世子、郡主,最差也是尚书家的公子、小姐,是云依依一个乡下地方来的县令的女儿能去的地方?   这个方晓晓真是糊涂的很!这做的都是什么荒唐事儿,尽给他们将军府丢人。   云氏不想让云依依去京城书院,但这么多人看着,也知道云依依不是个听话的主,强制让她回去,不许她去,她定是不会听的。偏偏方大小姐还在这里,想用强也不行。   只得柔声劝道:“这怎么事先也不跟我说一声。”   方大小姐替云依依答话:“一件小事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云氏蹙眉:“这可不是小事。依依她身体不好,来京城就是养病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让她去学堂,这早晨寒气这么重,跑来跑去的依依的身子哪里受得了。你不关心她的身体,我这个亲姑姑的可不能不关心。”她来到云依依身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依依呀,我听说你在云洲的时候就是请先生到家里教你的,你想学什么同姑母说,姑母找先生来家里教你,也是一样的,可别把自己的身体再折腾病了,那我可怎么跟你父亲交代呀。”   方大小姐嗤笑出声,直接戳破云氏的谎言:“你就这么怕依依去书院抢了你宝贝女儿的好姻缘呀?”算是说到云氏的心底里去了,她宽慰道,“嫂嫂快把你那颗心放进肚子里去,依依是不会抢你宝贝女儿的姻缘的。”   云氏狐疑的看向方大小姐,疑惑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方晓晓这婆娘也有替她家喜儿说话的一天。   只听方大小姐继续道:“就算没有依依,也没有人看得上你家喜儿姐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心我撕烂你的嘴信不信!”云氏大怒。   方大小姐昂头,显然是不相信的。   “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出了事儿可别怨我没提醒你们。”云氏恶狠狠的瞪了云依依和方大小姐一眼。 第32章 上学   方喜儿和方韵白打着哈欠出门,身后跟着方二小姐方盛惜。看到云依依,方喜儿嫌弃的瞥了眼:“她怎么在这儿。”   “从今天起依依就跟你们一起去学堂上学了。”方大小姐对他们说。   “什么?”方喜儿尖叫出声,瞬间清醒,“她要跟我们一起去学堂?她凭什么!”   京城书院那是什么地方,就是他们将军府也只有她和方韵白这样嫡出的少爷、小姐才能去京城书院上学,庶出的弟弟、妹妹都是请先生来府里教的。她一个乡下地方来的表小姐,有什么资格去京城书院上学。   她震惊的看向云氏,对方撇着嘴,竟没有作声。   方韵白高兴极了:“依依表妹能跟我们一起去学堂?那真是太好了。”他热诺的来到云依依身边套近乎,“依依表妹,去了学堂你就跟着我,有什么事儿尽管跟我说,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的。”   方喜儿冷笑。   “快走吧,别迟到了。”云氏催促,上前替方韵白拢好披风,偷偷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去学堂是读书的,别把心思长歪了。要不是这里有这么多人,她就要揪着他的耳朵骂了。   “我知道的,娘。”方韵白嘴上这样答着,眼神还忍不住往云依依那边撇。   云氏叹了口气,心里打起了盘算。   深秋的清晨微风很是刺骨,云依依身子弱,丁玲早早就把冬天的衣物拿了出来,给她穿戴上。此时,云依依脖颈间围着一个纯白色的狐狸围脖,披着一件玫红色披风,上面绣着梅花,头上简单的插了个镶着颗红色宝石的朱钗,与身上的披风甚是搭配,正是沈老太太送的那些物件里头的。   头顶的月亮还没落下,微弱的月光照在云依依身上,落在狐狸围脖上,皎洁的月光映着银白色的绒毛折射在云依依皙白的脸颊上,衬得她宛如天上仙子。看着她的人仿若不在凡间,而是上了九霄,不然哪里见着这样美的人去。   她脖上的狐狸围脖一看就不是凡品,事实也确实如此。这围脖是云县令从一个东洋商人手中高价淘来的。说这是从一只雪狐身上拔下来的,是他从他们那里一座极寒的雪山上猎来的,猎守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雪狐完好无损的活捉回去,就是为了这一张完整的皮。这围脖暖和的很,戴在身上冬天再冷的天也不怕。   云县令当时一听暖和,就将这围脖买了下来,送给云依依。   云依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里还端着个手炉,身上暖烘烘的,冷风吹过也不觉得冷。   倒是方喜儿冻得打了两个喷嚏,缩了缩脖子。她瞧见云依依脖子上的狐狸围脖,眼馋的很,又故意咳嗽了两声,叫唤冷:“今天这天怎么这么冷,真是冻死人了。依依表妹,我看你穿的挺多的,不若把你的围脖给我戴吧。”   真是不要脸,方大小姐心中暗诽。   云依依哪里理她,后退两步,拉远与方喜儿的距离,捂着口鼻:“喜儿表姐知道的,我向来身子不好,受不得凉,也容易被人染上病去。我瞅着三表姐一直在咳嗽,莫不是感染了风寒?我就不跟你们坐一辆马车了,免得把病染给了我。”   “哈哈。”方大小姐乐得笑出了声,“那你就去和惜儿姐坐一辆车吧,这天气这么冷,感染了风寒确实不得了,可得小心点。这风寒啊最容易传染给别人了,咱们可得离远点。”   惜儿姐是将军府的二小姐 ,名唤方盛惜,也是将军府的嫡小姐,不过不是从云氏的肚子里出来的,而是前任将军府主母霍氏的女儿。她上面还有一个嫡亲的哥哥方世柏,是将军府的嫡长子,前些年跟着方大将军一起去边关镇守边疆去了。   方大小姐揽着云依依的双肩把她带到了方盛惜的马车前,这才看清云依依头上戴的朱钗竟是沈老太太送的首饰里面的,有些惊讶:“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就这样戴出来,也不怕丢了。”   云依依不以为意:“再贵重的东西,也要用了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搁在柜子里就是一堆垃圾。”   方大小姐觉得云依依这话说的有趣,想着一会儿回去她也要把云依依送给她的那套首饰给戴上,到各府去溜达一圈,让各府的夫人们都看看,这样才能体现出它们的价值不是。   方盛惜的马车比方喜儿他们坐的马车要朴素得多,方喜儿喜欢在马车上挂各种东西,把马车弄得花里胡哨的,好像这样才能显示出她的富贵似的。   相比之下,方盛惜的马车就简单多了。   方盛惜起得早,在云依依他们出来之前已经上了马车,一直坐在车内等着方韵白和方喜儿一同出发。   车夫看到他们过来正欲打开车门,云依依摇了下头,制止了。   她轻扣了两下车门。   车门从里面被打开。   云依依露出善意的笑容:“二表姐,我从今日起也要去京城书院读书了,不知道能不能同你乘一辆马车?”   “当然可以,快上来吧,外面冷。”   方喜儿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云依依她这是什么意思?嫌弃我?”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她气得直跺脚,上去就要揍人。   被方韵白一把拉住,劝道:“行了,快上车吧,别迟到了。今天一早就是柳先生的课,迟到可是要挨板子的。”   马车内,方盛惜微低着头,端坐着,不言不语。   她是将军府的嫡小姐,却没有一点嫡小姐的派头。在人面前总是怯怯的,就是在她这个表小姐,方喜儿口里的“乡下来的丫头”面前都端不起架子。   这是被云氏给故意养废的。   方盛惜的生母虽然过世了,但她将军府嫡长小姐的身份是真真的。方喜儿容貌不及方盛惜,云氏虽不让人说,心里也是清楚的。就怕方盛惜挡了她家方喜儿的姻缘,同样是将军府的嫡小姐,世家公子们肯定更愿意娶那个长得漂亮的了。   所以自从云氏当了主母,方大将军带着方世柏去了边关之后,她就刻意打压方盛惜,只要方盛惜做错一点点事,就被她夸大了去骂,久而久之方盛惜越来越胆小,越来越自卑,越来越不敢见人,越来越上不得台面。   这样一个人自然是当不起当家主母的,自然也碍不着她家喜儿的路了。   云氏具体对方盛惜做了什么云依依不清楚,但云氏的手段她是清楚的很,前世云氏就是这样对她的。   而她比方盛惜唯一幸运的一点就是生得绝美,可以在云氏将她许配给一个五十多岁的太子太薄做续弦的时候,求得丞相家的嫡长孙沈家河娶她为妻。   “谢谢你让我坐你的马车。”云依依先开口打破平静。   “哪里,应该的。我还没谢谢你之前送我的朱钗呢,我很喜欢。”方盛惜低着头,腼腆的说。   “你怎么没谢过,不是还了我你亲手绣的帕子嘛。”   提起帕子方盛惜更羞了:“都是些拿不出手的东西,怎么比得上你送的朱钗,只怕那上头的一颗珠子就够买一箱子的帕子了。”   “礼轻情意重,有些东西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我很喜欢表姐送我的帕子,二表姐的手可真巧,上面的兔子就跟活的一样,我的手可笨了,根本绣不来。”说着云依依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正是方盛惜送她的那个。   方盛惜没想到云依依会把自己送的帕子随身带在身上,很是感动:“依依表妹谬赞了,表妹若是不嫌弃我手艺差,改日我可以教你。”   “那感情好。”   --------------------   作者有话要说:   爱护动物人人有责,因为架空的设定里还没有人造革技术,所以围脖只能用动物的真皮,这样是不对的。   大家平日里还是能买人造革就买人造革的吧,又暖和又实惠又漂亮。   人造革是科技进步,社会进步的产物,就算咱们有钱买真皮,也要爱护动物,保护环境不是(*^▽^*) 第33章 让座   京城学院坐落于南山山腰间,山上气温偏低,云依依他们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温度还和清晨他们出门时差不多。   云依依跳下马车,拢了拢披风。   没了云氏在旁盯着,方韵白就像只脱了缰的野狗,一下车就蹿到云依依身边。   “依依表妹,我带你进去。”说着就要虚扶着她进去,“京城书院可大了,表妹一个人别到处逛,小心迷路了。”   云依依侧身躲过,保持与方韵白的距离,正巧看到刚刚在车上还和云依依聊得好好的方盛惜,看到方韵白来了就低下了头,退到了他们后面,一声不吭。   她后退一步,揽住方盛惜的胳膊:“不用了,有二表姐在,我不会迷路的。”   方韵白也不在意云依依的疏离,继续殷勤的道:“等上午的课上完了,我带表妹到处转转。”   方喜儿冷笑连连:“我今天才知道我们家原来还出了个狗腿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方韵白扭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他引着云依依上山,路过的人纷纷向方韵白打招呼。   “方少爷早上好。”   “韵白兄好啊。”   ……   都是京城书院的学子。   方韵白捡着人打招呼,都是家世背景比他高的,身份比他低的世家公子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众人看到方韵白对一个女子如此殷勤的模样,都好奇的看过来,想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姐。结果这一眼就迷了眼,感叹天底下竟有如此貌美的美人。   开始人们只是好奇,一眼过后就彻底移不开了眼。   方喜儿那叫一个气啊,心里堵啊,心口疼啊。偏生又拿这些人没办法,他们不是方韵白,能任她打任她骂,在这些人面前,她只有讨好的份,说不定哪个以后就是她的夫君,她的天了。   “今天第一堂课是柳先生的?”上着台阶,听到学生们议论。   “柳先生难得来上一次课,怎么上《论语》,这种课哪个先生教不一样,他应该上时事课才对。”   ……   云依依不解,方盛惜凑到她耳边低声与她解释。   柳先生是京城书院的先生没错,但很少来学院给学生们上课,前几日他们听说柳先生今个儿要来学院给他们上课都兴奋的不得了,再一打听柳先生要上的是《论语》课又都失了大半的兴致。   柳先生的时事课最受欢迎,来京城学院读书的,除去女子,哪个学生不是为了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柳先生可是被国子监祭酒看中的人。   国子监祭酒是谁?那是出科举考题的人!   能得到国子监祭酒看中的人当先生指教,就好像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朝堂一样。   云依依进了京城学院,先被方韵白带去了食堂。京城学院每天有晨读,方韵白和方喜儿为了多睡会儿,每天都是来京城学院的食堂吃早饭的。   方韵白给云依依拿了一个包子,一碗小米粥过来。   “依依表妹,快吃吧,山上冷,吃饱了暖和。”他贴心的说。   方喜儿瞪他:“我的呢?”   方韵白没好气:“自己拿去。”   方喜儿白了他一眼。   京城书院收男学生也收女学生,上课的内容却是不一样的。一般的四书五经、书法、茶道这些课是男学生和女学生一起上的。而时事、骑射这种课只有男学生上,刺绣、琵琶这种课则只有女学生上。   第一堂是《论语》课,方韵白先带着云依依去教务那里领了书本子才去的教室。   方韵白在教室里是有固定座位的,身为将军府嫡子,位置自然是极好的,在第二排第二个位置。周围坐的不是王府家的世子,就是丞相家的嫡长孙。他想和云依依坐在一起,可谁也不敢得罪,让人把位置让出来给云依依坐,他做不到。   “没事的,我坐后面就好了。”云依依指了个角落的空座,直接走了过去。   方韵白为难的看了眼自己的位置,又看了眼角落里的位置,跺了下脚:“那行吧,依依表妹你先在这儿坐着,一会儿下了课我再想办法。”   云依依点了点头。   沈家河看到云依依进来,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咧着嘴乐呵呵的跑了过来,趴在她的桌子旁边,下巴抵在桌沿上,眼睛直溜溜的看着她,毫不掩饰:“漂亮姐姐,你也来这里上课吗,我好开心。”   云依依好笑:“沈少爷,你是逮着谁都叫姐姐的吗,我可比你小多了。”   沈家河昂着脑袋想了想:“那就是妹妹了,漂亮妹妹,你怎么坐在这个位置,这个位置不好,墙角边好冷的,你坐我的位置去吧。”他指了指第二排正中间的位置,“就在那。”一边说一边动手去拉云依依,把她往自己的位置上带。   云依依被沈家河拖着走:“我坐了你的位置,你坐哪里啊?”   沈家河把云依依按到自己的位置上,左右张望了一下,只剩下云依依刚刚坐的那个位置空着了。他又颠颠的跑回去,坐在云依依刚刚坐的位置上,拍了拍身下的垫子:“我坐你这,我是男孩子,不怕冷。”   云依依冲他温柔一笑。   沈家河两只手拖着下巴,痴痴的看着她,开心的合不拢嘴。   柳先生带着面具进来,正巧看到云依依对沈家河那傻子温柔的笑,深邃的眼眸沉了下来。   连点了几个人,让他们把《论语》全本背下来,背不下来的就挨板子。   戒尺打在手心啪啪的响。   学生们低着个脑袋,谁都不敢抬头,怕被柳先生盯上,叫自己起来背书。   “柳先生今天好像不太开心呀。”有人在下面小声嘀咕。   果不其然的被柳先生点了起来,挨了戒尺。   连打了十几个人,柳先生的气才消了些,坐下来开始讲课。   上课的时候披风和围脖自然是不能带的,教室里虽然没有风,可还是有些冷。   云依依悄悄的把手放到桌子下面,两只手藏进袖子里拢在一起。   柳先生讲着课,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云依依,看到她的动作,拿起桌上的暖炉,起身,放到她的桌上,这是学院专门为上课的先生准备的。   暖炉的热气扑面而来,去除了云依依身上的寒气。   “柳先生,您偏心。”有女学生不服气的说。   教室里有不少女学生喜欢柳先生,可惜平日里柳先生带的时事课她们不能上,今天听说柳先生要给他们上《论语》课,都激动的不得了,早上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谁知教室里会来个将军府的什么劳什子表小姐,竟能得到柳先生的另眼相待。   “我就偏心怎么了?”柳先生难得的回了学生一句课堂外的话题。   “我们也冷。”有人撒娇。   “冷就继续冻着。”柳先生的声音比这寒冷的天气还要冰凉。   --------------------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玩的,无大纲就是这么随心所欲,大家不要纠结这学院课程安排的怎么这么现代,你们可以把京城学院直接假想成个贵族学校,这里的人都是顶级二代们,说不定哪天我心血来潮再写个F4出来,大家看着乐呵就好了,不要深究。 第34章 针锋相对   “柳先生!”女学生们不相信柳先生会对她们这么冷漠,伤心的叫唤着。   柳先生哪理她们,低头看着云依依的脑袋,觉得还不够,又回到位置上,把搭在椅背上的他的墨绿色披风拿了下来,搭在她身上。   柳先生的举动又突兀又荒唐,让云依依不知所措。   “还冷吗?”他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云依依愣愣的摇了摇头,被众人注视着有些许不自在。   沈家河眨眨眼睛,看着先生对漂亮妹妹又是送暖炉又是盖披风的,也不甘示弱,举了举手。   柳先生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沈家河一个哆嗦,鼓起勇气说:“我也有暖炉,我也有披风,漂亮妹妹,你用我的吧。”竟是公开叫板的与柳先生挣着献殷勤,说着他就小跑着出去找书童拿暖炉和披风了。   不一会儿他抱着暖炉和披风进来。   “出去!”柳先生斥声喝道。   沈家河缩了缩脖子,委屈极了,眼神无辜的看了看云依依,又看了看柳先生。手紧紧的抓着披风,不顾柳先生杀人的眼神,冲进教室,把披风和暖炉放到云依依的桌子上,对她笑了笑,就逃也似的跑出了教室,乖乖的站在门口罚站。   云依依回头看他。   门口,沈家河耷拉着脑袋,直直的站着,乖巧的不得了。   她被他直爽的性子逗得直笑。柳先生一个眼神扫过来,她赶紧闭嘴。柳先生给她的感觉很危险,她不敢放肆。   柳先生上完一堂《论语》课还不过瘾,第二堂《大学》课也被他包圆了。   柳先生在京城学院的地位很超然,院长的亲传弟子,太子府客卿,挂着京城学院先生的名,却不受京城学院的管束,来京城学院教书也都是看在院长的面子上。   原本教《大学》的先生一听柳先生要代他上课,哪儿敢不答应,当即就把教室让了出来。   之后第三堂的《中庸》课依旧如此。   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柳先生竟然给他们上了一整个上午的课,学生们心里五味陈杂。   因为是个人都看出来了,柳先生留下来给他们上课,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这个新来的女学生,将军府的表小姐云依依。   他的眼神毫不掩饰,一点为人师的自觉都没有。   男学生们倒不在乎这些,能听到柳先生上课就已经很满足了,管他是为了什么。每个人都无比的期待柳先生下午的时事课,结果下午男学生和女学生分开上课后柳先生就走了。   走了。   走了?   走了!   男学生们气得差点掀桌:“您还能做得再无耻点不!”   方喜儿今个儿一整天都不开心,非常的不开心。本来一大早听说云依依要和他们一起来学堂,就够憋屈的了。结果来了学堂,云依依出尽了风头,柳先生对她还那么特别,方喜儿心里就跟吃了蛆一样,恶心的很。再加上前些日子在丞相府里发生的事已经传开了,同学们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鄙夷。让她觉得在京城学院里呆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方韵白心里也憋屈的很。早上他听说云依依要跟他们一起来学堂,还高兴了好一阵子,没有云氏在旁边监视,他终于可以再无忌惮的和依依表妹一起聊聊风月、聊聊人生了。结果来了学堂,只一天就有那么多人肖想他家表妹,连柳先生都对表妹另眼相看。他握紧拳头,双眼发红,表妹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申时,京城学院放学,下山的路上学生们纷纷朝方喜儿和方韵白竖大拇指,说将军府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要是真能得到柳先生的青睐,就等于搭上了太子的大船,背后拥有了整个京城书院的资源。   这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的,就是锐王爷家的世子都羡慕不已。   怪不得将军府会把一个夫人家的表小姐费功夫的送到京城书院来,原来下着这么一手大棋。   方喜儿和方韵白相视冷笑不语。   方盛惜听到后微微一笑,替云依依高兴。能得到柳先生的青睐,有柳先生的帮助,就可以摆脱云氏的掌控了。不像她,将来嫁给谁,只能听从家里的安排,云氏的安排。   下了课,方喜儿决定去一趟丞相府,今天沈琴棋没来上课,估计是脸上的疹子还没好,身为沈琴棋的好朋友,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关心一下。而且沈琴棋不在,学院里的男学生都不带打理她的,见到她靠近都躲开,让她烦闷不已。   她要了马车,让方韵白坐方盛惜的马车回去。   “二表姐,我来京城这么久了还没出门逛过,不若你陪我到处逛逛?”   “好啊。”方盛惜乐意至极 ,随即为难的看向方韵白。   “五表哥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自己回去的。”云依依忙给方韵白戴高帽。   “那当然!”方韵白逞强。其实他在京城学院没什么朋友,门第低的他看不上人家,门第高的人家看不上他。但依依表妹都这样说了,他不想丢人,随手搭上一个路过的学子的肩膀,装作和这个学子很熟悉的样子,让他送自己回府。   方韵白的身份摆在那儿,学子自然不敢拒绝,战战兢兢的请方韵白上了自己的马车。   “你想去哪里逛?”云依依初来京城没多久,方盛惜自然的做起了向导,寻思着京城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我有个必须要去的地方,但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能陪我一起去,帮我保密吗?”   方盛惜点头。   先前她让刘伯去找药,刘伯问遍了京城所有的药材铺子都没有,最后一家药材铺子的掌柜透露给他说,这些药材他们家有,但不对外卖,出多少钱都不卖。刘伯没有办法,只能将这件事如实汇报给云依依。   云依依决定亲自来一趟,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求取到药材。   刘伯事先约了药材铺子的老板,定的就是今天。   方盛惜随着云依依一起来到药材铺子,深深的舒了口气。先才她答应得爽快,心中其实忐忑的不得了,生怕云依依会带她去什么不好的地方,结果看到是药材铺子,彻底放下了心。   云依依身体不好她是知道的,云氏天天挂在嘴上念叨,可从没见她请过大夫替云依依瞧病。云依依的身体云氏不上心,云依依自己肯定是格外上心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经与编辑商议,本文4月9日入V,届时万字掉落,9-11日订阅留言发红包,请大家多多支持(*^▽^*) 第35章 讨药   刘伯早已在药材铺门口等候, 看到将军府的马车过来快步上前,立在车前恭敬的候着云依依下车。   “小姐,百草行的老板已经到了, 在二楼等您。奴才已经为表小姐在对面茶楼里开了一间厢房,表小姐可以过去稍作歇息。”   云依依了然, 对方盛惜说:“二表姐, 我有些事情要做,你可以在茶楼里等我一下吗?”   方盛惜点了点头。   刘伯冲方盛惜鞠了一躬, 领着云依依进了百草行。   方盛惜转身走向对面的茶楼。   刘伯早在茶楼里订好了间包厢,因为给的银子多,伙计一直守在门口候着。他看着刘伯接的两位小姐下车,自然知道包厢内要招待的客人就是这两位小姐了。   看到方盛惜向这边走来, 他笑盈盈的迎了上去:“小姐, 这边请。”   方盛惜怯怯的,抓紧手帕, 跟着伙计进了茶楼。   茶楼里人很多, 一桌四五个客人,点着一壶茶,一碟花生米, 就这样悠闲的在茶楼里坐半天, 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方盛惜低着头,跟在伙计身后,生怕被人注意到了。   她甚少出门,以前大哥还在京城的时候,偶尔还会带她出来玩玩。后来大哥跟着父亲一起去了边关, 她除了去京城学院上课以外,就一个人在家里闷着, 极少出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一个人来人这么多的地方,既害怕又期待。她低着头,眼神却不住的朝四周瞟,充满了好奇。心砰砰的狂跳不止,直到上了二楼,进了厢房,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伙计上了一壶花茶,两盘小点心上来:“小姐慢用,有什么需要只管叫一声就成。”   方盛惜点了点头:“谢谢。”   伙计受宠若惊:“小姐客气了。”鞠着躬,躬着身体退出了包厢。   方盛惜坐在窗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清香悠甜。   看着窗外人流川流不息,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感慨原来京城傍晚的街道是这个样子的。   又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可口香甜。   她拘谨的心颤动着,坐在高处俯看全城,心中有一块被云氏打压掩埋了的隐秘的角落一闪一闪发出微弱的光芒。   云依依跟着刘伯进了百草行。   百草行掌柜的看到刘伯熟诺的打了声招呼,然后朝云依依恭敬的行了一礼:“这位就是小姐吧,老板在二楼恭候多时了。”   掌柜的带着云依依上去二楼,在门口的时候将刘伯拦了下来,不好意思的说:“老板交代,只允许小姐一个人进去。”   “那怎么行。”刘伯挡在云依依面前,也不让云依依进去,“我家小姐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怎能单独和一个陌生男子共处一室,你们老板这要求也太荒谬了。”   云依依摇了摇头:“无妨。”吩咐刘伯,“你在门口守着就好,有什么事我会叫你。”   刘伯两条眉毛皱在一起:“那小姐自己小心,有什么事及时叫我,若小姐半炷香的时间还没有出来,我就闯进去。”   云依依点了点头。   推门而入,屋内飘散着淡淡的乳香的香料味,男子手持一张单子认真的看着,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抬起头开,一面银色面具映入云依依的眼帘。   “柳先生。”云依依有些意外的喊了声。   柳先生嘴角微微上扬,将手中的单子扬起来,递向云依依:“你要这些药材?”   云依依接过单子,看了眼:“是。”   “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上面的药材非常的珍贵,有价无市,就算你有钱也买不到。我可以告诉你,你找遍整个大安国,除了我这里,你到哪儿也找不到这些药材,哪怕上面的一味。”   “我知道。”刘伯之前已经找遍了整个京城。只有百草行说有这些药材,但不对外卖,其他药材铺子的掌柜连听说都没听说过这些药材的名字。   “你可以告诉我,你要这些药材做什么吗?”   “治病。”   “治谁的病?”   “我的。”云依依如实回答。   透过面具,柳先生隐约露出的眸子里带着疑惑,他压了压下颚,示意云依依坐到他对面。   云依依依言坐下。   “把手伸出来。”   云依依不解。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总要验证下你有没有说谎吧。”   “柳先生还会医术?”云依依不太相信。   实在是这柳先生给人的感觉太过神秘,又是太子客卿,又是京城学院的先生。无论哪个身份都极具重量,这样一个人没必要去学医术。   要知道在这个世道,学医是下九流的行当,是伺候人的贱业,没有哪个读书人会去学医的。   柳先生是读书人,还是书读得极好的人,怎么会去学医?   “试试不就知道了。”   云依依一想也是,把手伸了出去,柳先生从身后的药柜上拿了个脉枕出来,垫在她手下。   粗糙的指腹搭在她细嫩的手腕上,他的手苍劲有力,不像是读书拿笔的手,手上的老茧一看就是常年舞刀弄枪磨出来的。   柳先生闭上眼,细细的感受着她脉搏的跳动。   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你这病是娘胎里带的毛病,不好治。”半响,他的指尖不舍的从她的手腕上拿下来。   一句话,让云依依相信了他真的会医术。   再看向他的眼神里,更多了份探究。   好奇柳先生究竟是什么人,这个人好像什么都会一样。   前世为了查找病因,对症下药,沈渝洲寻遍了天下名医,宫里的太医、各地的名医都来为她诊过脉看过病,名医们各个都可以开出一副调理身体的方子,但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她的病因,更别说治愈了。   后来沈渝洲偶然听说南方有一云游道士医术了得,能起死人肉白骨,派兵把南方的几个县郡都围了起来,经过几个月的搜索,终于将那道士找了出来。   在道士的诊治下,云依依才知道,她之所以身体一直不好是因为中了毒,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已经深入骨髓,难以根治。   沈渝洲知晓后勃然大怒,派人去查毒从何来,最后查到云氏身上。   不过那时云氏早在方家被沈渝洲灭门的时候就丧了命,尸首被扔在乱葬岗里头早已找不到了。   “真是便宜她了。”沈渝洲当时愤愤的说。   云游道士开了方子,给了治疗方法,却说这病他治不了。因为这方子上有几味药材极其珍贵,都是传说中的,他也没见过,更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这药方是他师门传下来的能起死人的药方,应该能治这病。   而且云游道士还说找齐了药方上的药材还不算,云依依身上的毒素已经深入骨髓,需要一个内力高深的人每天为她运功,把她体内的毒素给逼出来,她才能彻底痊愈。而这个运功的人还很有可能因此丧失毕生所修的武功,甚至丢掉性命。   前世,沈渝洲用了几年时间,贴公告,寻奇人异士,耗空了国库,终于找齐了药方上的所有药材。   又去学武功,练内力,亲自为她逼出身上的毒素。   云依依身上的病这才得以痊愈。   “要治你的病确实需要这些药材,”柳先生下着结论,“不过光有这些药还不够,还需一个内力高深的人为你疏通脉络,把里体内的毒素给逼出来。这个人你找到了吗?”   云依依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柳先生现在已经知道我没有说谎,不知柳先生能否割爱,把这些药材给我,多少钱随你开。”   “这不是钱的问题。”柳先生的手指在桌子上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着,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那柳先生想要什么?”   柳先生也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说:“我自幼习武,内力深厚,有信心为小姐逼出体内的毒素,不知小姐可否让我帮你逼出体内的毒素?”   云依依蹙眉:“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柳先生叹了口气,作伤心模样:“我知你叫云依依,是将军府的表小姐,云洲县令家的嫡小姐;你知我是柳先生,是京城书院的先生,太子苏墨的客卿。何谈素不相识?况且我以为我今天的表现已经够明显了,你以为我是有多闲,跑去给那些个少爷、小姐们上课?云小姐这么聪明,难道真的看不出来我为了什么吗?”   真够无耻的,云依依心里头骂了一句,起身:“先生所求依依付不起,告辞。”   “你不要药了?”   云依依闭眼,压住火气,语气平和的说:“天无绝人之路,我不相信天底下当真只有在先生这里能找到这些药材了。”   “你不喜欢我?”他沉着脸,显然也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云依依沉默,算是默认,不欲与他再多谈,径直朝门口走去。   “那你喜欢谁?”他起身质问,“沈家河那个傻子吗?”   云依依蓦然回头,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这不是前世沈渝洲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吗!   当她知道了沈渝洲的所作所为,与他闹冷战的时候,他总是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觉得是她不爱他了,整天乱吃飞醋,与她拜过堂的沈家河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他的眼中钉。   特别是在沈家河痴病治好,还记得痴傻时发生的事情,要闯进宫来带她离开。   他的疯病到达了顶点,不顾沈家河背后丞相府的势力,杀了沈家河。   云依依盯着柳先生,想透过面具看清他的脸。   他身上的气息让云依依感到很熟悉,就像前世的沈渝洲。   这是一种直觉,明明知道不可能,沈渝洲现在分明在她的院子里做活呢,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可她还是不由得这样想。   “你说你喜欢我?”云依依试探着问。   柳先生点头。   “那我能看看你的样子吗?”   “现在还不可以。”   云依依轻笑,转身推门离开。   刘伯等在外面心里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掰着手指头计时间,眼看半柱香的时间就快到了,他做好准备,就要冲进去,门就被打开了。   “小姐。”他如释重负。   “走吧。”   “是。”刘伯见小姐兴致不高,就知事情没谈妥。跟在云依依跟在后面,看都没再看百草行掌柜的一眼就走了。   “小姐,谈的怎么样?”刘伯知道云依依找这些药材是为了治病,关切的问。   “人家不卖。”   刘伯有些失望,打起精神鼓励道:“没事的小姐,又不止他们一家药材铺子,我再去别处找就是,京城找不着,我就去其他地方找。”   云依依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茶楼,百草行掌柜的后脚就找了过来。   云依依不太想搭理他,径直进了包厢,打发刘伯去应付了。   没一会儿刘伯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瓷瓶和一个信封,交给云依依:“这是百草行老板让转交给您的。”   云依依接过,打开瓷瓶闻了一下,一股甘甜的药草香,里面装着一粒粒乳白色的药丸,不知是什么。   打开信封,上面写着“美肌丸”三个大字,后面是功效和配方,还有注意事项。   说这“美肌丸”有美容养颜的功效,用了之后皮肤会肌白如雪,顺滑如丝,是由上百种名贵药材精致而成的。下面跟着配方,长长一串,写满了药材的名称占满了整张纸。   云依依久病成良医,对药材有些研究,看到这个配方和制作手法,知道这是好东西,只是效果嘛可能没有这上面写的这么神奇。   纸张的最下面写着一句注意事项:肌肤有伤痕、溃烂者不可使用,会加重伤势。   “他给我这个做什么?”云依依摇晃着手中的纸张,不解。   方盛惜拿过来看了一会儿,知道这药丸是干什么用的了,问:“这难道不是你所求的吗?”   云依依鄙夷:“你觉得我需要这种东西吗?”是无比的自信。   方盛惜轻笑出声:“是不太需要。”   “是完全不需要好嘛!”云依依更正方盛惜的说法。   “是,依依表妹天生丽质,沉鱼落雁,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方盛惜顺着她的话说。   “那是。”云依依高傲的昂着头,自傲的像只开屏的孔雀,与方盛惜打趣。   不过柳先生给她这种东西是为了什么?莫不是为了讨好她,让她服用?   云依依摇了摇头,是药三分毒。她体内本就有毒素,万万不可乱吃药的。柳先生精通医术,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他还是给了她。   不是给她的!   又为什么要给她?   云依依若有所思,最终将瓷瓶收入了袖中。   云依依与方盛惜两人在茶楼里喝了会儿茶,聊了会儿天,赶在晚饭前回了将军府。   两人卡着饭点回去,自然被云氏逮着机会教训了一番。   两人沉默不语,低着头乖乖挨训,两双眼睛在下面不老实的嬉皮笑脸使眼色。今天的事是两人共同的秘密,一天的时间把两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没想到最后还是方喜儿把两人从云氏的训斥中解救了出来。   她去了趟丞相府也回来晚了,云氏搁这儿训了云依依和方盛惜半天。方喜儿怒气冲冲的回来了,彼时已经过了饭点。   方大小姐哪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冷言冷语的对方喜儿就开启了嘲讽。   云氏见状也不好再训云依依和方盛惜了,没好气的说了声:“吃饭吧。”   饭桌上方喜儿闷闷不乐,筷子杵在碗里使劲的戳,一下一下发出“当当当”的响声,听的人心烦意乱。   云氏终究是关心女儿的,出声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这云氏不问还好,一问方喜儿还委屈的哭上了。   “诶呦,这到底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云氏心疼,从座位上起来,来到晚辈们这一桌,拿出帕子替她擦眼泪。   “还不是沈琴棋,”方喜儿白眼,告状道,“娘,她骂我。”   云氏奇怪:“你们不是好朋友吗,这好好的,她骂你做什么?”   方喜儿抽泣着,打着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她贪嘴吃鱼过敏起了疹子,找不到人来出气,我好心去看她,她却把火全都撒到我的身上,说是我害的。”她抹着眼泪,越说越生气,“我害她什么了?她起疹子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我让她吃鱼的吗?她自己管不住嘴,还赖别人。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云氏拍着她的背安慰:“琴儿姐向来爱漂亮,本来过敏不是件大事,可偏偏这疹子长在了脸上,对她的打击肯定很大,她心情不好可以理解,你是她的好朋友更要多关心他,体谅她才是。”   “可是……”   “吃饭吧,”云氏打断她的话,“吃完饭早点回去休息,明早还要去学堂呢。”   云依依一旁听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袖中将柳先生给她的小瓷瓶拿了出来,献宝的凑到方盛惜耳边:“二表姐,我这有个好东西。它叫‘美肌丸’,吃了可以美容养颜的,是我父亲费了好大的工夫从西域商人那里收购来的。谢谢你今天让我坐你的车,我送你一些?”   方盛惜疑惑的看着云依依,看着她手里的瓷瓶,分明是傍晚的时候百草行的老板给的,怎么到这儿变成她父亲从西域商人手里买的了?方盛惜闹不明白,还是顺着她的话接了下来:“好呀,多谢依依表妹了。”   她拿出帕子,倒了十几颗给方盛惜。   云依依的话声音不大,但坐在周围的人还是听见了,都好奇的望向她手里的瓷瓶。   “依依表妹,你这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一个个好奇的问。   “那当然了,我一直都在吃的。”她把脸故意往前凑了凑,手抚在脸上给大家看,“你们看,有没有效果?”   “有的,有的。”小姐们激动。   谁不想漂亮,云依依的美毋庸置疑,看到她都会觉得老天爷实在是太偏心,她有着上天眷顾的容颜,是老天爷穷尽心思捏出来的美娃娃。浑身上下完美至极,少一分略显清淡,多一分又有些妩媚,这副身姿正正好好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是人们能够想象出的最美的模样。   就是眼光再高,再挑剔的人看到云依依也说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好来。   就连京城第一美人沈琴棋站在她面前也显然黯然失色。   一听说云依依也吃这个东西,大家看这个小瓷瓶的眼神都变了,好像吃了这个东西也能变得和云依依一样美一样。   云依依起身,去到主桌,方大小姐身边,分了十几颗“美肌丸”给她:“方姑姑,你也试试,要是喜欢我再找我爹爹寻一些来。”   方大小姐高兴收下,欢喜不已。   屋里姨娘、小姐们看着云依依手里的瓷瓶都眼红的紧,都想要上一颗,也尝尝这“美肌丸”的滋味和功效。   云依依在众渴求的眼神的注视下,露出为难的模样,不舍的给每个姨娘和庶小姐们每人分了三粒,多一颗无论她们说多少好话都舍不得给了。   即使如此,姨娘、小姐们拿到“美肌丸”也很开心,云依依越是舍不得给,她们就越觉得珍贵。   “依依表妹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给了,唯独漏了我和娘,你是不把娘和我这个二表姐放在眼里是不是。”   云依依匿笑:“哪能啊,我怎么敢漏掉姑母和二表姐,这不是看姑母和二表姐没什么兴趣,怕你们看不上,不稀罕嘛。”   这话听着顺耳,方喜儿也不否认,傲娇的说:“是不太能看上,不过姐妹们既然都有,依依表妹独独丢下我,是不是做得不太对。”   云依依自觉理亏,讨好道“瞧二表姐说的,二表姐是我嫡亲的表姐,我怎么能丢下你呢,这不是都给表姐留着呢吗。”她拿着瓷瓶来到方喜儿身边,作势也要倒几颗来给她。   “这还差不多。”方喜儿昂着脑袋,眼神下瞟,盯着云依依手里的瓷瓶,看她小心翼翼的倒出了一颗、两颗、三颗,蹙了蹙眉,将瓷瓶一把抢了过来,“还倒什么呀,统共就没几颗了,都给我吧。”   她夺过瓷瓶,从瓶口往里看了眼,只剩下半瓶了,瘪了瘪嘴,将瓷瓶收了起来。   云依依略显无奈,也不好再说什么。   方喜儿得意,云依依长得好看又如何,在将军府里还不算得听她的。   云依依提醒众人:“这‘美肌丸’是好东西,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   众人心一跳,竖起耳朵来听。   “正常人服用‘美肌丸’是可以美容养颜不错,但如果肌肤有伤或溃烂的人可千万不能服用,会加重病情的。”   “那没事儿,我们都好好的,没有伤。”众人附和。   得了好东西,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一顿饭下来难得大家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云氏欣慰:“姐妹间就该这个样子嘛,依依,你今天做的就很不错,以后也得这个样子。可得改改你的犟脾气了,长辈的说你都是为了你好,别没听两句就不耐烦了,你要不是我侄女,我才懒得说你。”   云依依微笑,不说话。   回去的路上方大小姐还在意外:“这云晓晓平日里也不是个大度的人,怎么今儿个说的话还蛮中听,真是稀罕。”   他们不知道的是云氏回到房里关上门和方喜儿一起把沈琴棋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还说云依依小气,送个东西都小气吧啦的,上不得台面,打发叫花子呢,真真是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   云依依和方盛惜的院子在相同的方向,两人结伴而行。   方盛惜将包着“美肌丸”的帕子拿出来:“这个真的可以吃吗?”   “吃吧,我懂些药理,配方上的药材都是好东西,也没有相冲的药材,制药方法也极其讲究,吃了对人是有好处的,说它千金难求并不为过。而且百草行的老板也没理由害我。”   方盛惜相信云依依说的,把帕子收了起来:“我知道了,谢谢你。”然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为什么要拿出来,还要送给喜儿姐呢?”   “当然是因为这东西肌肤有伤或溃烂的人不能服用了。”   方盛惜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然后更想不明白了:“可喜儿姐身上没有伤啊,而且你都告诉她有伤的时候不能服用了,她就算有伤了也不会吃的。”   云依依讳深莫测的笑了笑。   回到院中,云依依叫来丁玲,问她今天沈渝洲都在府里做了什么。   “沈渝洲上午去柴房劈柴了。”丁玲指着院中一堆柴火,“这些都是他劈好送回来的。下午没什么事儿,我就按照小姐的吩咐,把他锁在房里,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一直都在房里?”   丁玲肯定:“上着锁呢。”   “走,去看看。”   她要打消心中的疑惑,柳先生给她的感觉实在太像前世的沈渝洲了,比现在的沈渝洲本人给她的感觉还要像。   来到沈渝洲住的地方,门上挂着锁。   丁玲敲了两下门,里面没反应,她掏出挂在身上的钥匙开门。   “钥匙只有你有吗?”云依依问。   丁玲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门被打开,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堆稻草,沈渝洲蜷缩在稻草堆里缩成一团,闭着眼睛蹙着眉,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   “沈渝洲,沈渝洲。”丁玲叫了两声。   沈渝洲睁开眼。   “小姐来了,快起来。”丁玲提醒。   沈渝洲赶紧从稻草堆上爬起来,立正站好,低头垂手谦卑的站在云依依面前:“小姐。”   云依依看到他冻红的双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明天给他加张床,送两床被子来吧。”   “是。”丁玲乐愉悦的应声,笑嘻嘻的朝沈渝洲使了个眼色。   沈渝洲冲她感激的一笑。   云依依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心里的那点疑惑消除了,沈渝洲怎么可能是柳先生。   “小姐,您现在该信任沈渝洲了吧,他对您真的很忠心,您这样对他,他一句怨言都没有的,还到处说您的好。”丁玲跟在云依依身后叽叽喳喳的为沈渝洲说好话。   云依依扭头邪眼瞪她:“你是在埋怨我喽?”   丁玲赶紧低头认错:“不敢。”   云依依继续走着,自言自语的说:“不急,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前世沈渝洲可是挑断过她的手筋脚筋,让她哪儿也去不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宫里陪在他身边,形同废人。虽然后来他又找太医来看,在他的精心照料下养好了,但这个仇不能不报。   想到这,云依依握了握拳头,暗道自己还是太心软,不就受受冻嘛,自己竟然就看不下去了。   方喜儿拿到“美肌丸”一刻都不愿多等,一回屋就迫不及待的吃了两颗。一张脸是沈琴棋的心病,又何尝不是方喜儿的心病,别人背地里说她丑,骂她丑八怪,她其实心里都清楚,只是不愿意面对,不乐意承认罢了。   如今拿到这药丸,她恨不得把它当做灵丹妙药,吃了就能变漂亮一样。   云依依就是吃了这药才变得那么美的,她这样想着,心底里也是承认云依依长得好看的。   拿到“美肌丸”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倒没有像方喜儿似的忘恩负义想云依依的不好,回去后都迫不及待的吃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惊奇的发现自己的皮肤变细腻了,变顺滑了,一个个都高兴的不得了,这才吃了一颗就这么大的功效,云依依说的话果然是真的,都想着等晚上云依依回来,再想办法要一些来,花钱买也成。   京城学院,沈琴棋穿着一身轻纱制的罗裙,走在上山的阶梯上,微风一吹纱裙扬起,飘飘欲仙,引得众人驻步欣赏,感叹一番:“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沈琴棋脸上的疹子还没好,不过她听说昨日柳先生来京城学院上课,还对将军府家的那个表小姐另眼相待,心里就难受的很,想如果自己在的话,哪还轮得到那个乡下来的丫头出风头。   于是今天就带着个面纱跑来上课了。   方喜儿看到沈琴棋,热诺的过去打招呼,她昨天是在生沈琴棋的气没错。但后来云氏告诉她,沈琴棋是丞相府的嫡小姐,沈丞相在朝堂上的势力比父亲要大很多,她就应该跟沈琴棋这样的人玩,那些个小门小户家的小姐是捧着她没错,但跟那些人玩没有意义,还拉低自己的身份。   她一想也是,跟沈琴棋做朋友确实蛮有面子的。安慰自己,自己大度,才不跟沈琴棋那种小人一般见识,大度的自己就忍忍小人的狗脾气吧。   谁知方喜儿放下架子,“不计前嫌”的来找沈琴棋。   沈琴棋却连正眼都不瞧她的,见到她过来还故意躲得远远的,用足以让周围人听到的柔弱的声音说:“喜儿姐,你走吧,我不愿再跟你做朋友了。”   方喜儿的眉毛跳了一下,不知沈琴棋为何突然说这样一句话。   沈琴棋抬袖掩面:“只怪我自己耳根子软,没有阻止你做错事,害得自己也受了连累。我也不怨你,只是不敢再与你做朋友了。”   “你在说什么?”方喜儿感受到周围望来的目光,质问。   沈琴棋眼神复杂的看着方喜儿,似是在懊恼她怎么到现在了还不知悔改,想说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不欲多言的继续上山去了。   就是这不欲多言,让众人幻想连篇,心道这方喜儿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让心地善良如沈琴棋这样的人都对她失望,要与她绝交?   心思敏锐的已经将这件事与前些日子丞相府里方喜儿与云依依落水的事联想到了一起。   当时柳先生说沈琴棋和方喜儿一起合谋陷害云依依落的水,如今听了沈琴棋这般说辞,想柳先生所言非虚,但未必是真。方喜儿确实陷害了云依依,不过沈琴棋嘛恐怕是在方喜儿的逼迫下不得已而为之。   一时间众人都为沈琴棋感到不值,沈仙女这样的美人肯屈尊降贵的与方喜儿这个丑八怪做朋友。方喜儿不知感恩,还这样害她,真是可恶。   再看沈琴棋真是善良,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为方喜儿着想,为方喜儿保留最后的颜面,不肯说方喜儿一句的坏话,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流泪,默默伤心。   众人想到此都为沈琴棋感到心痛。   方喜儿看着周围冲她投来的毫不掩饰的鄙夷的目光,气愤不已,冲上去追上沈琴棋的脚步,大吵大闹起来:“喂,你给我站住,你是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你听了我什么话?分明是我听了你的话才是吧!是你提议把云依依给推下水看她笑话的,还跟我说那处栏杆坏了,让我把人引到那就行了,你现在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了是吧?想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是吧!好大一朵白莲花,沈琴棋,我告诉你,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沈琴棋停下脚步,转身眼泪汪汪的看着方喜儿,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含泪默默的看着她,忍受着她的嘲讽辱骂和“泼脏水”,直到方喜儿骂完了,骂累了,她才哽咽着回了句:“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听了你的话,却没有阻止你,本来就做错了事,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你!”方喜儿气极,上手就要打人。   沈琴棋闭上眼,不闪不躲,旁人却看不下去了,上前制止,呵斥:“方喜儿,你闹够了没有!看沈小姐都被你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我欺负她?”方喜儿气得喘不过气来。   此时挂在沈琴棋眼眶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泣不成声。   “你们不要说喜儿姐。”沈琴棋哽咽着,抹着泪进了京城书院,给众人留下个孤独寂寞的背影。   “方喜儿,你老实点,再让我看到你欺负沈琴棋,我定饶不了你。”锐王爷家的小世子警告。   “我……我……”方喜儿站在学院门口,委屈的大哭起来。   众人纷纷绕着她走,就连方韵白,路过她时只是停顿了那么一下,然后就低下头快步进了学院,不想与她沾上关系,嫌丢人!   方喜儿哭够了,想回来,可上了马车后又觉得不甘。   推云依依下水分明是沈琴棋的主意,结果沈琴棋现在全赖到她的身上,自己倒摘得干净,现在想跟她一刀两断?没门!   她掏出袖中的瓷瓶,是昨天云依依给她的那个,里面装着“美肌丸”。   这是好东西,服用过一次就感受到了明显效果的方喜儿自然知道,若是平时这么好的东西她是不舍得分给沈琴棋的。   但谁让沈琴棋要置她于死地呢,她自然也不能让她好过。   她擦干眼泪,重新回到了京城书院。   走进食堂,众人的目光看过来,都在鄙夷她的脸皮真够厚的,都这样了还敢来上课,换做他们怕是早已羞愧得跑回家了。   方喜儿的脸皮确实够厚,刚才被沈琴棋当众羞辱,转眼又来讨好沈琴棋来了。   “琴儿姐。”她坐到沈琴棋旁边。   沈琴棋不耐烦的蹙了蹙眉。   “琴儿姐,我知道你因为过敏,脸上起了疹子心里不高兴。”   沈琴棋恶狠狠的瞪她。   方喜儿视若无睹,继续说:“这我都理解,我也一直在替你担心。”   沈琴棋心中冷笑。   方喜儿知道沈琴棋不会信,强调道:“是真的,这些天我到处在为你找药呢。”   “哦?”   方喜儿把瓷瓶拿出来:“你瞧,这就是我为你找来的药。”   “这是什么?”都七/八天了,沈琴棋脸上的疹子还没好,她也急得不得了。找太医来看,太医说它慢慢就会自己好的,让她耐心等着。   可她等不了啊,到处托人找偏方,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她是不想搭理方喜儿,可是方喜儿的话吸引了她。   “这叫‘美肌丸’。”   多么美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美容养颜的。   “美肌丸?”沈琴棋重复了遍,拿过瓷瓶,撩开面纱放到鼻尖闻了一下,一股药草的清香沁人心脾。   “它是美容养颜用的,服用了它肌肤会变得特别的丝滑。”方喜儿把自己的脸凑到沈琴棋面前,“你瞧,我昨天只吃了一颗,今天肌肤就好了很多。”   沈琴棋嫌弃的往后躲了躲,她不觉得方喜儿的肌肤有多好,这么丑的脸,不过……她凑近了点,好像是比原来要好些。   “这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沈小公子的人气有点高,我真的得替男主说句公道话了。   沈渝洲虽然偏执了点,但他对依依是真的好啊,当然,坏起来也是真的坏。   沈小公子说到底对云依依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沈渝洲喜欢的是云依依的内心,前世是依依的温柔救赎了他,她就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当然喜欢配角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毕竟主角是用来带动剧情的,配角才是用来爱的嘛~   题外话,犬夜叉里我就超讨厌狗子和女主,我是桔梗控,不要打我(抱头)。 第36章 阴谋   “是从云依依那里得来的。”方喜儿压低着声音, 似乎不太愿提起这件事。   听到云依依的名字,沈琴棋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不过却又将瓷瓶拿了起来, 握在手心里左右把玩:“她有好东西会给你,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那么好了?”显然是不相信方喜儿的话, 对这药丸存疑呢。   “咳, 她哪儿舍得给呀,是我抢来的。你不知道, ”方喜儿凑到沈琴棋耳根前,“那个云依依就是个傻子,我娘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我才是将军府正儿八经的嫡小姐, 我们才是她打断骨头连着亲的真亲戚, 她不好好巴结。跑去巴结那个方盛惜,她娘都死了好多年了好嘛, 也就挂着个嫡长小姐的名好听, 在府里的一点地位都没有的,活得还不如一个丫鬟。结果那云依依傻啦吧唧的跑去舔方盛惜的屁/股,跟她做朋友, 你说她傻不傻。这药, ”她目光落在瓷瓶上,“就是云依依用来讨好方盛惜的。云依依说她每天都在吃这个东西,所以才生得那副狐媚相的,我看到后就给抢了过来。”   方喜儿半真半假的说。   “吃这个东西会变成她那个样子?”方盛惜假装嫌弃的撇了撇嘴,“妖里妖气的, 一点也不都不端庄大气,跟我家府上那些个姨娘一个德行, 上不得台面。不过是取悦人的玩意罢了,我才不要变成那个样子。”   “可不是嘛。”方喜儿白了白眼,听着是在附和沈琴棋的话,实则这个白眼就是给沈琴棋的。沈琴棋当众给她下套,害得她几次下不来台,颜面尽失,她心里可都记着仇呢,如今又来讨好沈琴棋也是心中另有计较,“我们琴儿姐天生的好姿色,才用不着这样的东西呢。这不是你脸上过敏嘛,我想这药丸可能对你的脸有好处,这才给你拿来的。”   沈琴棋看向云依依,她跟方盛惜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你真的吃了?”她再次确认。   方喜儿肯定的点头:“我昨天吃的。”将脸凑上去,“你看我有没有变漂亮一些。”   方喜儿这样说,沈琴棋还真觉得她有变漂亮那么一点点,握紧手中的瓷瓶收入袖中:“喜儿姐,谢谢你啊,你对我真好。”   “唉!”方喜儿要阻拦,她是要送一些给沈琴棋没错,但只打算给两三颗,这么好的东西,她还只吃了一回呢,就被沈琴棋全都拿走了,真是贪心,早知道就不全部拿出来了。   她看着沈琴棋将整瓶药丸收进袖子里,心疼的不得了。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让沈琴棋把这个药尽快的吃下去。   “琴儿姐,你怎么不吃呀,我觉得这药还是早吃早好,我希望你的脸快快好起来。”   沈琴棋想了想也是,拿了一颗出来含进嘴里。   “美肌丸”虽由上百种药材精致而成,但因制法讲究,这药丸一点中药的腥苦味道都没有,吃在嘴里反而有一股淡淡的甘甜的味道。这种甘甜不好形容,比饴糖味道要淡一些,但比饴糖的味道更让人着迷。   她忍不住舔了舔上颚,吮食嘴巴里残留的最后的一点甜味,意犹未尽。   沈琴棋还想吃一颗,可方喜儿就在旁边看着,她不好意思,就忍住了。   谁知方喜儿今天特别的善解人意:“要不再吃一颗吧,吃两颗的效果肯定比吃一颗的强。”   “那好吧。”沈琴棋拿方喜儿没办法的笑了笑,“勉为其难”的又吃了一颗。   方喜儿窃笑:“那你还生不生我的气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哪儿会生你的气啊,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没想到你还当真了,你这个人真是小气。”   人们看到刚才在学院门口吵得热火朝天要绝交的两个人,一顿早饭吃完又亲亲热热的走在了一起,都露出疑惑的目光。   锐王爷家的小世子肖剑白走了过来,指着方喜儿呵斥:“方喜儿,你要不要点脸,琴棋都让你滚远点了,你怎么还缠着琴棋不放,别以为小爷我不会揍女人。”   他上前去拉沈琴棋的胳膊:“琴棋,是不是她又逼迫你了?你别怕,有我在呢。”   沈琴棋露出为难的表情,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喜儿姐是我的好朋友,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嘛,你不要这样说她,她也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决定原谅她了。”   “你呀,就是心肠太软了,早晚是要吃亏的。”   沈琴棋露出标准的白莲花的微笑。   方喜儿气得直翻白眼。   第一堂课依旧是柳先生的课,经过昨天一役,学生们已经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了。   不过在柳先生来之前,教室里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风波。   起因是昨天沈琴棋没来上课,云依依过来填补了她的位置,座位刚刚好。昨天过后教务那边忘了这事儿,今天沈琴棋和云依依都来了,教室里就少了一个位置。   京城学院没有固定座位的说法,不过上课时间久了,每个人都习惯坐在固定的位置上。   昨天沈琴棋没来,有人占了她的位置,再有人占了那人的位置,于是空了个角落的位置留给云依依。   今天沈琴棋一来就坐到了她固定的位置上,其他人也各就各位,云依依就没了位置。   方韵白觉得自己出头的时候到了,想让云依依先难堪一会儿,他再去教务那给她要一套坐席来。   方韵白很聪明,云氏一直以他为傲,特别是算术,从不会让自己吃亏,做人亦是如此。   他心里盘算着,等云依依丢尽了脸,再她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再站出来,替她化解危机,她一定会感激自己的。   他该要什么谢礼呢?以身相许如何?   方韵白觉得蛮不错的。   他搁这儿幻想着,沈家河那个毛头小子先跳了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发现喜欢云依依的三个男的是三种性格,   沈渝洲霸道型,都听我的   沈家河直球型,有话直说   方韵白经济型,现实主义 第37章 八卦   沈家河昨天在教室外面站了一上午, 秋风吹着着了凉,染上了风寒。早上起来又是打喷嚏,又是流鼻涕的, 沈老太太心疼,让他今天不要来学堂了, 反正他来学堂本就不是为了学东西, 考功名的,开心就好, 健康最重要。   沈家河偏不干,喝了药,强行从床上爬起来:“我要去学堂,我要见漂亮妹妹。”   “漂亮妹妹?”沈老太太疑惑, 叫来书童, 把昨天在书院发生的事问了一遍,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将军府的那位表小姐。”她回想起那日在丞相府里见到的小姑娘, “蛮机灵的一个姑娘,对家河也不错。”她如此评价,“就是门第低了点, 不过家河这个样子也不求门第高的小姐能嫁他, 与家河倒也配得,也不算委屈了那姑娘。”她吩咐书童,“云小姐要是在学院被人欺负了,你私下里去警告下那些学生,就说是我的意思。”   “是。”书童应下, “云小姐那边?”   “不必让她知道。”   “是,奴才明白。”   沈家河闹着要去学堂, 沈老太太拗不过他,让书童带着药材一起去了书院。   沈家河红着鼻子进了教室,看到云依依就眼睛亮晶晶的,风寒造成的身体上的难受好像一下子全都好了,他跑到云依依面前,乐呵的说:“漂亮妹妹,你怎么不坐呀。”他把云依依拉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就算他不在,丞相府嫡长孙的位置还是没人敢占的。   “我坐了你的位置,那你坐哪里呀?”云依依笑问。   “我……”沈家河环顾一圈,发现竟然没有位置了,“我去门外站着就好,反正先生讲的东西我也听不懂,呆在里面还犯困,不如在外面站着自在。”   云依依笑出了声,心疼:“那怎么行,外面这边冷,哪儿能一直在外面站着。”她起身,把沈家河按回座位上,“你呀,还是坐在你自己的位置上,帮我去教务那里领一张坐席来就好。”   “好啊。”沈家河满口答应,爬起来就往外跑,朝教务处奔去。   “嗳,你回来,让书童去就行了。”云依依跟在后面追。   只是沈家河跑得太快,根本没听见云依依的话。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引得教室里一阵狂笑。   “这个傻子,追姑娘倒是蛮有一套的。”   女学生们兴奋的议论起来。   “你们说这个云依依会不会真攀上丞相府这个高枝啊。”   “你在开玩笑吧,云依依她什么身份,沈少爷可是丞相府的嫡长孙,娶公主都不为过。”   “可是沈少爷,”说话的人指了指脑袋,“这儿有问题呀,公主可不愿嫁他。”别说公主了,就是京城学院任何一个女学生,都不会嫁给一个傻子,哪怕丞相府的门第再高,把家中的庶女嫁过去还差不多。   这样一想,   “这云依依还真有可能攀上丞相府。”   “那她这是捡了滔天的福气呀。”   “羡慕啊,羡慕把福气给你呀?”兵部尚书家的小姐和户部尚书家的小姐打趣。   “我才不要呢。”   ……   女学生们八卦着。   男学生们蹙着眉,心底里羡慕着沈家河,云依依不管门第怎么样,相貌是真的美啊,养在府里天天疼爱着,赛过活神仙啊。   他们心里龌龊着,却一个个装出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嘴上不饶人:“吵死了,来学院是读书的,你们这些个女学生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钓金龟婿吗?”   女学生们反口相机:“呸,我们可都是家中的嫡小姐,哪儿用得着钓金龟婿,每天上门提亲的人都排到皇城根外了好吗。”   “是、是、是,你们不愁嫁,提亲的人都排到皇城根外了。”男学生敷衍着示好,知道在嘴上是吵不过这些个大小姐的,懒得跟她们一般见识。   沈家河扛着桌子风风火火的搬进教室,后面跟着云依依直喘着气追着,再最后面是沈家河的书童抱着一个坐垫忐忑的跟在后面。   沈家河走进教室看了一圈,把桌子放到了他的桌子旁边,过道的位置上,笑呵呵的问云依依:“漂亮妹妹,你跟我坐一起好不好?”   “沈公子,你这么喜欢漂亮妹妹,准备什么时候去将军府提亲呀。”有人起哄。   “将军府是云小姐的表亲家,提亲还得去云洲。”   “提亲?”沈家河把桌子放好,抬头认真的问,“提亲是什么?”   众人笑:“提亲就是你以后都能和你的漂亮妹妹一直在一起了。”   沈家河眼神一亮,拍着巴掌:“好啊,好啊,我要和漂亮妹妹在一起,等放了学我就去云洲提亲。”   “沈少爷你一个人去可不行,得叫你家长辈去才行。”   “那我就叫我爷爷一起去。”沈家河严肃的说。   哈哈哈,又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别听他们瞎说,他们这是在拿你寻开心呢。”云依依小声提醒。   沈家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嗳,”有人可就不乐意了,“云小姐这话什么意思,是瞧不上我们沈小少爷吗?你知道沈少爷是谁吗,那可是沈家未来的家主。”   “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女,能攀上沈家的高枝,做梦都得笑醒吧。”锐王爷家的世子肖剑白不屑的嘲讽。   “不许你们这样说漂亮妹妹!”沈家河生气,起身就去推了肖剑白一把。   肖剑白一个跟头摔倒在地上。   “怎么,还要动手?”肖剑白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沈家河一起嘲笑,“小傻子,你以为你有个丞相爷爷我就怕了你呀。”   “吵什么吵!”一声呵斥声传来,柳先生踱步进门,两撇薄唇下压着,冷冷的看向沈家河和肖剑白。   两人一个哆嗦,都吓得站直了身子,不敢再说话。   柳先生路过沈家河座位,过道中间挡着的桌子时狠狠的踹了一脚,将其踢开。   沈家河顾忙去扶起桌子,委屈:“这是给漂亮妹妹的位置。”   柳先生冷冽的目光从沈家河身上扫过,再看向一旁站着的云依依眼神中带着醋意:“谁允许你摆这的?这是教室,不是你们能胡闹的地方。”他走到先生的座位前,指了指旁边的空位,“把坐席放这儿吧。”   云依依直愣愣的瞪向柳先生。   柳先生视若无睹,继续指挥沈家河把坐席放到他指定的位置上。   云依依不想给沈家河添麻烦,一个座位而已,坐哪儿都是一样的,没说什么,坐到了柳先生的旁边。   柳先生看她愿意坐在自己身边,嘴角微微翘起。   他拿起桌上的暖炉,要送来给云依依,只见云依依从她随身带着的小竹篮子里拿出了一个暖手炉,抱在手里,他只得将暖炉悻悻放回桌子上。   他又解下自己的披风,想去为云依依披上,只见她又从她随身带的碍眼的小竹篮子里拿出一件披风披在身上,他拿着风衣的手和踏出了一半的脚僵在空中,好不尴尬。   “怎么,我不能用暖炉,披披风?”她看着他,还好死不死的反问了句。   柳先生咬牙:“能,怎么不能,你想用暖炉就用暖炉,想披披风就披披风,高兴就好。”   “先生,我们也……”有学生冻得发抖,开口问。   “不许!”没等学生说完,柳先生直接凶狠的打断了他的话。   吓得那学生头低的恨不得埋进桌子下面,不敢再吭声。 第38章 打情骂俏   柳先生压着火气上着课。   每讲一个点都要喊云依依起来回答一次问题, 摆明了是在故意刁难她。   云依依初来京城学院,还没上过课呢,就当大家都以为她不可能答出来的时候, 她不仅把所有的提问都回答上来了,回答的还相当的有水平。   众人心里不禁犯嘀咕, 云洲不是个偏远的乡下吗, 那个地方不是全都是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吗,云依依的学问怎么可能这么好。   他们会这样想倒也不全是偏见, 云洲那地界以商业闻名,那里的人全是靠跑码头过上好日子的人,轻轻松松就赚到了钱,吃喝不愁, 确实没几个人能静下心来读书的。   云依依前世身体不好, 无论在云洲,还是来到将军府, 每天都闷在屋子里不出门, 唯一的乐趣就是看书,虽没人教,但看得多了也就懂了。   柳先生连问了几个问题云依依都对答如流, 便捡着难的去问。他身为京城书院院长的亲传弟子, 太子客卿,被国子监祭酒看中的人,被捧得那么高,学问自然是比云依依要厉害的。   他有意为难云依依,专挑着偏门的、难解的问题问, 别说云依依了,就是一直在京城学院上课的学生们都答不上来。   “不会?”柳先生踱步到云依依桌前, 弯下腰来,与云依依的视线保持水平位置,心情愉悦的问,“我可以教你的。”   “不需要。”云依依表情淡漠。   “不需要?”柳先生的语气带着不可置信。他可是柳先生啊,多少学子盼着能听他的一堂课,能得到他单独指导的机会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她竟然说不需要?   “我又不考取功名,知道这些做什么,没兴趣。”   “噗。”有人强忍着笑,还是一不小心发出了强忍不住的讥笑声。   柳先生带着面具,看不见脸上,不过从他微微颤抖的嘴角来看心情应该不是很美妙:“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人家不在乎,你又能拿人家怎么办?   柳先生计划落空,有些气急败坏:“我从未见过你这样不思进取的学生。”   “如今见到了。”   柳先生眯起眼睛,想到一种可能:“你就这么怕我单独教导你,怎么,怕你爱上我?”   “我是懒得见到你。”   柳先生嘴角下撇,心情又不愉悦了:“明天学休,把《大学》抄十遍,学休后交给我,不然我直接去教务那把你学籍给你撕了。”   “真够小人的。”云依依没想到柳先生无耻到连这种话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柳先生傲娇的撇开脸,浑身上下写满了“我不高兴”四个字。   沈琴棋面纱下长满红疹的俏脸得意洋洋,她捋着头发左右摇摆。瞧瞧,自己来了果然不一样吧,什么柳先生看上了云依依,正在追求云依依,柳先生分明是嫌弃云依依,处处给云依依使绊子呢。   她是自我屏蔽,没瞧出两人间的打情骂俏。在她看来,柳先生这样做全是为了她。因为柳先生知道他昨日的作为肯定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他今天这样做就是在告诉她,他对云依依没意思。   沈琴棋很是受用。   突然,她感到脸上一阵刺痛,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无数个点火辣辣的刺疼。   她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声音。   “琴儿姐,怎么了?”坐在旁边的肖剑白关切的问。然后看到她遮着脸的白色面色上一点一点染上鲜红的血迹,“琴儿姐,你的脸……”他不由惊呼出声。   随即引来更多人的注意,胆子小的女同学直接尖叫出了声:“脸,你的脸!”   她的脸怎么了?云依依恐惧极了,她带着面纱,他们难道还能看到她脸上的疹子?她的手抚上面纱,感受到了上面的湿润。   “血,你的脸流血了!”终于有人告诉了沈琴棋实情。   她颤抖着把手从面纱上拿下,掌心、指尖一片血红。   “琴儿姐,你没事儿吧。”方喜儿关心的跑过来,一把将她的面纱扯下,一张长满疹子流血化脓的脸让人看着不禁反胃,哪里还有一点京城第一美人的风采。   离沈琴棋最近的肖剑白看到这张脸,吓得直接后坐在地上,倒退了两米远。   “你干什么!”沈琴棋伸手去夺方喜儿手中已被鲜血染得鲜红的面纱。   方喜儿藏在身后不给:“琴儿姐,你不能这样,你的伤口化脓了,不能捂着,越捂伤口会越严重的。”   “是你!”沈琴棋看到方喜儿这个样子彻底明白了,“你是故意害我的对不对!”   “琴儿姐,你在说什么呀,我都是为了你好,伤口真的不能捂着。”方喜儿答非所问,不自觉已经飞扬起来了的嘴角已经出卖了她。   “我的脸会变成这样一定是你给我吃的那东西害得,你说,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琴儿姐,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害你呢。我早上确实给你了一些药丸,但那是云依依给我的,她告诉我吃了它可以美容养颜,我想着或许对你的脸有好处才给你的。”这是她事先想好的说辞,把矛头指向了云依依,索性药是云依依的,吃坏了人,该负责人的也是云依依。   众人看向云依依,她手里抱着暖炉,镇定自若的坐在位置上,用同样疑惑的目光看向方喜儿:“什么东西?我没有给过沈小姐任何东西啊。”   “就是‘美肌丸’,是你给我的。”   这回还没等云依依开口呢,方盛惜就先叫了出来:“什么,三妹妹你竟然把‘美肌丸’给了沈小姐!依依表妹昨天给我们‘美肌丸’时候不是特意交代了肌肤有伤或者溃烂的人万万不能服用的吗,如果肌肤有伤或溃烂者吃了以后伤势会越来越严重。琴儿姐之前吃鱼过敏的事大家都知道,今天过来也带着面纱,你作为她的好朋友会不知道这件事吗?还把‘美肌丸’给琴儿姐,三妹妹,你存的是什么心思啊!”   方盛惜平日里寡言少语,如今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让人吃惊,更让人吃惊的是她话里的内容。   “二姐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依依表妹她什么时候说过肌肤有伤的人不能吃?你不能因为和依依表妹关系好就这样诬赖我。”方喜儿咬死了云依依没说过这话,反正她们各说一词,也没人能确定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第39章 杀人了   然而她忘记了还有一个能够出来作证的人。   “方公子, 云小姐说过这话吗?”有人向方韵白求证。   方喜儿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有恃无恐,方韵白是她嫡亲的弟弟, 自然会帮着她说话。   谁知方韵白看了看方喜儿,又看了看云依依, 最后冲云依依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依依表妹在给药丸的时候确实说过这句话。”   “方韵白, 你脑子坏掉了,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小心回去我让娘揍你。”   方韵白一脸正义之色:“我只是说出了实情罢了,姐姐要告状就告去吧,看娘是会向着你还是向着我。”   “你……”云氏待方喜儿极好,但遇到方韵白的事儿还是得靠边站, 不得不自打脸, 改口道,“或许她是说过这话吧, 我记不太清了。不过这也不怨我呀, 她把这东西说的那么神乎其神的,我只记得它的好处了,以为是好东西才给的琴儿姐, 我也是好心。谁知道这东西吃了会烂脸, 吃了烂脸的东西能是好东西吗?一定是这东西有问题,所以琴儿姐吃了才会烂脸的,云依依她就是存心害人!”方喜儿最后还是奋力的把屎盆子往云依依身上扣。   柳先生来到沈琴棋面前,沈琴棋抱着一张面目狰狞的脸,看到他靠近, 高大的身躯挡在身前,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乳香香料的气息。她一时间忘却了疼痛, 望着柳先生含情脉脉。   “东西。”柳先生冰冷的说。   “啊?”沈琴棋瞪着一双大眼睛,茫然的望着他,嘴角微微翘起,是她天天在铜镜面前练习的最天真、最引人想要去保护的模样。   然而她却忘却了,她如今顶着一张怎样的脸,做这一副表情有多么的狰狞恐怖。   “方喜儿给你的东西。”柳先生重复了遍。   “啊?哦。”沈琴棋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   “找个大夫来一验这药究竟是好是歹便知到底是谁存了害人之心。”   “是啊。”众人附和。   京城学院里有专门的大夫驻留,都是从宫里退下来养老的太医。大夫拿过药丸看了看,闻了闻,尝了尝,眼神大亮,不停的说:“好东西,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王太医,这药丸真是好东西?”肖剑白不太相信。   “山参、鹿茸……”王太医连说了十几种药材名称,“都是顶级的药材,制作也讲究的很,这药丸是绝顶好的东西。”   “那为何沈小姐吃了会变成这个样子?王太医,你再看看是不是药丸里面被人添加了什么害人的东西?”肖剑白拉着王太医的胳膊质问。   “这……”王太医为难,“这药材成分复杂,恐怕有几十甚至上百种药混合材制成,光凭尝的,我也只能判断出其中十几位药材来,没有看到配方我也不知道沈小姐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配方呢。”肖剑白毫不客气的问云依依,“药是你给的,配方有的吧。”   云依依不动声色的瞧了柳先生一眼。   柳先生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云依依打开竹篮,从里面拿出一张配方,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王太医拿着药方看了半响,不住赞叹:“好啊,好啊,好。”又拿起药丸碾碎了细细查看、品尝,“没错,这药丸就是这配方上的药材制成,没有添加其他的东西,这药是好东西,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他确定道,再看向沈琴棋,捋了捋胡须,沉声道,“沈小姐的脸会变成这样,却也是因为这药引起,不是因为这药不好,而是这药有促进身体代谢的功能,让沈小姐脸上的伤势也加重了。我只能说这药是好药,只是不适合沈小姐现在服用。”他最终给出结论。   王太医的话等于给方喜儿判了死刑,纵使她再花言巧语也百口莫辩了。   药是好药,不害人,证明云依依没有恶意要去害任何人的心思;   却不适合沈小姐现在服用,人家之前也说了,这药肌肤受伤或溃烂者不能使用。方喜儿还专门把药给沈琴棋服用,究竟存了什么心思?路人皆知。   “方喜儿,我要杀了你!”沈琴棋血红着眼睛向前一仆,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掐住方喜儿的脖子。   她气得发狂,哪里还有往日半点沈大小姐的端庄气质。她现在的样子就像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魔鬼,满身沾满了鲜血凶神恶煞的掐着方喜儿的脖子,哪里还有半点京城第一美女的影子。   “啊!”女学生们吓得尖叫着逃出了教室。   男学生们也都躲得远远的,牙齿打颤。   竟没一个人敢上前阻拦的。   “沈琴棋你疯了!”方喜儿死命拍打着沈琴棋的胳膊,在她的手臂上掐出了两道血印,“你放开我!”   沈琴棋此时已然疯了,她引以为傲的脸毁了,让人看尽了笑话,她还着还有什么意义,她要让方喜儿给她偿命!她加重着手上的力道,用力掐着。   看着方喜儿越来越虚弱,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一股尿骚、屎臭味从她身上传出,熏得众人屏住呼吸,强忍住呕吐的感觉。   方喜儿的嘴巴长得大大的,目光涣散,呼吸进少出多,口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流到沈琴棋的手上,与沈琴棋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沈琴棋咧嘴狂笑,近乎发狂,她拼命的摇晃着方喜儿的身子,宣泄着心中的怒意。   她是真的要杀死方喜儿!   “住手。”柳先生在方喜儿奄奄一息的时候才出手阻止,他捏住沈琴棋的手腕,用力一捏,沈琴棋颓然没了力气,不自主的松开掐住方喜儿的手。   方喜儿咚的一声摔倒在地,模样狼狈,却还喘着气。   沈琴棋愤愤不平。   “要杀死她出了学院的门再动手,学院清净之地,见不得血腥。”柳先生的语气依旧冷漠,瞧也没瞧地上的方喜儿一眼。走回坐席前,拿起自己的披风披在身上就要离开,路过云依依的时候,他弯身提醒,“别忘了,《大学》十遍。”在他眼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还不如罚云依依抄书来得重要。 第40章 自作自受   方喜儿在王太医的抢救下“活了”过来, 被送回了将军府。   沈琴棋也在学院先生的陪同下裹着披风罩着头回了丞相府。   方盛惜心怀疑惑,回家的路上问云依依:“你早就猜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云依依装作没听懂:“什么?”   “沈小姐的脸,你早就猜到喜儿姐会把‘美肌丸’给沈小姐了?”   “我又不是方喜儿肚子里的蛔虫, 我哪儿知道她想什么。”云依依矢口否认。   “是吗。”方盛惜显然不太相信,夸赞道, “依依表妹, 你真厉害。”   “你就不害怕?”   方盛惜摇头:“我害怕什么,我也不喜欢喜儿姐和沈小姐啊, 她们呀纯属活该,看到她们这样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没想到你胆子还挺大。”云依依意外。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方盛惜的存在感都很稀薄。在云氏的特意□□下,方盛惜的性格很柔弱, 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整日闷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着人也总是低着头, 不敢说话。   云依依一直以为方盛惜的胆子很小, 没想到刚才沈琴棋满身是血的掐着方喜儿的脖子那么吓人的场面,女学生们吓得全都跑出了教室,男学生们也都吓得退得老远不敢看。方盛惜竟只退了几步, 全程看着, 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看来是时候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位方二小姐了。   这一回方喜儿吓得不轻,脖子上的伤是治好了,却得了癔症,整日吵吵着有人要杀她,疯疯癫癫的, 被云氏关在了屋里,不许她出门丢人现眼。   连带着云氏自己个儿也不出府了, 这回沈琴棋和方喜儿的事闹得不轻,两人直接被京城学院退了学。如今外面都在说她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害得沈家小姐毁了容。   云氏又恼又气,可除了骂方喜儿两句,什么也改变不了。还不得不拿着礼物,舔着脸带着方喜儿到丞相府去赔罪。   结果吃了个闭门羹,方喜儿的名声算是全毁了。   云氏有心拿云依依出气,把屎盆子扣到她身上的。可事发在京城书院,书院的先生和大夫当场验了药,给事情定了性,云氏就算再口舌如簧也颠倒不了黑白。而且那个小畜生狡猾的很,用那个什么“美肌丸”给将军府里的人灌了迷魂汤,一个个都向着那个小畜生说话,她只要开口教训那小畜生两句,一群人站出来为那小畜生说话,真是气死她了。   有方大小姐和将军府里众姨娘和小姐们维护,云依依在将军府里的日子过得还算自在。   她学休在家,却不得清闲,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抄录《大学》。《大学》字数不少,两千多字,她抄了一整天,手都酸疼了,才抄了一半,累得不行。   她扭头看见院中的沈渝洲,他这一天从早忙到晚,天还没亮就起来打扫院子、烧水,再又劈柴,现在又在一趟一趟的打着水。同样是院中小厮,小伍则闲得无所事事只剩下盯着树上的落叶发呆了。   她突然计上心来,冲沈渝洲招了招手。   沈渝洲看到,忙放下水桶,快步小跑着过来,站在窗外,恭敬的喊了声:“小姐。”   沈渝洲今年十四岁,比云依依要小半岁,一张脸还略显稚嫩,一看就是张小孩子的脸,个子却已长得老高。云依依有时不禁奇怪,沈渝洲之前不是都被欺负的吃不饱饭了的嘛,他是怎么长这么高的。   “你识字吗?”云依依问。   沈渝洲摇头。   “想不想学?”她红唇微翘,诱惑着。   沈渝洲瞪着个大眼睛,抿着唇,两只手搅在一起扣把,忐忑的看着云依依不敢回答。   “我来教你。”   沈渝洲露出既惊恐又期待的表情。   云依依招了招手,让他进来。   沈渝洲缩着脖子,怯生生的走进书房,紧张的站在书桌前。   云依依直愣愣的瞧着他,盯了半响,没瞧出个蹊跷来。开口道:“你站那么远干嘛,靠近些。”她指着桌上那本蓝皮白字的书问他,“认识这是什么字吗?”   沈渝洲两只手握成拳,缩在胸前,头凑上前去瞧了眼,摇了摇头:“不……不认识。”   云依依微笑:“不认识没关系,对着画就行了。”伸手递给他一支沾好墨的毛笔,拉了下他的袖子,把他拽到桌前。   沈渝洲一惊,惶恐不安的看着她触碰到自己衣袖的手。   “学写字呀就是从照着画开始。”她把他拉到桌前,便端起桌上的茶杯转身离开,走到睡榻上侧身躺下,一边品茶,一边拿起一本话本子看了起来,竟一个字也不教沈渝洲认的。   丁玲看得目瞪口呆:“是这样吗?”小姐当年可不是这样教她的。   云依依一记眼刀过去:“你有意见?”   丁玲压低着下颚吐舌头:“我哪儿敢啊。”说着就去给云依依拿毯子盖在身上。   沈渝洲的字画的很慢,用了两个时辰才画好一张,已经满头大汗。   丁玲将他写好的字拿来给云依依看,一张纸上滴满了墨点,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根本不像个字,一个字认都认不出来,就是张鬼画符。   确实不是个会写字的。   云依依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她是怎么会觉得他是柳先生的。   两只手指捏着沈渝洲写的字,嘶啦一声毫不犹豫的撕了个粉碎。   “小姐,你这是干嘛呀?”丁玲惊叫出声。   云依依将撕碎的纸张碎片散在地上:“叫他重写,这也叫字?”   “是。”丁玲依言去传话,心中感慨自家小姐这折磨人的花样真是越来越多了,以后自己个儿可得小心点。   丁玲是识得字的,却最怕读书写字了。一看到字她就头疼,让她看书,还不如把她扔到校场上去操练,挨上几拳都比看书强。   因此在她看来沈渝洲现在就是在遭罪,小姐这是又在变着法的折磨他呢。   沈渝洲一张张的写,云依依一张张的撕,满地的碎纸屑丁玲是扫了一簸箕又一簸箕。   别说,这沈渝洲还真有读书的天赋,这没人讲没人教,就对著书上照着画,是越画越像样,越画越好看。   “这张不错。”终于,云依依不再撕了,两只手拿着纸,仔细看了番,满意的点头,“让他就按这个写,把《大学》写上十遍。”   “啊!”丁玲再一次惊呼出声。   “啊什么,还不快去。”云依依催促。   “是。”丁玲把话传给沈渝洲,不安的看了看他的脸色,担心的问,“你不会怪小姐的吧,小姐她也是为了你好。”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   只见沈渝洲露出真诚的笑容:“我怎么会怪小姐,我知道的,小姐她是为我好。小姐给我饭吃,让我不被打,现在还教我写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是个傻子,丁玲是越看沈渝洲越觉得他可怜,心情复杂的说了句:“你能这样想最好了,跟着小姐好好干,小姐会看到你的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沈渝洲:请叫我影帝! 第41章 谈生意   刘伯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外面寻找合适的店铺, 小姐要在京城开首饰店,这种专卖奢侈品的地方,位置一定要特别的好。这可就难为了刘伯, 他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 在这京城寸土寸金的地界上, 随便找家卖早餐的门面容易,要在繁华的街道上找间面积大又气派的店铺可就难了。   好在刘伯走南闯北多年, 精通交际,又从云依依那里支取了几千两银子做开路用,还真让他找到了间不错的铺子。   这天他跟老板约好,把云依依邀了出来签单据。   他们出门比较早, 在街上逛了逛。刘伯找的铺子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 云依依下了马车走在街上。   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人流不息十分繁华,妇人们穿着华丽的衣裳, 在丫鬟的簇拥下走进一间间装修华丽的店铺, 等出来时丫鬟们手上各个都捧着一个个精致包装的盒子,满载而归。   云依依留心观察,每家店铺里三五成群站满了人。这样好的位置, 只要卖的东西不差, 够档次,就不愁没有生意。   这么好的地段,真的会有店铺转租?   云依依怀着这样的疑惑,在刘伯的陪同下来到了事先约定好的茶楼。   对方已经到了,雅间里坐着一个面带银色面具的男人。他左手按在右手手腕上, 轻轻的揉捏着,看到云依依进来, 抬起头,将两只手放回膝盖上,露出和善的微笑。   云依依在看到面具男人的那一刻,脸上标准的微笑瞬间冷却下来,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心中侧诽,怎么到哪儿都能遇到他。   柳先生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云依依见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起身阻拦:“云小姐,你不租店铺了吗?”   他知道的还真多!   “不租了。”云依依连头都没回他一个。她就不信了,没他的帮忙她连个铺子都租不到了。   “你确定吗?京城里一半以上的店铺都是我名下的,这条街上的所有店铺也全都是我的。”他缓缓道来,再次问道,“你确定不租吗?”   云依依停下脚步,咬牙切齿,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换上一副笑盈盈的表情,喊了声:“柳先生好。”   “依依同学好。”柳先生温文尔雅的回应。   刘伯看出不对,上前一步靠近云依依,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小姐,你们认识?”   “这位是书院的先生。”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   “哦。”刘伯点了点头,解除警/戒。   “也是百草行的老板。”   “啊?”刘伯面露惊奇,终于理解了小姐口中的讽刺之音从何而来。   古有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学医从商更是百行万业中的下九流。   这位柳先生身为京城书院的先生,本是人中龙凤,德高望重之人,却自甘堕落落入凡尘,沾满了世俗气息,竟来干这下九流的勾当。   刘伯是从跟着小姐跑商开始改变一生的,对商人没有轻薄之心,但下意识的思维还是会被世俗左右。   柳先生朝随他而来的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卫抱拳出去。   “刘伯,你也下去点壶茶歇歇吧,我跟柳先生有话要单独聊聊。”云依依吩咐。   刘伯看了眼柳先生,恭敬应道:“是。”   云依依坐到桌前。   柳先生伸手替她倒了杯茶:“里面放了柑橘,不苦的。”   云依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比起寻常喝的茶多了一份清甜的味道。   他这一举动让她不禁又想起了上一世的沈渝洲。不知为何,沈渝洲总以为她怕苦的很,无论是喝药饮茶总是想方设法的替她去除苦味,喂她糖吃。   窗户外面是茶楼的内院,打理的很是讲究,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鱼、有鸟,侧耳倾听能听到鸟的鸣叫声,与茶楼外面车水马龙的喧嚣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玩的是闹中取静的意境。   两人都不急,坐着细细的品着茶,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尝尝这个。”柳先生将桌上的一盘小菜推到她手边。是一盘油炸的小鱼干,上面淋满了辣椒,“这是这里的特色,做这个的厨子就指着这一道菜征服了当今圣上的味蕾,封他为‘天下第一大厨’。”   “那他为何不在宫里?”   “我高价请来的。”   “挖圣上的墙角?”云依依不信。   他笑而不语。   云依依拿起筷子,夹了一条小金鱼,就小拇指那么大点长,她一口吞下,咬在嘴里香脆可口,辣的她小脸红彤彤的直到了耳朵跟。她端起茶水猛灌了几口,手在嘴边不住的扇着风。   他含笑看着她,伸手又替她将她已喝尽的茶杯装上了水:“如何?”   云依依缓了半天,喘着气,笑道:“蛮爽的。”   “喜欢就带些回去。”   云依依没答他,继续板起脸来。   “怎么,还在生气呢?”他斜眼看来,试探的问。随即无奈的叹了口气,自怨自艾的说,“我都不生气了,你还生气可就没意思了。”   云依依奇怪,忍不住问:“你生个什么气呀?”   “我向你告白,而你拒绝了我,不许我生下气呀。”   云依依的脸继续红彤彤的,不知是刚才的辣劲还没消,还是被他的话羞到了,骂了句:“不要脸。”   “好了,我不生你的气了,你也不要生我的气了,咱们俩算扯平了,好不好?之前我罚你抄十遍《大学》那都是气话,你应该没有真抄吧?”他大度的说,“就不用抄了。”   “那怎么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已答应先生会抄完十遍就一定会做到,学休结束后定会一字不落的交给先生。”   “额,”柳先生握着茶杯的手不由颤抖了下,“其实不用……”   云依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会按时按量交给先生的,请先生放心。”   柳先生面具下的脸有些抽搐:“那……也行。”   “咱们这就算和解了?”他看着她。   云依依不看他,继续品着茶,看窗外。   “你看中的那间铺子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契约,也不必租了,我送你便是。”   云依依警惕的看着她。   柳先生无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他揣度着用词,“就是赔礼道歉,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毕竟是京城书院的先生,读书人的高傲还是有的,不会做强取豪夺的事的。”   “无功不受禄。”云依依拒绝,“柳先生若真的想开了,就与我按市场行情签字据吧。我知道在京城这地方做生意没点门路根本不行,柳先生这么有本事,不如再与我做一门生意。”   柳先生洗耳恭听。   “我愿以店里半成的收益求柳先生入股,做后台庇护。”   “好。”柳先生想也没想,爽快答应。   之后签字据,交付店铺,一切都很顺利,不需云依依亲自在场,全权交给刘伯去处理了。 第42章 疯了   沈渝洲才学会“画”字, 自然不能写的太快,免得露了马脚,于是他这些天是白天写, 晚上写,一天里只休息一个时辰, 其他时间都趴在桌子前“画”字, 也是苦不堪言了。   云依依这几天很忙,云洲的生意要扩展到京城有很多事要做。外面的事虽然有刘伯和丁玲帮忙, 也从云洲那边调来了个办事得力的掌柜来打理铺子的事,还是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她亲自过问拍板决定的。   好在最近云氏因为方喜儿的事而心忧,没空来“教育”她,让她不用再分神去应付云氏。   云氏这些日子又是请大夫, 又是求道士的, 终于让方喜儿回了神,不再疯疯癫癫缩成一团, 以为别人要害她了。   却也没好到哪儿去, 她这一回神让将军府更加的不得安宁,整天怨天怨地,骂声不断。   她骂沈琴棋假仁假义, 整天装出一副菩萨心肠, 其实心里头全都是黑的,心眼小的跟颗芝麻粒一般大。把前几年国子监司业家的千金在诗会上夺了沈琴棋的魁首,沈琴棋不服气,次月又举办了一次诗会,从贫寒人家的学子那里买来的诗充作自己的诗的事抢了国子监司业家千金的魁首的事给抖了出来。   骂肖剑白白长了两只眼睛, 跟个瞎子一样,出气用了, 沈琴棋做了那么多龌龊事都看不见,还以为沈琴棋是个心地善良的小白莲呢,处处护着。沈琴棋喊一声“肖哥哥”就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唯命是从,跟个傻子一样。不晓得就他一个落魄王府家的世子,在沈琴棋眼里连个屁都不如。   更骂云依依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靠着她娘的关系才能来的京城,进的京城书院。身份低微就要识相,就该对她感恩戴德,为奴为婢。云依依不仅没有这样做,还天天为难她,与她作对,给她难堪,简直就是个白眼狼,出门就该被马蹄给踩死的贱货,就该让马蹄把她那张脸踩个稀巴烂才好。   方喜儿现在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就污秽不堪,恨不得把人家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个遍,根本不像个大家闺秀,跟市井间的那些个泼皮流氓一个样。   将军府的人见着她都绕道走,生怕被她撞见,现在不管是谁只要被她看着都会被她骂个半死。谁都不是受虐狂,喜欢上赶着找骂的,都躲着方喜儿远远的。   方喜儿和沈琴棋决裂,被京城书院开除学籍的事云依依多多少少也牵扯到了其中,云氏气愤之下本来是要拿云依依出气的。她闺女犯了错出了丑被京城学院开除她没有办法,但让住在自家府里的一个表小姐也不能去京城学院读书还是很容易的,更何况这个表小姐还是她的亲戚。   她派了个奴才去京城学院给云依依办退学,云氏想着以她将军府当家主母的地位和云依依姑母的身份办理退学这种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结果办事的奴才低垂着头回来了,说京城学院不给办,并转诉了京城学院院长的原话:夫人您既不是表小姐的父亲,也不是表小姐的母亲,就没有权利替表小姐做决定,来代替办理退学。不过您是将军府夫人,如果您非要办的话也不是不行,他们学院会将五少爷的开除通知一并送过来。   “他敢!”云氏怒不可遏,拍桌子暴起。却不敢再打让云依依退学的心思,因为她心底里很清楚,对方是京城学院的院长,又有什么是不敢的。   给女儿出气固然是重要,但儿子的前途更重要。   方喜儿这件事做的实在是太糟糕了,跟沈琴棋在那么多世家公子、小姐的面前闹起来,又有王太医作证,将她害沈琴棋的事锤得死死的,一点辩解的余地都没有。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云氏也没有办法,只能等这件事过去,时间长了大家慢慢忘却。   云氏也因为这件事丢尽了脸,在将军府里都抬不起头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瞬间荡然无存,方大小姐天天骑在她头上叫嚣嘲讽,使她年纪轻轻患上了偏头痛。   与云氏的境遇相反的是云依依在将军府的人气空前的好,除了方大小姐和方盛惜,其他房的姨娘、小姐们也有事儿没事儿的就跑来她的院子咵天讨好,都是为了再讨得两颗“美肌丸”回去的。   “美肌丸”效果那么好,是她们没想到的,才开始也担心会有副作用,不过经王太医验证过后,她们彻底安了心,知道是好东西,都想再弄一些来,花钱买都行!   可惜那“美肌丸”是柳先生给她的,只有一瓶,全都分给了她们,她也没有了,于是道:“我这里也没有了,‘美肌丸’是我父亲从西域商人那里买回来的,可遇而不可求。我也得先问问我父亲,看还能不能买到些,如果还能弄到我一定会给你们送去的,放心。”她敷衍的打发她们快点走,对她们的到访不厌其烦。   晚饭的时候方喜儿阴冷着一张脸来到大堂。   “喜儿,你怎么来了?”云氏奇怪。   因为方喜儿这段时间精神状态还不太稳定,而且说话实在是太难听,连云氏自己都听不下去的。云氏准了她每日不必来大堂吃饭,让丫鬟把饭菜单独端到她的院子里。   方喜儿仿若没听到云氏的话一样,看也不看云氏一眼,姿势奇怪如行尸走肉一般直朝云依依走去。   云依依心觉不妙,蹙起了眉。   就在方喜儿距离云依依只剩一米的时候,她突然扬起手,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握在她手里,直朝云依依刺来。   云依依一个闪躲,跌倒在地上。   方喜儿手上的匕首直直的扎入云依依座位前的桌子上,她拔了下一下子没□□,双手握着刀柄,再用力一拔,一个后坐力跌倒在地上。   众人趁此机会赶紧将她制住,找了根绳子绑了起来。   方喜儿这一举动连云氏都给吓着了,吩咐侍卫把她押回了屋子,好生看着,没有允许她的允许不许方喜儿踏出屋子半步。   方喜儿在侍卫的押送下送回了院子。   方韵白来到云依依身边,伸手去扶她。   云依依躲避了下,没躲过,被他厚脸皮的拉住了手拽了起来。   她一起来就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方韵白也不恼,笑嘻嘻的看着她。   经方喜儿这么一闹,众人彻底没了吃饭的心思,纷纷就要回各自的院子。   “依依表妹,我送你回去吧。”方韵白殷勤的走到云依依的身前。   “不用了。”云依依冷漠回绝。   “依依表妹,今天让你受惊吓了,代替三姐姐向你道歉,三姐姐做出这样的事,我也没脸求你的原谅了。就让我送你回去吧,算作赔罪。我也怕三姐姐再跑出来伤害到你,有我在身边可以保护你。”   “依依,你就让韵白送你回去吧。”方大小姐拍着胸脯,也是被方喜儿刚才的样子吓坏了,“喜儿今天真的发狂了,有人送你回去会安全些。”   云依依犹豫了下,想着从大堂到她住的院子就几百米的距离,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五表哥了。”   方韵白如愿以偿,开心的说:“不麻烦,不麻烦。” 第43章 前世姻缘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绽笑颜……”路上,方韵白嘴里哼哼唧唧的唱着不伦不类的调子,心情很是不错, 丝毫没有把刚才方喜儿的发疯放在心上。   云依依静静的跟在后面,不言不语, 只想走快些, 快点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去,摆脱方韵白的纠缠。   “依依表妹今年有十五岁了吧。”唱了两句, 方韵白开始跟云依依扯着话题。   云依依不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   要是以前,方韵白被人这样无视铁定是要发狂跳脚的。可今天他的心情似乎特别的好,云依依这样待他, 竟一点也不生气。他上赶了两步, 又重新走到云依依前面,双手枕着头, 背过身面向云依依倒退着走, 纨绔的问:“依依表妹可有议亲?”   云依依不想回答,但他挡在她的身前,摆出一副你不回答我就不让道的架势。她只得耐着性子答:“不曾。”   听到心之所想的答案, 方韵白笑得更开心了, 又朝她凑近了几分:“依依表妹觉得我如何呀?”   云依依凝目蹙眉。   “我是将军府的嫡子,我老爹常年不在家,我娘估计也生不出个孩子来了,我就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子,以后这偌大的将军府都是我一个人的。”   “唯一的嫡子?”云依依揪出他话里的语病, “我怎么记得这将军府还有一位嫡长少爷。”   “你说我大哥?”方韵白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他跟随父亲去镇守边关了, 那是什么地方,战场啊!刀剑无眼,谁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算运气好活着回来了,缺个胳膊断个腿也是在所难免的,这样的人能当家主?”   咒人的恶毒话张口就来,简直跟他那个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姐姐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云依依的院子在将军府西边的角落里,就云依依一个人住的院子在那处,这个地方平日里少有人来。他们往云依依的住所走着,开始还能遇到一两个路过的丫鬟、小厮,再往深了路上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此时日头已落,月亮刚出了个新芽,云依依和方韵白两人也没点灯,周围昏昏暗暗的。   他停下脚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左躲,他左挡,她又闪,他右拦。   “表哥这是何意?”   “你知道吗,外面有多少名门贵女想要嫁给我。”他继续吹嘘着,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古往今来多少表哥、表妹恩爱的故事流传下来。我告诉你,这表妹呀生来就是为了嫁给表哥的,”他伸出两只食指并在一起,“这表哥、表妹呀最是般配了。依依,”他肉麻的喊了声,“我如今瞧上你了,这是你的福气,你要懂得惜福,知道吗。”   云依依想笑:“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求娶我为妻吗?那你还是先说服姑母,让她带着彩礼去云洲提亲,看我爹同不同意吧。”说完绕过方韵白就要离开。   方韵白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正妻有什么好的,就说出去好听而已,很累人的,府里面大大小小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要操心,老的快。你身体不好,我哪儿忍心你受这个苦。这女人嫁了人后能得到夫君的疼爱是最重要,其他的都是虚的。”他说着恶心人的话,手不老实的从她手腕上滑下来,握住了她的手。   “方韵白,你做什么,放开!”云依依呵斥,试图甩开他的手。   她没想到他的胆子竟会这么大,敢在送她回来的路上对她动手动脚,刚才他可是当着府里所有人的面送她回来的。   她敢让他送她,就是弩定了他不敢对她怎么样。   方韵白这人胆小、好色又自私。   前世,他也像现在一样垂涎着云依依的美貌,想要纳她为妾,但云氏不许,怕他被狐狸精迷了心智,耽误了学业。给他安排了几个通房的丫鬟,许诺他,只要他考上秀才,她就允许他纳云依依为妾。   方韵白这个人好色是真的,但胆子小也是真的,不敢违背云氏的话。云氏不让他动云依依,他当真不太敢动云依依。平日里也就说几句流氓的话恶心恶心人,倒没敢真上手。   直到云氏要把她许配给一个五十多岁的太子太傅做续弦,他知道纳云依依为妾无望,才半夜潜入她的院子,欲对她行不轨之事。   云依依当时奋力反抗,用花瓶砸破了他的头。又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过院墙逃到了街上,她奋力奔跑来到了丞相府。   她在京城无依无靠,当时她脑海里只能想到一个人,或许会愿意帮她。那个在万花宴上方喜儿特意加了无数个形容词用高嗓门喊着强调介绍过她卑微的身份后,在场的唯一一个没有对她露出轻浮之色的少年,丞相府沈家的小公子——沈家河。   她与他不过匆匆见过几面,寥寥数语,并无过多的交情。   她来找他也是迫不得已,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实在是在京城她认识的人里能够跟将军府抗衡的也只有丞相府了。   她拍打着丞相府的大门,身后将军府的家丁也追赶了过来,离她越来越近。就在她即将绝望的时候,丞相府的门开了。   门卫看到她,又看了眼追着她而来的将军府的家丁,毫不犹豫的把她放了进来,关上了大门。   “多谢。”云依依抱着身子瑟瑟发抖。   门卫看她可怜,把自己的屋子让了出来,让她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带她去见了沈老太太。   云依依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沈老太太,沈老太太听后很是同情。   她请求沈老太太能够让人送她回云洲,她父亲身边。   沈老太太同意了,却问了她另一个问题:“你想嫁给太子太傅吗?”   云依依垂头轻摇。   沈老太太告诉了她一个她从未想过的可能:“你姑母敢答应太子太傅续弦的要求,就说明你父亲也同意了这件事。”   “不可能的。”云依依抬起头,坚决不信。   沈老太太压了压手,示意她先听完:“有些事你身居闺阁之中可能不知道,有人举/报你父亲勾结外贼,投敌叛国。”   “不可能!”云依依再次说道。   沈老太太叹了口气:“事实究竟如何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清楚,但如果圣上相信了这件事,到时候不止你父亲一个人,你的性命也将不保,将军府难免也会被牵连其中。这个时候你姑母把你许配给太子太傅,也许是想帮你父亲摆平一些事情吧。”   云依依沉默,若有所思。   “其实太子太傅能做到的事,我家老爷也都能做到。”沈老太太话锋一转,“只要云大人愿意远离朝堂,归隐山林保住他和你的性命,我家老爷还是可以办到的。”   “老夫人,您为何要帮我?”   沈老太太露出慈祥的微笑:“我们家家河你见过的吧,他很喜欢你,想娶你为妻。不过他年幼时生了场大病,伤了脑子,有些痴傻,不知你介不介意?”   “娶我为妻?”云依依重复了遍,有些感动。   自从来到京城以后,她天天受着方喜儿的打压,说她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说她身份低微。她被方喜儿身边的朋友们肆意嘲笑,被各世家的公子们用色眯眯的眼神瞧着,视作玩/物,自尊心早已被践踏得成了尘埃中的尘埃。   这还是她来京城以来,第一次有人跟她说愿娶她为妻。   沈老太太点头:“只要你自己愿意,剩下的事都无需你担心,我会亲自出面说服你父亲和姑母。”   第一次有人来讯问她的意愿,尊重她的想法。   “我愿意的。”她哭红来了眼睛,“多谢沈老太太。”   因为有着前世的记忆,所以云依依没有想过方韵白会这么快就按捺不住性子,暴露本性,对她下手。   他双手抓住她的两只胳膊,嘴凑过来就想亲她。   因为她没有意识到前世方韵白之所以能按捺住那么久,是因为她成天都呆在将军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儿也不去,他心里已经认定她就是他的人,没人来抢。重生一次,云依依太过锋芒耀眼,学院里哪个男人不对她有非分之想的,柳先生、沈傻子,还有众多的其他人,他感到自己的东西被人窥视了,他怕她被人偷走,他要让她彻底成为自己的东西。 第44章 改变   “放手!”云依依奋力摆脱。   方韵白哪里肯, 拉着云依依的手就把她往自己身上拽。   “小姐。”黑暗中走出一个人,他眼神阴狠的盯着方韵白抓着云依依的两只手,周身散发着杀气, 一步步的靠近云依依他们。   “谁!”方韵白恼怒,额上青筋暴起, 扭头看是谁那么大胆, 敢破坏他的好事。他看到沈渝洲一身小厮的衣服,不耐烦的吼了句, “滚!”   沈渝洲眼泛青光一步步向前,脚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你怎么还不滚!”感受到有人靠近,方韵白呵声厉吼,“你想死是不是。”   沈渝洲站到方韵白身后, 个子竟然比方韵白还要高, 只是他平日里做活一直勾着身子看不出来,云依依现在才发现。他低下头, 盯着方韵白的脑袋, 像只盯上了猎物的狼,眼里冒着凶光。   方韵白抬头,对上沈渝洲的嗜血的双眼, 颓然松开了抓着云依依的手。   云依依慌忙的从方韵白手下逃了出来, 躲到沈渝洲的身后。   “小姐,你先回去。”沈渝洲咬着牙,从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嗜血的声音。   这个声音她很熟悉,是前世里他发狂时的语气,他用这个声音告诉她, 方家该死、丁玲该死、沈家河该死……所有和她有关的人都该死!   看着这样的沈渝洲,前世那股刻骨铭心的恐惧袭上心头。   她颤抖着身子想要逃离, 这一刻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在害怕方韵白,还是在畏惧沈渝洲。   她仓惶着逃走,穿过花园、浣洗房、杂役所,她看到了自己所住的院落的大门,蓦然停下脚步,转身回首,看向黑漆漆的身后,离开时沈渝洲那双要杀人的眼神浮现在眼前,与前世沈渝洲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他们真的是一个人!   本性偏执而嗜血。   重活一世面对云氏、方喜儿、方韵白、沈琴棋……她恶语向之,不留颜面,因为他们还和前世一样,那样的高高在上,自大无比,自私自利的欺负她,她对付起他们来毫无负担。   但是面对沈渝洲,她内心充满了矛盾,回想前世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偏执疯魔的?   今世的他还是个什么错事都没有做过的可怜少年,他老老实实的在她院中做着最辛苦的活,毫无怨言,她却一直在拿前世他做过的错事惩罚他,这样真的对吗?   她的脑子很乱,犹犹豫豫的又走了回去,回到了她离开时的地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知道这样的行为很愚蠢,起码应该叫上丁玲一起去,可她却没有……   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发疯的样子吗?   或许她对他还抱着些许的期望,不想他变成前世的样子吧。   她不敢承认。   在他做过那么多伤害她的事后,她还想着原谅他。   她不愿承认自己是这样一个软弱的人。   不愿承认他在她心中是不一样的。   不愿承认她或许还……爱着他?   她回到她逃离的小花园,黑暗中,方韵白的胳膊被沈渝洲掰在身后,扭到一个极度扭曲的位置。   方韵白的嘴里被塞着一团东西,发不出声音。   月光盈盈,她看着方韵白面脸泪水,混合着泥土与砂石。他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向她求救。   沈渝洲背对着她,并没有看到她又重新回来了,看到方韵白的动作冷笑着狠狠的拍打着他的脸颊:“你敢选在这个地方对小姐不轨,不就是知道不会有人来吗,这副表情是做什么,以为谁会来救你?”   “呜呜……”方韵白鼻涕眼泪糊满了脸,死死地盯着云依依露出祈求的目光。   “沈渝洲……”云依依出声。   沈渝洲拽着方韵白头发的动作僵住了,艰难的转过身子,看到云依依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小……”他冷漠的脸上裂出无助的表情,忐忑的不知所措,拽着方韵白头发的手不知道放到哪里,慌张的在地上看来看去,好想找个洞出来把他藏进去,销毁罪证。   “好了,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他会死的。”云依依平静的说。   沈渝洲愣愣的点头,听话的丢下被他拽着头发的方韵白。   没了沈渝洲的抓力,方韵白一头栽进泥土里。   无人管他,沈渝洲起身,低垂着脑袋乖巧的跟在云依依身后回了院子。   一进院门,他就“咚”的一下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小姐,奴才知道做错了,请小姐责罚,不要赶我走。”   云依依看着他惶恐的样子叹了口气:“你没有做错,今天多亏了你救了我,谢谢。”   他跪在地上,抬起头,与云依依四目相对,眼里是异样的目光。   云依依也看着他,眼神复杂。   丁玲听说了晚上发生的事后自责不已,抹着眼泪道:“小姐,以后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绝不离开小姐半步。”   “好了,别哭了,这事不怨你,是我派你出去办事的,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你下去吧。”   “是。”丁玲擦着哭红的眼睛。   “等等,”云依依叫住她,“记得拿赏钱给沈渝洲,今天多亏了他我才没出事。明个儿去外面给他做两套新衣服,院子里的活也让王婆和小伍一起分着做吧,他房间的门也不用上锁了。”   “是。”丁玲应下。她可怜沈渝洲许久,一直希望他能快点通过小姐的考验,要是平时她听到小姐这样的吩咐肯定会很高兴,说上几句俏皮话。但今天小姐出了这样的事,她满心都在小姐身上,根本高兴不起来。   出了门,沈渝洲担忧的站在门口,轻声问:“小姐怎么样了?”   “已经睡下了。”丁玲看到他身上沾满了泥土,脸上还有些许血渍,知道这是为了救小姐留下的,以为他受了伤,“我让小伍去帮你打水,你先去洗洗吧,我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用请大夫了,我没有受伤。”   丁玲看到他这副样子,哪里会相信。   “真的。”沈渝洲强调,“这些血不是我的。大晚上的就不要去请大夫了,免得惊扰了别人。”   丁玲再三确认了沈渝洲没有受伤后,便不再提去找大夫的事了,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大大的荷包,是她备在身上给来京城帮忙的大掌柜们的赏钱,里面足足有一锭银子:“这个你拿着,明儿个我再去街上给你做两身衣服,给你屋里添置些东西,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我提,以后你房间的门也不会再上锁了。”她一股脑说完了云依依的交代。   沈渝洲忐忑的问:“这些是小姐的意思吗?”   丁玲点头。   “多谢小姐。”沈渝洲收下荷包,眼神晦暗莫测。 第45章 缺胳膊断腿   云氏直到后半夜才发现方韵白出了事, 还是方韵白院里的一个通房丫鬟跑到她院子里闹才知道的。   晚饭的时候方韵白主动送云依依回院子,还专门遣走了身边的侍从。   这些人跟在方韵白身边多年,自是清楚自家主子的龌龊心思, 方韵白从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他向来无利不起早, 会主动去送人, 就是有所图。他们聪明的意识到主子这是看上表小姐了,想趁送人的机会占便宜, 吃表小姐豆腐呢。所以方韵白去了许久没有回来,侍从不仅不着急,还帮着隐瞒,怕旁人去搅了自家主子的好事。   跑去云氏院里闹的通房丫鬟是方韵白的新宠, 前两个月才爬床上位的, 跟方韵白正蜜里调油、情意正浓,这段时间方韵白天天留她在身边睡着, 甜言蜜语的哄着, 她便以为自个儿攀上了高枝,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在院子里头横行霸道, 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晚上她搁院子里等了半天, 没见方韵白回来,便生了气。质问过跟在方韵白身边的侍从知道他是去送表小姐回去后一直没回来就发了疯,竟跑到云氏院子里闹去了,说怀了方韵白的骨肉,吵着让云氏给她做主。   云氏一听, 勃然大怒,让人给她狠打了一顿, 也不管她真怀孕还是假怀孕,反正肚子里的孩子是绝对留不住了的。   通房丫鬟被打了个半死,大半夜的被扔出了府去。   “糊涂。”云氏气还未消,拍着桌子骂。   云氏不是不许方韵白有通房丫鬟,方韵白这个年纪有通房丫鬟是很正常的事,他院子里的丫鬟都是她安排的,方韵白平日里拉她们来排解忧愁,做个通房,她都是默许的。   方韵白糊涂就糊涂在有了孩子,要不是那通房丫鬟脑子不清楚,早早的把这件事给嚷嚷出来,让她知道了。等孩子生下来,这还没娶妻就有了庶子,要是让别人知道,以后哪个高门子弟家的嫡小姐愿意嫁他的,云氏万幸这个丫头是个傻的,主动说了出来,要是来个心机深的,想方设法把孩子生了下来可难办了。   看来以后方韵白的院子她得再看紧了些。   “他还没回来?”云氏揉着太阳穴,问方韵白院中的人。   “是。”侍从不敢隐瞒。   “胡闹。”她小声嘀咕,心中泛起隐隐的担忧。   她虽天天嘴上说着瞧不起云依依,但云依依怎么说也是她的亲侄女,县令府的嫡小姐,跟方韵白院中那些花钱买回来的丫鬟终究是不一样的。方韵白要是做得过了,她那哥哥要追究起来还有些麻烦。   她从鼻孔里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吩咐:“快去把他找回来。”   侍从半天没回来,云氏开始还没当回事,反正吃亏的是云依依,总不会是她的儿子。   但寻了半个院子,侍从们都没找到方韵白,云氏开始急躁起来:“还没找到吗?”连夜叫醒了将军府里的全部侍卫,搜索了整个将军府,才在花园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方韵白。   方韵白是被人扛着回的院子的,手脚全都断了,脸也被打得鼻青脸肿瞧不出原来的模样。   “娘,娘……”方韵白躺在床上,惨烈的喊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能哼哼唧唧的喊着娘。   “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云氏颤抖着上前握住方韵白的手,不敢相信儿子会在自己府里变成这个样子。   “云、云……依……依……”方韵白不知道沈渝洲的名字,便把所有仇恨都记在了云依依身上。   “云依依!”云氏气得要杀人,“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波及到自己的儿子,云氏再也忍不住了,带着将军府全部的护卫杀气腾腾的来到云依依所住的院子,要为方韵白讨个说法。   沈渝洲、刘伯、丁玲、小伍堵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直接与将军府的护卫打了起来。   丁玲、刘伯武功不俗,沈渝洲打起架来虽无系统招数,但不要命,挥起棍子来直朝对手命门而去,将军府的几十个护卫竟抵不过他们四个人落了败风,让人不可置信。   云氏站在云依依的院子门口气得直跳脚,叫嚷着让云依依出来听训,然沈渝洲他们在院门口守着,谁又进不去。就连王婆也倒了戈,守在云依依闺房门口,防止表小姐被外面的吵闹声给吵醒了,彻底叛变道了云依依麾下,一来确实被云依依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征服,知道跟着表小姐干会有好日子过;二来她如果三心二意,背叛表小姐,她会被沈渝洲杀了的。   云氏站在院子门口骂了大半宿,云依依是一句话也没听见,最后云氏骂得没力气了,被人扛着回了屋。   云依依一觉睡到自然醒。   昨晚发生的事轰动不小,一大早方大小姐就赶到了云依依的院子。   看她没事儿人一样梳洗打扮先愣了一下,然后大笑出声:“外面都闹疯了,你这个当事人倒跟没事儿人一样。”   云依依明知故问:“什么事?”   “你当真不知道?”方大小姐也不太确定,“方韵白身上的伤不是你让人打的?”   “是。”云依依毫不隐瞒的承认了,没有把自己撇到一边,让沈渝洲独自承担的打算。   方大小姐唏嘘不已:“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听说方韵白伤得不轻,手脚全都断了,连床都下不了。你这次呀祸闯得太大了,云晓晓铁定不会放过你。方韵白怎么说也是我的侄儿,是将军府的嫡子,被伤成这样,我在明面上也不能帮着你。我来呀是劝你回云洲的,咱先躲一躲,云晓晓碍着你爹的面子,她总归不能追到云洲去。”   云依依放下胭脂:“多谢方姑姑为我考虑这么多,不过我还不能走。我来京城是寻医的,现在病还没好,我怎么能回去。”   “治病……”方大小姐深深地叹了口气,云依依来到将军府这么久,也没见云氏为她寻过大夫看过病的,她倒忘了有这么回事儿,“可你留在京城云晓晓也不会给你找大夫啊。”   “我自己有在找的,已经看过几位京城里有名的大夫了,不过还没有起色。”   方大小姐恍然:“你非要去京城书院就是为了方便寻找大夫?”   云依依点头:“是,多谢方姑姑帮忙,我才能自由出府。”   方大小姐见劝说无益,嘱咐了句:“那你自己多加小心吧,云晓晓她发疯你就忍着点,她顶多就是关你的禁闭,惩处你院子里的几个人,你让着点。不敢真打你,她若要真对你怎么样,我会出面的。”   云依依点头,也不知道是真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总归方大小姐的话是说到了,也算仁至义尽,对得起云依依给她的那些珠宝了。 第46章 反噬   昨晚云氏带着府里的护卫跑到云依依院子门口闹事闹得很大, 将军府里没有人不知道的。方盛惜一早起来听下人说了此事,吓得不得了,坐在马车里等云依依一起去学院心里忐忑不安。   她掀开车窗一角, 左右张望,让车夫时刻准备着, 云依依一来马上就走, 担心云氏突然杀出来把她们给扣下了。   云依依被她紧张的样子给逗乐了,坐在车上咯咯直笑。   方盛惜没好气的拍了她一下:“你个没良心的, 害得我担心的要命,你跟没事儿人一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有什么事。”   重生一世,云依依还真不怕云氏。云氏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你越怕她, 越敬她,她就越欺负你, 相反, 像方大小姐那样,天天跟她作对、使绊子,她反倒怕了你, 把你放在眼里了。   与前世不同, 如今有丁玲和刘伯在身边,沈渝洲和小伍也可以信任,云洲的生意也做到了京城,有了自己的铺子,也算有了去处, 不像前世一样孤立无援,就算跟云氏翻脸, 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她也不带怕的。   柳先生今天依旧不要脸的占了别的先生的课,京城学院的学子们甚至为此设了赌局,赌柳先生能够坚持来上几天的课。要知道柳先生以前高冷是出了名的,请他上一次课要三请四求的,就这样他还不一定来,比京城学院院长的架子还大。如今可到好,为了一个将军府的表小姐,赖在教室里不走的,上课的时候眼睛直盯着云依依看都不带遮掩的,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今天亦是如此,一上课柳先生就照例跟云依依开始了互动,暖炉、披风人云小姐人家自备了,他就开始送热茶,送栗子糕,也是够够的了。   “书抄完了?”   “抄完了。”云依依脸不红心不跳的把沈渝洲抄好的《大学》交给柳先生。   为了这十遍的《大学》可是把沈渝洲给折腾惨了,他“初学”画字,总不能每一张都画得那么好,画错的,滴上了墨点点的纸张不再少数,还有许多画得太差被云依依一下撕了的,十遍《大学》,沈渝洲起码抄了有一百遍。   昨天画完最后一遍的时候,沈渝洲的手都抬不起来的。   云依依看其可怜,都抄成这样了,这孩子却连自己这么多天的抄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大发慈悲的给他读了一遍《大学》。   沈渝洲感激的热泪盈眶。   “你写的?”柳先生随意的翻着。   “我写的。”云依依答得坦然。   “字不怎么样。”他如实评价。   云依依竟认可的点了点头:“是得多练练。”   柳先生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到桌下去,追了句:“这练字的事吧也不能急,还得慢慢来。”   沈琴棋和方喜儿被赶出京城学院的事是今日学生间最大的八卦。   京城学院地位超然,朝堂上上至丞相下至县令起码有三成的人师出京城学院,京官更为显著,占比高达一半。因此就算是丞相家的嫡长孙女,违反了京城学院的规矩,院长一句“德行不修”就将其赶出了学院,连丞相都不敢多说一个字的。   人们诧异的是将军府的表小姐竟然没被开除,还能来上课的。云依依能来京城学院上课搭的是将军府的关系,如今将军府的嫡小姐都被赶出了学院,云依依在这件事里更是脱不了关系,结果最后学院惩罚了丞相府家的嫡长孙小姐和将军府家的嫡小姐的错,到了县令家女儿的时候却连问责的话都没有。   众人不得不对云依依佩服不已,暗道这个表小姐不简单。   课间,人们谈论着沈琴棋:“没想到沈小姐是那样的人,方喜儿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她当年抢诗会魁首的事谁不知道,不过看在她爷爷的面子上没人敢说她的不是罢了,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她抢别人魁首作的诗竟然是窃来的,真是丢了我们京城学院的脸面。”   “我以前还当她是个活菩萨呢,没想到是蛇蝎心肠。”   “你是怎么看人的,竟然会觉得她是个活菩萨?她向来看不起人的,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   “你们说她看得起谁?”   “方喜儿?”   “哈哈哈。”   ……   方喜儿平日里的风评就不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大家见惯不怪,对她的印象就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反而是平日里人缘颇好,一直很完美的沈琴棋大家更乐意讨论,实在是她前后反差太大了,人们把她之前做的好的坏的事都翻了出来好生八卦了一番。   做的好事就说她是装的,做了坏事就说她原来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们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沈琴棋十几年来营造出的好名声算是全坏掉了。   肖剑白越听越生气,拍案而起,指着聚在一起聊天的女学生们说:“你们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一个个都求着琴儿姐带你们玩,如今琴儿姐出点事就换了一副嘴脸,可真是恶心。”   “我们以前那是识人不清。”八卦的女学生们反驳。   “哼,”肖剑白冷哼,“我看你们现在才是识人不清。你们与琴儿姐认识多长时间了,琴儿姐是什么样的为人你们不清楚,她向来心善胆小,连只蚂蚁都不敢踩的,会去害人?琴儿对你们多少好,你们扪心自问一下,说这些话良心痛不痛。你,”他指向其中一个人,“你生日的时候琴儿姐送了你一对纯金打造的镯子,那是琴儿姐三个月的月例钱,她为了送你礼物三个月自己一件首饰都没添的。”   被点名的女学生哑然,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沈琴棋在她生日的时候送了她一对金镯子,她本来还蛮高兴的。结果转头沈琴棋就叫她的走狗方喜儿大肆宣传这件事,弄得所有人都知道她收了沈琴棋的金镯子,欠了沈琴棋的情。沈琴棋生日的时候她娘克扣了她一年的月例,给沈琴棋补了一对更粗的金镯子,怎么就没人说?   沈琴棋这名声倒是博得好。   肖剑白又向另一个女学生质问:“你先前被人退婚,正经人家的小姐没人跟你玩的,是琴儿姐让大家不要孤立你,说错不在你,大家才不再提你被人退婚这件事的。琴儿姐如今是被人陷害,当时那种情况说两句过分的话,做一些过分的事是可以理解的,你作为琴儿的好朋友,不理解她就算了,还去相信方喜儿那个疯子说的话,你是不是傻。”   女学生冷笑:“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被退婚?还不是你心中那个善良的仙女对我那未婚夫倾诉衷肠,让他以为仙女对他有意,这才赶紧的与我解除婚约。”   “你血口喷人!”肖剑白显然是不信的。   女学生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肖剑白又连点了几个人,指责他们忘恩负义,听信小人挑拨。   沈琴棋装仙女儿这么多年,确实做了不少好事,不过领情的嘛,貌似没几个。男同学们还好,保持着沉默;女同学们落井下石的可就多了,各种阴谋论一番,沈琴棋成了名副其实的恶女一枚。   “还有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肖剑白最后又把矛头指向了云依依,“这件事得利的只有你一个人,一定都是你算计的。”   “得利?”云依依不解,“我得了什么利?是有人给我金子了,还是银子了?”   “世俗不堪,眼里只有金银钱财,果然是小家小户出来的人。”肖剑白莫名其妙的又给云依依贬低了一顿,也说不上来云依依究竟得利了什么,反正就是要替沈琴棋讨个公道。   沈家河出来阻拦,张开双臂挡在云依依前面:“不许你欺负漂亮妹妹。”   “你个傻子,让开。”肖剑白不耐烦。   “沈公子,你的脸怎么了?”有人看到沈家河的脸问。   今天的沈家河特别的安静,一早过来趴在桌子上,头正在胳膊上掩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坐了一上午。   就连云依依过来也没起来打招呼,这时候看到云依依被人欺负,再也坐不住了,一时忘了脸上的伤,挡在了她的面前。   云依依闻言,上前一步,看到沈家河脸上一边一个巴掌印,一边五道血印,一看就是指甲划出来的。   “你……的脸怎么了?”云依依问。   沈家河被云依依盯着满脸通红,觉得丢脸极了,双手捂住脸颊摇着头:“没什么。”   云依依轻轻掰开他的手:“出什么事了?被谁打的?上药了吗?还疼吗?”   沈家河被云依依这样注视着心怦怦跳个不停,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她:“没出什么事,就是姐姐心情不好,我说了两句让她不开心的话,她就打了我,已经上过药了,不疼了。”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咧着嘴笑,“漂亮妹妹,你不要害怕,有我在,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第47章 掉茅坑   “嗯, 我不怕。”   云依依和沈家河自顾自的说着话,完全没把肖剑白这个锐王爷家的堂堂世子放在眼里,让肖剑白很没脸面。他提高声音, 开始数落云依依的“罪行”,一会儿说药有问题, 理由是王太医都说了, 那是由上百种药材制作而成的,王太医就看了那么一眼, 能辨别出那里面没有害人的药材?一会儿又说药没问题,但云依依原本就知道那东西琴儿姐不能吃,还故意唆使方喜儿给琴儿姐吃,就是存心要害琴儿姐出丑。   云依依静静的看着他, 微笑着听着, 直到他讲完,才一句句回答他的质问。   比起肖剑白义愤填膺前后矛盾的指责, 云依依语气平和, 有条有理的回答他提出的质问,光是这份从容就甩了肖剑白好几条街,让人更愿意相信。   “你质疑王太医, 说药有问题?那我们就带着药去太医馆再让其他人验证验证这药到底有没有问题, 还我一个清白,也让吃过这药丸的人放心。我记得王太医当时是留了几颗药丸研究的,去他那里要来就是。”   肖剑白哪里敢去,他就是逞一时口头之快。王太医是太医馆的老太医了,给皇上、娘娘瞧过病, 深得皇上的信赖,太医馆里许多太医都是他的徒弟, 是多少王府侯府的座上宾。要不是年纪太大,皇上也不会放他走。   王太医德高望重,在医术上没人敢质疑他的。肖剑白说这话得罪的不单单是王太医,说严重点也是在打皇上和宫里娘娘们的脸。   肖剑白哪儿有那个胆子去找王太医拿药再次验证。   “你说是我唆使三表姐把药给的沈大小姐,哄骗沈大小姐吃下去的?”她无奈的苦笑了下,“三小姐有多看不起我,在外说了我多少坏话,我想在座的没有人没听过吧,她会听从我的唆使?你是太高看了我,还是太低看了三表姐?说是我哄骗沈大小姐把药吃下去的更是荒唐,我又有何德何能能让沈大小姐听我的话。”   云依依说的话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肖剑白辩论不过就要打人,一拳头挥上去,直朝云依依的面门砸去。   沈家河惊慌失措的用身体挡了上去,一张脸直对着肖剑白砸过来的拳头,傻乎乎的也不知道换个别的位置。   他害怕的闭着眼睛,不敢去看直面砸过来的拳头。结果他等了半天没等到落下来的拳头,睁开眼一看,就看到柳先生凶神恶煞的正瞪着他,手里握着肖剑白的拳头。   “砸向云小姐的拳头,还轮不到你来挡。”柳先生的语气里充满了戾气。   被人握住了拳头,肖剑白气急败坏,转身就要骂娘,但是一看到柳先生那张银色的面具,就彻底哑了声。   在学生里头,肖剑白世子的身份还能让他仗势欺人一下,可搁到学院里头他的身份可就不够看了。   世子又怎么样,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府里的世子,靠着主上的庇护传下来的官封,除了每月能定期领到一点俸禄,手上一点实权都没有,跟现在风头正盛的柳先生根本没法比。   他若再不成器,考个功名出来,在朝堂上闯出一片天地,他家这个王府估计传到他孙子那辈也就到头了。   他的世子威风是怎么也不敢再柳先生面前耍的。   肖剑白蔫巴着熄了火,低着头灰头土脸的溜了。   柳先生走到云依依面前,霸道的说:“都要被人打了怎么不知道先动手,以后来学院把身边伺候的人都带上,要有人惹你不开心了出手教训就是,出了事儿我担着。”   柳先生对云依依的庇护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毫无底线可言,甚至把京城学院的校规都视为无物,就差昭告天下说云依依是他的人了,你们谁都不许动。   大家这下可都知道为什么沈琴棋和方喜儿被开除学籍,云依依却能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人家这是背后有人给撑腰呢。   柳先生的高调把云依依推到了风口浪尖,这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说可未必是好事。如若将来柳先生没娶她,怕是没有哪个人家会要她的。   方盛惜为云依依担忧,云依依对柳先生的行为很反感,却也不甚在意。   重活一世,云依依没有再嫁人的打算。   前世,她闷在县令府,呆在将军府,然后被软禁到了宫中,她的一生在这三个地方就给过完了。她没有思想,没有自由,没有自我,除了无尽的痛苦,人间的美好她并没有感受到。   前世的悲剧让她对嫁人、对相夫教子的日子失去了兴趣,她想出去走走,她要逃离他人的掌控,她要自己主宰自己的人生。   所以一重生回来,她就走出了县令府,开始跟人学习做生意赚钱,开始培养自己亲信的人,就是等自己报完仇之后,可以四海游历,看遍天下的河流山川,不受他人的控制。然后等看腻、玩腻了的时候,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盖个房子安个家,过无拘无束的生活。   所以方盛惜担忧的问题云依依一点也不担忧。   名声坏了,那就坏去吧;嫁不了人,那就不嫁人。   柳先生的殷勤除了给她带来了这些困扰外,也是有好处的。   比如原先那些瞧不起她的贵女们现在都主动过来找她玩,甚至有些讨好她。   云依依也不记仇,好像完全不记得她们中有些人曾经跟着沈琴棋一起嘲笑过她一样,拉着方盛惜一起跟听她们说东家的长,西家的短,时不时附和两句。   方盛惜刚开始还有些不情愿,这些人里有不少之前是围着沈琴棋转的。   方喜儿与沈琴棋还交好的时候,方喜儿恨她占了将军府嫡长女的位置,处处看她不顺眼,这些人没少帮着方喜儿欺负她,弄得她自卑又胆小,平常除了来京城学院上学,连将军府的门都不敢出的。   让她放下芥蒂,跟这些人做朋友,她可没云依依那么心胸宽阔。   “谁说让你跟她们做朋友了?”云依依好笑,拉住方盛惜的手对她说,“知心的真朋友一生中能遇到一个就已经很难得了,我们能相遇是我们的福气,我们要真心对待,小心呵护。但除了真心朋友外,我们还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或许跟我们志不同道不合,难道我们全都不要理吗?身边多一些点头之交也是很重要的,起码在我们富贵的时候有人来锦上添花,增添喜气。”   方盛惜不笨,云依依稍微一点拨她就明白了,身为将军府的嫡小姐,就算不喜欢,也要学会跟这些贵女们打交道。云氏和方喜儿成天的贬低她就是想毁了她,以前她被人欺负了,每天躲在将军府里不敢出门,云氏也不说她,就是想让她上不得台面。   同样是将军府的嫡小姐,方喜儿也曾经因为相貌的原因被人嘲笑,躲在府里不敢出门,云氏就逼着她出去见人,即使知道她不愿意,也强行的带着她参加各种宴会,把她介绍给众位官宦夫人。   这就是亲妈与后妈的区别。   如今她在云依依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有了摆脱云氏的机会,她怎么能退缩。   她鼓起勇气,学着云依依的样子应付这些人,同时对云依依更加佩服:“依依表妹,你真厉害,什么都会。”   “她们现在有意向我们示好,很容易相处的。我以前跟着师父应付跑船的商人,那才叫难缠。”   这些日子云依依跟方盛惜同进同出,来京城开铺子的事云依依并没有瞒着方盛惜,方盛惜也经常帮云依依打掩护,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方盛惜还拿出了自己母亲留给她的,被云氏剥削的仅剩不多的贴身银两投了云依依的首饰铺子,如今也是个小股东。   放学的时候,几个男同学掩着笑兴奋的聚在一起低语。   “怎么了?”有人问。   “你们猜,我们刚刚在茅厕看到了什么?”   “什么?”   “我们刚刚看到锐世子他掉进茅坑里了。”   “真的假的?”   “怎么回事?”   这个八卦有点大,学生们纷纷聚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   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当事人绘声绘色讲起刚刚在茅坑里发生的事:“我刚刚去茅房,听到有人在呼救,去隔壁一看,你们猜我看到了谁?我看到锐世子他脚朝天的栽倒在茅坑里喊救命。我去叫了书童来才把人给捞起来的,听锐世子哭着说是被人一脚给踹下去的,边哭边喊着一定要把那个将他踹下茅坑的人找出来。你们说会是谁干的?”   “这谁知道啊,毕竟锐世子这人……”   话不用说完,大家都明白,不讨喜呗。   锐世子这些年仗着自己是世子在学院没少横行霸道耍威风,得罪了不少人。   这件事俨然成了今天学院里最大的话题,一传十,十传百,每个人都知道了肖剑白掉进了茅坑里沾了一身屎的事,学生们边议论边恶心,就连学院的先生也在私底下偷偷的议论这件事情。   放学的时候,大家都看到肖剑白低着头捂着脸全身臭烘烘的狼狈逃走,都躲得远远的低声嘲笑。   他这下是彻底的没脸见人了。   云依依和方盛惜跟一群女学生一起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她们约好放学后一起去街上逛逛。   云依依把她们带到了自己开的店里。能来京城书院读书的都是京中贵族,特别是女学生,更是贵族中的贵族。云依依开的是首饰店,卖的都是用极品宝石制成的上等首饰。   针对的客户群就是这些官宦家的夫人、小姐,而京城学院的女学生则是引领整个贵族圈潮流的一群人。   这群人不差钱,有眼光,人们的观念就是能被这群人喜欢的东西绝对是好东西,就会被人追捧。   云依依今天带她们来的目的就是推销自己店里的首饰,把店铺的名气打出去。   一群人来到左右两边全是商铺的街道就下了马车,然后她们看到在她们的马车旁边也停下了一辆马车,一个脸带银色面具的男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柳先生?”女学生们惊讶,“你怎么在这里?”她们看了看云依依,又望了望柳先生,好像明白了什么,猜测,“柳先生该不会是跟踪我们来的吧?”   “怎么会。”柳先生否认,“在这里遇到你们真是好巧。”   女学生们看着柳先生目不转睛的盯着云依依看,再听他说这话,谁信啊!打着哈哈的回道:“是啊,真是太巧了……”   她们一家家的逛着店铺,柳先生好巧不巧也一家家的跟在她们后面逛同样的店铺,让学生们倍感压力。   终于,她们来到了云依依的店铺。   方盛惜知道这是云依依开的店,卖力的帮忙推荐:“这个好好看,这个也好好看。”没一会儿就买了好多的东西。 第48章 宣传店铺   云依依铺子里的首饰都是请专业的师傅设计, 保证造型独一无二,由上等的宝石找工艺高超的老师傅精心制作而成,首饰本身就非常的精美, 一点也不比沈老太太送给她的宫里赏下来的那套首饰差。   唯一的缺点就是贵了点,不过能进京城学院的小姐家中都非富即贵, 最不缺的就是钱。   再加上方盛惜卖命的夸赞, 小姐们很快就被店里的首饰吸引,围着柜台看了起来。   店员们忙碌的招呼着她们。   一群人在店里逛了很久, 每个人都买了许多的首饰。   云依依没说这间铺子是她开的,不过却说了这间铺子的老板她认识,给她们打了很大的折扣,大家都很开心, 都说回去后会推荐家中的姐妹们到这家店来买首饰。   云依依很开心, 计划通了!   柳先生悠悠哉哉的跟着她们进了首饰店,在她们选首饰的时候也饶有兴趣的看着柜台上的首饰, 等大家都选完了, 他淡淡的说了句:“剩下的我全要了。”   “什么!”此时众小姐们还没走,听到柳先生的话都停下了脚步,吃惊的看着他。   “柳先生, 你买这么多首饰做什么?”有人大胆的问。   “怎么, 有谁规定我不能买首饰吗?”柳先生反问。   “没有。”众人摇头。   柳先生微微一笑,让随从的侍卫拿着一盒盒首饰离开了首饰店。   “柳先生刚才对我们笑了?”王小姐恍恍惚惚。   “嗯。”李小姐愣愣的点头。   “柳先生笑也不奇怪吧,他每天对着云小姐的时候不都是笑的吗?”张小姐试图解释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可是你见他对别人笑过吗?”大家还是很惊讶。   云依依也很好奇柳先生买那么多首饰做什么,她接受了柳先生的保护,却不想欠他的情。之前租店铺的时候她就说过会给他百分之五的店铺收益, 如果柳先生单纯为了照顾她的生意而买这么多首饰,那她做的这么多事都白费了。   待众小姐走了以后, 云依依看着空荡荡的店铺,找掌柜的把刚才柳先生给的银票要了过来,让方盛惜先回去了,自己带着银票去了柳先生的府上。   柳先生很欢迎云依依的到来,听了门卫的禀报亲自迎了出来,热情的邀请她进府。   “不用了。”云依依掏出银票,还给柳先生,“柳先生,店铺能成功开业多亏了您,您看上了店里的什么知会我一声,我定叫人送来,哪里需要您去店铺花钱买。”   “那怎么行,你开店铺是做生意赚钱的,哪儿有不给钱白拿的道理。我花钱买首饰这是正当的交易,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更何况我还有百分之五的分红,我还赚到了。”   云依依越听越觉得柳先生的算法有问题,但乍一听还挺在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云依依收回银票:“那好吧,我知道了。”然后好奇的问,“你买这么多首饰做什么?”   “想知道?”柳先生语气愉悦。   云依依抿唇,觉得柳先生这话听起来怪怪的,特别是他那暧昧的语气,意识到自己好像管的有点多了,不知不觉中她不知什么时候好像已经不把柳先生当“外人”看待了......   “不太想知道。”她蹙了蹙眉,别扭的说。   柳先生嬉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的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她愤愤的拍掉他搭在自己头上的手,气愤的上了马车。   柳先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笑出了声,然后赶紧回到府里摘掉面具,换上小厮的衣服,翻墙而出,直奔将军府而去。   他功夫很好,轻功很快,赶在马车前先一步回到了将军府。   柳先生的话引起了云依依的好奇,她竟有些期待明天会发生什么,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应付云氏。   昨天晚上沈渝洲把方韵白打了个半死,云氏在她院子外面叫嚣了一夜她都没有理她。一会儿回去云氏绝对会大发雷霆,想到这儿她就深深的叹了口气。   结果吃晚饭的时候,云氏竟然没有发脾气,像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大堂里充满了诡异的气氛。   不过云氏这个样子反倒有了当家主母的风范,大家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吃饭,府里一片祥和。   吃完饭出了门方大小姐难得的夸奖了句云氏:“云晓晓这人终于也知道识时务了。”   云依依却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觉得云氏暗地里憋着坏呢,得小心点。   第二天,柳先生让云依依知道的事她果然知道了。她从京城学院一回来,丁玲就兴奋的告诉她,他们的首饰铺火了,今个儿从早上开始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们赶趟似的来店里买首饰,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把他们仓库里库存的货全都卖光了,不仅如此,连在路上的货都被定光了。   “真的?”云依依拿过账簿翻看着,嘴里咕囔,“没想到那几个小姐这么给力。”她以为是她昨天的计划有了成效,真是出乎她意料的快。   可是翻着翻着,待看清买家栏上留的名字又觉得不对,这些人家和昨天她带去的小姐们对不上啊。   “怎么回事?”她问。   “听说昨日二皇子进宫向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进献了一套首饰,就是我们翠玉坊的。”   “二皇子?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云依依接连重复了几遍关键词,也是惊讶的不得了,“怎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再看账本上的买家,确实有一大半都是二皇子派系的。   想到昨天柳先生说的话,她便猜到这事是柳先生做下的。之后又更觉得奇怪了,柳先生不是太子的人吗,怎么又跟二皇子扯上关系了?   她好像不小心发现了一件极其不得了的事情。   柳先生还真是什么事都不瞒着她……   她合上账本,眉心微微皱起。   “小姐。”   沈渝洲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她抬起头,问:“什么事儿?”   “夫人身边的丫头来说,夫人后天要在府中办场赏梅宴,邀请了许多京中官宦人家的女眷来府中,让我转达小姐一声,请小姐准备一下。”   “我知道了。”   沈渝洲汇报完依旧站在门口,没有退下。   云依依疑惑:“还有什么事儿?”   “府上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夫人的一双儿女都遭了大罪,夫人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办赏梅宴,恐怕是有什么猫腻在里面,小姐要多加小心。”他提醒。   云依依没想到他会说这些话,又不是很意外,前世的沈渝洲最后能从众多皇子中以私生子的身份脱颖而出登上皇位,除了运气之外,是个机敏睿智又心狠手辣的人。同样的一个人,就算他现在还是个少年,心思也比寻常人要细腻。   起码丁玲就没想到过这些。   “我知道的。”   沈渝洲鞠了个躬,就要退下。   “谢谢你的提醒。”她又说。   他一愣,展颜微笑。   透过珠帘,她愣愣的看着他,温暖开心和煦的笑容,让她想起了前世他们那段温馨、甜蜜的日子。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该多好。   自从沈渝洲把她从方韵白手上救出来后,她就没法再继续虐待他了。   每次看到他纯真良善的样子,她都心生恍惚,或许她可以改变他,他不会像前世那样嗜血残忍。 第49章 陷害   云依依最近在京城贵女圈里混得风生水起, 连带着将军府的方二小姐方盛惜也跟着走了出来,入了京中官宦人家夫人的眼,知晓原来将军府还有个嫡长小姐, 端庄大方,纷纷打起了她的主意, 想要攀个亲家。   两天后, 将军府举办赏梅宴。前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云氏难得的用讨好的语气和声细语的对云依依说:“依依, 明天赏花宴,你把喜儿带在身边跟你们一起玩。喜儿被我娇惯坏了,说话口不过心,其实没有坏心思的。你们是表姐妹,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你多担待着些,姑母在这里为她以前做的事向你赔不是了。”   云依依眨了眨眼, 没有说话。   回去的路上, 方大小姐嬉笑:“我说云晓晓这些天怎么不作妖了,原来是有求与你。”她捋了捋头发,也劝道, “明天你就带着方喜儿吧。她怎么说也是我将军府的嫡小姐, 她的名声差了,对你们将来议亲都有影响。”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感叹,“这云晓晓到了关键时刻终于有了点母亲的样子,知道为儿女考虑了。”   所有人都觉得云氏放过云依依是为了方喜儿。现在方喜儿在京城贵女圈的名声很差, 没一个人愿意跟她玩的。连带着她在各家夫人眼里的名声都很差,再这样下去方喜儿怕是许配不到一个好人家, 云氏这是怕了。   云依依却不这么觉得。她印象中的云氏可没有这么识大体的,云氏这人自大又歹毒,最是欺软怕硬。出了事她不会先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而是会去责怪别人,觉得都是别人在有意害她。   云依依不相信云氏这回会突然的这么明事理,但她确实没来找自己的麻烦,就很奇怪。她手指摸索着,思考着。   为了方喜儿而忍气吞声?这样想的人真是太高看她在云氏心中的地位了。云氏对她,如果是用命令的口气,她还会去相信云氏是为了方喜儿着想。但低声下气的请求?算了吧,云氏一定是在孕育着更大的阴谋。   回到院中,她叫来沈渝洲,让他去云氏的院子听墙角,看能不能从丫鬟、婆子们的议论中听到些许秘密。   她手边能用的人不多,丁玲和刘伯虽然衷心,但毕竟是将军府的外来户,所有人又都知道是她身边的人,难免会警戒他们,想探听到机密的消息并不容易。王婆和小伍暂时还不能相信,于是就只有沈渝洲了。   她现在对沈渝洲是彻底的放心了。不再苛待他,还担心因为她之前的恶意为难让他在院子里受人欺负,特意交代丁玲去敲打了王婆和小伍一下,让他们不要欺负沈渝洲。   毕竟长期以来她为了折磨沈渝洲,把院子里所有的活让他一个人全干了。其他人闲久了,习惯成自然,觉得这样是理所应当的话可就麻烦了。再让他们和沈渝洲一样平起平坐去干活,虽然是很正常的事,但闲久了的人心里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小伍听着丁玲的警告,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平日院子里的活都是他干的好吗!他哪儿敢让沈小爷干活啊!这下终于好了,不用再做戏了,小伍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   第二天,赏花宴,方盛惜打头阵,云依依和方喜儿跟在两侧,向众夫人问好。   这让方喜儿极度的不爽,嘴巴撅得都快耷拉到地上去了,不服气的很。要知道,以往都是以她为首向众夫人问好的,方盛惜躲在她的后面缩着个头畏畏缩缩的她都嫌丢人,现在竟然还踩到自己头上去了,岂有此理!   她一个死了娘的扫把星,凭什么站在她的前头,充当将军府的门面,她何德何能,也不怕被打了脸,下不来台。   她心里诅咒着,期待着方盛惜出丑,在众夫人面前丢大人。   可惜她所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众夫人看到方盛惜满面笑容,直夸她身上有当年霍氏的风范。夸她不愧是名门之后,将军府的嫡长小姐,跟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听得方喜儿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这明里暗里在贬低谁呢。   方大小姐看到这个情况也跑了过来,热诺的向众夫人介绍着方盛惜,有意把她给推出去,压过方喜儿的风头。   方大小姐和方盛惜的生母霍氏原本就是好朋友。霍氏去世以后,她也有特别关照过方盛惜,只是方盛惜太不争气,被云氏制的服服帖帖的,让方大小姐觉得方盛惜太柔弱,性子一点也不像是他们将军府里出去的人,就算她费心培养,也担不起将军府嫡女的名头,就放弃了。   如今方盛惜自己走了出来,方大小姐当然愿意顺势推一把的。   而且让云氏不开心就是方大小姐日常最大的乐趣,让方盛惜成为将军府嫡女的典范会让云氏很不开心,这样的事方大小姐就很乐意去做。   夫人们坐在一起喝着茶,聊着天,小辈们在旁陪了一会儿就被“赶走”了,让他们自己去玩去。   方喜儿不情不愿的跟在云依依身边,既瞧不起云依依,又知道她现在跟沾了屎的苍蝇一样惹人嫌,没有云依依带着根本没人愿意跟她玩的。   母亲说得对,能利用的人为什么不利用呢,她这样说服着自己,耐着性子的跟在云依依的身边。同时也非常的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好事情,早上的时候母亲特地交代了她,让她今天老实点,有好戏看,她知道这一定是母亲想到了制服云依依的方法。   一行人来到了花园,众小姐中间围着沈琴棋。这还是她被京城学院退学后第一次露面,谁都没想到她竟然会来将军府的赏花宴,就她和方喜儿的现在的关系,用水火不容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如今看来沈美人脸上的疹子是彻底好了,她又恢复到了原来那个京城第一美人,被众人追捧的对象。   人们对美女总是宽容的,同样丢了大人,坏了名声。方喜儿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所有人都说她阴毒险恶;沈琴棋虽也被大家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但更多的是惋惜她的容颜,理解她那天为何会发疯,推至己身,如果自己拥有沈琴棋那副绝美的容颜,被人毁了容貌,也会心生杀意的。   沈琴棋在书院当场发疯,掐住方喜儿的脖子,在某些人看来反倒显得她没有心机。至于方喜儿爆出的丑料,在这些人看来都是构陷。   今日沈琴棋穿得一身素白,只头上戴着一朵梅花朱钗,与今天赏梅宴的主题倒是吻合。   只是她这一身穿着看在众位夫人的眼里却都眉头紧蹙。特别是云氏,心下不悦的得很,这是来赏花呢,还是来奔丧的呢,他们将军府今天是在做白事还是怎么地,穿着一身白来,也不嫌晦气。只是碍于丞相府的面子,她按捺住了愤怒的情绪,没有发作。   少年们就没那么多忌讳了,看到沈琴棋这身装扮都觉得俏得不行,美得不行。   姑娘们只恨自己的母亲不许自己这样穿,羡慕沈琴棋的父亲在外地为官,母亲也一起跟了过去,没人管她,爱怎么穿怎么穿,瞧这一身多漂亮啊。   世家公子们的眼球都被沈琴棋的美貌给吸引了过去,全然忘了先前说过她的坏话。就算还记得她发疯时的丑陋模样,此刻也都装作不记得了。   众小姐们看到云依依她们过来有些尴尬,前不久她们还一起骂着沈琴棋的不是,与云依依交好。如今沈琴棋的脸好了,恢复到了当初的模样,她们又墙头草了。   云依依不怪她们,她本来也没将她们放在过心上。   沈琴棋是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怎是她一个小小县令的女儿能比的,云依依有这个自知之明。   待她们走近了,沈琴棋热情的与方盛惜打着招呼。她这段时间因为脸的关系,还因为京城学院的事着实让她丢了脸面没脸见人,在丞相府里躲了一阵,没敢出门,不过外面的事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方喜儿是彻底废了,现在将军府里被人重视的嫡小姐是以前那个最不起眼的方盛惜。   她在家中回想了下方盛惜的长相,不是很出众,可以当个朋友来交交。   方盛惜可没有声琴棋这样的厚脸皮,她现在虽然理解了真心朋友和点头之交的区别,也清楚了点头之交是必不可少的,可要她不计前嫌的跟一个以前带头欺负她的人交好,哪怕是点头之交,她也不愿意。   沈琴棋这回是热脸贴到了方盛惜的冷屁股上,她热情的跟方盛惜打着招呼。   结果人方盛惜理都没理她一下,脸侧到一边,径直的走到另一边与沈琴棋不太合拍的一群女孩那里。   气得沈琴棋捏紧了拳头,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   云依依自然跟着方盛惜一起。   方喜儿看了眼沈琴棋,又看了看另一边一直以来与她极度不合的一群人,最终还是选择了跟云依依她们一起。   这些人自是极不欢迎方喜儿的,但看在方盛惜和云依依的面子上没说什么。   “没想到沈小姐的脸还能好。”她们谈论着。   “是啊,当时沈小姐的脸恐怖成那个样子,我到现在做噩梦的时候都还会梦到呢。”   “真想知道沈小姐用的是什么东西,脸那样了都可以好,一点伤痕都没有留下。”   ……   云依依听着她们的对话,目光不由扫向不远处人群的正中心沈琴棋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洁白的脸颊,精致的五官,确实看不出是张曾经毁过容的脸。   只是再走近些,仔细观察,就能看到她脸上打着厚厚的胭脂水粉。   沈琴棋感受到云依依的目光,得意的昂起头,藐视的朝她轻轻一笑,好似在说,瞧,还是我受欢迎。   云依依点头,回以微微一笑。   人们聚在一起喝茶、聊天,赏着梅花。   有人提议大家一起吟诗作画,方盛惜找来笔墨纸砚,将所有人都照顾的妥妥当当,比以前方喜儿主持时捧高踩低的做法要讨人喜欢的多。   云依依在前面虚伪应付着众人。   此时沈渝洲正按照她的命令去云氏的院子里打探消息。不过他打探消息的方式比较特别,不是按照云依依所说的去听墙角,而是把云氏院子里的下人叫到了一起,不怒自威的扫了他们一眼,他们一个个就全都吓趴下了。   云氏院子里的下人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沈渝洲,就连在云氏贴身伺候的两个平日里高高在上,连府里的庶子/庶女都不放在眼里的贴身嬷嬷在沈渝洲面前都曲弓着身子,卑微的不得了。   面对沈渝洲的提问,他们和盘托出,老实交代,毫不反抗,把云氏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夫人是想毁了表小姐……”   沈渝洲听后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好,很好。”他气得连声音都是颤抖的,那个他宝贝的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人,云氏竟敢那样对她!她怎么能!怎么敢!   他一定要让云氏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阴毒的盯向了远方。   云氏院中的人看到沈渝洲的样子瑟瑟发抖,想起当初他统治将军府下人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那时他还是将军府里一个人人都能欺负的小可怜,突然有一天,他拿着所有人的把柄,手里握着他们丈夫、妻子、儿女的性命,来到他们面前,跟他们说以后他们都得听他的。如有违背他会把他们的黑料抖出来,让将军府里的主子知道,会让他们生活在将军府外的丈夫、妻子、儿女举步维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开始,还有人不相信,违背了沈渝洲的命令,然后他就被云氏发现了他采购拿回扣的事情,被打了个半死之后送去了官府,这辈子都别想从牢里出来了。   还有手脚干净的,没什么把柄在沈渝洲手上,那他就拿他们的家人做威胁,他说让他们的家人迷上了赌钱,欠了一屁股债,被赌坊的人追杀,被卖去做奴役,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渝洲雷厉风行的干下这几件事后,将军府里再没有一个下人不叫沈渝洲一声“沈小爷”的,再没有人敢跟他作对的。   沈渝洲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又有人要出事,谁都不愿成为那个人,都积极的问沈渝洲他们该怎么做,他们一定会按照沈小爷的吩咐办事。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夫人不是让你去下药吗?那就去下好了。”他虽在笑着,却更让人觉得恐怖。   他邪魅的一笑,心里已有了打算,药是要下的,只是喝下这药的人不是云依依,而是那恶妇的宝贝女儿。   那恶妇不是想毁了云依依吗,那就让她的宝贝女儿尝尝她自己亲手设下的局吧。   即使重生一世,他的依依还是太心软了。   他目光阴狠的盯着宴会的方向。   到目前为止,依依所做的事不过是顺势而为,如果他们没有害人之心就不会中计,那哪里行。对付这样的恶人,就要用最恶毒的方式。   既然依依下不了手,那就让他帮她动手好了。   沈渝洲佝着腰来到了宴会现场,将云氏的诡计告诉了云依依,不过没有说的很详细,只告诉她,他看到云氏院子里的人鬼鬼祟祟的。他跟在其中一个人的后面,看到云氏身边的婆子在酒水投入了一些白色的粉末,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定有阴谋。让云依依小心些,千万不要吃宴会上的任何食物,也不要喝任何的东西,让她跟方盛惜她们待在一起,千万不要单独离开。   云依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没想到沈渝洲竟然看到了这么关键的一幕,也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云氏做的坏事。   丫鬟按照云氏的吩咐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梅子酒,分给每位小姐,承装梅子酒的杯子很讲究,每只上面都烧着不同的花色,有蝴蝶、兔子,也有青山绿水……各不相同,小姐们拿在手里都爱不释手。   云依依端在手里,左右旋转,打量着上面的纹路。   “怎么?”方盛惜问。   “没想到姑母也有这么文雅的时候。”她放下酒杯,一口都没喝,露出一撇耐人寻味的笑容。   “不舒服吗?”方盛惜担忧的问。云依依来京城是来寻医的,将军府里也许没有一个人把这件事记在心上,方盛惜却是不会忘的,这段时间她跟云依依同进同出,云依依的身体是真的很不好,平日里看着无事,发起病来连床都下不了。也知道她一直在寻医,却还没有找到一名良医能医好她的病。   “没事。”云依依微笑着,让方盛惜不要担心,只说最近正在喝调养身体的药,喝不得酒。   方盛惜听后点了点头:“那就不要喝了。”   想起沈渝洲说的话,云依依寻思着云氏会使出怎么样的计谋。看着这一个个精致典雅的酒杯,她的手摸索在杯子的边缘,一向俗气的云氏突然变得这么文雅,其中必有古怪。弄这么多不同花式的杯子过来,最方便做的事就是下毒不容易混淆。云氏是想毒死她吗?云依依觉得不可能。这里可是将军府内,她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毒死了,云氏自己也跑不了。   那到底是什么阴谋呢,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还是小心点微妙。   她看向方盛惜,提醒道:“表姐也少喝些吧。”   方盛惜愣了一下,看了眼手中的杯子,如有所思,也放了下来。   一旁,方喜儿发出一声嬉笑,她豪气的喝着酒,毫无忌讳,嘲笑云依依和方盛惜小家子气,这么好的梅子酒都不会喝,果然是想下来的人,上不得台面。   姑娘们捧着酒杯喝着酒,并没有什么异样,云依依没瞧出什么异端来。   都是未出阁的半大姑娘们,聚在一起话题不知不觉就扯到了京中未娶妻的世家公子身上,其中最惹人瞩目的就是柳先生,特别是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所有人都不住的调侃起云依依来:“话说今天柳先生怎么没有来呀?”   “府上并未曾向柳先生发帖子呢。”方盛惜替云依依解围。   “没发帖子又怎样,柳先生为了云小姐哪里去不得。”有小姐玩笑道。   “是啊,柳先生为了云小姐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呢。”   方喜儿撇嘴,白眼翻到了天边,小声咕囔:“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玩玩罢了,到了真正正式的场合还不是没来。”   这边正玩笑着,柳先生就在众公子们前簇后拥中来到了将军府。   小姐们这边一下子就疯狂了,抓住云依依兴奋道:“我说什么来着,柳先生为了云小姐真是什么事都干得的。”   方喜儿只觉脸有点疼。   不一会儿就有小个厮跑了过来找云依依,低声在她耳边说柳先生请她到后花园一聚。   云依依眉头微蹙,心下不悦。   她和柳先生私下有生意上的往来,两人偶尔会去茶楼谈论一下店铺经营和分红的事,有什么事在那里也都说了,没必要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把她给叫出去,惹人闲话。   云依依本以为柳先生是知趣的,在她几次明确的拒绝了他的告白,对他的行为表示反感,说他的一些做法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困扰之后,他就收敛了很多,没想到他还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   云依依自是不会去的,板着脸回了那个来传话的小厮一句:“我知道了。”却依旧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没有一点要起身离席的打算。   “你不去吗?”方盛惜凑到云依依耳边轻声问。   “为什么要去?”云依依反问。   “也是。”方盛惜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她是看明白了,云依依对柳先生是真的没意思,而不是外头那些人所说的那样钓着柳先生。   方喜儿就坐在她俩的旁边,把小厮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柳先生?后花园?她的心痒痒的,瞥了下左右,见没人注意,借着净手的由头离开了人群。   方盛惜斜眼过去:“你猜她是不是去了后花园?”   云依依看着方喜儿离开的方向,懒洋洋的说:“管她呢。”拿起画纸问她,“瞧,我画的漂不漂亮?”纸上跃然是一枝梅花,红艳动人。   “真好看。”方盛惜夸赞道。   方喜儿背着人偷偷摸摸的来到后花园。   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缩头缩脑的躲在草丛后面向外打探,看到方喜儿过来,弓着身子低着头挪着小碎步跑过来:“云小姐,我们家先生在后面的厢房里等你呢。”   厢房?方喜儿的眉眼跳了跳,冷笑,约在这种地方,云依依还敢说她和柳先生之间没奸/情,装什么清高。   一个恐怖的想法涌上心头,有了取而代之的打算。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帕子遮在了脸上,鼓足勇气朝厢房的方向走去。   小厮看到方喜儿走进了厢房,嘴角露出一丝邪笑,悄悄上前,从门外把门栓插上,然后深藏功与名的离开了。   厢房很黑,窗户被布遮了个严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方喜儿刚推开们就被拉入了一个怀抱。   “柳先生。”她红着脸,捏着嗓子,羞涩的唤了声。   方才她还担心,柳先生看到她会不会发现她不是云依依,将她赶出去。没想到厢房里这么黑,连个人影都看不清,哪里又认得出来。柳先生这么激动的抱住她,可见柳先生和云依依之前没少偷/情,她心下嘲讽了一番,又激动不已,等生米煮成了熟饭,她堂堂将军府的嫡小姐,他还敢来赖账不成?到时候她就是柳夫人,云依依见着她得跪着觐见。   方喜儿既害怕,又紧张,既期待,又兴奋,假装的挣扎了两下,就顺了男人的意,依偎在了男人的怀中。   方韵白冷笑,好一个骚/货,平日里装的清高,一被男人抱在怀里就浪成了这个样子,比他那些通房丫头还大胆,一定已经被开了苞,不是个雏了。   这样想着,方韵白脑中闪过一丝厌弃,彻底没了怜爱之心,不再怜惜,手上动作加重了许多……   云氏留着守在厢房外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赶紧跑过去向云氏禀报:“事成了。”   云氏朝小姐们吟诗作画的亭台看了一眼,没有见到云依依的身影,眼中闪现一丝阴狠,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对在场的夫人们说:“府上出了点事,我现在要过去看看。”   “出了什么事?”平日与云氏关系好的几位夫人担忧的问。   云氏装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样子,张了张嘴,却半天口也说不出来个什么事来,最后有心急的夫人说:“我们跟着云夫人一起去看看吧,出了什么事我们也能在旁帮衬着。”正中了云氏的下怀。   于是云氏带着一众世家夫人跟在来告状的婆子后面来到了后花园的厢房,听到里面翻云覆雨、淫/秽不堪的呻/吟声。   云氏心中冷笑。她就是要让云依依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捉/奸在床,她就是要让云依依难堪,让云依依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那丫头不是自视清高,瞧不上她儿子吗,那她就让她哭着、求着、跪着、舔着求她同意让韵白娶了她。   而她当然是不会同意让韵白娶一个门第这么低贱的□□做媳妇的,她会在贬低、打压、羞辱过云依依后,让她带着厚重的嫁妆来将军府做妾,不然别想进她将军府的门。   厢房内的男女纠缠的声音不堪入耳,夫人们一听就知道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云氏带着他们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别说像将军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就是一般人家遇到这种事哪个不是偷着藏着的,也就云氏一个,不仅不瞒着,还带着一众人过来,生怕人不知道他们将军府发生了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情,也不嫌丢人的。   不过想归想,鄙夷归鄙夷,众夫人都把这份心思藏在心里,没有一个离开的。世家的夫人不缺吃不缺穿,每日不用为生活操心,最多的就是时间,最缺的就是乐子。   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事儿,还不得留下来看个热闹。   云氏做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命令人把门给踹开。   屋子里灰暗一片,床上的两人还在纠缠。   云氏大步上前,一把掀开被子,床上的两人就这样赤/裸/裸的裸露在众人面前。   “他娘的,谁啊!”方韵白正欢愉着,破口大骂出声。抬头正看到云氏的一张脸,果断哑了声,知道事情成了!赶紧抓起一件衣裳套住头,免得让人看见了他的脸。   云氏一爪子抓住方韵白身下的女人,将她用力的拽下床来,狠狠地摔在地上,抬手就是一巴掌,还没看清手下人的脸就破口就骂:“云依依,你这个死丫头片子怎么这么不知道检点,小地方来的就是不懂规矩,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对得起我那远在云洲的哥哥。” 第50章 舍弃   远在云洲的哥哥?夫人们精准的抓住了关键词, 立马想到了借住在将军府上的表小姐,云依依。   被捉奸在床的人是云依依!   这个消息立马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 原本因为自家女儿的话对云依依印象还不错的夫人们集体声讨起云依依来,都在说以后要让自家闺女离那个表小姐远一点, 以免跟着她学坏了。都在说小地方来的人果然是一点教养也没有, 竟会做出如此下.流没脸没皮的事情来。   人群中不断传出云依依的名字,“我怎么了吗?”这时云依依甜甜的声音从人群身后传来。   “你是?”站在后面的夫人们回头, 看到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正笑盈盈的看着她们,旁边还跟着将军府的嫡小姐方盛惜和自家的闺女……   “我就是云依依呀,刚才听夫人喊我来着。”   “你是云依依?”夫人们的声音尖锐了几分。   “是啊。”跟着云依依一起来的小姐们附和。   那位尖叫出声的夫人的女儿看到母亲失态的样子疑惑的问:“她就是云小姐,娘, 发生什么事了?”   “你是云依依, 那里面的是……”夫人抬起手,不可思议的指向云依依, 又指了指厢房的方向。   众夫人赶紧在围过来的小姐们中张望, 看到自家女儿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都一个个松了一大口气,不是自家女儿就好。   这边的喧闹终于传到了前面, 云氏这边还在训着人, 铆足了劲的抽着被她从床上揪下来的赤/裸女人的巴掌,突然听说云依依在后面好好的呢,挥起的手僵在那里,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以至于她们后面说了什么话也没听清。   如果云依依在外面安然无恙的话, 那被她揪着头发扇着巴掌的人又是谁?   “娘……”方喜儿沙哑着嗓子哭喊了声。   云氏揪着方喜儿头发的手无力的松开,险些跌倒。   站在她身旁的我夫人赶紧把她扶住。   听到方喜儿那声娘也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她们几个都是云氏的好朋友, 今天这么一出云氏在来之前已经暗示过她们一些话,再加之来了之后云氏的表现,她们心里多少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云氏的手笔在里面。这是要整治这位表小姐,只是方法也太歹毒了些。   她们是怎么也想不到中计的人会是方喜儿。   云氏对自己的女儿是再熟悉不过,她那一声“娘”一喊出来,她就听出这是方喜儿的声音了。   方喜儿心中也懊恼不已,门被踹开的时候她吓了一跳,然后被云氏拽下床她准备喊疼的,结果听到母亲骂云依依的名字,便想蒙混过关,把脏水泼到云依依身上去,就忍下了云氏的毒打,硬是一声都没坑。   现在计谋被拆穿,她这顿打是白挨了。   云氏听得出方喜儿的声音,她的这些好朋友可听不出,几人对望了一眼,一人抬手去抬方喜儿的脑袋。   方喜儿的脸已经被打得皮青脸肿,依稀能看出原本的模样。   “真的是喜儿姐。”有夫人惊呼出声,被旁边的夫人一把捂住了嘴。   “原来是个丫鬟,看错了,看错了。”那位夫人机敏的说。   “原来是个丫鬟啊。”站在前面的几位夫人附和,压下方喜儿的头,把她挡得死死的。   方喜儿看到她们这个样子是要把这件事压下去,那怎么行,她还要当柳夫人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闹大,丢人也就丢这一回,等她成了柳夫人看谁敢嘲笑她。   她张嘴就要大喊,云氏眼疾手快,抓起一旁的被单也不管方喜儿难不难受就塞到了她的嘴里,不让她发出声音。   “来人呐,把这一对狗男女拖下去。”云氏缓过神来,当务之急是先把人带走,不能让人发现了这两人是谁,听听周围都是什么声音,要沉塘的、要乱棍打死的……手段一个比一个残忍,合着要被沉塘的、要被乱棍打死的不是你家儿子、女儿,一点宽容之心都没有。   为了不让人怀疑,云氏让下人下了死手,塞住两个人的嘴巴,罩着脑袋,光着身子就拖走了。方韵白和方喜儿的模样狼狈不堪,也是真受了罪,云氏这样做就是为了不让别人怀疑到方韵白和方喜儿身上去。   “云姐姐,通奸可是大罪,你可不能心软,该沉塘就得沉塘,该打杀就得打杀,你若这次心软了,府里的小厮、丫头有样学样,你可就管不住了。”尚书府夫人看到人好好的被拖了下去,以为云氏心软,还好心的来教她管家之道。   云氏心乱如麻,敷衍的应着,态度不是特别好的把众人给打发了,看到云依依骂道:“死丫头,你跑去哪儿了?”   云依依看到眼前这番景象,哪里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给她下的套,要不是她防着,现在被人指着要拉下去沉塘的就是她了。   她看着被拉下去的两个人,猜出了女的是方喜儿,只是不知道云氏准备给她安排的男人会是府上的哪个小厮,或者车夫?   云依依斜眼看着云氏,面带冷笑:“我刚才一直和大家在一起,姑母为什么这么问。”   “你胡说,我在亭台上根本没看见你。”   云依依嘴角扯起一丝嘲讽:“没想到姑母这么关心我,我刚才来时听说姑母误将刚才那个不知检点的贱婢误认成了我,姑母真是好眼力。若不是我正好过来,自证了清白,以后还说不清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云氏心虚的看了眼正在陆陆续续离去的世家夫人、公子、小姐们,他们也停下脚步看向这边,瞧着云氏的眼神都变了。   “方才我们和依依表妹一起去找柳先生看我们作的诗、画的画,让他品点。”方盛惜出来打圆场,也暗中又踩了云氏一脚,让云氏的胸更闷了。   “是啊,是啊。”其他跟在母亲身后准备离开的小姐们也跟着附和。   云氏看着这一个个的,都围过来看她的笑话,两眼一翻,直接气得晕倒了过去。   “诶呦,我的好嫂嫂,你这是怎么了?”方大小姐甩着帕子,夸张的叫着,招呼众位夫人,“不好意思,今日慢待了,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赔罪。”   一句话把掌家之权握在了手上。   云氏这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方喜儿的闺誉毁了,云氏伪装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好名声也全都毁了。   将军府,主院里一片悲凄,隐隐传出哭声,是方喜儿的,也是云氏的。   方大小姐试探性的闯了几次都没闯进去,站在门口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那里!”云氏指着方喜儿怒骂。   “我以为是柳先生……”方喜儿缩着身子,战战兢兢的回道。   云氏一巴掌下去:“你一个大姑娘好不要脸,以为是柳先生又怎么样,是柳先生你就可以投怀送抱了?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真是丢尽了我的脸!”   方喜儿被骂的委屈:“你平时是怎么教我的?你平时就是这么教我的!我会这样做全是跟你学的,你当初是怎么嫁给爹爹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啪”的一声,又一巴掌打在方喜儿的脸上,云氏最恨别人提起的就是她当年那段不怎么光彩的往事,她和方大小姐如今之所以闹得这么僵也是因为那件事。   原本她和方大小姐是关系很好的好朋友,她当时只是一个小小教书先生的女儿,能搭上方大小姐她可不好生巴结着。   那时方大小姐虽是方将军的妹妹,但从小在乡野长大,粗鄙不堪,不被正儿八经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待见,自卑的很。   两人遇到一块一拍即合,很快就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后来方大小姐夫君早逝,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云氏便动起了让方大小姐做自家嫂嫂的主意,天天在方大小姐耳边说自己哥哥的好话,弄得方大小姐芳心暗许,结果在方县令那碰了一鼻子灰,没面子的很。   到此也就算了,两人顶多是朋友做不成,从此不再往来罢了。   云氏偏偏借着来看她的由头,用不可言说的手段勾住了方将军,入了将军府的门,成了方大小姐的嫂子?   这让暴脾气的方大小姐哪里忍得了,两人的战争就此开始。   方喜儿擦着嘴角的血:“不是你告诉我的吗,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谁也指望不上。我今天是奔着柳先生去的,如果方韵白不横插一脚,在厢房里的人是柳先生,我现在就是柳夫人了!”她恨恨的瞪向还坐在软椅上的方韵白,骂道,“怎么会是你!”   方韵白也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几人来来呼呼相互指责一通,又开始哭哭啼啼,如此折腾了几轮,云氏和方喜儿实在是哭累了,才消停下来。   “你个傻子,你和你弟弟从小一起长大,就听不出来你弟弟的声音?”云氏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不可挽回的事情。   方喜儿失贞已经够糟糕了,但若换个人,拼着她这张老脸,有将军府在后面背书,她也能让方喜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偏偏是韵白,偏偏是韵白……怎么就是韵白呢……   云氏干涸的眼睛已然一片死气沉沉。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方喜儿的嗓子沙哑难听,心中更是悲痛不已,事情发生的时候,方喜儿迷迷糊糊的,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听不出方韵白的声音,不应该的。   方喜儿委屈极了,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她更需要被人安慰、关怀,现在却成了众矢之的,受人责备,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一样。   明明是方韵白先藏在厢房里,先抱住她的啊,母亲为什么不去指责方韵白,反过来说她!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方喜儿叫嚣,“明明应该是柳先生,应该是柳先生才对啊!”她揪住方韵白的衣服拉扯,“你怎么不是柳先生!”   “你还有脸说。”气得云氏又一巴掌扇了过去,“你怎么会去那里,我明明让人叫的是云依依!”   “是母亲让人叫的云依依?”方喜儿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件事是你们谋划的?”   云氏没说话,方韵白低垂着头,算是默认。   “怎么会……怎么会……”方喜儿疯癫的从地上站起来,嗤笑,“我原来是被自己的母亲和哥哥毁了,你们还有脸来说我,还有脸来说我……”她全身无力,站也站不稳,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你们是不是也下药了?”她突然意识到。整个过程她记得不是很清楚,那时她是清醒的还是迷糊的她自己也分不清楚了。要说感受的话只有疼痛和屈辱,她以为这事儿就是这样,现在想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不应该听不出方韵白的声音,她不应该在受到暴力对待的时候还不要脸的贴上去。   “你喝了我给云依依的梅子酒?”   梅子酒里下了药?难怪了,难怪了……   方喜儿红着眼睛,已没有泪水可以流下来了。   云氏看着女儿这个样子既心疼又失望,如今发生这种事她不能为了女儿毁了儿子,而且就算毁了儿子,女儿也救不回来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早已脱离了云氏的计划,她心一横,再看向方喜儿的目光变得阴冷无比,已然没了做母亲对子女的半分怜爱在里面。   “喜儿,为了你哥哥的前途着想,只能委屈你了。”她如实说。   方喜儿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看向云氏,最后发自内心的喊了声:“娘!”   然而云氏看也不看她一眼,残忍的连夜让人把方喜儿送去了郊外的庄子里,无论方喜儿怎么哭喊都无动于衷。   云氏想的很清楚,方将军是喜欢方喜儿没错,但真正能让她在将军府里站稳脚跟的始终是方韵白,自断双臂总比失了性命强。因此在方韵白和方喜儿之间,她想也不想的就选择了保方韵白。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人们没看到方喜儿,云氏说:“喜儿病了,我送她去郊外的庄子上养病去了。”   别的再没多的一句话,至于别人相信不相信,外面会怎么说,她已经无力去管了。   府中的嫡小姐突然间毫无预兆的被悄悄的送去庄子,再加上昨天府里发生的事,大家都猜出了个七七八八,昨天那个当事的女人一定是方喜儿无疑了,已经失去了神秘感。大家议论的焦点都在那个男人身上,都在猜测昨天的那个野男人是谁?   是府里的小厮?还是车夫?将军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男人都被众人盘了一个遍,却发现没有哪个小厮或者车夫被突然赶出府去或打死的。   那就是昨天来的哪家的少爷?   会是谁呢?   将军府上上下下,空闲下来的时候都在猜测会是哪家的少爷,可是如果是哪家的少爷的话,云氏为什么不上门替方喜儿讨个说法,让对方娶了方喜儿呢?而是把方喜儿给送到偏僻的庄子里去?   对此人们非常的想不通。   在这件事上倒是没一个人往方韵白身上想的,实在是这样的话太丧尽天良。   云氏因为方喜儿的事大病了一场,除了因为关心心疼方喜儿以外,更大一部分原因是被云依依和府中的姨娘们气的。   她恨云依依,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都不足以解恨。   事后的这几天,她虚弱的躺在床上,脑子里不断过着那日赏梅宴发生的事,才发觉处处透着诡异。   明明是给云依依下的药,怎么会被喜儿喝了去。   让人去叫云依依到后花园,这话又是怎么让喜儿知道的。   ……   所有的一切都太过巧合,云氏突然意识到,他们这是中了云依依的诡计啊!   好你个云依依,以前还真是小瞧她了。   她头疼的厉害,有种失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出了这样的事,云氏在府中的威信是全没有了,以方大小姐为首,府上的姨娘们成天来主院里找云氏的茬。   一会儿说月例给少了,一会儿又说院子里缺东西了……   没多大的事儿,一群人就是不停的来烦她,让云氏的偏头痛又发作了起来。   方大小姐趁机拿到了将军府的掌事权,因为云氏卧病在床的关系,管不了府上大大小小的事了,人们就跑来问方大小姐。   方大小姐自然是拿出大将军嫡亲妹妹的派头,将事情一是一,二是二处理的妥投当当,渐渐架空了云氏。   唯一让方大小姐不满的就是云氏握着府里的中馈怎么也不肯交出来,纵使她用尽了办法都没用。如此一来方大小姐倒像个将军府的大管家,事情她全做了,看似权力蛮大,但真到了需要用钱的地方,还是需要向云氏禀报,征得她的同意。   纵使如此,方大小姐也乐此不疲。反正她在家也没事干,每天看到云氏气得吐血的模样也蛮好玩的。   云氏心底里恨透了云依依,一时却找不到办她的方法。云依依这个小贱人狡猾的很,把方大小姐这一群人哄得服服帖帖的,将军府里的人都护着她,让她下不了手,使不了绊子。   对付云依依没有想象中的容易,而且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云氏去操心。   马上就要春会了,方韵白要参加科举,因为腿伤的关系,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京城学院上课了,落了好些的课程。为了让方韵白有个好成绩,云氏这段时间拖着病体在到处托人找关系寻了厉害的先生高价请来府上给韵白补习。   一心都扑在方韵白身上,倒是没来给云依依找麻烦。   如今方大小姐当家,最得益的就是云依依。没了云氏的约束,她现在出门方便了许多,不用让方盛惜帮着打掩护了,方大小姐直接给了她自由出行的权利。   她院子里的人也全都换了一遍,安排进了自己的人,刘伯和丁玲被她放了出去,处理外面的生意。她专门从云洲调来了十几个打手安排进了将军府内,以防云氏对她下手,总算掌握了主动权。 第51章 秘密   春会在即, 京城学院停了女学生们的课。男学生们也实行了留宿制,不让他们外出,全心全力苦读圣贤书, 迎接三年一度的会考。   云依依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放到了店铺的经营上,她的首饰铺子一跃成了京城最受欢迎的首饰铺子, 引来了不少人的眼红。   好在云依依有先见之明, 早早的拉来了柳先生入股,有他在背后撑腰, 其他人眼红归眼红,在知晓这家铺子背后的靠山是柳先生后,都自觉的熄下了心中的坏心思,不敢对云依依的店铺做什么手脚了。   这天, 她照旧来店铺看看, 二层雅间里她翻阅着账簿,隐约听到楼下有吵闹声。   “去看看怎么回事。”她头也没抬, 吩咐一旁伺候的伙计。   “是。”伙计应下, 下楼去看,没多久就上来了,来报, “尚书府的小姐看中了一位顾客买的首饰, 但是我们店铺规定相同的首饰每套首饰只有一个,掌柜的向她推荐其他的首饰,尚书府小姐不答应,正在下面闹呢。”   “尚书小姐?哪个尚书小姐?”   “户部尚书家的李小姐。”   云依依嘴角微微弯起,还真是好巧。   最近李尚书不知犯了什么事儿要找柳先生帮忙, 但柳先生别看在云依依面前一点架子都没有,还赖皮的很, 在别人面前却高冷的紧,面对看不起的人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不过柳先生有这个资本就是了。   接触时间长了,云依依发现,柳先生的身份可不止京城学院教书先生,太子客卿那么简单。   就拿他帮忙宣传店铺,送世家夫人首饰走的就是二皇子的路子,二皇子可是和太子势不两立的竞争对手。   他作为太子客卿,和二皇子却还有牵连,不可谓不神秘。   而且看他的样子,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太子殿下会知晓这点,治他得罪。相反,太子殿下似乎更有求于他。   他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云依依虽不完全清楚,但从太子、二皇子和丞相大人对他的态度来看,知道他手上的权利极大,是个真正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   李尚书这次犯了事儿,他谁都不去求,偏偏来找柳先生,可见柳先生的实力有多强。   只是柳先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李尚书找了各种路子,挡路堵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全用上了,连柳先生的面都没见着。   最后,李尚书实在没法子了,便把心思放到了云依依身上,柳先生对借住在将军府的表小姐云依依特别在意这事在京城已不是秘密。既然直线这条路走不通,那就试试曲线救国,派自己的夫人和女儿来讨好云依依,想让云依依帮忙牵线搭个桥,只求能见上柳先生一面。   云依依虽财迷,却也取之有道,对于这种来路不正的银子是碰都不愿意碰一下的。李夫人带着银子来了几趟将军府,光使银子讨好方大小姐都不知用去了多少,云依依硬是没松口,连见都不肯见李夫人一面的,给李夫人吃了无数次的闭门羹,懒得惹这个麻烦。   这些日子云依依见着李夫人都是躲着走的,小鬼也是难缠。   那边李尚书、李夫人求着见她,找她帮忙,这边李小姐就跑到她的店里来找事儿了。   真是有趣。   云依依正愁没合适的理由拒绝李夫人呢,她往方大小姐那儿使了不少钱,让方大小姐天天来劝她说就见上一面:“人家毕竟是尚书府家的夫人,这样放下身份来求你,你这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于你的名声不好。”   云依依现在还依附于方大小姐,她的面子不得不顾忌一下,这苦恼着见了面后该如何回绝她。   李小姐这就急急的把头给伸过来了。   “去把李小姐请上来吧。”云依依放下账簿,端起茶杯细细品着。   “是。”伙计应下,下楼把云依依的话告诉了掌柜的。   掌柜的得到指示,对李小姐恭敬的说:“我们东家今儿正好来了,听闻此事,请您上去。”   李小姐以为这是东家在怕事,请她上去求她呢,高昂着头,得意洋洋的跟着掌柜的和伙计一起上了二楼。   铺子里正在挑选着首饰的夫人、小姐们看着李小姐的背影发出一声嗤笑。   她们是不知道这首饰铺子的老板是谁,但能在这条街,盘下这么大一个铺子的人背后能没个贵人撑腰?   敢在这里闹事,李小姐的脑子当真是坏掉了,难怪李尚书现在腹背受敌,连个子女都没本事教育好的。   李小姐进门,看到云依依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   云依依一个小地方县令的女儿,身份地位自然比不得天子脚下尚书府的嫡小姐。不过云依依借了将军府的光,进了京城学院,身边结交的朋友都是世家中的贵族,这些人又是李小姐比不起的。   总之无论怎么算,云依依和李小姐都不是一路人,平日里鲜有交集,只在一次宴会上见过一次,那时云依依跟着方盛惜一起,是会场的主角。   李小姐则跟着她们那一伙人远远的看着云依依她们,酸云依依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站在那里受众人追捧,不过是搭了将军府的秋风。   因为只见过一次面,李小姐一时想不起来,看到云依依还奇怪来着,不是说要带她去见东家的吗,怎么房间里只坐着一个女人。   “李小姐。”云依依微微一笑,打着招呼,指着对面的位子示意李小姐请坐,语气对李小姐极其友善、尊重,却是连站起来的打算都没有。   李小姐狐疑的看着云依依,心中奇怪,虽对云依依的态度有些不满,却被云依依的气势所震撼,不敢说什么,依言坐到了云依依对面的位子上,在气势上就矮了云依依几分。   “听闻李小姐对我店里的东西不满?”云依依依旧笑着,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样子。   李小姐本来心里还忐忑呢,听了云依依这句话彻底有了底气,她可是顾客,是尚书府的嫡小姐,一个开首饰店的商人有什么可怕的。   她端起茶杯,大口喝了一口,然而“呸、呸、呸”的嫌弃的把茶渣又吐尽了茶杯里:“这是什么茶,苦死了,真难喝,我说你们开门做生意也赚了不少钱吧,就不知道买点好茶来喝?”她甩着手帕,扇着风,白眼一翻,“也是,像你们这种商贾之人一心只钻到钱眼里去了,哪里懂得享受,哪里知道什么是好东西。”   云依依笑而不语。   这茶是上好的龙井,柳先生送来的,据说是地方进贡给皇帝的佳品,柳先生知道她喜欢喝茶,就想办法弄来了些,全都给她送来了。   这茶入口微苦,随后甘甜,云依依很是喜欢。可就有些俗人,不会品茶,还怪是茶不好。   “李小姐的要求我听说了,是对我们店里的东西不满意?”   李小姐撅着嘴巴,不屑的瞥了云依依一眼:“是啊,你们店里的东西太少了,没几个能看得上眼的,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吧,还没有了,这是什么破店。”   云依依也不气,让伙计拿了几套首饰过来,都是师傅的得意之作,不对外展示,专门留给柳先生拿去送贵人,打响店铺名气的。   李小姐一看眼睛都亮了。   “这些首饰李小姐可满意?”   李小姐眼里贪慕的目光藏都藏不住,嘴依旧硬着:“差强人意。”   “李小姐喜欢就好,不知李小姐看中了哪套首饰?”   李小姐欣喜,心想这老板确实怕她了,是想拿礼物堵她的口,也是,在京城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的,她们这些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没一个是她一个小小首饰店的老板惹得起的。   大好的机会可不能便宜了他们,李小姐食指一点一点一点,连指了几套首饰:“把这些给我包起来吧。”   伙计看了云依依一眼,云依依点头:“给李小姐送去府上。”   李小姐喜上眉梢,坐下来端起刚才被她扔在桌子上的茶杯又喝了起来。   云依依微微蹙眉。   “我觉得你这人还蛮不错的,难怪你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唉,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交你这个朋友了,以后我再要买首饰就来你店里买。”   “云依依。”云依依淡淡的回道。   “云依依?”李小姐重复了遍,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云依依?云依依?不就是柳先生正在疯狂追求的那个女孩吗?母亲正在想办法接触的那个女孩?   李小姐的表情渐变扭曲。   云依依纤细的手指拨着算盘:“一共三千两,是付银票,还是让伙计去你府上拿现银?”   “什么三千两!”李小姐惊叫。   “你刚才买的首饰,一共三千两,是付银票还是现银?”云依依又重复了遍。   “那不是送给我的吗?”李小姐的声音垮了下来,还有些许心虚。   云依依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送你了?你觉得我店里的首饰款式不好,我就把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都拿出来给你选了,你看中的三套我也都让人送到府上去了,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我……我不要了还不行吗。”李小姐结结巴巴的坑坑畔畔吱唔不清。   “不行。”云依依依旧微笑着,语气坚决,“我们店除了同一款首饰有且仅有一件外,卖出的首饰也不接受退货。李小姐若没钱的话,我去找你母亲要就好。”   “不要去找我母亲!”李小姐害怕。现在父亲有事求柳先生无门,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靠母亲走通云依依这条路,如今她竟在云依依店里闹事,如果让母亲知道的话,岂不是要打死她。   这间店的老板怎么可能是云依依?她一个乡下丫头哪来的这么多钱?   李小姐慌张极了,万万没想到这间店竟会跟云依依有关系。   也是她听多了沈琴棋和方喜儿放出去的那些诋毁的话,小瞧了云依依这个人。   “这可由不得你。方掌柜,送客。”云依依直接下了逐客令。   “你们这是强买强卖!”李小姐叫嚷着被掌柜的送下了楼。   楼下的客人都没走,都想看看这场闹剧的结果,结果就看到李小姐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去,跟水打的麻雀一样被赶下来,就知道这场战争谁胜谁负了,嬉笑着散去。都笑李小姐没眼力见,小瞧了这家店铺的老板。   李小姐这一闹也不算白闹,也给了那些想闹事还没来得及闹事的人一个警告。先前没有人敢来闹事,经此一事就更没有人敢在这间店里闹事。尚书府在这丢块砖头都可能砸到个王爷的京城官职不算太大,但李小姐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别的店铺实力再大,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把人弄得这么难看。这家店的老板胆子真不小,可见背后的势力之大。   店铺掌柜亲自把李小姐选好的首饰送到尚书府,连同账单一起送到了李夫人手里,并言明了幕后老板云依依的身份。   李夫人听到云依依的名字差点没晕了过去,再看到账单上的金额,三千两白银?比他家老爷十年的俸禄好多,她哪里付得起,这不明摆着是来抢劫的吗。   面对李夫人,掌柜的态度倒没有云依依对李小姐那么强硬,跟李夫人说不要也没关系,他们再拿回去就是。   李夫人知道,这东西一拿回去,她想通过云依依牵上柳先生这条线算是断了。可是三千两银子也不是她舍得拿出来的。   掌柜的鞠着躬,耐心的等着李夫人的决定。   “那就……送回去吧。”最终李夫人还是觉得银子更重要,老爷的官没了,好歹有银子在手,她和闺女也能过得滋润。但钱没了,老爷就算保住了管职,就凭他那点俸禄,多少年才能赚到三千两银子。   “好的。”掌柜的应下,利索的让伙计带着首饰回了铺子。   此时,柳先生听闻了此事,特意跑到首饰铺子里来看云依依。一进门就看到云依依指挥人把一整套上好的茶具扔了:“怎么了?”他问。   “被狗用过的东西不想用了。”云依依道,从架子上拿出一套更好的茶具,动作儒雅的开始泡茶。   “如此那是该扔。”柳先生端起云依依递过来的茶,闻了闻,细细品着。   喝茶,还是要跟懂的人喝才有乐趣,跟李小姐那种人讲茶艺,那简直是对牛弹琴。   掌柜的回来,汇报了李夫人的事。   柳先生笑道:“这个李夫人还真是目光短浅,难怪李大人会做出贪.污河道款这样的事,原来是家风如此。”   云依依探究的看着柳先生。   柳先生斜眼看来,与她四目相对,唇角微微翘起。   “你似乎有很多秘密。”   “在你面前我没有秘密。”   云依依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你有什么想问的?”   “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想说的可多了,你愿意听吗?”   “你先说来听听?”   “我喜欢你。”   云依依汗颜。   “我想娶你为妻。”   云依依白眼。   柳先生不敢贫嘴,他知道现在只要他再敢多说一句就会被她给轰出去,他清楚的知道她的忍耐底线在哪里,每天都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飞天阁知道吧。”柳先生又喝了口茶,正经起来。   云依依点头。   飞天阁的名气很大,是皇帝亲设的一个隐秘机构,里面任职的不是官员,而是天师道士,据说有知天命卜未来的本事,深受皇帝信赖。   飞天阁名气很大,但极为神秘,甚少有人见过飞天阁里的天师,特别是他们的阁主,被皇帝封为国师的人,除了皇上以外,更是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据说皇上对他的话言听计从,有一言定人生死的权利。   “我就是飞天阁阁主。”柳先生凑到云依依耳边,神秘的说。   云依依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听清了柳先生的话,又有些没听懂。   柳先生是飞天阁阁主?!   “怪不得李尚书会来求你……一言定人生死。”她说着市井的传言。   “什么一言定人生死,那都是老百姓胡说的,皇上哪有那么愚昧,他们都是真的犯了事才受到惩罚的。他们之所以怕飞天阁不是因为飞天阁有知天命的本事,而是握着他们所有人的把柄。”   云依依越听越震撼,震撼的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然而让她更震撼的事情还在后面。   “比如,”柳先生的声音悠长且飘渺,“你的方大将军……再比如,你的父亲……”   “我父亲?”云依依蹙起了眉,心猛跳了一下。   柳先生微笑,露出让她放心的表情:“别怕,我没准备把事情告诉皇上,只要希望你能劝阻你父亲不要再继续下去就好。”   “我父亲到底怎么了?”云依依不相信父亲会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但说这话的人是柳先生,是飞天阁阁主,是太子、二皇子、京城学院院长都畏惧的人,让她不得不信。   “联手我们精忠报国的方大将军通敌卖.国,你说如果这事让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样?”   “不可能!”云依依肯定。如果说父亲贪污受贿她还有可能相信,但通敌卖国,绝对不可能!   至于方大将军,虽然将军府里没几个好人,但方将军为了大安的太平镇守边疆数十载,这十几年间与敌国交战数次,几次险些丧命,才保得大安的平安,这是实打实的,说他通敌卖国,她也是不太相信的。   “凡事不要以为得太绝对,我只是跟你这么一说,让你有个思想准备。有那么一天,我会给出证据来让你相信的。”柳先生喝完最后一口茶,放下茶杯,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我刚得了一套上好的茶盏,改天让下人给你送来。”   可云依依哪儿还有心思在意这些。   她是真的被柳先生的话给吓着了,心乱如麻,恍恍惚惚的回了将军府。看到正在院子里打扫的沈渝州,有些恍然,前世里他杀了将军府满门,流放她的父亲,她恨透了他。   可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杀他们并不是为了报复将军府,流放她的父亲也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他们真的通了敌卖了国?   这一可怕的想法从脑中闪过,她害怕极了,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不会的!她拼命的抬头,试图把这个危险的想法抛之脑外。   她怎么可以这样想,怎么可以怀疑自己的父亲,父亲可是从小教导她要精忠报国的,这样的父亲又怎么可能通敌卖国。她相信她的父亲,她不可以因为旁人的一句话就怀疑自己的父亲。   这一夜,云依依没睡好,在梦里,她又回到了前世,梦见了那段与沈渝州那段她不愿记起,却又刻骨铭心的记忆。   此时,沈渝洲坐在云依依闺房对面高高的屋檐上,透过窗户微开的细缝,透过月光,隐约能看到她被风吹起的床帘。   思绪回到了遥远的前世。   他是将军府里受人欺负的小可怜,无爹无娘,只有一个抚养他长大的王婆婆会关心他,在乎他,后来王婆婆年纪大了,离开了将军府,他在将军府里更是连一个愿意听他说句话的人都没有了。   云依依是除了王婆婆以外,有生以来第一个向他露出善意的人。   她的胆子是那么的小,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一个人,却为了第一次见面的他,鼓起勇气去向云氏求情,他清楚的记得她当时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可是她没有退缩。   他向她露出野兽的凶光,她也毫不介意,帮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馒头。还会在深夜里偷偷跑来给他送药。   ……   不知不觉,她成了他心中的光,不可或缺的存在。   她对他好,不是为了任何回报,只是觉得他可怜,只是因为她就是那样一个善良的人,与他截然不同的人。   重生一次,他借着前世的记忆,预知了几次大事件,让皇帝免受了几次危机,获得了皇帝的信任,封为国师,还为他设立了飞天阁。接着,他用飞天阁的权利和前世掌握的秘密获取了大量官员的把柄在手上,拥有了不小的势力。   已不再是前世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   现在,他把抚养他长大的王婆婆安置在了丽洲的山庄里,有专人照顾着。   他明明可以逃离这里,可却还是选择留了下来,只是为了云依依。他想要得到她的爱,前世他终其一生追寻而不得的东西。   他于她心里,至始至终都是那个被怜悯的可怜人。   他舍不下她的温柔,却恨她的善良,他要的不是她的可怜,而是她的爱。   前世,他终其一生而不可得的东西。 第52章 证据   柳先生说要给他证据, 却一直没有消息。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马上就到了春会的日子,云氏对方韵白嘘寒问暖, 有求必应,只希望他考出个好成绩。   放榜那天, 云氏早早的带着方韵白, 坐着将军府的马车赶去发榜的地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挤在放榜栏前焦急的等待着。   即使是将军府的嫡子、侯府家的世子,也没办法提前知道中榜的结果, 只能跟大家一样来发榜簿上看榜, 才能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云氏对方韵白信心满满,她为了方韵白的学业, 请了京城最好的先生来家里单独为他讲学, 这位先生教出来的学生里有数位曾经的状元、榜眼,同为一个先生的学生,方韵白就算高中不了状元, 一个举人总是没问题的。   对此方韵白也是胸有成竹。   不过他自信的点不在于云氏给他请来的先生, 而是在考前,他先花了一千两白银从一个负责此次春会的官员手里拿到了这次春会的考题,又花了三百两白银买了一寒门书生的文章。他之后又将这篇文章拿去给先生看了,先生赞美不已,于是他就将那篇文章背了下来, 春会的时候原封不动的抄写在了试卷上。   他觉得以他的这篇文章,就算不能高中榜首, 得个探花总是没有问题的。   方韵白被人扶着从马车上下来,沈渝州之前打断他的腿还没好全,走路依旧一瘸一拐的,却丝毫不影响他自鸣得意的骄傲。   他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手扶着云氏,一只胳膊搭在小丫鬟的肩上朝放榜处走去。   云氏将方韵白的手攥得死紧,紧张得不得了。   方韵白自信的笑道:“娘,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还不相信儿子我吗,保准给你考个状元。”   云氏自然是相信自己儿子的,笑道:“娘不紧张,不紧张。”   来到放榜处,榜单还没贴出来,周围已经挤满了人。   方韵白这已经是第五次应考了,经验足的很,云氏带足了侍卫,把围在一起的学子给打散了,清理出了一条路来。   方韵白和云氏就以状元郎的气势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周围怨声载道,不过也就是自己小声嘀咕两声,为这点小事还没有人愿意出来得罪将军府的。   国子监祭酒在官兵的护卫下拿着金榜走了过来,贴在了放榜墙上。   学子们此刻也不畏惧官兵了,一个个的往前挤,寻找自己的名字。   方韵白和云氏站得最近,金榜一贴上去他们就朝榜首的位子瞅,不是方韵白的名字。   接着榜眼,没有。   探花,没有。   ……   一直看到最后都没有找到方韵白的名字。   “是不是看漏了?”云氏不愿相信,第五次了,这已经是第五次参加科举了!   方家老大方世柏跟着方将军镇守边疆已经打出了些名气,方韵白苦读多年却连个秀才都考不中,以后拿什么跟方世柏争。   她不甘心,不相信,从头到尾由看了一遍,还是没看到方韵白的名字。   “不可能,这不可能!”方韵白几近崩溃,他的那篇文章可是拿给先生看过了的,连先生都夸是绝世之作,都找不出一点需要修改、优化的地方,怎么可能落榜呢,“我要求复卷,我要求复卷。”他高声嚷嚷着。   云氏听儿子这样说,激动的拉住方韵白:“怎么回事?”   “他们一定弄错了,我不可能落榜!我那篇文章可是惊世之作!”方韵白情绪激动。   云氏一听就炸了,欺负人欺负到将军府头上来了,那还了得?   正好国子监祭酒还没走,云氏上前就要撒泼,被守护在旁的官兵给拦下了。   将军府的侍卫看到自家主母受辱一个个还不赶紧抓住机会表现,一个个积极的上前与官兵扭打了起来。   云氏也趁着没人注意钻到了国子监祭酒跟前,揪住他的衣襟就骂:“你们竟敢判错我儿子的卷子,你知道我儿子是谁吗,是将军府的嫡子,将军府的嫡子!”她嘶吼着,“我们要复卷,我们要复卷!”   国子监祭酒是个实打实的文人,真真正正从小吃着墨水长大的人,从没见过这样的泼妇,被云氏揪着竟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还是等更多的官兵赶来才把他从云氏手上救下来。   此时云氏的衣服已经皱皱巴巴,头发也乱糟糟的了,俨然没了将军府主母的庄重。不过云氏此刻也管不得这些了,让儿子考上功名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就是要把事情闹大,闹得满城皆知,闹得让他们害怕,让他们不敢包庇他们想要包庇的人。   云氏的脑子转得很快,她儿子是将军府的嫡子,一般人哪里敢给他使绊子。而且她儿子她清楚的很,人是混了点,但脑子聪明,不能得罪的人从不得罪的。   唯一的例外就是云依依,云依依本人是没什么本事,不过她身后不是有个柳先生穷追不舍吗,如果云依依那死丫头把韵白对她做的事添油加醋的说给柳先生听,难保柳先生不会在那死丫头的教唆下对韵白的试卷做手脚。毕竟京城书院和国子监这一块柳先生的人际关系最广。   云氏弩定了方韵白这次会落榜是柳先生在背后动了手脚,如今只有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当众复卷,才能破了柳先生的诡计。   云氏心中不屑,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太子、皇子们惜才才对他尊重的,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敢来惹他们将军府,等大将军回来,她定去吹枕头风,让他好看。   国子监祭酒被官兵从云氏手里解救了出来,整理整齐衣服,咳了两声,道:“不用复卷了,方韵白的事我清楚的很。”国子监祭酒的话里带着怒气,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卷宗,“本来还想给你们留点颜面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出了这种不学无术、心术不正的后辈,真是可悲。如今你们这样不要脸面,我看这颜面也不需要给你们留了。”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云氏被国子监祭酒的话说得有些心虚,话都说不秤砣了,直接咬了舌头。   国子监祭酒不再理会她,打开卷宗,接着念了几个名字,都是几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其中就有方韵白的名字,说他们胆大包天用国师三年前献给皇帝的文章作答,处以终身不得参加科举考试的惩罚。   方韵白脸色煞白:“你说什么?”终身不得参加科举考试,那他这辈子不就完了?   “抄袭国师的文章?”云氏的关注点却在这里,“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是啊,我怎么敢用国师的文章做卷,你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没有弄错,我们在阅卷的时候发现了几篇一样的文章,因为内容写的太好,我们不敢轻易按作弊论处,呈给了皇上,经比对,这几篇文章均与国师三年前呈给皇上的奏折内容完全相同,一字未改,证据确凿,哪里冤枉了你?这是皇上下的圣旨,也是念在你们父辈精忠报国的辛劳上,不然以你们所犯下的罪,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知足吧!”   “不可能!我那是买的一个书生的文章!不是什么国师的!”方韵白情急之下说漏了嘴,引得周围围观的书生鄙视不已,可方韵白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国子监祭酒不再多言,看也没看方韵白和云氏一眼,在官兵的护送下离开了。   留下方韵白和云氏一脸菜色的在风中凌乱,受着众人的唾弃。   云氏颓废的坐在地上,披头散发,整个人跟失了魂一样,嚷嚷道:“完了,完了……”韵白这回算是完了,这辈子都完了。   曾经方将军在方韵白小的时候也带着他和方世柏一起习武,希望他们兄弟俩以后能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可云氏觉得习武太辛苦,而且战场凶险,很容易丢掉性命,便同方将军吹枕头风,说读书也不错,方家祖祖辈辈都是武行出身,也该出个读书人了。   云氏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方韵白身上,她平时虽然抠,经常克扣府里姨娘、庶子、庶女们的月例,对府里的丫鬟、小厮、婆子也是能少给银子就少给银子,府里的吃食开销也都是能省则省。可对方韵白做学问这件事上向来是大方的很,只要听说凡是对他做学问有帮助的事情,哪怕是一丁点,她也愿意花大价钱去办。   就这样,方韵白还落了个这么个下场。   “你个不学好的死东西!”云氏当街打起了人,“我给你钱是让你买别人文章的?你个笨东西,买来的东西也不知道检查检查,就敢用?抄了国师的文章都不知道,你真是笨死了!”   方韵白双手抱头,也不还手,也不辩解,直往车厢上钻,周围都是应考的读书人,还有他同窗的学子,在这儿吵起来,他丢不起这人。   方韵白和云氏兴高采烈的出门,落荒而逃的离开。   云氏缩着脑袋赶紧逃回主院,生怕遇着个人遭笑话。   结果一路上竟一个人也没遇到,就连平日里堵着跟她作对的方大小姐也没看见,真是稀奇了。   云氏不知道的是,她能这么“愉快”的回到主院还全亏了方大小姐。方大小姐对云氏有意见是有意见,方喜儿和方韵白终究是她的侄子侄女,是自家人,自家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她的脸也没出搁,将军府的人脸上没一个人是有光的。这个时候还窝里斗一点意思都没有,于是在云氏回来前,方大小姐就放了话,以后谁敢提这件事就滚出府去。   所以云氏这才没看到一个人,所有人都躲在自己个儿院里呢,见了面,以他们平时对云氏的仇恨,难保忍不住说两句难听的话,被方大小姐赶出府去。   云氏难得的对方韵白家法伺候了一番,也不顾他身上的伤还没好,给他打了个半死。   打得方韵白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都没能下床。   云氏气得整个人都脱了层皮,瘦了一圈,原本被她保养的乌黑亮丽的头发也生出了白发,整个人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   她顾不得悲伤,翻出将军府全部的家当,去打通关系,希望能让此事有个转机,这次没中举不要紧,只要能收回终身不能参加科举的成命就行。   可那是皇上亲自下的旨,谁敢沾这趟混水。   云氏的银子是一两也没有送出去,大家看在方大将军的面子上才没出言嘲讽。   云氏是白忙活了一场。   这边方韵白的事还没解决,庄子那边又出了事。一天被云氏一同送去庄子,监视看管方喜儿的嬷嬷突然跑了回来,跟她说方喜儿怀孕了!   给本就快要气死了的云氏又来了一记猛击。   经大夫诊断胎儿有一个月大了,被云氏派去方喜儿身边伺候加监视的婆子是云氏最信任的人,知道方喜儿的事,一直密切观察着,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马上报给了云氏。   云氏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打掉,必须马上打掉,不能被人发现。   但是沉静一夜后,她又有些舍不得,那可是跟她最亲近、最亲近的血脉啊,就算以后方韵白娶妻、方喜儿嫁人,生出的孩子还能有方喜儿肚子里现在这个孩子跟她亲近?   思来想去,最后她决定让方喜儿把孩子生下来,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尽快在方喜儿不显怀之前找个接盘的人把方喜儿给嫁出去。   云氏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那天在丞相府方喜儿和云依依一起落水时救云依依起来的人,侍郎家的庶子再适合不过。身份地位都配不上她家喜儿,喜儿嫁过去也不怕受委屈,带着肚子过去又怎样,一个小小的侍郎府能娶到他们将军府家的嫡小姐,是他们的福气。   云氏立马找来媒人让她去侍郎府传达她的意思,另外着重点说明了在丞相府发生的事,不是将军府的主母瞧上了你家庶子,而是你家庶子毁了我们家嫡小姐的清誉,你们要负责任。   萧侍郎的夫人听到媒婆的话后勃然大怒,哪有这样的道理,他家孩子救了人,将军府这么长时间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就算了,现在还要逼着他家娶人?方喜儿长什么样子全京城的人谁不知道,而且将军府发生了大白天的有人在厢房通、奸被前往将军府赴宴的夫人们逮了个正着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马上又传出了方家嫡小姐方喜儿又因生病要去郊外的庄子休养,前后两件事儿一联系,那厢房里通、奸的人是谁还猜不出来吗?   这是想要他家孩子当绿王八啊!   他们家老爷官职虽不高,可家世清白,也没有攀龙附凤的打算,哪里肯娶方喜儿,当即回绝了媒婆的话。   救起方喜儿的侍郎公子虽不是萧夫人亲生的,但萧夫人向来处事公正,对所有的孩子都视如己出,严厉是严厉了点,但是真心对他们好的。   换个旁人,为了一个庶子的幸福得罪将军府或许会觉得不划算,但萧夫人却宁愿得罪了将军府,也不愿让他们家的孩子受了委屈。   晚上萧侍郎回来听闻此事也是气得直拍桌子。   可想到将军府的势力还是有些害怕,如今边关那边并不太平,全靠方大将军在前线镇守,皇上对他极其器重,或者说不得不器重,不是他一个小小侍郎得罪的起的。   可让孩子为此搭上一辈子的幸福,他也是不愿意的。既然夫人已经回绝了媒婆,那么回绝了也就回绝了吧。   救方喜儿上岸的萧言小公子看到父亲、母亲为自己的事情操心、伤神,很是感动。想了一夜,一咬牙,决定认了这个亏欠,第二天早上找到萧大人和萧夫人,说他愿意娶方喜儿为妻,让父亲、母亲不要再为他的事为难了。   于是迫于方大将军的威严,萧家不得不戴了这顶大绿帽,认下了这门亲事。   方喜儿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等不了人,萧家答应了以后,云氏就忙里忙慌的把婚事的相关事宜都给定了下来,也来不及跟方将军商议,派人寄了封家书过去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   大婚就定在半个月以后,时间紧急,云氏的要求却不少,彩礼不能少,婚事要大要气派,要请京中的达官贵人都来参加。说她家女儿是下嫁,萧家的人都得捧着她,听她的话,提了一堆不合理的要求。   把萧家的人又给起了个半死。   之后云氏把方喜儿从庄子里接了回来,一个月不见,方喜儿瘦了一圈,云氏看到后心疼不已,叫人煮了好些滋补的东西给她,叫她好好养着身子,别亏待了肚子里的孩子。   方喜儿听说要嫁的人是侍郎家的庶子,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可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勉强答应。老老实实的呆在府中,准备待嫁。   这一个月来,云氏一屋子的人像掀了衰神爷爷的庙一样,一个个全都倒了大眉。   云依依在知道柳先生另一个身份之后,越想越对方韵白能买到试题,并抄到国师大人三年前单独写给皇上的奏章感到奇怪。   按理说那是不会轻易被人看到的东西,就是国子监的祭酒自己也说了,他们第一次看到那几篇相同内容的文章时也是惊叹其内容精妙,这才呈给皇上的。连国子监祭酒都没看到过的文章,他们几个学子又是怎么从一个不知名的、贫困的学子手上买到的呢?   方韵白事后也去找过那个卖他文章的人,结果查无此人,他动用了将军府所有的力量去找都没有找到。   一个书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思来想去,云依依总觉得这件事和柳先生脱不了关系。   既然怀疑就直接去问好了,再与柳先生再次见面的时候,云依依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柳先生点头:“没错,是我。”果断承认。   “为什么?”云依依不解。柳先生身为堂堂的国师大人,干嘛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去算计一个纨绔。   “他色胆包天。”   云依依的眉头皱了皱:“你监视我。”   柳先生沉默,算是默认,也没有说什么这是为了你好这样的话来替自己辩解,他低下头,主动认错:“对不起,我没忍住。”   “将军府都有谁是你的人?”   柳先生再次沉默。   “我院子里有没有你的人?”云依依缩小范围。   “他们都忠心于你。”这次他终于不再沉默了,态度坚决的向她保证。   “都忠心于我?”云依依揣摩着他的用词,“也就是说还是有你的人了?”   柳先生心虚。   “让我猜猜。”云依依一个个排除,除去方大小姐掌家后她从云洲调来的人后就没几个人了,“王婆还是小伍?”倒没说沈渝洲的名字,依着前世的经历,潜意识里她还是相信沈渝洲的,不觉得他会被柳先生收买。   柳先生松了口气,没说话,又在那里跟云依依玩起了你猜你猜你猜猜猜。   云依依就当他是默认了,王婆和小伍吗?云依依记在心上,不过没打算处罚他们或者赶走他们。她本来就不信任这两个人,一直防着呢,今后要做的事无非是维持和以前一样,这两人是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她的亲信的了。   至于柳先生往将军府里安插人这种事,云依依倒没自恋到以为他这样做是为了自己,柳先生自己都说了,他有一支专门收集情报的组织,收集的就是官员们的把柄黑料,会在将军府安插人手并不奇怪。   她也没天真的想让他撤出安插在将军府的人手,将军府又不是她家,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看看这个。”这时柳先生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件给她。   “这是什么?”云依依问。   “你先看看再说。”   柳先生态度严肃,不是平时和她在一起时轻松的神态。云依依的心也跟着沉重了几分,郑重的打开信件。   “这是……”云依依打开信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云洲沿海的边防图?”这张图纸她见过,在父亲的书房里,小时候她贪玩翻出来过一次,被父亲打了一顿,也是父亲唯一一次打她,所以她一看就知道这是云洲沿海的边防图,“你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军/事机密,就算是柳先生也不该拿得到这样的东西,国师的身份?   “你知道是什么就好说,不用我多做解释,以免你以为我在框你。”   柳先生的话让她停止了呼吸,已经猜到他即将要说什么了,紧张的看着他。   柳先生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对站在门口的侍卫点了点头。侍卫走出厢房,不一会儿带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重新回来。   这个人她认识,是县令府的管家,跟在她父亲十几年的老人,是父亲的亲信。   云依依直觉不好。   “这封信就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正准备送往二皇子的府上。”他看向云依依,回答了她很久之前问他的问题,“这个证据可够分量,你可相信我说的话了?”   云依依拿起桌上的边防图和信封:“王叔,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   王叔看到云依依如同看到救星:“小姐救我,小姐,救我啊,小姐。”   “想活命就如实告诉我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王叔的脸皱成一团:“我不能说。”   “连我也不能说吗?那就没人能救你们了。光凭这个东西出现在京城,我们云洲县令府和驻守在沿海的将军一个都跑不了,等着皇上发落吧。”   “小姐,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啊,小姐。这事儿若是让皇上知道老爷和我们整个县令府就全完了。”   云依依听后更生气了,她瞥了柳先生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嘴角还勾起了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厉声呵斥道:“你竟然知道,那还不快说!”   王叔低下脑袋,纠结了半天才下定决心:“这是老爷给我的,让我送去给……送去给二皇子。”   一颗石头砰的一下砸在云依依的心上。在王叔出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但真听到王叔这样说她还是接受不了。   她的头晕晕的,周围的物件都在眼前打转,身体晃晃悠悠的就要跌倒。   柳先生来到她身边,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臂,保持着一尺的距离,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倒了杯热茶放到她手心:“别怕,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云依依感受到手中传来的温热,闻到阵阵的茶香,渐渐缓过神来:“谢谢。”   柳先生微笑:“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客道。你别忘了,是我在追求你,你该恃宠而骄才对。你提的任何要求我都不会拒绝。”   柳先生看向王叔:“你且回去,告诉云县令,这件事已经败露,叫他就此收手,这件事就当没发生了,让他莫再存黑的心思,我一直都盯着他呢。”   王叔不知道柳先生的身份,但听他说话的嚣张程度也知道此人身份不低,不敢多嘴,连连应下。最后又看了眼云依依,惶恐的退下。 第53章 起来   “父亲怎么会和二皇子牵扯到一块?”云依依坐在椅子上缓了半天, 才恢复了点力气。她不理解,把边防图这么重要东西交出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交给谁,柳先生说父亲叛国都没有夸大其词, 这可是要杀头, 诛九族的大罪。   “因为方将军投靠了二皇子。”柳先生既选择跟云依依摊牌,把最重要的证人带到云依依面前, 就没打算藏着掖着,竟然要说就把话给说透了,跟云依依没必要玩文字游戏,到最后还生出误会来。   前世他就是想的太多, 什么事都瞒着她, 等事情被揭穿,再解释已来不及, 她已不再相信他了。   “太子无能, 二皇子近几年的表现却极为活跃,又是上战场,又是去各地巡查, 对太子的位子虎视眈眈。”他徐徐将朝堂上的事情讲给她听, “两年前,二皇子去边疆镀金的时候搭上了方将军,许了方将军镇国大将军的名号,让方将军帮助他夺下太子的位子。还承诺等他将来做了皇帝,定封方将军为定国侯, 娶他的女儿做皇后,让他做国舅爷。”   云依依深深的看着柳先生, 想到前世太子和二皇子挣得你死我活,结果最后坐上皇位的却是沈渝州就唏嘘不已。   “方将军经不住诱惑,加上现在皇上对他手中的兵权颇为忌惮,就与二皇子联手了。”   “那我爹爹又是怎么牵扯进去的?”这是她最关心的地方。   “太子虽无能,但是嫡出长子,若无大错失德之行不能废除,这是先祖定下来的规矩,就是防止皇子间为了皇位自相残杀。不过也有例外,如果别的皇子做出了极大的功绩,比如在外敌入侵战况危机之时挺身而出,反败为胜;再比如,外敌侵占的地方还是始皇当年打天下整军出发的地方。   “二皇子选择云洲并不奇怪,至于云县令为什么会同他们一起谋反,或许只是迫不得已。”他眼神深邃的看向云依依,“你的姑母可是将军府的主母,方将军犯的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他们兄妹关系不合,将来事发皇上发落降罪,你和你父亲谁都逃不脱干系。所以,当方将军找上你父亲的时候,你父亲别无选择,要么跟着方将军干,将来事成了还有个好前途;要么当作什么事都不知道,事成了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事情败了还要赔上一家子的性命。你说你父亲该如何选择?”   “他可以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柳先生摇了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没有证据,坐不实二皇子和方将军的罪。而且,”他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以为皇上不知道二皇子和方将军的小动作吗。”   “你什么意思?”   柳先生微笑:“皇上他英明着呢。”   云依依惊恐:“那父亲岂不是落入了皇上的陷阱。”   “你放心。”柳先生宽慰,“皇上还不知道云县令已经与他们达成一致的事,也不知道他将边防图献了出来,这件事到我这里为止,只要云县令就此罢手,不会有事。”   云依依清楚其中厉害,也知道柳先生为她瞒下这件事情需要承担多大的风险。她不是个不知感恩的人,当即跪在他面前,就要磕头。   柳先生慌忙去拉她,惊慌的说:“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吗,现在是我在追求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你不用谢我的,我害怕。”   云依依盯着他,看着他仓皇的眼神,突然有些想笑。   柳先生这人还真是奇怪,不该霸道的时候霸道的要命,把她的名声都给毁完了。现在明明可以用父亲的事威胁她,让她嫁给他,或者从了他,她不可能拒绝,他却没有这样做。   接触得越久,云依依越看不透柳先生了。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开始忍不住好奇起来。   回到将军府,王叔不出意外的找了过来。等到云依依回来,他行过礼,就迫不及待的询问起柳先生的身份。   “国师。”云依依对柳先生的身份直言不讳,也只有这个身份能镇住所有人,只有让父亲害怕了,他才不敢再做出更过分的事。   “你回去同父亲说,让他按照国师说的办,他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是。”王叔记下。小姐在县令府的时候就很有威信,小小年纪就挣下了偌大的家业,在云洲都是出了名的。若不是小姐是女子,云家的生意一定能做得更大。以前小姐在云洲的时候,老爷有什么事拿不准的时候也会找小姐来商量,对于小姐的吩咐,王叔不敢怠慢。   今天的事让云依依确认父亲确实参与了皇子间的夺嫡之争。她突然明白了前世沈渝州将父亲流放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云依依看着院子里与王婆和小五一起坐在板凳上剥花生米的沈渝州,心情复杂。   沈渝州将来会不会再次成为皇帝她不知道,甚至上一世沈渝州是怎么成为皇帝的她一点都不清楚。   至于柳先生、国师这个人,前世她更是听都没听说过,所以她也不知道他今后的事。   云依依无力的叹了口气,为自己的无力而悲哀。明明重活了一世,她原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很多,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她还是这样的渺小,在权贵面前都一文不值,任人宰割。   她目光深邃的看着沈渝洲,如果说重活一世,她最大的优势就是提前知道了这场争斗的结局,沈渝洲会成为皇帝。   以他前世杀戮无常,容不下人的性子,柳先生手里捏着这么多官员的黑底子,俨然成了幕后霸主,沈渝洲将来定是容不下他的。   柳先生前世的结局大概率是死了吧……   云依依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沈渝洲的身世透露给柳先生,让他心里有个底,提早做打算。   柳先生为她做了这么多,甚至担下了要砍头的大罪替她瞒下了父亲的事情,说内心一点触动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她打开梳妆匣,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玉镯子,通体通透,是柳先生先前送给她的,她当时看都没看一眼就扔进了首饰盒里。   她拿起玉镯子,将它戴在手腕上,大小刚刚好,戴上去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翠绿的颜色让人心情好极了。   云依依将手腕抬起来,伸出窗外,把镯子放在夕阳之下,发出烨烨生辉的光芒,戴在她白皙细嫩的手腕上格外好看。   内心有一块被她紧闭的地方缓缓裂开了一个缝,发出温润的光芒。   她看着手上的玉镯子,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沈渝州剥着花生米,痴痴的看着云依依,他还没见过她这么开心的笑过,真好看。随即眼睛眯成一条直线,醋意浓浓,这么温暖灿烂的笑容不是属于他的。   他心下既欢喜,又吃味,矛盾的很。   方喜儿不愧是方将军最喜欢的女儿,接到她要大婚的消息,方将军直接上书皇上要休沐回京参加女儿的婚礼。   萧家听闻方将军要回来,不敢大意,本想敷衍了事的婚礼开始往隆重了准备。原本没打算来参加这场婚宴的达官贵人们在听说方将军要回来后也都纷纷送上了回帖,表示一定会来。   最开心的要数方喜儿,自从母亲为了保住哥哥把她送去庄子后她就记恨上了云氏,觉得母亲偏心,不爱她了,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她才是应该被人关心,被人怜爱的那一个。凭什么弟弟什么事都没有,她却要承担他们所有的罪过。她伤心极了,难过极了,觉得自己被全世界给抛弃了。   还好父亲要回来了,还是父亲最爱她,只要父亲回来,她就不会再受人欺负了。   方喜儿在期待中等待着方大将军的归来。   半个月时间过得很快,方大将军快马加鞭从边关赶了回来。   方喜儿的婚事定的这么急,提前连同他知会都没知会一声,如若不是他向皇上请旨休沐,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她们母女是打算连婚宴都不让他参加的。对方还只是个侍郎家的庶子,他一看到家书就知道此事另有隐情,以为是自家女儿遭到了萧家公子的纠缠损了名誉才这么急着下嫁出去的,赶紧赶回京来为爱女支持公道。   俨然一副爱女心切的慈父模样。   然而这些都是明面上方大将军做出来表演给旁人看的,只是为了寻个说得过去也好,说不过去也好,一个正当的理由回京城。   实际上他这次回京更重要的目的是和二皇子共商大计,有些事在书信里不好说,也不能说。   方大将军回到将军府,将军府一众人早早的侯在将军门口,方喜儿一看到方大将军就小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委屈的哭了起来。   云氏在后面追着,生怕方喜儿生出个闪失,她现在月份还小,胎像也不是很稳,这个时候最要小心,要是在大婚前出事可就完了。   “爹爹,您终于回来了,喜儿想您想得好伤心。”方喜儿哭得好不伤心。   方大将军将方喜儿从怀里掰开,看到她满脸的泪水,怒问:“是谁欺负你了?”   方喜儿抽泣着不说话,眼睛直朝人群最后的云依依处瞟。她也是厉害,眼神狠毒的透过人群间的间隙直直的盯向云依依,让方大将军一眼就看到了云依依。   方将军眼里闪过一丝惊慕,他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别怕,爹回来了,会替你做主的。”   事情走到这一步,方喜儿嫁给萧公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纵使方大将军回来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而且,事情的真相无论是云氏,还是方喜儿、方韵白,没有一个人会告诉方大将军。   云氏只把在丞相府云依依和方喜儿落水的事告诉了方大将军,说喜儿在众人都看着的情况下被萧公子湿.漉.漉的抱着上岸,女子的闺名全没了,不得不下嫁到侍郎府家。   在这点上方喜儿和云氏的想法一致,也不敢说出事实的真相,只是添油加醋的说是云依依推她下水的。   “云依依?”方将军看似随意的问了句。   云氏双唇紧抿在一起,敏锐的产生了种危机感,不想把云依依介绍到方将军面前认识,冲方喜儿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是啊。”方喜儿全然没接收到云氏的示意,抹着眼泪继续说,“她是我舅舅的孩子,从云洲过来瞧病的。母亲看她一个人在京城无依无靠怪,怪可怜的就把她接到了府里来住,谁知她不知感恩也就算了,还欺负我。”   “你那个在云洲当县令的哥哥的孩子?”方将军问。   “是……是啊……”云氏不自然的回道,心里暗骂云依依小狐狸精,方将军这才刚回来就赶着去勾搭了,真是个不安分的。   方将军点头:“嗯,你那个哥哥是个不错的,今后和他们家要经常往来。”   云氏尴尬的笑:“是……是。”   “我给孩子们带了些礼物回来,你一会儿分发下去,外甥姑娘也别漏了。”方将军交代,一句替方喜儿“讨回公道”,责罚云依依的话也没说。   方喜儿气得嘟起了嘴。   “是。”云氏听话应下,眼里却透着阴毒。   晚上吃饭的时候,方大将军和云依依才算正式见面,云氏不怎么热情的把人介绍给方大将军认识:“这是我云洲来的外甥侄女,云依依。”   方大将军和善的对云依依道:“我知道你父亲,很不错的一个人,是个干实事的,学问也好。”   听到方大将军的夸赞云依依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腼腆的笑了下,没接话。   云氏看到她这个样子又是一肚子的气,平时不是厉害的很吗,现在搁这儿装什么白莲花呢,勾引她家将军是不是。   云依依低着头,没看到方大将军眼里深邃贪恋的目光,云氏站边儿上可瞧了个清清楚楚,手握成拳,指甲都陷到手掌心里了,偏偏还发不得火,继续陪着笑脸,装做与云依依特别亲近的样子拉着她的手送她到晚辈那一桌去。   方大将军最喜欢的就是温柔听话的解语花,她当年身为妾室能骑到名门出身身居将军府主母之位的霍氏头上就是因为霍氏仗着是名门之女,傲气得不得了,在方大将军面前也不肯服软的,所以不得将军的喜欢。   云氏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全靠着方大将军的宠爱,所以方大将军每次看上了哪个女的,她即使再生方大将军的气也不敢表现出来,还得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姿态,替方将军把人给收进府里,她靠着这一招才坐上了将军府当家主母的位置。   至于之后方大将军离开将军府去战场了,她再怎么整治折腾这些个妾室姨娘,方大将军也不会管,也管不着。   方盛惜看到父亲看向云依依的视线,不动声色的移了移凳子,挡住了云依依的身影。   “谢谢。”云依依小声的说。   方盛惜尴尬的笑了下,没想到云依依竟然看出了父亲的心思,她还以为云依依并没有察觉呢。   前世,云氏之所以非要把她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做续弦,也有方大将军的功劳在里面。云依依前世诺诺弱弱的,连话都不敢说,在人面前都是低着脑袋的,并不引人注目,并不是方大将军喜欢的类型。   但她的容貌实在是太出色,方大将军不经意间只看了一眼就迷上了,诺诺弱弱的如何?不会说话又如何?这样的美人就是个哑巴,搁旁边看着也是欢喜的,便动了纳云依依为妾的心思。   云氏知道后哪里肯。   姑母和外甥侄女伺候一个男人,那云氏的脸还要不要了,知道的是云依依不知廉耻的勾引她家将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出卖侄女去讨好将军呢。而且云依依那个小狐狸精,不可否认长得确实好看,真让她进了府,难保方大将军不会被她长期迷惑了去。于是云氏先下手为强,将云依依许配给了太子太傅做续弦,方大将军就是再混账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去跟太子太薄作对。   前世,没有方喜儿这么回事儿,方大将军没这么早的回京,如今因为她的重生,时间线都提前了。她必须想想办法,尽快离开将军府,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方韵白被取消了参加科举考试资格的事之前闹那么大,还是国子监祭酒在发榜墙前当着众学子的面亲自宣读的圣旨,京城的人都知道,想瞒是瞒不住的,云氏也只得老实的把这件事告诉了方大将军,哭泣着替方韵白辩解,说他是受人蛊惑才犯下这种荒唐事。   方大将军将云氏狠狠斥责了一顿,说她女儿女儿看管不好,儿子儿子教不好,他替方喜儿、方韵白做好的筹谋全被她给毁了。   说他原本是想让方喜儿做皇后的,如今方喜儿许了人,就要出嫁,皇后的位置只能让方盛惜去做了。   又说,他本打算让方家从武将之家转为文臣之家,辅助方韵白当丞相的,如今他却连个科考的资格都没有,连个县令都当不上,还谈什么丞相。只能把目光寄托到其他几个儿子身上,实在不行让方世柏从边疆回来,弃武从文也行。   云氏听后心都要碎了,皇后?丞相?她做梦都不敢相信的权利就这么生生从她身边飞过去了。   方韵白一瘸一拐的走进大厅,方大将军看到后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抬起脚往他小腿上就是一踹,踢得方韵白直接飞出了大厅。   “你还有脸吃饭,将军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方大将军怒不可遏,云氏缩在一边,也不敢求情。   方大小姐翻了个白眼,也没什么好脾气,忍住了才没过去落井下石。   方大将军是朝中重臣,手握数百万兵权,这次方喜儿大婚,皇上给足了将军府面子。本来方喜儿嫁的是侍郎家的庶子,这种阶层的婚事,天家连问都不会去问的。   可方喜儿的婚礼上,皇后娘娘竟亲自到场祝贺,还送上了丰厚的贺礼,拉着侍郎夫人聊了许久,让侍郎府一家受宠若惊,这是可以炫耀一辈子的事情,让他们先前在云氏跟前受的那些委屈全都烟消云散了。   方喜儿穿着红色的嫁衣,披着盖头,在是个嬷嬷的搀扶下拜了堂。   萧公子看着眼前与自己拜堂的女人,和先前他从丞相府湖中救上来的女子硬是联系不到一块儿去。先前,他把方喜儿从水中救上来的时候,脸虽然丑了点、吓人了点,但身材还是好的,可现在跟自己拜堂的女人就是一个大胖子啊!   不算贴身款式的喜服穿在她身上就跟红色的布条缠粽子一样,紧巴巴的贴在身上,身上的肉一层一层的,挤得喜服显现出一棱一棱的线。   要是先前在丞相府落水时方喜儿是这个身材,他铁定还没把人救上来,就被她给扯水里,一起等着被人救了。   不过几个月的功夫,方喜儿是怎么把自己变成这样的?   萧公子一拜着天地,二拜着高堂,心思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想东想西,如果当初他救上来的人不是方喜儿,而是借住在将军府的那个表小姐该多好。   以萧公子的身份是进不了京城学院读书的,但跟着母亲去将军府上门提亲的时候他曾偶然见到了正要出门的表小姐一面,真是仙女下凡,倾国倾城,难怪德高望重的柳先生会为了她舍弃做先生的威严,追着她跑。   方喜儿的身材让萧公子想到了京城现在人们私下都在议论的传言,说那日在将军府被捉奸的人就是方喜儿,男的是将军府的一个小厮。方喜儿不可能嫁给一个小厮,云氏就将那小厮秘密打死了,把方喜儿送到了庄子上去,谁知送去之后发现方喜儿怀孕了,便急着找他来做接盘侠。   他现在出门在外都被人暗地里骂绿头王/八。   他看着方喜儿肥硕的样子,心里骂道,就算你真的怀孕了,也不能把自己养成这副样子啊,好歹要装一装,起码大婚的时候不能看出孕态来啊。方喜儿这个样子,别说是看不出孕态了,说五个月的身孕都有人相信。   萧公子的脸是越想越燥,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晚宴上,方大将军带回来的将领们扯着萧公子喝酒,一杯一杯的往萧公子肚子里灌,萧公子直说喝不下了,他们还不肯罢休,拿起碗来帮他往嘴里灌,誓是要把他灌得鸡子认不得鸭子了。   最后,萧公子是被人搀着回新房的。   喜婆说新娘子累了,想早点休息,一切繁琐礼节都免了吧。   萧公子乐得轻松,自然答应,喜婆们便退了下去。   房间里灯很暗,只点了一支小蜡烛,发着微弱的光。   屋子里只有新娘子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   他晃晃荡荡的坐到床边,掀开盖头,新娘子低着头轻声唤了声:“夫君。”   微弱的烛光摇摇曳曳照在新娘子的身上看不清脸,不过光看身材就知道床上的这个女人不是刚才和她拜堂成亲的方喜儿。   萧公子嘴角扯出一丝讥讽,这是把他当傻子呢,却并不在意,心里明白装着糊涂的和方喜儿送过来的女子圆了房。   方喜儿在第二天早上萧公子醒来的时候与小丫鬟换了过来,自作聪明的以为把所有人骗了过去,安安稳稳的在萧家养起了胎。   春会结束,京城学院又恢复到了往昔,云依依、方盛惜一众女学生也都重新回到了学院,大家许久不见,聚在一起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昔日的同窗方喜儿嫁人自然成了众人议论的话题,但碍于云依依和方盛惜在场,大家不好明着嘲讽,只说没想到方喜儿会是她们中第一个嫁人的,真是让人意外,她们本以为方喜儿这辈子都会嫁不出去呢,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开学第一天,又逢春会刚考完,大家都没心思坐在教室里读书,学院的先生们也深知这个道理,组织大家一起去郊外春游。   因为带的行李比较多,云依依便把沈渝洲一起带了过来。   方盛惜也带了个小厮跟在身边。   出人意料的是柳先生这次竟然没有一起来,大家都在说猜测柳先生终于对云依依失了兴趣,不少人对她露出怜悯的目光。   “柳先生怎么没来?”连方盛惜都忍不住好奇的来问云依依。   云依依摇头:“或许有事情来不了吧。”她朝四周张望,没看到柳先生的身影,也有些许失望。   沈渝洲背着行李站在云依依身后,阴沉着一张脸。   “沈小爷,我帮你拿吧。”方盛惜带来的小厮凑到沈渝洲身边小声讨好。   “滚。”沈渝洲给了他一个走开的眼神,自己背着沉重的行李追上了云依依的脚步。   方盛惜斜眼看到沈渝洲背着的重重的行李,问云依依:“你都带了什么,这么多东西?”   “吊床、被子、水壶、锅具之类的。”   方盛惜瞠目结舌:“你带这些东西做什么?”   云依依眨眨眼,没明白方盛惜惊讶的点:“不是要打猎、野餐吗?我身体不好,不会打猎,你们出去打猎的时候,我用吊篮在旁边睡觉等你们回来。锅是用来做菜用的,我还带了很多食材来,为了这次春游我还专门让沈渝洲去厨房学做菜了呢,手艺不比府里的厨子差,一会儿你尝尝。”   方盛惜捂住嘴只想笑:“依依,你是不是对春游有什么误解?”   云依依歪着脑袋看她。   方盛惜想了想道:“嗯……京城学院的春游确实跟别的地方的春游有所不同,这不怪你,我应该提前告诉你的。”   云依依点头,认真的看着她,等待解答。   “京城书院的春游确实是要打猎的,但不是我们打,而是我们带来的小厮打。”   云依依疑惑:“小厮打?那我们做什么?”   “看啊。”   云依依蹙眉:“那有什么意思?”打猎的乐趣不就是自己打中猎物的那一刻吗。   方盛惜叹了口气,点头:“确实没什么意思,不过有人喜欢就是了,”她顿了顿,悄悄的说,“我告诉你,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啊,他们的打猎,猎物不是动物,而是人。”   云依依瞪大眼睛。   方盛惜拉住云依依的手,让她不要声张:“就是让小厮们自相残杀,许多公子、小姐们最喜欢看这样的表演了,一会儿你要是看不惯就躲得远远的,闭上眼睛不去看就行,可千万别出头啊,这些人我们惹不起的。”   云依依明白了方盛惜的意思:“我知道了。”   方盛惜点了点头:“另外野餐也是要野餐的,但不需要我们做饭,京城学院食堂的师傅们把饭菜都做好带来了,我们玩累了直接吃就可以了。”   “还真是不一样的春游。”云依依哭笑不得,对这场春游彻底没了兴趣。   “打猎”开始的时候,云依依就带着沈渝洲躲得众人远远的,在树林里吊起了吊床休息。没发酸参与到他们的春猎中去,怎奈锐王爷家的小世子肖剑白并不放过她。   他是沈琴棋的死忠裙下臣,自从沈琴棋的脸吃了方喜儿给她的药烂脸之后,她虽出席了将军府的赏花宴,证明她的脸已经好了,她还是京城第一的大美人,但自那之后就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了,连京城学院也没有来。   肖剑白相思成疾,他一个落魄王爷家的世子也不敢去丞相府见人,就只能把气撒到云依依身上来了,对付一个借住在将军府里的表小姐,他还是办得到的。   他带着一群人趾高气昂的来到云依依面前:“大家都在看狩猎,云小姐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云依依瞥了他们一眼,懒得理。   “云小姐这是瞧不起我们?”肖剑白上前就要去调戏。   沈渝洲一个健步挡在云依依身前,挡住肖剑白猥琐的目光落在云依依身上。   肖剑白一脚踹在他身上,恶狠狠的骂:“哪儿来的狗东西,滚一边儿去。”   沈渝洲重心向后一倾,身子斜向后佯装被踹到在地上,实际上肖剑白那一脚没多少力道落在他身上。他顺势匍匐跪在地上,依旧挡在云依依面前。   肖剑白看着沈渝洲,匍匐在地,头紧贴在地上重重的磕着。他盯着沈渝洲的脑袋壳,一脚又要上去,直朝沈渝洲的脑袋壳踹去。   云依依见状赶紧从吊床上跳了下来,上前一步,用力的在肖剑白胸口一推。   肖剑白一个趔趄,向后倒退了好几步,要不是被身后跟着的几个男学生扶着,他只怕要摔个屁/股蹲了。   “起来。”云依依蹙眉命令。   “是。”沈渝洲耷拉着脑袋站了起来,自知做错了事,抿着嘴唇,露出自责的表情。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云依依喝声问道。 第54章 银子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大家都在前面看狩猎,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是瞧不起我们吗?”肖剑白越过云依依看向耷拉着脑袋, 身子缩在一起,畏畏缩缩的沈渝洲, “我看你这个小厮挺不错的, 让他去前面耍两圈,让我们大家乐呵乐呵?”   云依依怒眉竖起:“我看你这人也挺不错的。”   肖剑白得意, 只听云依依又说:“不如你去前面耍两圈,让我也乐呵乐呵。”   “你说什么!”   云依依讥讽:“脑子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   “你好大的胆子!”肖剑白怒火中烧,抬手就要去揍云依依, 还没等他动手, 沈渝洲就佝偻着身子猛冲了上去,一头砸在肖剑白的肚子上, 把他撞出了两米远, 摔坐在地上,胃里直冒酸水。   “你!”肖剑白被撞得脸色煞白,怒气冲冲的颤抖着手指指向沈渝洲, 就要发火。这时同他一起来的学生们赶紧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拉住他,让他保持冷静,使眼色让他去看沈渝洲。   只见沈渝洲微沉着头,一双眸子发出骇人的寒光,浑身上下透着浓浓的杀意, 让人不寒而栗。   肖剑白对上沈渝洲的目光立马吓软了腿,颤颤巍巍的被众人扶着, 嚷嚷着:“走,我们走。”狼狈的离开了。   云依依转身:“你没事吧。”   沈渝洲悻悻的点头,认错:“我没事,多谢小姐关心,奴才给小姐惹麻烦了。小姐不用如此的,让我去前面同他们比试就好了,为了我惹怒世子不值得。”   “你怎么会这样想?你是我的人,还轮不到他们来欺负。”   你的人吗?沈渝洲嘴角弯弯。   “你今天做的很好。”云依依表扬,“不需要道歉。”   肖剑白带着几个人落荒而逃,有些狼狈。   跟着他身后的几个男学生知道肖剑白脸上无光,不敢提这茬,都低着头装鹌鹑,谁都不敢先开口说话。   几人回到狩猎区,场子里,两个小厮正徒手厮杀着。   大家看到肖剑白回来,随口问了句:“肖世子干嘛去了,去了这么长时间,好戏都没看到。”   肖剑白阴沉着一张脸,没搭话,捂着肚子做到了一边:“看我不整死那个贱婢。”他自言自语的咕叨了句,随即又想到了云依依的那张脸,笑了笑。   肖剑白是沈琴棋最大、最忠诚的拥护者,除了因为沈琴棋是京城第一美人,有着美貌的容颜,博学的知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外,还因为她有一个好的家世——丞相府的嫡长孙女。   只要他能够娶到沈琴棋,借助老丞相的势力,一定可以拯救锐王府日渐走向衰弱的命运。   身为男人,看到云依依这样的大美人,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跟沈琴棋比她还差得远。现在沈琴棋的名声没有之前的好了,对他来说倒是个机会。   沈琴棋虽然没说过讨厌云依依这样直白的话,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方喜儿身上,但肖剑白知道,沈琴棋是讨厌云依依的。然而云依依偏偏得了柳先生的青睐,所有人都跑去巴结云依依,她不能像以往那样借着别人的手孤立、打压云依依,心里一定气的很。   这时候他只要坚定不移的站在沈琴棋这边,为她去惩罚云依依,说不定能入了沈琴棋的眼。   肖剑白的计划很美好,只要能娶到沈琴棋,他再把云依依搞进府里做个通房,以他锐王府的势力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到时候左手揽着京城第一美人,右手摸着连柳先生都为之痴迷的表小姐,岂不美哉。   肖剑白想得很美,当务之急是要狠狠的打压云依依一通,让人把话传到沈琴棋那里去,让她高兴一场,他才有机会接近讨好,把她收入囊中。   正想着,云依依就带着沈渝洲过来了。   “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云依依凑到方盛惜耳边说。   方盛惜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一会儿我坐李小姐的马车回去就好。”   云依依感激的谢过。   正要离开,肖剑白又好死不死的跑了出来,挡住了云依依的去路:“云小姐这是又要去哪儿?”   云依依微微蹙眉,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口的烦躁,耐着性子说:“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府了。”   “身体不舒服?”肖剑白阴阳怪气的嘲讽,显然是不相信的,邪笑着靠了上来,“云小姐到底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呢,还是瞧不起我们呢?这么精彩的狩猎看都不看一眼,是觉得我们太残忍了吗?云小姐还真是体恤下人呢,不愧是乡下地方来的人,就是这么上不得台面。”   春季狩猎是京城学院的特别活动,京城学院绝大多数的学生都很喜欢,哪怕有几个不喜欢的也不敢表现出来,就像方盛惜一样,否则就不合群了。肖剑白一句话就把云依依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沈渝洲一个健步上前,挡在云依依身前,握住肖剑白伸来的不安分的手,目光凶狠的瞪向肖剑白。   他身上的杀气很重,肖剑白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看来之前将他踹下茅坑还没让他长记性,还敢来找云依依的麻烦,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肖剑白被沈渝洲迫人的气势震得倒退两步,吓得腿都软了。随即他意识到自己丢了大人,竟然会被一个下人的眼神给震慑住,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不过这个下人的眼神冷得怎么这么眼熟?在被吓住的一瞬间他生出了这么一种错觉。   不可能!   他以前怎么可能跟身份地位这么低贱的下人有交集。   他稳定心神,赶紧又重新站稳脚跟,强吸一口气,提起精神,故作坚强的挺起腰板,鼓着腮帮子甩开沈渝洲的手,嚷嚷道:“哪儿的奴才这么没规矩,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主子上不得台面,奴才也上不得台面。”   他这是强行挽尊,面子早在刚才沈渝洲抓住手腕的那一刻全都给丢光了。   云依依微笑:“原来怜惜下人就是上不得台面,我今天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受教了。”   听到云依依这话,周围喧闹的人们都禁了声音,他们出生高贵,从来没把下人的尊严和性命放在过心上,视他们为玩物,喜欢看他们自相残杀没错。但把这话讲开了,拿到明面上来说,却又是谁都不敢认的。   大安以柔道治天下,皇上待人宽厚仁善,体恤百姓。   谁敢认下云依依这句“怜惜下人就是上不得台面”的话,这不是在和皇上唱反调嘛。   这个将军府的表小姐还是很厉害的,一句话就化解了锐世子给的难堪,不仅如此,还把锐世子推到了绝境上去,让锐世子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肖剑白哪里肯甘心,刚才被沈渝洲一个下人吓得丢了脸面,这里子可是要保住的,为了保住这里子,他竟白痴的认下了云依依的话:“你别转移话题,我们京城的贵族都是极喜欢春季狩猎的,你不喜欢就是上不得台面。”   “哦,原来你们都喜欢看下人们自相残杀啊,那我还真的是喜欢不来。”云依依眼睛向周围扫了一圈,想看看有谁敢站出来支持肖剑白的。   云依依等了一会儿,果然大家都不傻,没有人站出来,很好。   她看向肖剑白:“没有人喜欢啊,看来喜欢春季狩猎只有你一个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大家都喜欢的。”肖剑白拉出几个他平日里的小跟班,一巴掌呼上去,“你们平日里不是最喜欢春季狩猎的吗,就是平时还时常开赌局组织人来玩狩猎游戏,怎么这个时候不吭声了。没出息的东西,让一个小丫头问一句都不敢说话了,还是不是个男人,瞅你们几个的怂样,以后出门别说认识我,我丢不起这人。”   “哦?你们几个也喜欢春季狩猎?”   几个人缩着脖子拼命的摇头,都有脑子的不跟着肖剑白一起作死。   “没出息的东西。”肖剑白一人一脚踹在几人的屁股上。   “原来上不得台面的人是锐世子。”   “你说什么?”肖剑白到现在还没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分明是他去挑衅云依依,到头来怎么变成他被云依依给瞧不起了?她凭什么瞧不起他?他可是堂堂世子!还有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怎么都不说话了?   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春季狩猎有什么不对,这是京城学院的传统,一直以来所有人都是这样做的,皇上也是知道的,没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怎么云依依说两句话所有人都不敢应声了?真是丢京城人的脸。   皇上还真能因为这责怪了他们去?   皇上要真看不惯京城学院的春季狩猎,早就将这项活动取缔了,能延续至今,就说明皇上是默许了的、认可此事的,不会追究的。   再说了,法不责众,京城学院的学生都是京中顶顶尖上的贵族家的孩子,所有人都参加了春季狩猎活动,皇上就算怪罪也只会口头教训两句,以示警戒,不会真的责罚他们,怕什么。   肖剑白想得挺好,然而其他人也看得清楚,这是肖剑白和云依依的对决,没他们什么事儿。   春季狩猎虽是皇上默许了的,但有些事私底下做没事儿,拿到台面上来说就不行了,就算皇上心里不觉得春季狩猎有什么,但拿到明面上来总不是件能向外人道的事,谁也不知道这事儿真闹大了去谁胜谁败。肖剑白虽是世子,但云依依背后也有柳先生撑腰,论实力,柳先生可比锐王府有势力得多。   所以大家都作壁上观,谁都不愿参合到这件事中去,就是跟肖剑白最相好的几个也都不敢站出来支持肖剑白。他们虽不聪明,但自从上次肖剑白站出来替沈琴棋出头叫嚣云依依被踹下茅坑后,他们几个也连续遭遇莫名其妙的糟糕事,他们私下里早就决定不再与云依依为难了。   “肖世子的耳朵还真是不好。”云依依绕过他,带着沈渝洲就走了。   肖剑白怒极,追上去就要去教训云依依。   沈渝洲一个转身,怒目而视,肖剑白脚步一滞,沈渝洲伸手一抓,来了个过肩摔,将肖剑白重重的摔在地上,震得地上的落叶都震了三震。   “诶呦喂。”肖剑白疼得叫出声来,这一摔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断了。   沈渝洲伸出拳头就要继续往肖剑白腹部砸,然而在落下的那一刻,他滞住了拳头,强行停止了接下来的动作。他抬起头,惶恐的看向云依依,就看到云依依也正看着他:“小……小姐……”他颤抖的喊了声……   云依依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继续往树林外走。   沈渝洲松开肖剑白,小步追在云依依身后,跟着她来到马车停放的地方。   云依依踏上马车,在关上门的那一刻看到沈渝洲低着脑袋,垂头丧气的。   “怎么了?”云依依问。   “对不起。”沈渝洲声音弱弱的,委委屈屈的,一副受气包,害怕的模样,“我又给小姐惹祸了。”   “知道会给我惹麻烦就收收你的性子。”   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沈渝洲的冲动推动事情发展成这样的,要不是他对肖剑白动手,她完全可以忍一忍就过去了的,因为他的出手,她不得不与肖剑白针锋相对,不然就只能将沈渝洲献出去,不顾他的死活。   云依依虽恨沈渝洲,却也没有借别人的手惩治他的想法,她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明明恨不得他死,又见不得别人欺负他。   就好像他是她的所有物,她可以打他、骂他,但别人不能动他半分一样。   就好像前世沈渝洲对她一样。   云依依感到无比的烦躁。   与前世相比,她虽然有了自己的铺子,得了方大小姐的青睐,摆脱了云氏的控制,但她这点财力在天家无上的权贵面前是一文不值的,锐王爷府虽然现在已经渐显颓势,但再怎么样也会天家的近亲,不是她一介商人、一个小小的县令府家的小姐能得罪的。   若不是有柳先生在身后背书,让其他人有所忌惮,她今天恐怕难逃一劫。   她沉下眸,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内心平静的湖水泛起了阵阵波澜。   她又欠下了柳先生一份人情,他们之间的纠葛越来越扯不清,理不明了。   沈渝洲虽是为了她好,但行为太过鲁莽,不好好教训他一下恐怕以后会给她惹出更多的麻烦出来。   听到云依依的话,沈渝洲的脑袋低得更低了。   “回去到丁玲那儿自领处罚吧。”   “是。”沈渝洲应下,语气里是知道错了的。但看他低头看地的脸上露出的却是微笑,他在她心中还是有分量的,他今天闯了这么大的祸她都没赶他走,还愿意为自己出头,是不是说明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并不比柳先生低?   沈渝洲的心思很复杂,也很矛盾,醋意大的过了头,连自己的飞醋都要吃的。   扮做柳先生时,云依依不理他,他生气。   变回沈渝洲时,看到云依依对柳先生流露出好感,他也吃醋。   总之无论怎么样他都不高兴,别扭的很。   所以他就各种扮委屈,找存在感,让云依依心疼他。   如今挨了骂,他不仅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   肖剑白的努力总算没白费,他在春季狩猎这儿的所作所为终是传到了沈琴棋耳朵里,可惜并不是什么好话。   他们在春季狩猎上发生的事不知被谁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肖剑白说的那些混账话自然也被传话的人一字不落的说与了皇上听。   皇上听后勃然大怒,京城学院的春季狩猎他先前也是知道的,但从未放在过心上,孩子们间玩闹的游戏罢了。天家出生的皇上心底里也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错,错就错在肖剑白把这事儿放到明面上来说。   为了民心安定,皇上是肯定不能说京城学院的春猎是对的,但要处罚京城学院的所有学生又是万万不能的,能进京城学院读书的学子半数以上都是朝中重臣家的子女,一下子去处罚他们全部的人,这是要动国本啊。   好在其他人都没肖剑白这么蠢,把下人不是人这话挂在嘴上,枪打出头鸟,肖剑白敢说出这种混账话,不拿他开刀拿谁开刀。   于是本就落魄的锐王府雪上加霜,被皇上贬去了沧州,那个又寒又冷又穷又破的穷苦地方。肖剑白的户籍也被改成了沧州人,成了一个他心中最瞧不起的乡下人。   沈琴棋听到这个消息后只冷笑了一声:“没用的东西,被一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还想娶我?癞□□想吃天鹅肉。”   她从来都没将肖剑白放在过眼里。   即将随父被贬去沧州的肖剑白,她更是视为蝼蚁,不过哪怕是蝼蚁,还是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嘛。   先前她嫉妒云依依的美貌,虽然她背靠丞相府,不至于被一个县令家的女儿抢去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头,但也只是名头,实际上呢?   实际上只要有云依依在场,人们一半的视线都会被云依依分走。   这是沈琴棋不能忍的。   她感受到了威胁,于是她伙同方喜儿一起对付云依依,可惜方喜儿太蠢了,做个事情留那么多把柄给别人抓,还把她拉下了水。   甚至还想来害她?   活该被人毁了清白,着急着嫁了个侍郎家的庶子。   这事儿沈琴棋没有确凿的证据,云氏在事后也打点好了跟着她冲在最前面进厢房屋子里的夫人,确保她们不会说出去。又一家家拿着厚礼去了所有那日来府赏花的人家,希望他们不要外扬将军府的家丑,言语间不忘把大将军搬出来施压。   可即使是这样,方喜儿跟人苟/合的消息还是传得很广,这其中不乏沈琴棋的功劳。   她的脸被毁,她恨云依依不假,可恨方喜儿也一点都不弱。   就因为方喜儿的愚蠢,犯下的那些蠢事,害得她被她家老太太关了禁闭。   这段时间她鲜少出丞相府,一来是她的脸没完全好,擦上胭脂还好,洗去铅华,她的脸上全是斑点、溃烂留下的疤痕,恶心的很,她现在都不敢照镜子了。   二来是她被沈老太太关了禁闭,老太太罚她闭门思过,不许她再出去丢人现眼。   她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想求娶她的人能从皇城脚下排到城门外去了,她哪里丢人,哪里现眼了。   沈琴棋不满沈老太太的说法,但却认同老太太的一句话:她是大家闺秀,心胸要宽广,哪儿能动不动就生气,做出些下作的事,让人看了笑话,瞧不起。   对啊,她可是丞相府的嫡长孙女,是京城贵女,对付一个乡下地方来的小县令的女儿哪儿用得到自己动手,降了自己的档次不说,传出去别人还说她小家子气,容不下人呢。   仙女就该有仙女的样子,只可远观,是那种朦朦胧胧的美,于是沈琴棋走起了神秘路线。被沈老太太解除禁闭后继续深入简出,就是那一两回出门也都是穿着仙飘飘的衣服,带着面纱。   果然,她这个的改变是正确的,人们看到这样仙儿的她就自动忘却了之前的事。她依旧是京城第一美人,依旧是众人追捧的对象。   而云依依,依旧是那么碍眼。   将军府的赏花宴上,她专门寻了个机会,去与肖剑白那个傻子互诉了番衷肠,让他以为她心里有他,只要他再努力一点她就会嫁给他。   肖剑白那个傻子听后果然上钩了,主动去找云依依的麻烦。只是他这个人太傻,明明是世子,却连个小县令的女儿都斗不过,还被人贬去了沧洲,真是个废物。   她一边在心里鄙视着肖剑白,一边想着如何压榨干他最后一滴的价值。   她让丫头拿着她的朱钗去与肖剑白传了消息,说她很同情他的遭遇,这一切都是云依依害的,她为他感到愤怒。以激发肖剑白对云依依的恨意。   这回她真的是多此一举,就算她不送这件信物,不传这句话,肖剑白也已经把云依依恨到骨子里了。他要对付云依依,将她置于死地,这回不是为了讨好谁,不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仅仅是为了复仇,这股仇恨比任何利益都让肖剑白热血澎湃,恨不得马上掐死云依依,不用考虑后果,只要能泄愤就行。   方大将军这次回来的很突然,云氏那么急的定下了方喜儿的婚事,就没想过方将军能回来。毕竟方大将军驻守边疆,统领万军,位置特殊,而且现在边疆并不太平,主将轻易是走不开的。   还是她把喜儿在方大将军心中的位置看低了,云氏这样想着。又有些许的后悔,但一切已为时已晚。   方喜儿的婚事方大将军是很不满意的,萧家这回是一点好都没有落到。娶了一个名声尽毁的媳妇儿,成了满京城的笑柄,家里多了个爷成天吆五喝六的找事情就算了。   本以为能借这这门亲事能搭上方大将军的路子,结果这成了亲家,不仅没能搭上方大将军的路子,还和方将军成了仇家。   婚宴上方大将军将他们萧家从上到下彻底数落了一通,总之就是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能娶到将军府的嫡小姐就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值得他们感天动地一辈子了,可别指望再占将军府什么便宜,让萧家人很没面子。   这顿训话方大将军并没背着人,宴会上来的宾客都看到听到了,萧家丢了人,方大将军要对外传达的他不会帮衬萧家的意思也都传达到了。   这其实都怪云氏,方喜儿和方韵白搅在一起失了贞洁的事儿,她是一千一万个不敢让方大将军知道的,所以在云氏的严防死守下,哪怕现在在沈琴棋的刻意宣传下,全京城的认都知道方喜儿失了贞洁,怀着肚子进了萧家的事。方大将军也只以为方喜儿真的只是因为在丞相府落水被萧家那个庶子救起来,所以就非要嫁给他不可。   在他看来萧家是真的占了大便宜的,他原本的计划里方喜儿是要做皇后的,结果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嫁给了个小侍郎的庶子,他不生气才奇怪了。   为此,他狠狠的将云氏骂了一顿,说她目光短浅,这时候怎么就把名声看得这么重了,想当年你做姑娘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注重名声的。   被翻出旧事,云氏心下恼怒,却也无可奈何,儿女债,她也只能受着了。   大婚结束,方大将军让云氏准备好银子,说他请了宫中原先在太后身边伺候的管教嬷嬷来家里教导方盛惜和府里的庶女们礼仪,还专门请了京中最著名的女先生来家里教导方盛惜读书,让她以后就不要再去京城学院了,说女孩子还是不要随意抛头露面的好。   京城学院虽好,可以结识到不少权贵公子,但是历代皇后没有一个是从京城学院出来的,皇子们也不会去京城学院上学。   云氏蹙眉,原先伺候在太后身边的教导嬷嬷?京中最著名的女先生?这名头一说出来就非同寻常,还把她们都请到府里单独教方盛惜礼仪和读书,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云氏抑制住心中的愤怒,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虽然之前方喜儿被京城学院退了学,她就不想让方盛惜和云依依去京城学院了,她自己的闺女得不到的东西,她也不允许别人得到。特别是将军府的这些个人,她才是将军府的主母,她不允许有人爬到他们母子女的头上去。于是她给京城学院写了主动退学的书信,结果被那个多管闲事的柳先生给威胁了,还说什么如果不让云依依去京城学院,她家方韵白也别想去了,她才不得不放弃了把方盛惜和云依依关在府里的想法。   如今方大将军提出不让方盛惜去京城学院她是高兴的。在她看来,女孩子家不考功名、不做学问的,去京城学院读那么多书做什么?白花钱。   云氏从不觉得把女孩子送去京城学院有什么用,但她还是挤破脑袋的把方喜儿也送了进去,自然是为了觅得如意郎君。   现在的孩子有个性的很,不太喜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在云氏看来,京城学院之所以会招收女学生,就是腾地方给这些个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们相会的,不然女孩子都那么多书干什么,还能上朝廷跟着做学问去?   可是云氏不想让方盛惜去京城学院,更不想专门花钱请嬷嬷和女先生来府里专门教导方盛惜,如果要花钱的话,如果要花钱的话,还是让方盛惜去京城学院吧,反正她家喜儿已经嫁人了,方盛惜也碍不到她的事儿了。   “将军,您有所不知,盛惜现在在京城学院读书,那里的先生各个都是顶顶好的,官宦人家的小姐们也都在那里读书呢。”   方大将军横眉竖眼:“我让你去办就去办,哪儿那么多话。京城书院当今圣上都在那里读过书,我怎么会不知道,可你有听说哪代的皇后是从京城书院出来的?”   “皇后?”这次云氏终于没有忍住,尖叫出声。   方大将军斜看了她一眼:“我不怕告诉你,我要把盛惜扶上皇后的位置,所以从现在开始就要开始培养了。本来这个位置我是打算让喜儿来坐的,只是她已经被你嫁了人,也只能让盛惜来坐了,你可别坏了我的好事。”他警告道。   这一眼,不是丈夫看妻子的眼神,不带任何感情,是绝对的命令。   “是。”云氏赶紧低下头,被方大将军的威视振得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方大将军点头,起身离开,没有留宿在云氏的房间。   云氏伸了伸手,没敢谄媚去拦,直到方大将军离开,那股迫人的压迫感才从头顶上消失。   云氏松了口气,颓然的坐到椅子上。拳手狠狠的往胸口锤,对自己早早的把方喜儿嫁了的行为懊悔不已,早知道方大将军是要让喜儿做皇后,她当初说什么也要让喜儿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可惜现在她哪怕是把肠子都悔青了也没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总不能让方喜儿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再与萧家和离,然后再求方大将军让他把喜儿扶上后位吧?想想都不现实。   现在最棘手的事情赶紧凑够方大将军要的钱,把那什么劳什子嬷嬷和女先生的酬金给付了,顺了方大将军的意,继续坐稳她将军府主母的位子,拿回管家权才是关键。   而现在最紧急、最根本、最大的问题就是将军府里已经没有银子了,她不善于管家,又挥霍的厉害,在外面还资助了一个学子,早就将将军府以前的那点家底给败干净了,根本拿不出仟来。可是这事儿可万万不能让方大将军知道,一定要在方大将军下次找她要银子的时候提前把银子给凑齐了。   云氏盘算着从哪里可以弄到钱,府里的那些姨娘们是不指望了,平日里她克扣她们克扣的厉害,一年能新做一件好衣裳就不错了。方大小姐,也就是个嘴上厉害,逞面子,实际没一点本事,也是个拿不出钱的主。   云氏想了一圈,还真就只有她那个从云洲来的便宜外甥侄女指望得上。   云依依有钱,将军府里的人都是知道的。   现在方大小姐当家,云依依金银珠宝成箱成箱的往她院子里送,早就看红了云氏的眼睛,也不知道这小妮子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可云依依身边有方大小姐护着,让她动用不了将军府的人去对付云依依。只能看着云依依在方大小姐的放纵下一个一个的把自己人往将军府里送,弄得将军府都快不姓方,改姓云了。 第55章 幽禁   现在将军府的下人们哪个不争着抢着想到表小姐的院子里做活的, 所有人都知道在表小姐院子里做活赏钱多,主子脾气也好,从不拿下人出气, 这些事云氏都是听说了的。听说云依依每次给下人的赏钱都是八十八个铜板起步,出手不要太阔绰。   要说将军府里谁最有钱的话, 非云依依莫属了。   至于她的钱是哪儿来的?云氏心里也有数, 肯定是在云洲那个当县令的哥哥贪来的呗。   俗话说得好,一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   云氏冷哼, 哥哥以前清高的跟佛祖在世似的,让他迎娶方大将军的妹妹都不干,现在贪起钱来心真够黑的。   云氏现在急需用钱,自然而然的把主意打到了云依依身上。   只是云依依这个小妮子贼的很, 处处防着她呢, 想直接从她身上捞到好处恐怕不容易。   云氏便把目光放到了云依依院子里的人身上,府里不都在说表小姐最是理解、体贴下人吗, 她倒要看看云依依能体贴、理解下人到什么程度。   趁云依依去京城学院上学, 云氏找了个由头把云依依院子里的人全都叫到了主院来,美其名曰教他们将军府的规矩。   云氏毕竟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小姐借住在将军府上, 多少要受制于云氏的掌控之下, 下人们为了不给云依依添麻烦,这一趟也是要去的。   谁知这一去就回不来了,直到云依依下学回来,发现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知道是被云氏叫去训话学规矩了, 便气势冲冲的找到主院来要人来了。   云依依之前还奇怪,云氏这段时间不停的作死, 连吃了几个大亏,都没有连怒于她,来找她的麻烦,她还以为云氏这是学乖了呢。   毕竟云氏一向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你敬她一尺,她欺你一丈的主,面对硬角色反倒不敢吭声了。   原来并没有。   云依依来到主院的时候,云氏捧着茶,坐在院子里,看着她院中的嬷嬷拿着戒尺教训站在院子中的一众奴才,教他们规矩,一眼望去全都是云依依院中的人。   “姑母。”云依依进门喊了声,语气极不友善。   “依依,你来了。”云氏站起身来,热情的招呼着,好像她们的关系很亲密似的,“你院子里的人那,实在太不懂规矩了,我正帮你教他们呢。”她恶人先告状起来。   云依依可没功夫在这里跟云氏虚与委蛇。云氏天天呆在将军府里,管家权也交出去了,成天没事儿做,有的是功夫在这儿跟她演戏。她又要去京城学院读书,又要去店铺看账本的,可忙着呢。   “我院子里的人懂不懂规矩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云依依态度恶劣,一点面子也不留给云氏,当着下人的面就跟云氏怼了起来。   “还有你们。”云依依转向站在院子里的众人,“别人叫你们来你们就来啊,她给你们发工钱了?还不快回去干活。”虽是训斥,但众人听着都很开心,挪动脚步往院外走去。   “谁让你们走的,夫人还没发话呢,谁允许你们走了?”管教嬷嬷挥舞着戒尺去抽那些要走的人们。   众人看了云依依一眼,只见云依依点了下头。   小厮便一把夺下管教嬷嬷手中的戒尺,狠狠的扔在地上。众人从戒尺上踩过,扬长而去。   “你,你……”云氏手指着云依依,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大的胆子!来人啊,”她大喊着,“把他们给我拦住了!”这要是让这些人就这样全手全脚的回去了,她以后在将军府里说话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将军府里头谁还会听她的话。   听到云氏的叫嚷,主院的奴才们赶紧都跑了出来,去拦云依依的人。   跟在云氏身边贴身伺候的老妈妈是个机敏的,瞧着云依依院中的这些人一个个人高马大,不是他们这些个老胳膊老腿拦得住的,一溜烟的跑去前院搬救兵了。   云依依院中的人大多数都是从云洲带来的得力干将,少数是从人市上买来的,只有王婆和小五是原先将军府的人,不过大半年过去了,这两个也完全倒戈了。   云氏院子里的老弱病残根本就不是云依依院子里头的这些身强力壮的人的对手,不过云依依院子里的人有所顾忌,不敢真的把云氏的人给打伤了给小姐惹麻烦,手上都收着力,以脱身为主,倒是让这群人给拦了会儿去路,给了前院的侍卫赶来的时间。   将军府的侍卫们一到,云氏瞬间有了底气,腰板又挺直了起来,趾高气昂的在嬷嬷的搀扶下踱步来到云依依身边,又端起了将军府主母的架子。   云依依院子里那些从人市上买来的人,看到侍卫来就有些怂了,怯怯的停了手。云依依从云洲带来的人可不怕,各个都是健将,打起架来一把好手,抄起墙角的柴火棍子就和将军府的侍卫硬碰硬的干了起来。   把云氏吓得又退了两步。   “真是反了天了!”云氏没想到云依依竟敢如此狂妄。   这些人可是将军府的侍卫,是上过战场,打过仗,杀过人,淌过血的人。云依依院里的人竟都不怕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止云依依院子里的人不怕,云依依也不带怕的,她虽身子弱,不会功夫,但面对眼前这打打杀杀的场面一点也不畏惧。   她镇定自若的看着刀棍相撞,光听声音云氏她们一众人的腿都吓软了,云依依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云依依长期受着病痛的折磨,内心的坚韧一点也不比武者差。   至于她从云洲带来的人,都是跑过海商,打过海盗,面对这群就算真正上过战场,也在将军府逍遥这么多年,身上的功夫早已荒废的侍卫是一点也不怕。   他们只听令于云依依,万死不辞。   不一会儿将军府的侍卫就落了下风,除了云依依和她从云洲带来的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连被打败的侍卫们自己都摸着脸,侧倒在地上一脸惊讶。   云依依带着人潇潇洒洒的走了,留下云氏一院子人在风中凌乱,此时云氏连叫嚣的胆子都没有了,早就被云依依院里那群人刚才单方面痛扁将军府侍卫的样子给吓到了。   乖乖个亲娘诶,云依依手下的那群人到底都是什么人呐,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厮连将军府的侍卫都敢打!还打赢了?   方晓晓真是糊涂啊!   为了那几个钱,把将军府置于多么危险的境地了!   将军府这么多侍卫都抵不住云依依带过来的那几个人,要是云依依要对他们作些什么的话,他们哪里抵挡得住,还好如今方大将军回来了。   云氏在下人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扶着她的嬷嬷也被吓得两腿直打哆嗦。   “放肆,太放肆了!”她颤抖着声音说,“她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将军府放在眼里!”   这一战云氏彻底输了,她连这次发难的目的都还没说出来就被云依依击得溃不成军了,云依依真是一点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这次云氏和云依依之间的较量动静有点大,动用了将军府的侍卫,自然惊动到了方大将军那里。   还没等云氏过去告状,方大将军就先一步找了过来,他质问云氏发生了什么事,自家府里,没招贼,没招抢的,什么事儿就闹到要调动全府的侍卫地步。   云氏抹着眼泪哭诉;“都是依依那丫头,被我那哥哥给惯坏了,不会教导下人,纵容的那些下人无法无天,目无尊法,我就是把她院子里的奴才叫来,让李嬷嬷教教他们规矩。依依那丫头知道后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跑到我院子里来发脾气,招呼着她院子里的那些下人动了手。将军你是知道的,我院子里头都是些年岁大了的嬷嬷们,哪里是那些身强体壮的下人的对手,这才叫侍卫来镇场子的。”   方大将军听着云氏的话觉得云氏没做错什么。   云氏观察着方大将军的神色继续道:“不过这一闹真的让我心惊胆战的,怕是以后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了。”   方大将军看向她。 八*零*电*子*书 *w*w*w*.*8*0*8*0*t*x*t*.*c*o*m   “我把府上所有的侍卫都叫来了,竟打不过依依院子里那几个小厮。将军,”她扯住方大将军的袖子,“那可都是您从边疆带回来的人啊,都是跟着您上过战场的战士啊!”   方大将军眉头微蹙。   云氏知道自己的话触到了方大将军的底线,她抹着眼泪委屈道:“自从将军走了以后我就没了依靠,府里头上上下下都欺负我,孤立我,将军给我的管家大权也被您那好妹妹给夺了去。我好心接依依过来看病,她也不听我的话,就是因为我管了她。可是您如今也看到了,她那个样子如何能不管?您那好妹妹倒是不管她,纵容着她,您看她们把将军府都快搞成什么样子了,还姓‘方’吗!”   “啪!”的一声,方大将军怒气冲冲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吓得云氏松开了半拉着他的胳膊,后退了两步,嘴角却是微微翘起。   方大将军深呼了几口气道:“外甥侄女是客,你既把她请来就要好生招待,她院子里的事我会处理,你就不要多管了。”一句话把云氏那快要飞上天的心情又打了下来,这是在偏袒云依依啊!   个小狐狸精,云氏心中骂道,面上连连应是。   “银子准备好了吗?”方将军问。   云氏面露难色,尴尬的道:“银子都在钱庄里呢,今儿个我帮着教导奴才,没来得及去取。”   “那还不快去,整天净做些无用的事,正经事没见你办好一样。”   云氏抿唇,推诿:“钱庄今儿已经关门了,我明天去,明天去。”   “嗯。”方将军同意,“明天我就会带管教嬷嬷和女先生过来,你把银子准备好了。”   “一定,一定。”云氏勉强应下,心里直打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云依依那条路走不通,她该上哪儿弄钱去。   恰在此时,正好有人过来给方大将军送银子,被方大将军乱棍打了出去,真是瞌睡送枕头。   云氏让下人悄悄的把人从后院里带了进来,原来是一个富商来求方将军办事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家儿子失手打死了一个农户家的丫头,那农户把他告上了公堂,他们家本想使银子堵住那农户的嘴就算了。谁知那农户是个不识趣的,不要银子,就要他儿子坐牢。那怎么行,一个农户家的贱丫头,还能比得上他儿子的前程不成?   富商便使银子给京兆尹,想让他放了他儿子,顺便再给那农户判个污蔑的罪最好。   谁知那京兆尹见到钱后不仅没有放了他儿子,还当即把他儿子关进了大狱,说是先前证据不足,不能确定他儿子杀了农户的闺女,而他现在送钱贿赂官员正好成了他儿子杀人的证据。   富商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又送了许多银子去,京兆尹都不为所动。   后来经人点播,告诉富商说方大将军回来了,京兆尹原先是方大将军的手下的一名军师,是被方大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那京兆尹就是再铁面无私,方大将军的面子也是要给的。只要能说服来了方大将军帮这个忙,京兆尹就一定会放人。   富商便带着银子,找了个中间人过来求人。   谁知被将军府的人一通乱棍打了出来。   富商愁眉苦脸的蹲在将军府门口,抱头痛哭。他家世代经商,家财无数,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儿子给救出来的,只要能救出儿子花多少银子,倾家荡产他愿意。   云氏的人在门口找到痛哭流涕的富商,把他从后门带进了府。   云氏听完富商的哭诉,心道,这不正是我要找的人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云氏深深的叹了口气,为富商的爱子之心所感动,“你放心,我也是为人父母的,非常理解你的心情,我一定会尽全力想办法帮你把儿子救出来。”   富商停止哭泣,看向云氏露出希冀的目光。   “不过这件事难办的很,小公子已经被关进了大牢,人证物证俱全,文书怕已经写好,归档备案,那京兆尹又是个不好相与的……”她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富商是个人精,赶紧接过云氏的话茬:“有什么要求夫人尽管提,全某一定办到。”   云氏也不磨蹭,报了个惊人的数字,心想富商若是还个价也是可以的。   结果富商听后眼睛都没眨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来呈给云氏。   云氏当即意识到她的价码还是报低了,应该再翻个倍才是,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云氏满心欢喜的将银票收入囊中,承诺富商一定会替他将事情办妥,富商便满心欢喜的回去了。   第二天,方大将军带着管教嬷嬷和女先生来到府中,云氏端着当家主母的派头给一人包了一个大红包,让她们好生教导府中的姑娘。   方大将军对云氏的表现很满意。   之后云氏偷偷找到了京兆尹,让他放了富商的儿子,并责罚农户诬告良民。   京兆尹面露难色。   云氏便搬出方大将军的名头,逼京兆尹答应。   “这是将军的意思?”京兆尹问。   云氏不置可否,但看那眼神,那神态,就是默认了京兆尹的猜测。   “好吧。”如果是方大将军的命令,他肯定是要遵从的。   云氏让人去给富商传了消息,说事情已经办妥了,顺便又从富商那里讹了一大笔银子。   自从方大将军回来,云氏的霉运总算结束了。   被方大小姐夺去的管家权,也因方大小姐给云依依屋子里放进来了那么多高手的事惹怒了方大将军,被方大将军给夺去了,还到了云氏的手里。   方韵白被取消了参加科举的资格,断了当官的前程,腿也瘸了,想从军也没有可能,这一辈子本以为就此完了的,方大将军直接把他弄进了宫去,给二皇子做伴读。这可是别人考中了进士也当不了的“官”,又让众人羡煞不已。   方喜儿的肚子也一天天变大,听驻守在萧家的大夫说胎儿很健康,是个男孩,只等瓜熟蒂落,云氏就能抱上大胖孙子了。   云氏最近的日子过得极其舒坦,前段时间那些因为方喜儿和方韵白的事而疏远了她的那些夫人们,也都一个个排着队的带着礼物来找她,等她召见。   哼,她才懒得见那些人呢。   唯一不称心的事就是云依依,方大将军惩罚了方大小姐,却没有惩罚始作俑者云依依,依旧让云依依院子里的那些人留了下来,猖狂至今。   这让云氏很不安,非常的不安。   依依首饰铺的生意做得很好,有京城学院女学生们的捧场,她家首饰店里的首饰已经成了京城贵女们争相攀比的标准,以谁能买到谁能买到她家首饰店里的绝品而为傲。   依依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的,天天数银票数到手抽筋。   柳先生也分得了不少银子,不过他不甚在意,他手里有人有权,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就连方盛惜也拿到了不少的分红,天天被方大将军关在府里学礼仪、读古籍,心思全不在上面,一心想着怎么溜出去跟云依依一起做生意,开铺子。   云氏的小日子过得春风得意,除了方大将军才回来那几天,因为方喜儿和方韵白的事冷落了她几天,之后在她甜言蜜语的攻势下,又重新抓住了方大将军的人。   方大将军这几日夜夜留宿在她的院子里,她特意找来了宫里的大夫,给了开了几副调理身体的药。方喜儿和方韵白已经毁了一半,云氏势必要在这段时间内再怀上一个孩子,让自己再多一个依傍。   可大夫却说她先前堕了几次胎,伤了身子,怕是再难怀孕了。于是她就想到了其他的办法,准备假装怀孕,到时候在外面抱养一个孩子回来。   方大将军这次回来,虽没直接赶走云依依院子里的人,却还是给云依依带来了许多麻烦。   比如限制了她的自由,除了去京城学院上学,其他时间没有云氏领着都不让出门。   比如把她院子里的小厮都转到了外院,云依依院子里只留下了几个嬷嬷婆子和丫鬟,包括沈渝洲。   比如,很多,很多……   这让沈渝洲很不爽。   限制云依依的自由,让云依依没时间去店铺,减少了她和柳先生的见面机会也就算了,还把他赶去了外院,回到府里他也见不到云依依的面,那怎么行!那他还留在将军府里做什么?   他必须得给方大将军找点事干,不能让他这么闲得慌,成天管内宅的事儿。   于是他让人把云氏收受富商贿赂的事儿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说方大将军以权谋私,收受贿赂,干扰司法公正,官商勾结,陷害良民,让百姓对朝廷对律法失去了信心,动摇了国本。   又以国师的身份算了一挂,说此事处理不好,将给大安带来灭顶之灾。   皇上一听那还了得,当即让大理寺彻查此事,富商之子杀人的事人证物证俱全,京兆尹却没治他的罪,不仅将人完好无损的放了回去,还把状告他的被富商之子杀了女儿的那户农家给关进了大牢,这事儿一查就发现了蹊跷。   京兆尹当场被拿下,贬去了官职。   大理寺赶到富商家的时候,富商家正好酒好菜的摆了几十桌宴席,欢迎儿子回家呢,结果大理寺的人一去,把喜宴直接做成了丧宴。   富商儿子听到又有官兵来抓他,抡起桌上的勺子、盘子、碗一股脑的往大理寺的人身上砸,嚷嚷着:“你们这群贪官,收了我爹的银子还来抓我,拿钱不办事的一群贪官!”死活不要再跟着官兵进牢房了,那牢房又脏又湿又臭,根本不是住人的地方,再让他进去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爹,”他叫嚣着,“你跟他们说,镇国大将军收了你的银子,说会保我平安的,他们不能抓我,镇国大将军收了我们家的银子!”   他不叫还好,一叫来抓人的大理寺少卿当即提剑砍下了他的头颅,连再反驳、辩解、叫嚣的机会也不给他了。   现在边疆战乱频发,全靠着镇国大将军等一众武将抗衡,这件事既已达帝听,就必须得办得漂漂亮亮的,给百姓一个交代,让百姓依旧相信朝廷,相信律法。   但为了一个刁民把镇国大将军给牵扯进来,那是万万不能的,起码在现在是万万不能的。   大理寺少卿庆幸因为这件案子是皇上点名关注的案子,自己兴师动众了点,自己带队前来,才眼疾手快的砍掉了刁民的头,没让富商之子说的话让太多人听见,这才保住了方大将军的颜面。   大理寺少卿没让这件事泄露出去,对听到这话的人都封了口,却把这些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勃然大怒,召见了被贬职待充军的京兆尹,确实了此事,召来方大将军训斥了一顿,剥了他一年的俸禄,便将这件事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   心道原来国师说的将给大安带来灭顶之灾的点在这啊!   皇帝陛下虽没有重罚方大将军,却给方大将军的官生埋下了一个极大的隐患。皇上现在是还用得着他,所以轻拿轻放,等用不着的那一天,但是等到要处置他的那一天了,这件事情就会再被翻出来,成为致死方大将军的毒药。   方大将军认过罚,谢过罪,阴沉着一张脸回到了将军府。   云氏正抱着宝箱在数里面的银票,心里想着这样来钱可真快,下回可以多做几单这样的生意,也算助人为乐积攒功德了。   她正数得开心,方大将军一脚踹破房门而入,吓得她一个没拿稳,把宝盒摔在了地上,银票散落了一地,盒子和盖子也被摔成了两半。   方将军看着满地的银票双眼猩红:“这些钱你是哪儿来的?”   云氏慌忙着趴在地上拾捡银票,听到方将军的问话愣了一下:“当然是府里的钱,能是哪儿来的。”   方将军双手背后,冷漠的看着她:“我倒不知道原来我们府上有这么多钱。”   云氏沉住气,从地上爬起来:“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府上那么多庄子、铺子,每个月都有收入的,这些钱真是我们府里的钱。”   方将军冷哼一声:“原来你还知道我走的时候我们府上还有很多庄子和铺子。”他顺手扔了一叠契纸甩在云氏脸上。   云氏慌张的把契纸从脸上扒拉下来,一看,脸色全白了。   “你好大的胆子,敢把府里的资产全都给变卖了!”方将军震怒。   “将军,你……你……怎么会?你不相信我!”云氏这边你……你……了半天,在证据确凿之下,只能发出一声质问,和对方大将军不相信她,去调查她的幽怨。   “我不相信你?”方将军气得胸腔起伏极大,“我就是太相信你了,在皇上处罚了我之后才去查你做下的这些事!”   皇上?处罚?云氏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方大将军看着云氏连自己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气得一脚直接踹在她胸口上。   “你是不是收了别人的钱,让小赵放了杀人犯,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蠢,闯了多大的祸!”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云氏在心中狠骂了京兆尹一通,以为是京兆尹出卖了她,脑子飞速的旋转着,思考着辩解的理由。   “将军,你是不知道,现在生意不好做,店子、庄子都是亏的,不赚钱还赔钱。您常年在外,不知道府里花销有多大,我这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她哭泣着抹着眼泪,她知道方将军最吃这一套。   “哼。”怎料方将军看都不看她一眼,“亏损?我那些铺子地理位置好得很,好好经营的话,怎么会亏损?我看就是你管理不善!”方将军一巴掌呼了上去,是真的动了大怒。   他方才拿着云氏出卖的房契和地契的证明文书专门绕路去了那几个铺子看,一个个生意好得队伍都排到门外头去了,根本就不是云氏说的那样。他怒火中烧,都这个时候了,云氏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还在找借口推脱自己的责任。   “将军府都被你给败光了!”又是一巴掌扇上去,云氏的两边脸当场肿的像灯笼一样圆、一样红。   “那卖庄子和铺子的银子呢?”方将军又问。   方将军是朝中重臣,手握重兵,当时初来京城购置的房产都是朝中贵人半卖半送的,每一处都是京城里最好的地段,价值连城,就算是卖了也该有不少的钱。   “在这里,都在这里。”云氏将她刚刚狂捡起来的银票都推到方将军面前。   “你当我傻吗,这些钱不是你才借着我的名义找别人要的吗。之前的银子呢!”   “之前的银子……之前的银子……”云氏更加的慌张了,眼神闪躲,“都……都……都……都花完了,将军,您不当家不知道,这偌大的将军府,这么多公子、小姐,这么多的姨娘、这么多的下人要养,到处都需要花钱。还有你那个妹妹,花钱更是如流水,不信你去她屋里看看,到处都是古董瓷器。”   “你别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扯,小妹那里我已经去问过了,这些年来你没往府里添一样好东西,还经常剥削府里人的月例,对下人也刻薄的很,给的月钱根本不像个一等大府,比侍郎府里头奴才发的月钱还要低。难怪我回来几天,看到府里头来来回回全都是老头、婆子在做活,年轻一点的丫头、小厮少得可怜,原来都是你搞的鬼。别说小妹房里的那些东西,小妹专门同我说过了,那都是你那个外甥侄女送的,你也好意思,身为长辈的人,还去贪小辈的东西,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   方将军这回是有备而来,做足了功课,提前已经到各房去询问了一番,了解了真相,让云氏说的每一个谎都被当即拆穿,让她辩解无可辩,无话可说。   如今她只有装可怜这一条路可行了:“将军,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抱住方将军的腿哭泣。   可惜太晚了,方将军的耐心早被她磨没了,他现在是一点也不可怜云氏。   “滚!”他一脚把她给踹开,“你个目光短浅的败家的娘们,产业产业你给败了,孩子孩子你教导不好,还给我闯下这么大的祸,你知道我为了扶持小赵坐上京兆尹的位子费了多大的力气,就这样被你给废了,要你有什么用。”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房间的门被方将军身边伺候的人重重合上,将军府侍卫将主院团团围住,云氏被软禁了起来。   如果不是怕败坏将军府的名声,影响将来方世柏的仕途和方盛惜的婚事,他都想休了云氏。   只是休妻是大事,真正底蕴深厚的世家是瞧不上休妻的人家的。之前他就干过这样一件蠢事,把一个妾室给扶上了位,可不能再干一次这样的蠢事了。   方将军从一届莽夫坐上大将军的位子,历经千难万难,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名声和地位,如今权有了,钱也不差,最稀罕的就是那种底蕴深厚的世家,一心想挤到那个圈子中去。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方盛惜嫁到宫里去,要让方世柏娶个大家闺秀回来。   所以在儿女婚事未定的情况下,他就算再厌恶云氏,也是不能够休妻的。   处理完云氏,方将军徘徊在院子里溜达。曾经他也是真心喜欢过云氏的,不然也不会坏了规矩把她扶成正妻,让她当这将军府的主母了。   可惜云氏辜负了他的期望,自己作了大死。   他漫无目的的在将军府里晃悠着,他常年征战沙场,许久没有回来,对这里的一切倍感陌生。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一间极为破旧的院落,他记得这里,是沈七娘居住的地方。   沈七娘就是沈渝洲的母亲,是原先沈家的七姑娘。沈丞相最小的女儿,备受宠爱,当时嫁给他做偏房是下得不能再下的嫁。   是沈七娘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沈老夫人不忍女儿真的失了性命才同意的。   对于沈七娘,他是有感情的,他现在仍记得与沈七娘初次相遇的画面,那时他还是个先锋,与大将军一起凯旋来京。路两边全是前来围观,庆祝他们凯旋的百姓。这时一方手帕飘落下来,正落到他的头上,他抬头去看,只见一位身着青衣的小姐拿着扇子半遮着面,娇羞的看着他,那双眼睛清澈透亮,他从来也没有见过。   后来他打听到之前在茶楼落下手帕的小姐是丞相府的嫡小姐,在丞相府排行老七,名叫沈七娘。   得知名讳后大将军便劝他断了心思,丞相府不是他能高攀得起的,若是庶女倒也罢了。沈七娘是沈夫人所出,嫡亲的小姐,丞相府最小的女儿,丞相大人极其疼爱,是不可能把她嫁给一个前锋校尉的。   之后皇上论功行赏,赐了霍家的女儿与他为妻,他便再未奢想过沈家的姑娘了。   之后他在战场上越战越威猛,立的功越来越多,大将军战死沙场以后他就接替了大将军的位子。再次回京,他已成了站在队伍最前面,受人敬仰的大人物了。   望着路两旁为他们欢呼的百姓,他不禁抬起了头,看向当年落下手帕的地方,不禁回想起当年那个身着绿衣的小姑娘拿着扇子掩笑的样子,与阁楼上那位同样身着绿衣,明艳动人的姑娘重叠在了一起。   她又来了,欢迎他的凯旋而归。   如今他成了大将军,终于有资格去向丞相府提亲了,可惜他已有了妻室,还有几房姬妾和边疆无数的红颜,想到这些,他觉得他又没有资格去丞相府提亲了。   就在他左右踌躇的时候,他收到了沈七娘写来的爱慕书信,埋怨他为何不来府上提亲,她已经等了他那么多年。   看得他热血沸腾,当即寻了媒婆,带上聘礼走了趟丞相府。   然后被丞相府的侍卫轰轰烈烈的打了出来……   他失落的回去,然后听到沈七娘投湖自尽的消息,之后沈夫人出面,同意了沈七娘与他的婚事。   他颇为感动,对沈七娘也是真心喜欢的。   两人过了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之后他去战场,再回来沈七娘却怀了身孕,显然不是他的孩子。沈家来人告诉了他孩子的父亲是谁,威胁他不让他把孩子打掉,否则就是不忠。他心中窝火,却也不敢弄死那孩子,不得不当个绿头王.八。   他最后一次见沈七娘,她消瘦得不成样子,与他离开时那个明艳的少女判若两人,他知道这一切不是她的错,但他无法原谅她。他软禁了她,不允许她再踏出院子一步,换了府里所有的下人,下令禁止所有人讨论关于沈七娘和那个孩子的一切,把那个孽种扔给了府中的一个老婆子照料,没有特殊照顾,只要不死就行。   从那以后他便再没有见过沈七娘一面,他是爱沈七娘的,他这样认为着,一生中他有过无数的女人,但走进他内心的唯有沈七娘一个,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无法原谅沈七娘,他才在沈七娘犯了七出的罪行后只将他关了禁闭,没有将她沉湖处死。   这么多年过去,沈七娘依旧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他站在破败的院落门前,看了良久,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怀念与沈七娘新婚时无话不谈的日子,自沈七娘之后他再也没有遇到一个能够让他敞开心扉的人了。   如今云氏犯了事,让他不禁又想起了沈七娘的好。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该多好,如果当初沈七娘不去宫中探望她的阿姐该多好,如果当初皇上不恰好在丽妃娘娘的宫中该多好……   如果那样霍氏去世后,沈七娘将会是他的正妻,丞相府的嫡小姐,见识心胸都是极高的,目光也长远,不会像云氏这样鼠目寸光。如果沈七娘是将军府的主母,如今将军府后院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乱糟糟的样子,他膝下的子女们也不会像现在一样被养的唯唯诺诺,一事无成。   云氏终究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姑娘,登不了大雅之堂。   是他当初被云氏迷了头脑,才不顾众人的反对,硬是违背规矩把云氏一个妾室抬成了正妻。   说起来云氏能得到他的青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长得像沈七娘。   他还是太爱沈七娘了,才会被云氏的面貌迷了心窍。   他这样想着,自以为深情。   他心伤的摇了摇头,缓步离开,终是没有再一次推开沈七娘院子房门的勇气。   云氏被软禁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将军府,府中的姨娘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往方将军面前凑,倒是没有云氏当年的野心和魅劲儿,想着让方将军抬她们做正妻。她们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别说将妾室抬为正妻本就违背礼制,就她们的家世和在方将军心中的地位也不由她们瞎想。   要说府里有哪位妾室有资格当将军府主母的,也只有同样被软禁着的那位了。   不过那位犯下了那样的事儿,这辈子事儿是别想从院子里走出来了。   有几个入府早的姬妾是经历过沈七娘那件事的,她们心中一直诧异,以方将军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怎么就放任沈七娘把孩子给生了下来,还没要他们母子俩性命,只把沈七娘软禁了起来的。   看来沈七娘在方将军心中的地位真是不一样。   几个人也都是聪明的,自那件事发生之后她们便没再提过一句沈七娘的事,权当这个人从没存在过,才让她们能够安然活到今日。   如今姨娘们身着盛装,变着花儿的在方将军眼前转悠,也是为了给自己和孩子多争取些利益,实在事她们之前在云氏的克扣下过得太苦了。自己的孩子虽是庶出,但怎么说也是将军府的少爷、小姐,云氏竟然连学都不让他们上,弄得他们的孩子到现在还目不识丁;闺女更不要说了,一年里能新做件衣裳就不错了。   姨娘们组团来方将军跟前诉苦,吵得方将军脑壳疼,对云氏更加厌恶了。   另外对云氏到底把钱都花到哪儿去了感到更加的疑惑了。 第56章 绑架   皇上给锐王府整理行囊的时间不多, 肖剑白这段时间特别的活跃,到处约人吃饭喝酒逛窑.子,他知道这一离开想再回京城就难了。皇上虽没削了他父亲的爵位, 他依旧是瑞王府世子,但京城的世子和边洲的世子根本是两个概念。   边洲是什么地方?那是犯人流放的地方。   皇上把他们赶去边洲就等同于流放, 只是没有明说出来, 给锐王爷留了点面子罢了。   肖剑白知道,以后他的前程还得靠京城的这些朋友帮衬。   所以在走之前, 他可不得尽力讨好他们,拉近关系。   然而大家都是势力的很,以前他没出事,成天巴着他的那些人, 在他出了事之后一个个都跑得没影儿了, 他屈尊降贵的去府上找都见不着人,全都他娘巧合的出去了, 真是他娘的太巧了。   更有甚者, 他上门连个主事的人都见不着,让门卫就将他打发了,连门都没让他进去, 说是府中的主子都不在家, 神他娘都不在家。   对此肖剑白是不信的,但他不信又能怎样?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只能将目光往下看,去结交那些他以前连眼神都不屑于给的那些人。   所以肖剑白这些日子请人喝酒吃饭逛青楼,银子花了不少, 其实没见着几个重要的,说得上话的人, 以后这些人能不能帮上他的忙都两说,他还不得不陪笑着,装作与他们交情很好的模样。   换作以前他是瞧都不会瞧这些人一眼的。   肖剑白是个高傲的人,如今也不得不在现实面前折腰。   他面上陪着笑,心中憋着火,将所有的愤恨都记到了云依依头上。   他要将她碎尸万段,让她不得好死,他心中发着誓。   于是他请了人,将云依依堵在了下学的路上。   这是一伙只看银子,不认人的土匪,他们收了肖剑白的银子,便接下了这桩生意,也不管这个人是善事恶,是男是女。跟着他们一起的还有肖剑白的书童,他是认识云依依的,以免土匪抓错了人。   他们带着面罩躲在街道的角落里,看到将军府的马车过来就一拥而上,拔出刀将将军府的马车团团围住。   路上行人吓得尖叫出声,纷纷逃离。   马车车夫也被十几把明晃晃的大刀吓得浑身直打哆嗦。   “车上的人全都给我下来。”土匪头子命令着,他们选在闹市区劫人冒了极大的风险,路上行人都逃散了,他们没工夫阻拦,马上就会有官兵赶到,他们必须在官兵赶来之前把任务完成,把人给带走,否则掉脑袋的就会是他们。   土匪头子深知这个道理,也知道他们劫道的马车是将军府的车子,一旦失败,他们是一点生路也没有的。但他还是应下了这桩生意,因为肖剑白给的诱惑太大了,是他们干一辈子打家劫舍也赚不来的钱,只要做完这一桩生意,他们就可以金盆洗手,远走他乡,找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再也不用过这样刀尖上淌血的日子了。   而且他们劫的又不是将军府的人,只是借住在将军府上的一个表小姐而已。   土匪头子权衡了番利弊,决定干了这一票。   平日里去京城学院上学放学走的都是大道,人来人往的热闹的很,没人想过会出事,自然不会派专人保护,车上也就跟着一个车夫、一个丫鬟。   这天方盛惜在府中实在是快被关疯了,好不容易求得了方大将军的同意,同云依依一起来街上逛逛,谁知就遭遇了土匪。   驾车的车夫在十几个手持大刀的土匪面前立马怂了,从马车上跳下来,立马把车门的位子让给了土匪。   “啊!”车门被土匪踹开,方盛惜抱着云依依缩在马车角落。   “那个穿蓝衣服的。”肖剑白的书童凑到土匪头子耳边说。   土匪头子示意手下把云依依给抓起来,赶紧在官兵赶来之前带走。   土匪们扒开云依依和方盛惜,拿起麻袋罩上云依依抱起来就跑,方盛惜拽着云依依被一起拖下车,在土匪们的蛮力下与云依依分开,扔在了大街上。   将军府的嫡小姐,他们还是万万不敢动的。   官兵赶过来的时候,带着云依依走的土匪早已跑的影儿都没有了。   方盛惜急得大哭,让他们赶紧去找云依依。   当官兵知道将军府的嫡小姐没事儿后,松了一大口气。然后组织人手前去搜找云依依的下落,毕竟在闹事区劫人,也太不把他们官兵放在眼里了,不争馒头争口气,为了脸面,他们也要把人给抓住喽。   至于他们这么磨蹭,先把方盛惜送会将军府,再向上汇报此事,耽误这么长时间云依依会不会出事?   那就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了,将军府的表小姐嘛,又不是将军府的嫡小姐,还是流程比较重要。   沈渝洲在得知云依依出事后心脏差点停止跳动,扔下装模做样打扫的扫帚,也顾不得换装了,直接穿着小厮的衣服冲进了柳先生的府役,召集所有能够调动的人手全城寻找云依依的下落。   这些人是他隐藏在暗处的暗卫,负责到处收集情报用的,这也是他能让朝中所有人畏惧的关键。人们知道有这么一伙人的存在,却谁也没见过真人。这些人是沈渝洲,更确切的说是柳先生的武器,也是致命的把柄。   如今云依依遇难,沈渝洲什么也顾不上了,第一时间把这些人全部召集了起来,不用隐蔽、隐藏身份,下令不顾一切的全力搜索,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云依依的下落,以云小姐人身的安危为第一要务,势必要把云小姐安安全全的带回来。   众暗卫听令,一下子所有人一起涌上了大街,寻找云依依的下落。   他们各个身手敏捷,一个个在房梁上窜来跳去。他们平日里都是夜里没人的时候才会出来打探消息,如今大白天的,青天白日之下全跑了出来,引得路人纷纷拍手叫好,免费看了一场绝顶的轻功表演;更多的人是发出了尖叫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纷纷躲了起来。   暗卫闹出的动静很大,达官贵人们听闻消息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都在猜想谁在京中有这么大的势力,有能力在天子脚下养这么多武艺高强的高手。又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让这些人青天白日里这么嚣张的在街上乱窜,是不要命了吗?等着圣上派人去查他的底?   这些沈渝洲都知道,他也不是不怕,但跟云依依的安危相比,这一切都不重要,大不了柳先生这个身份他不要了,一切重头再来。   之后他又去了趟宫里,飞天阁,把飞天阁里的修士也全都派了出来,全力寻找云依依的下落。   这一下也不劳众位大人去查了,之前街上那些上蹿下跳的暗卫是谁派出来的一目了然。   难怪柳先生手上有那么多人的秘密,原来是养了这么多暗卫。   只是众人不解,柳先生一直将这些暗卫隐藏的很好,他们曾经派了很多人打探都没有打探到柳先生的半点把柄来,怎么这次他不打自招,主动将这么大一个罪过送到他们手上。   养暗卫这事儿可大可小,说小了,谁家没养几个家丁打手;说大了,扣上个私自屯兵的帽子,都能把柳先生的脑袋给摘了。   柳先生的势力很大,同时也意味着得罪了很多人。   这次柳先生闹出这么大动静,很多人都等着看事态变化,等着发难呢。   柳先生前前后后派出了两百余人,城里城外的地毯式搜索,很快就发现了土匪们路过的痕迹,立即上报给沈渝洲。沈渝洲当即跟着报信的人一起赶往他们发现踪迹的地点。   云依依被土匪们罩着麻袋绑到了山间的树林里,她还算镇定,被人取下麻袋后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挣扎,因为她知道这样做只会白费力气消耗体力,等到真正有机会逃跑的时候反倒没了力气。   她很镇定的看着土匪们,试图跟他们谈判。   “是谁让你们来抓我的?给了你们多少银子?我给双倍,不,三倍,放了我,没有人会知道是你们干的。”土匪们在她面前都取下了面罩,没有掩头遮面,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说明他们并不怕她看到他们的面貌事后寻仇,意味着他们并没有放她活着回去的打算。   云依依确认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群人,那么他们一定是受人指使来绑架她的,只希望他们能够被金钱所利诱,放过她。   “三倍?”有土匪听后尖叫出声,“老大。”不住咽了口口水,喊了声为首的人,显然是心动了。   为首的人却是冷笑:“三倍?好大的口气,你知道你的命值多少钱吗,也敢喊出三倍的价钱。”显然是不相信云依依所说的话。   云依依强作镇定,微笑道:“你也说了我的命很值钱,怎么就不相信我能出三倍的价钱呢。”   “我倒是欣赏你的勇气。”土匪头子赞赏道,“如果我之前知道你是这个性子或许给再多的银子也不会接下这个单子。”   “我也挺喜欢你的性子的,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云依依赶紧趁机套近乎。   土匪头子嗤笑:“你当我是傻子吗,谁会跟一个绑架自己的人做朋友,你不过是想让我放了你而已。如果我放了你,我和我手下的这群人都会没命,就算你信守承诺没把我们供出来,雇我们来绑架你的人也不会放过我们。”他颇为惋惜的道,“所以,你非死不可。”   云依依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声音开始变得颤抖起来。脑海里竟然出现了走马灯,有重生后她跟着云洲的掌柜学习如何做生意时候的画面,也有前世的点点滴滴。   她要死了,她如此认为着,好不甘心,重生一次竟然折在这里真是窝囊。   这样想着,她的眼睛不由红了一圈。   觉得重活一世一点意义都没有,甚至还不如前世。前世里好歹跟沈渝洲还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重生一世,被人绑架了,她连个会来救她的人,一点生的希望都想不到。   柳先生?   这个名字不由自主的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不知道柳先生现在知不知道她出了事情,会不会出来找她,前来救她?   说起来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柳先生的真名,如果这次能够活着回去,她一定要去问问柳先生,他叫什么名字。   云依依突然笑了起来,痴笑自己都这个时候了想的都是些什么事。   只是这群土匪一直叫嚷着要杀她,却迟迟没有动手,让她有些诧异,心中也又升起了一点点生的希冀。   “你们在等谁?是雇你们绑架我的人吗?”   说实话,云依依是极少数遇到这种情况还能保持冷静的人,土匪头子刚才那番欣赏的话并不是顺嘴说说的,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如果他知道要绑架的是这样一个人,他不会接下这单生意。   可惜他们是做的是桩不能走回头路的生意。   他们确实是在等肖剑白过来,肖剑白让他们把人给绑架过来,也说了不会让她活着回去,却没让他们动手杀人,肖剑白要亲自动手。土匪头子看着云依依绝美的长相有些不忍,知道这位姑娘在去世之前恐怕免不了再受一番折磨,大发善心道:“现在还有点时间,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吧。”   他告诉她,是锐王爷家的世子要杀她。   那个人。   云依依很是无奈,所以说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明明是肖剑白没事找抽来找她的麻烦,结果捅了大篓子害得他们一家子被贬去边洲,倒记恨起她来了,还雇人来杀她,真是好不要脸。   可是即使知道了要杀她的人是谁又能怎样,她除了骂两句什么事也做不了。   等待死亡的过程是煎熬的。   她思索尝试着自救的方式,然而每一种方式刚使出来就被土匪们给制止了,绑票他们是专业的,云依依想从十几个土匪的严防死守下独自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能求你一件事吗?”在云依依尝试了各种方式逃脱都无果之后,心灰意冷的向土匪头子祈求,“如果肖剑白想要羞辱我的话,你能不能在我受辱之前杀了我?”   土匪头子有些犹豫。   云依依眼神殷切,是发自内心的在恳求。   “好吧。”土匪头子无力的答应。   “谢谢。”真心的。   土匪头子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   土匪们挠头,实在搞不懂老大和这位大小姐之间奇奇怪怪的……友谊?   在他们看来真是绑匪没有绑匪的自觉,人质没有人质的自觉。   要不是老大拦着,抓着个这么漂亮的美人,还不是为了换赎金,马上就要死了的家伙,就应该分给兄弟一起乐呵乐呵,让兄弟们也都尝尝大小姐的滋味。   可是老大却不让大家碰她,还和人家大小姐聊了起来。   人质大小姐也是心宽,真还能和老大聊上话,也是难得。   要不说老大是读过书的人呢,思维就是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   肖剑白匆匆从锐王府出来赶往约定的小树林。   他今天真是倒霉透了,他之前请客和收买这些土匪绑架云依依的钱都是从王府仓库里偷出来的,结果他心里没个谱,钱越花越多,到最后收都收不住了,为了报复云依依,请这些土匪当街把云依依劫走,让她死了也得不到一个好名声,就是柳先生出面也还不了她的清白,他直接搬空了王府的仓库,来买通这些土匪,让他们当街绑人。   结果他搬空仓库的事儿今天被他家老爷子发现了。   明天他们就要启程前往边洲了,今天老爷子竟亲自检查起了出行的物资,然后就发现他们家的仓库空了!   得知事肖剑白干的好事后,直接把他吊起来猛打,拿着鞭子对着他狠抽,一点也不顾惜父子间的情分。   今天是约定好的土匪绑架云依依的日子,他急着赶上山来,急得不得了,可无论他怎么求饶叫嚷,锐王爷都不心软,不肯放他下来,他娘来求情都没用。   最后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锐王爷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他娘这才寻着机会把他给放了下来,然后他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第57章 老牛   与他一同往山林间赶的还有沈渝洲一行人, 他们快马加鞭,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暗探发现云依依踪迹的地方。   沈渝洲赶到的时候土匪头子正拿着刀越过欲图对云依依行不轨之事的肖剑白,刀口直直对向云依依。   沈渝洲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飞跃而起从马上跳下,同时手中一枚飞镖射|出, 直中土匪头子的脑袋。   土匪头子应声倒地, 睁大了眼睛,额头上流下了一行血迹。   “怎么回事?”肖剑白色心大起, 压根没注意到土匪头子刚才拿起了刀,直到土匪头子重重的倒在地上,他才听到动静,扭头嚷嚷, 就看到土匪头子惨死在身后。   随即沈渝洲大步流星而来, 抓住肖剑白的脖子往地上就是一按。   肖剑白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还没看清沈渝洲的相貌, 就被沈渝洲的大力给掐晕了过去。   沈渝洲也没心思折磨他, 转向云依依,目光焦急:“你没事吧。”他双手紧握住她的肩膀,眼里全是担忧。   看到沈渝洲, 云依依有些恍然, 好像回到了前世。他的表情神态跟前世一模一样,总是在最危急、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她,不让别人伤害到她一分一毫……   沈渝洲的模样不知何时从稚嫩变得成熟,与前世的模样重合在一起, 她看着沈渝洲是他,又不是他……   “小姐, ”沈渝洲又唤了一声,“你没事吧。”   云依依痴痴地望着他,低下了头:“我没事。”她深深的吐了口怄气,整个人放松下来,瘫软无力的借着沈渝洲扶住自己的力道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大人,想要逃走的人都被抓住了。”暗卫进来汇报。   沈渝洲点了点头,确定云依依没出事,一直悬着的心才放回它该在的位置,突然想到自己今天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换装,赶紧背过云依依的视线瞪了暗卫一眼。   暗卫当即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赶紧闭嘴,转向云依依,按部就班的询问:“云小姐,您没事吧?”   云依依摇摇头:“我没事,谢谢你们来救我,请问壮士是?”   “我们是柳先生的人。”暗卫说。   柳先生,他来了吗?   云依依心底里那条裂了一点缝,被她隐匿起来的情愫逐渐解开封印,荒凉寂寥的心海泛起波光琉璃的光。   “柳先生呢?”云依依左右张望了下,没看到柳先生的身影。   暗卫不动声色的瞟了沈渝洲一眼,回道:“柳先生他有要事在忙,实在是走不开,还请云小姐见谅。”   “这样……”云依依不免有些失望。   “小姐,地上凉,你身子不好,我扶你起来。”沈渝洲在云依依的耳边柔声道,一只手托着她的手臂,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借着他的力站起来。   回去的路上,云依依才想起来,问沈渝洲:“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渝洲略带温郁的脸上浮上纯真的笑容:“二小姐回府后说您被人劫走了,请方将军救援,我怕方将军在京中也没有人手可调,就去找了柳先生。”   “你见到柳先生了?”   沈渝洲点头:“柳先生府上好像有贵客在招待,我问过柳先生府上的下人,说是公主殿下来府上做客,听说你出事,柳先生很着急,就调了人手给我,让我们前来找您。”   他性格扭曲的连自己的醋都要吃,此时毫不客气的把自己给黑了一把心里头才舒服。   云依依听了沈渝洲的话一句话也没说,疲惫的靠在椅背上,车窗开了一个缝,看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沈渝洲看着她神色黯然,伤心疲惫的表情突然又有些后悔了,他刚才不该说那些话的。   云依依人被平安救了回来,可她的闺名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的了。   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小姐当街被十几个土匪给绑走,虽说马上就被救了回来,可终究是被土匪们绑去了树林子里头,哪怕只有半个钟头,也是说不清楚的。   云依依向京城学院告了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将军府里头安生的呆了好几天。   这一遭难,着实让她受了不小的惊吓,她躺在床上静养了几天,丁玲伺候在侧,沈渝洲最近专门去外面找了大厨学厨艺,每天变着花样的给云依依做好吃的,哄她开心。   在床上休养了几天,云依依的身体好了许多,面色终于恢复到了以前白里透红的颜色。   发生这样的事,最自责的莫过于方盛惜。她是跟云依依一起出去的,还坐的是她的马车,她一点事都没有,云依依却遭了这么大的罪,她都没脸再见云依依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约你出去逛街的,就应该听父亲的话,老老实实呆在府里,拉着你跟府中的嬷嬷和先生学规矩,哪儿也不去,这样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方盛惜纠结了几天,才鼓起勇气来找云依依。   结果还被沈渝洲以小姐需要休息为由挡在了门外,让方盛惜郁郁寡欢了好些天,最后还是云依依知道了此事,说想见方盛惜,沈渝洲才把人给放进来的。   其实依照沈渝洲的性子,他根本不愿意放方盛惜进来。她哭由她哭去,真正受到伤害的人是云依依,方盛惜进来一点作用都没有,相反云依依还要费神去劝方盛惜不要放在心上,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之类的,只是为了让方盛惜不要有负罪感。凭什么?谁弱谁有理吗?谁强谁就活该得去安慰别人,苦水只能往肚里咽吗?   他是瞧不出方盛惜有一点好的,方家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可云依依把方盛惜当作了朋友,他多少得顾忌一下云依依的感受,不敢像前世一样自以为是的以为只要是为了云依依好,就可以擅自替她解决掉他认为她身边所有对她不利的人和事,从不问这是不是她真的想要的。结果搞得两个人渐行渐远,云依依为了离开他宁愿自尽。   他可以阻止别人害她,却阻止不了她自己伤害自己。   因为爱她,所以哪怕他再强势,哪怕他身为皇帝,在她面前他一直都是个手下败将。   重回一世,他步步为营,不敢像上一世一样强势,他怕她再次离开她,怕她再一次伤害自己。   所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妥协。   “这怎么能怪你呢。”果然不出沈渝洲所料,方盛惜来来之后,云依依反倒安慰起方盛惜来。   听得站在房门口的沈渝洲眉头深皱,他按捺住自己的脾气才没直接冲进去把方盛惜给拽出来。   这次的事确实给云依依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却不是外界疯狂议论的那样,她被人绑了去,失了姑娘的闺名,想不开,要寻死。只是因为受了寒,生了一场大病,在府里养病呢。   重活一世云依依看得很开,也没有再嫁人的想法。先前被绑匪绑架的时候萌生出的对柳先生的依恋,也在这几日都没见着柳先生来探望她的期待下渐渐的淡去了。   她不在乎名声,却有另一件事让她心烦。   因为她被土匪绑架,她首饰铺子的生意也因此受到了影响,生意萧条,这是云依依始料未及的。   起因好像是一个小官员听闻现在的世家夫人、小姐们都喜欢来云依依开的首饰店里买的首饰,是现在京城贵女们最喜欢的首饰铺子,于是就买了副耳环送给了教坊司的一个他最近相好的姑娘,讨她欢心。   谁知那姑娘收到首饰后不仅没领那个官员的情,还把人从厢房里赶了出去,说他在羞辱她,说那家首饰铺子是借住在将军府上的表小姐开的。说那将军府里的表小姐当街被人掳了去,被一群土匪拉到山上玩了个痛快,脏的不得了,你现在拿她家的首饰来送我,是在嘲笑我脏吗?   将那官员劈头盖脸给骂了一顿。   京城首饰铺子背后的老板是云依依,这事本来没几个人知道,经教坊司的这位姑娘一闹,大家全都知道了。   珠宝首饰这东西,卖的就是个排面,之前云依依首饰铺子的生意之所以红火,是因为京城贵女们上到皇室王妃、下到官家小姐,无不追捧着她家的首饰,以拥有她家的首饰为傲。   现在云依依出了事,又爆出这家首饰铺子的老板是她。女子最在乎闺誉,失了闺誉的女子开的店铺,又怎么会受最讲闺誉的世家小姐们的爱戴呢。   因此云依依店铺里面的生意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生意惨淡。   而那道破这件事的,教坊司的姑娘,就是之前在首饰店闹事,被云依依整治了一番的原尚书府的李小姐。   李小姐的父亲先前犯了事,只有柳先生能救他,可他却连见柳先生一面的门路都没有。   于是就求到了云依依这里,云依依借着李小姐得罪她的事,轻轻松松的把人给拒绝了。   李夫人本想着,老爷被罢官就被罢官吧。老爷当了那么多年的官,贪了那么多银子,他们有的是钱。老爷被罢了官,大不了他们离开京城,换个地方,以他们手上的银子,无论去到哪里都足够他们过好日子的了。   可见她是妇人之见,也是她太小看她家老爷犯下的事了,不然朝中怎么会一个敢替他求情说好话的人都没有。   李尚书求告无门,东窗事发,皇上震怒,罢官不说,直接把他发配去了边疆充军,李夫人沦为牢狱打扫,李大小姐则被送去了教坊司,成为了一名官/妓,这其中不乏柳先生的插手。   柳先生就是这样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云依依觉得已经教训过他们了,在他看来远远不够,这种人就是要将其置于死地,永无翻身之日,否则哪天被他们从背后阴暗的地方突然捅一刀,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李官/妓的话很快就被当作个笑料给传开了,说她一个妓子,还嫌弃别人脏。   李官/妓听到这些嘲笑她的话,自尊再一次受到了打击,不过却很开心,因为她的目的依旧达到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京城那间首饰店背后的老板是云依依,因为她被人掳走的事,她的名声彻底坏了,连着带京中的夫人,小姐们对这家店也都不待见起来,好像踏入这家店门自己就脏了一样。   她恨透了云依依,只要能给云依依使绊子,哪怕损人不利己她也愿意去做。   云依依没为被掳走的事伤太多心,倒因为首饰铺子的事郁郁寡欢起来,这么多订单被退货,她得损失多少小钱钱啊。   将军府里的人也终于知道云依依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了,原来她们常去光顾的首饰铺子竟然是云依依开的!   家里头住着的表小姐出了事,在京中名声极其不好,这辈子怕是都嫁不出去了。小丫头整天闷在院子里不出来,郁郁寡欢的事,作为将军府的当家人,方大将军清楚得很,也时刻让人关注着那边的情况。   他现在和云县令共谋大事,对云依依他比云氏还要上心。   而且在看到云依依的那一刻,他的心中还生出了个别的想法。   对云县令的姑娘好,把她当作人质押在自己手里,从而钳制住云县令,哪儿有娶云县令的姑娘为妻,成为一家人来的好。   先前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虽然他正值壮年,位高权重。但他的年龄终究是可以当云依依的父亲了,他的几个孩子年纪也都比云依依还要大些,而且他先前已有两位正妻,家中还有无数的姬妾,而且现在的妻子还是云依依的姑母。   听闻云县令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亡妻去世后就没有再娶,对这个女儿宠爱的很,怕是不会应允,别他提出这个建议以后亲家做不成,还成了仇家。   谁成想发生了这样的好事,云依依名声受损,不会有人家会愿意娶她的了。就她现在在外面的名声,别说娶她进门为妻,好点的人家她连进门做妾室的资格都没有。   云依依没有受辱,这点方将军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愿意接受云依依,毕竟娶这样一个名声不好的女子进门会被人背后嘲笑是绿王八的。不过能娶到云依依这个的一个美人儿,背后被人骂绿头王八也值了,索性没人敢当着他的面骂的。   不过他并不着急,小丫头被云县令宠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尊卑贵贱。   之前他几次向云依依示好,小丫头都神态漠然,避而远之,让他很没面子。他也看出来了,小丫头是瞧不上他的。   方大将军冷笑,小丫头本事不大,心气儿还挺高。   他还没回来的时候,云依依在将军府的所作所为他之后都听人说过了。   他虽恼怒云氏偷偷变卖了将军府的财产,恼怒云氏不会教导孩子,把除了跟在他身边的方世柏,其他人都给养废了,连她自己生的一双儿女都养得烂泥扶不上墙,恼怒云氏克扣姨娘们的月钱和府里丫鬟、小厮们的工钱,弄的府里的所有人怨声载道,现在天天跑到他这里来诉苦。   云氏做错了很多事情,但在对待云依依这件事上,方大将军并不认为云氏有什么过错,反倒是云依依灼灼逼人,目无尊长,狂妄得很,让他觉得不得不好好教训教训,灭灭她的傲气。   要不说云氏怎么是个没用的呢,平日里仗着自己是当家主母,对着将军府里的人吆五喝六的,遇到个真正跋扈的反倒蔫了,一点办法也没有,被一个小丫头整的灰头土脸。   所以方大将军并没有在云依依出事的第一时间出现,去帮助她,安慰她,就是想让她先吃吃苦头,搓搓她的锐气,让她知道世道的艰难,失了闺名的女子要面对的是多少口水和白眼,没有一个强力的男人在背后支持,她将寸步难行,光被世人的唾沫都能给淹死,根本活不下去。   如今云依依伤心的连院门都不敢出,方大将军觉得他出场的时候到了,小丫头现在肯定怕得六神无主,他如果在这个时候说出要娶她的话,她肯定感动的五体投地,视他为救世主,把他当天神一样的存在。   现在时机终于到了,方大将军换了一身自认为最帅气的戎装,往年轻了去打扮,心情愉悦的来到了云依依住的院子。   丁玲见是方大将军,不敢阻拦,将他迎了进来,在大厅等着,去了闺房禀报小姐。   云依依捧着账本,眉头微蹙,嘴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那叫一个气啊,后悔当初没狠狠的讹李家一笔,来弥补现在的损失。   “小姐,”丁玲进屋禀报,“方大将军来看你了。”   云依依放下笔,不是很愉快的抬起头:“他来做什么?”   丁玲摇头:“不清楚,许是关心小姐吧。”   关心她?云依依不屑,这事都过了多久了,事情发酵的时候他不出面维护,为她澄清她并没有被土匪们怎么样,以他大将军的威信,大家会相信他的话的,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他选择了旁观,让她一个人面对千夫所指。   现在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她的名声全毁了,方大将军现在来关心她个什么劲儿。   云依依一点都不带领情的。   但人还是要见的,毕竟她现在还住在将军府里头。与云氏不同,将军府上上下下没几个人服气她的,方大小姐整天的跟她正面杠,她除了生气,叫嚣,并没有绝对的压制她们的办法。   方大将军就不一样了,他是将军府里的绝对权威,没有人能够违背他的意愿,因此云依依虽然不待见方将军,但在仍住在将军府的这段时间里,还是尽量不去招惹方大将军的。   她换了身衣服去到大厅。   方大将军一身戎装,发髻,胡须都是刚刚修剪过的,比平时看上去要年轻,清爽很多。   他端着茶杯一饮而尽,王婆又忙给他杯中续上茶水,他又一饮而尽,连喝了几杯,颇有些不耐烦,催道:“依依在做什么,怎么还没出来?”   “姑父。”云依依盈盈上前,行了一礼。   方大将军看着她曼妙的身子,吹弹可破的脸颊和那精致的容颜,刚才等人的那点火气立马就消了,笑颜道:“你身体不好,不用多礼,快起来,快起来。”   “府上住着可还习惯?有没有什么短的缺的,尽管告诉我,我叫人给你填补。”他嘘寒问暖,关切的问。   “都还习惯,没有什么短缺的,谢谢姑父关心。”   方大将军点了点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又道:“外面现在有些传言,不太好听,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是好孩子,这我是知道的。”   云依依微笑,不知方将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安慰她?她并没有得到安慰。反倒像是在提醒她,她现在的名声好差似的。   “你也不用担心将来会嫁不出去。”方大将军接着说,“我都想过了,方云两家本是亲家,我和你父亲又是挚友,你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不能袖手旁观,不若你嫁进将军府来,既不委屈你,也可以破了外界的流言。”   嫁入将军府?   方世柏还是方韵白?   方世柏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见过,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前世的结局也可以说是将军府里最好的,在沈渝洲登上皇位,发落方家之前就战死在了沙场之上,也算壮烈牺牲,于军人而言也算是个荣光的归宿,躲过了被满门抄斩的命运。   方韵白就不说了,纨绔一个,一点本事没有,还觉得自己多了不起,成天仗着自己是将军府的嫡子仗势欺人,听说现在腿脚都还没好,走路一瘸一拐的,之前又被方将军狠狠的踹了一脚,还没长合的骨头又断了一次,那条腿怕是永远也好不了了。   至于其他的几个庶子,被云氏教养的大字不识一个,没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   云依依对老方家的几个孩子都没兴趣。   他们看不上她的出身,她还看不上他们的人呢。   谁知方将军接着说:“将军府主母的位子你觉得如何啊?”   吓了云依依一跳。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打算让位了?   又不是皇帝,让位了还能当太上皇,将军府可不存在让位的说法。   还是方将军觉得自己要死了?   ……   好像也不太可能。   云依依看着方将军,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云依依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然后更加的愤怒了,所以他是打算让自己嫁给他?   他哪儿来的脸?   不知道自己多大了吗?   以他的岁数当他爷爷都够了?   还想娶她?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真是好意思得很!   云依依这次是真的被方将军的厚脸皮给震撼到了,表情管理当场失控,胸脯极具起伏,脸颊气得泛起了桃红。   方大将军觉得她的样子特别的好玩,小脸蛋红扑扑的可爱极了,半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你知道吗,就你现在的名声没有人会娶你的,我愿意娶你,也是看在我们本就是亲戚,而且我和你父亲还是挚友的情谊上才决定帮你的。”   “呵呵。”云依依好笑,“那姑母呢?”   亲戚?她跟方家能够沾亲带故全是因为姑母,现在方将军却说他是因为他们是亲戚的缘故,所以为了帮她,才委屈自己来娶她?而帮她的方法就是让她取代了她姑母的位子?   方大将军这个逻辑她还真是想不通呢。   “阿云?”方将军不以为意,“她做错了事,不再配做将军府的主母了,不过为了世柏、韵白和盛惜,暂时还不能剥夺了她正妻的名号。你放心,”他承诺道,“我会尽快安排好他们的婚事,等他们大婚后,我立刻废了云氏,让你当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他手伸上前,好不要脸的搭在云依依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云依依厌恶的抽回手。   方大将军只当她是害羞了,也不恼怒,继续自言自语道:“听说京中那家最火热的首饰铺子是你开的?”他点了点头,赞赏道,“很好,比你姑母强多了。”然后沉下脸来,表情严肃,“不过女孩子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府里的好,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今后你就待在府里好好休养,店铺就交给将军府里的管家去打理就行了。你现在名声有多不好,你自己知道的吧,我愿意娶你也是看在你姑母和你父亲的面子上可怜你,如果我不娶你的话,不会有人娶你的,你可知道?至于你之前与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的一些纠葛我也不去追究了,不过今后我可不希望再听到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你的名字与其他男人的名字出现在一起,你听清楚了?”   云依依笑。   云依依大笑。   云依依好笑极了。   见过不要脸的,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是答应他了,还是答应他了?他竟还嫌弃她,开始要求起她来了。   “方将军,你是在说梦话吗?”云依依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向方将军,眼神,唇间满是嘲讽,“嫁给你?我还不如去当姑子呢。”   一点面子也不给方大将军,当即怼了回去。   她只是现在住在将军府,不太想得罪了方将军,但并不意味着她怕了他。 第58章 出走   “你说什么?”方大将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自从他被封了大将军后,还没有人敢跟他这样说话的,“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他不怒自威, 横眉竖起,直对云依依。   “大安的镇国大将军。”云依依毫不畏惧, 说着方大将军的名号, 是旁人听了都要抖三抖的厉害人物。   旁人怕他是因为他手里的权和兵,云依依可不怕他, 因为从柳先生那里她知道方大将军有多么的功高震主,皇上有多么的忌惮他。   虽然方大将军手上的上百万的兵权不假,但在这京城,他能指挥得动的人并不多。就是这将军府里看家侍卫里, 有三分之一是柳先生的人, 有三分之一则是皇上暗中安插进来的人,只有那么三分之一的人手是将军府的人。而这三分之一的人里, 又有多少是真心效力于方将军的还难说。   在这京城之中, 方大将军若真要对她用武力她也是不怕的。在方大小姐的纵容下,她院子里的人手跟将军府的侍卫数量已经平齐了,而且这些人都是她从商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跟了她好几年, 从云洲带来的,各个忠勇无比,最重要的是忠心。   虽然这些人被方大将军调到了外院去干活,但只要云依依一声令下,他们就会马上聚集起来, 真跟将军府的侍卫对上,她也是不弱的。   她跟将军府本就不是一路人, 偌大的将军府里头,只有方盛惜一个是她真心相待的人。搬出将军府是早晚的事,只是云氏是她名义上的姑姑,她住在将军府里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一个闺阁女子,一个人搬出去住总归不好,被父亲知道了肯定也不放心,让她回云洲去,而且没了将军府这门亲戚关系,她也难以进入京城学院,认识那么多官宦小姐,宣传自己的首饰铺子。   因此她先前宁愿花费大价钱去讨好方大小姐,忍受云氏的各种刁难,也要住在将军府里,正是因为如此。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方大将军回来了,还看上了她,她再住在将军府里可就危险了。   反正她现在名声已经坏了,也不怕搬出去再多一条口实让别人说去。   索性跟方大将军闹翻,把话给说明白了,让他断了这条恶心的心思。   “你竟知道还敢这样对我说话,不怕我杀了你吗?”   “那我就要请教请教方将军了,不知我犯了何罪,方将军竟要杀我?”方将军真当她是个闺阁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孩,什么事都不懂,就算他是大将军,也没有随便杀人的权力。别说她没犯罪,就是犯了罪,也该将她交到京兆尹判决行刑。   先前富商的儿子杀了一个平民之女就让他家破人亡,更何况她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官宦人家的小姐。   就算对方是镇国大将军,也轻易不敢伤她半分,否则她将事情闹大了去,方大将军将吃不了兜着走。   更何况皇上现在正盯着他,寻他的错处呢。   这些事情方大将军比她更明白不过了,他说这些话不过是吓唬吓唬她罢了。   可惜,云依依并没有被吓唬住,反而质问起方大将军来,怼得他哑口无言。   方将军危险的眯起眼睛,看着云依依的目光不再温柔,再漂亮的女人如果不听话就一点也不值得人去怜爱。对待这样的女人就要去打压她,让她害怕自己,变得听话。   方将军并不讨厌性子烈的女人,相反,征服这样的女人才更有成就感:“就凭你父亲犯了死罪,只有我能保住他。”   跟前世一样,他把自己做的事嫁祸到了云县令身上,想吓得云依依不知所措,只得投靠自己。   前世,云依依也确实如他所愿,吓得不得了,但她不愿嫁给方大将军,就去求助云氏,想让云氏帮帮她,同样也是救救自己的哥哥。   云氏听后勃然大怒,不是因为方大将军骗自己的侄女,诬陷自家哥哥,反而恼怒云依依不知检点,勾引方将军,企图嫁入将军府,抢夺她的位子。   云氏的眼界并不高,是靠男人一路爬上来的,心里眼里也只有男人,根本听不懂也看不懂国家大事,不知道方大将军对云依依所说的话的里的厉害,只知道云依依要抢她的相公,要抢她的依仗,要抢她的富贵,她要好好的整治云依依一番。   于是她就哄骗云依依去嫁给太子太傅,说只有嫁给太子太傅才有可能救她的父亲。   其实云氏哪里知道云县令犯了什么罪,太子太傅能不能救得了云县令。她就是看不惯云依依,害怕她抢走了方大将军,要把云依依给毁了。直到将军府被沈渝洲满门抄斩,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那一刻,她也只是怨恨沈七娘,怨恨方大将军,以为他们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被关在院子里的那个女人造成的。   埋怨方大将军不早点把沈渝洲的身世告诉她,不早点杀了院子里的那个女人,不早点杀了沈渝洲。   云氏的见识从没高出过后院的这堵院墙,所思所想都是妇人间的这点事儿,还觉得自己聪明的不得了。   重活一世,方大将军自以为可以一举吓住云依依的这些话,云依依在前世已经听过一次了,经历过一遍了。   知道事情真相的云依依不再会被方将军吓唬住,也不必再为了躲避方大将军,救自己的父亲去求助云氏,更不用再为了摆脱云氏的控制去求助沈老太太,嫁给沈家河了,这样沈家河就不会再因为和她有渊源,而招来杀身之祸。   “什么死罪?”云依依平淡的问。   “通敌卖国。”方大将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注视着云依依的表情,想看到她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可惜,没能如他的愿,云依依没有被吓到,反倒笑了起来:“通敌卖国?”她偏了偏头,似乎听到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半天才停下来,目光阴冷的盯向方大将军,质问,“通敌卖国的是你才对吧?”   方大将军瞳孔放大,震惊不已:“你胡说八道说什么!”他没想到自己的话没将云依依给吓唬住,云依依的话倒把他给吓了一跳。   他是有在通敌卖国,但这件事除了二皇子,敌国的太子,还有云县令四个人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   通敌卖国是要杀头的大罪,只要牵连其中就别想再脱身了,不会有人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相信这些人谁都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   那云依依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眯起的眸子泛着血红,身上散发着杀气,盯着云依依的眼神犹如猛虎看到猎物的样子。他是真的动了杀气,不再是先前征服猎物,带着趣味的狠气,是战场上的阎王,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杀气。   难道是云县令告诉她的?他猜测着,又觉得不太可能,就算云县令再怎么宠爱这个闺女,也不可能把这么致命的事告诉一个小丫头。   但她确实知道了他的秘密,那么他就不能够再留着她了。哪怕她长得再漂亮,他有多么的想要得到她,在生死攸关的大事面前,他还是知道轻重的。   虽然云县令在他的计划里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但既然云县令这么管不住嘴,他也只能舍弃这个棋子了,让云县令和云依依这对父女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瞎说的,你生个什么气呀。”云依依嗤笑一下,“现在将军知道这种感觉了?”   方将军不明所以。   “被人诬陷的感觉。”云依依解释,“方才方将军诬陷我父亲,我就是这种感觉。还请方将军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原来是报复他随口说的,方大将军松了口气。他相信云依依的话,因为他不相信云县令会那么笨,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一个小丫头。   既然是胡说的,那就没必要要了云依依的性命,他收起杀气,毕竟他还要利用云县令跟东洋匪寇联手,助二皇子上位。   等事成之后,再除掉云县令,将云依依收入囊中也不迟。   他摸了摸指腹间的老茧,按耐住性子。   “我没有骗你,”方大将军定下心神,继续忽悠,“你父亲确实通敌卖国了。”这是还没有死心,非要让云依依屈服于自己,“你知道通敌卖国是什么罪吗?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你不要这么不懂事,要听姑父的话,姑父会帮你的。”   云依依好笑,听他的话,就是在自掘坟墓。身边都是方大将军,云氏这样的人,懂事只有死路一条。只有奋起反抗,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不需要!”云依依态度坚决,“父亲不会卖国,我相信父亲。”她态度坚决,一点也没有被方大将军说的说的话所动摇。   这都多亏了柳先生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她,又有县令府的老管家作证,让她知道了真相。   不然即使重活一世,她现在恐怕也会被方大将军所诓骗,去求方大将军救救她的父亲,落入方将军的陷阱。   父亲为什么会通敌卖国,还不是被眼前这个人逼得,还好柳先生发现的早,将父亲的行动制止在了襁褓之中,回头是岸还来得及。   而方打将军却已经来不及了,真正要遭殃的是眼前这个人才是。   要尽快的远离他才行。   她原本还想着什么时候搬出将军府,现在不用再想了,就是现在!   说完她不再理会方大将军,直接下了逐客令。   方大将军被云依依院子里的人硬生生的赶出了院子去,震怒不已!   这里可是将军府,他堂堂的镇国大将军,竟然被人在自己的府里下了逐客令?!当即召集侍卫包围了云依依所住的院子,不让她出去,他就不信了,他堂堂的镇国大将军,百万敌军都制服得了,还制服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了。   今儿个在云依依这儿吃到的瘪是他一辈子都没尝过的,严重的打击到了他大丈夫的尊严。   他顾不得旁人怎么想了,他一定要得到云依依,不然连他这身戎装都对不起,说出去让人笑话。他堂堂的镇国大将军,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撵出门?他还要不要在外面混了?还抬不抬得起头了?还有没有脸面了?只有将云依依彻底变成自己的人,才能消了他这口心头的恶气。   云依依也不虚的,直接跟将军府的侍卫杠了起来,带领着下人一路打出了将军府,精彩的是云依依身边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些人,直接把将军府的侍卫打得四脚朝天的踹出将军府的大门,引得了好多路人看热闹的。   云依依在下人们的护卫下镇定自若的离开了将军府。   气得将军府连咳了三口血出来,扬言要云依依不得好死。   云依依有的是银子,早就在京城中置办了几处院落,她带着人来到了其中的一间院落,打算就此住下,从今天起就正式搬出将军府了。   简单收拾妥当,她连忙给父亲写了封书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云洲,告诉父亲自己没事,并把方家一众人的恶行告知与父亲。以免方大将军或者云氏恶人先告状,诋毁她,让父亲为她担心。   事实证明,她的做法太有必要了。   云氏虽被关了禁闭,但当了这么多年的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几个亲信谁还没有。   外面发生的事亲信们添油加醋的全部告知了云氏,当云氏听说方大将军想休了她,娶云依依为妻时气得牙痒痒,骂道:“我早就看出她是个狐狸精了,没想到这么不安分,连自己的姑父都去勾引,简直跟她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娘一个样,骨子里就是个骚货。”   “夫人,是老爷想娶表小姐,表小姐拒绝了。”亲信提醒。   云氏才听不进去这些:“她这是欲擒故纵,你懂个什么。”   云氏又骂骂咧咧的一阵子,才又开口问道:“她搬出将军府了?”   “是,表小姐带着人打翻了府里的侍卫,离开将军府了。”   云氏蹙眉:“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离开了将军府能去哪儿?”   “听说是自己买了个院子,带着人住进去了。”   “自己买了个院子?”云氏不可思议,“在哪儿?”   “东街头。”   那可是个好地方,虽然不及将军府这种非官家身份住不进来的街道,也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风水宝地,很多富商的家宅都建在那个地方。想在那地方建座宅子,可得花不少钱。   “东街头?”云氏尖着个嗓子叫了声,“她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的?”   “夫人有所不知,之前您常去的那家首饰店就是表小姐开的。”   这她还是有所知的,就在几天前。想到她之前在那家店子里头花了那么些钱她就肉疼,早知道那家店背后的老板是云依依,她去那儿买东西哪里会给钱的,就该看中了拿了东西直接走才是,她堂堂将军府主母,云依依的亲姑母,能去云依依开的店子,那就是给云依依最大的支持,捧云依依的场了。她不找云依依要钱就算好的了,哪里还会给钱。   想到这里她就不甘心,总觉得自己损失了好几千、几万两银子。   她拿起笔决定给身在云洲的哥哥写封家书,她觉得这次云依依的“离家出走”给了她翻身的机会。   方大将军是看重哥哥的,之前方大将军回来的时候曾几次与她谈起哥哥,所以她才会去与哥哥和解,邀请云依依来京城治病。   这次回来,在她做的事被方大将军发现关禁闭之前,方大将军也几次与她说起哥哥,言语中全是赞扬。还让她好好待云依依,说哥哥是个人才,让她与娘家多联系。   虽然她当时被醋意蒙混了头脑,觉得方大将军之所以这样说是被云依依的美貌给迷昏了头脑,听了那狐狸精的哭诉,以为她虐待了美人,来给云依依撑腰的。   但现在想来,他说这些话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哥哥。   方大将军曾不止一次的说她哥哥的好,说要与哥哥多加往来。   如果方大将军这么看重她哥哥的话,那云依依离开将军府无疑会拉远方大将军与哥哥的距离,这并不是方大将军想要看到的事情。   如果她能出面,以妹妹的身份把云依依离开将军府的罪过全都归到云依依身上,让哥哥认为云依依之所以会离开将军府完全是因为她自己不懂事,跟将军府,跟方大将军并没有关系,那她岂不是立了大功,方将军说不定会因此而原谅她。   她拿起纸笔,写了书信与云县令,将云依依来京城后做的所有过分事如数家珍的告知了云县令,至于云依依为什么会这样做,以及她和方大将军是如何打压,欺负云依依的只字未提。   她托人把书信送去云洲,并在送去云洲之前让方大将军先拿到了这封书信检查了番,知道了她做的好事。   云依依搬出将军府,自然又生出了许多的闲言碎语,本来就声名狼藉的云依依现在的名声更加的差了。原本在京城学院认识的朋友现在全都与她断了联系,好像跟她说一句话,看上一眼就会不洁一样。   方盛惜倒不嫌弃云依依,可是身为方家人,云依依与将军府闹成这个样子,云依依直接让方大将军在满城人的面前丢了颜面,方盛惜身为将军府的嫡长女,自然是被禁止了她与云依依再有往来了。她现在被方大将军老老实实的关在家里,接受宫中请来的管教嬷嬷和女先生的指导,为做皇后而刻苦学习呢,根本没机会出来和云依依见上一面。而且就算见面,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站在哪一边。   最让云依依烦恼的就是铺子里的生意,自从她被绑架的事出了以后,首饰铺子的生意一落千丈,生意惨淡,已经接连两个月处于亏损状态了。   云依依不得不想想办法,改变经营方针。   她把首饰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叫到了府里,详细了解了铺子现在的情况,商讨要怎么改变。   结果这一幕看在其他人的眼里,就变成了将军府的表小姐本来就是个浪荡子,先前在将军府被将军府主母管着还好,现在放出来彻底的不要脸面了,大半夜的叫男的去府上,指不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事情越传越烈,最后变成,云依依院子里的伙计,小厮都是她的姘头,云依依天天在家寻欢作乐,夜夜生欢。   这些云依依都没放在心上,别人的嘴长在别人嘴上,堵不住的,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在意,那他们说什么就与无关了,太过在意,为此气出病来,才不值当。   云依依开的首饰铺子走的是高端路线,铺子里买的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好物件,针对的就是官宦人家的女眷,可官宦人家的女眷最在乎颜面,就算云依依店子里的东西再好,她的声誉坏了,她们也不会到她店子里买东西了。毕竟她们买东西都是为了炫耀的,买她家的东西不仅不能够成为炫耀的资本,还会成为被人嘲笑的对象,那谁还会来她店子里买东西呢?   云依依相当于失去了所有的客户源,掌柜的提议改变战略,把铺子里的首饰换成档次低一点的首饰,主要对象面向广大的老百姓,说京城比云洲还要富饶,京城百姓的购买力应该是不错的。   云依依摇头,没有同意。   一来,她店铺所在的地界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整条街道的店面买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们最爱逛的就是这里,相反平民老百姓倒是鲜少来这里。如果要降低店铺里首饰档次的话,就要换个位子,重新开一家铺子起来。   二来,从她做生意开始,走的都是高端路线,从原材料,到设计花样的画手,再到制作的首饰的师傅请的都是一等一的,现在让她放弃高端路线,相当于重头再来,云依依并不愿意。   “还有一种人买得起我们的首饰。”云依依单手托着下巴,边思考边说。   掌柜的洗耳恭听。   “教坊司里的人。”云依依说。   如果说能买得起她店里首饰的除了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就属青楼和教坊司里的姑娘了,而且她们也乐意花钱买这些东西,胭脂首饰就是她们赚钱的工具,打扮的越漂亮,她们赚的越多,因此她们在首饰上面舍得花钱的很。   掌柜的点头,认可云依依的说法,却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而是眉头微蹙,几度欲言又止。   “李掌柜可是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小姐说的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李掌柜犹豫了下,继续道,“现在大家知道店铺背后的老板就是您,如果我们将铺子面向青楼和教坊司的女子开放的话,恐怕对小姐的名声有损。”   云依依笑了笑:“我现在的名声已经这样了,还怕什么有不有损的。这些都是虚的,什么都没有真金白银拿在手上来得实在,就这样去做吧。”   云依依当即拍了板。   果然,首饰铺子的方案一出,派人专门去几大有名的青楼和教坊司里宣传了一波,铺子里的生意果然上来了。   只是苦了周围店铺里的老板,这条街上原本都是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如今混入了青楼和教坊司的女子,让这些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们自觉受到了羞辱,但青楼女子上街并不犯法,而且能买得起云依依铺子里首饰的妓子都是小有名头的名妓,谁又没一两个相好的达官贵人。就是这些夫人小姐们回家哭泣,说不愿与妓.女同行在一条街上,家里的老爷们也不敢下令不允许妓子们上街,谁知道会不会得罪更高一层的人物?   这些都与云依依无关,她在乎的只是她店铺的营业额又回来了。 第59章 受伤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云依依腹背受敌,云依依从一个受人追捧的将军府表小姐,变成了一个人人避之而不及的过街老鼠。   要说云依依心里没有一点失落是不可能的, 而更让她失落的事,是这么长时间柳先生都没有出现过。   以前她在将军府里住着, 柳先生不方便来就算了;现在她搬了出来, 还是没见过柳先生的身影,就是首饰铺子, 他也再也没有去过了。   “或许他跟其他人一样,听信了流言的话,躲着不见小姐呢。”沈渝洲看出了云依依的心思,酸溜溜的说。   云依依悠悠的望着天边, 问自己, 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吗?   他和其他人一样,又和其他人不一样。   一样的是他会听到一样的流言, 知道她现在的名声有多差, 如果和她有联系他也会受到世人的白眼和嘲讽;   不一样的是那天去救她的人就是柳先生的人,她有没有受辱柳先生最是清楚,知道那些个流言都是假的。   所以, 他会怎么选择?   她搬出将军府已经有半个月了, 然而他再也没有出现过,连派个人来传个消息都没有,云依依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想起她遭遇绑架那天,柳先生也没有亲自赶来,据说是府上来了公主要招待。   云依依心底里那片好不容易敞开了的波澜的海洋, 再一次关上了大门,陷入一片寂寥与黑暗。   沈渝洲最近确实很忙, 白天要以沈渝洲的身份陪在云依依身边,在府里做着各种事情;晚上要带上柳先生的面具去飞天阁解决各种事情。   为了救云依依,不耽误一分一刻,不让云依依遭受一点伤害,他当时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毫无保留。如今他明里暗里的势力都明晃晃的摆到了众人的面前,成了大家的眼中钉,现在朝中有许多人向皇上弹劾他,说他私自屯兵,蓄意谋反。   皇上虽没听信朝中之人的话直接将他拿下,但他私养大量暗卫的事总归是事实,他为了表示衷心,将这些人全都出卖了,交给了皇上,皇上将这些人全部都暗中处置了。   这才保住了他自己的一条性命。   至于飞天阁的人也失去了皇上的信任,被各部门的官员打压唾弃,没了往日的风光,日子过得极其艰难。   为了救云依依让他损失惨重,险些丢掉性命,但他一点也不后悔,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云依依重要的。如果云依依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会发疯的死掉。他心中掩藏着的嗜血的本性会苏醒,到时候死的可就不止这些人了。   没了暗卫的保护,沈渝洲之前得罪的仇家都开始蠢蠢欲动,派了杀手堵在皇宫与柳府的路上暗中行刺。沈渝洲躲过一波又一波,总有失蹄的时候。这一日,几波杀手埋伏在了同一天,沈渝洲解决了一波人,结果被另一波躲在暗处坐收渔翁之利的给暗算了,中了他们的飞镖。   他捂着胸口,飞跃在房顶上,越过一家又一家的屋檐,终于甩掉了追逐他的杀手。   然而他也体力不支,摇摇欲坠,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来到了云依依的院落,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她面前,让她一辈子也忘不了他。   他就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云依依的回报。   悄悄的消失,等时间久了,云依依对他的感情也渐渐的淡忘掉,不是他的风格。   他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翻过云依依的院墙,栽倒在了她的院中,昏死了过去。   随即被巡逻的小厮发现,当作贼人就要处置。也是他命不该绝,云依依这几天心神不宁,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披了件衣服推门而出:“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有个贼人闯进了院子。”小厮禀报。   云依依上前,小厮小心的持剑护在她的身前。   “柳先生?”熟悉的银色面具,让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把他抬到我的屋里去。”云依依吩咐。   “小姐!”丁玲惊叫出声,“那可是您的闺房。”她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也认出了这是柳先生,知道他是从土匪手里把小姐救出来,对小姐有恩的人,小姐不会见死不救,但小姐毕竟是未出阁的大姑娘,这样做有损闺誉,提议道,“不若把他抬到我那里去吧。”   云依依同将军府闹翻,搬来的仓促,这间院子是大,但物件还没买齐,到处都空空的,除了必须的东西,其他东西都还没来得及买。厢房什么的也都还没有收拾,现在去捡也来不及,也没有多余的被褥。   “抬到我房间去吧”云依依看到沈渝洲紧捂着胸口的手,被鲜血染得满是鲜红,没有犹豫,吩咐道。   既然小姐都这样说了,丁玲也不敢多言,赶紧叫人去厨房烧了热水,又赶紧去外面找郎中来。   沈渝洲被人抬到了床上,云依依坐在床边,用温水替他擦拭手上的血迹。她盯着他脸上的面具,上齿咬住下唇,伸出手放在他的面具上,下定了决心,正准备揭开,一直沉睡着的沈渝洲突然动了一下,紧捂着胸口的手松开,突然抓住云依依的手腕。   “不要,不要揭开。”他紧闭着眼睛,声音微弱,喃喃的说,也不知是睡是醒。   云依依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深吸了两口气才缓过神来:“好,好。”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得见,答应道。   沉睡中的沈渝洲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在她许下承诺后,松开了她的手腕,又一次陷入了更深一层的沉睡。   郎中来的时候被这一张面具和身上的伤势吓了一跳,摆手推辞:“这病我看不了,这病我看不了。”   云依依哪里看不出,这郎中不是看不了病,而是怕惹祸上身,当即拿了十锭黄金出来作为诊资,并威胁道:“治得好这些黄金都是你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家丫头知,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你若现在离开,我可不能保证,你能活着走出这个门。”   老郎中听了这话哪里还敢推辞,颤颤巍巍的开始给沈渝洲诊治,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问,一点好奇的心都不敢生,只想赶紧了了这桩差事,拿上金子走人。   他都想好了,明个儿一早,城门一开,他就带着这些银子远走高飞,去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好在丁玲找来的大夫胆小是胆小,但医术是真不错,沈渝洲所中的飞镖上有毒,他不仅把飞镖从沈渝洲的体/内取了出来,还通过银针把毒血都放了出来,让沈渝洲脱离了生命危险,苏醒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老郎中结束诊治时天空已经泛白,他哆嗦着告诉云依依病人的情况,向她请辞,内心忐忑不安,怕云依依不守信用,结果了他。   云依依如先前所说的,给了老郎中十锭黄金,就把他放了回去。   直到老郎中出了城,平安的搭上了他也不知道驶去哪里的驴车,这才放了心。   沈渝洲这一躺就是三天。   云依依在外室摆了张睡塌,每晚就睡在这里。   换药喂水都是亲历亲为。   丁玲看在眼里只能无声叹息,望着床上的人,只希望他醒来后能领小姐的情,不要像外面的人一样世俗。小姐这些日子承受了太大了委屈,再也经不起伤害了。   沈渝洲是在昏迷三日后的清晨醒来的,云依依正在给他按摩手臂,他一睁眼就看到她近在咫尺的脸,脑子轰隆一声,血气上涌,疯狂咳嗽了起来。   “你醒了?”云依依惊喜。   沈渝洲这才回忆起晕倒前的事情,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便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爬也要爬到云依依面前,让她永远的记住他。   没想到他并没有死,是她救了她。   突然,他惊慌的把手放到脸上,触到一面冷冰冰的面具,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尴尬的看向云依依。   “我没有揭开你的面具。”云依依平静的道,“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让我看到你的长相了,再揭开吧。”   沈渝洲张了张嘴,想说对不起,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云依依让人煮了粥端过来,架了个小桌子在床上:“你自己可以喝吧?”   “你喂我。”沈渝洲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像燃烧着两团火焰,热情的不像样子。   云依依看出了他是在耍赖,却不忍心拒绝,端起碗,一口一口的喂他。   沈渝洲一口一口的吃着,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小米粥,在他吃来却比山珍海味还要美味,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等沈渝洲吃完了饭,休息了会儿,精神好了许多,云依依才开口问,“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   这三天,云依依除了照顾沈渝洲也没闲着,派人去外面打听了下柳先生的消息,收到的结果让她内心震撼,原来柳先生为了救她付出了这么多,险些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沈渝洲摇头:“是我原来得罪的人太多了,他们一直都想要我的命,与你无关。”   “可他们之前不敢动手。”   沈渝洲没有否认,这是事实,而且他也想要云依依感觉自己欠他的情,记住他的好。   他向来是自私的。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有第一次暗杀,就有第二次暗杀,躲过了一次,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无休无止,总有失手的时候。就像这次,若不是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来到云依依面前,他现在恐怕尸体都已经凉了。   必须予以反击,重新站在世界之巅,让别人只有仰望的份。   “开坛做法,重新取得皇上的信任。”沈渝洲不怕告诉她这些秘密。   “开坛做法?”云依依知道先前柳先生之所以能够取得皇上的信任,就是因为可以预知未来。她本是不相信这些的,但重活一世,又觉得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她都能死而复生,重新再过活一遍,为什么不能有人可以预知未来呢。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真的可以预知未来,还是在忽悠皇上呢?”沈渝洲笑着看着她。   云依依沉默不做声。   “当然是忽悠的。”沈渝洲潇洒承认。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云依依还是露出惊奇的表情,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同时也感叹他的胆子大,连皇上都敢哄骗。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飞天阁真正的意义不是修仙炼丹,而是四处收集情报,我有一个庞大的情报网,几乎知道朝中官员所有人的秘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云依依摇头。   “意味着我知道他们所有人内心深处最想要的是什么,了解了他们的欲望,就能分析出他们的行事方式,他们将来会做什么,这都是可以推断出来的。说是哄骗,其实也不是哄骗。”   云依依点头,半懂非懂。   沈渝洲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好笑:“好了,”他说,“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我会处理好的,你只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就行。我这段时间就不同你联系了,以免连累到你。”   “我不怕!”云依依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沈渝洲一愣,深深的吐了口气:“我怕。”他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舍得道,“我走了。”   云依依不舍极了,害怕他一去不回来,害怕他再次遭到暗杀。她一把拉住他的手,痴痴地望着他:“你说过你喜欢我的,这话还作数吗?”   沈渝洲愣住,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他心满意足的笑了,伸出手摸了摸她的手,保证:“我会再回来的,等我。”   然后不舍的抽开她的手,飞身而去。   云依依昂首望着墙边,看着他飞越了院墙,离开了她的院子,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第60章 谋划   沈渝洲换上小厮的衣服回到了院子, 心情不是很愉快。   这几天云依依尽心尽力的在照顾“柳先生”,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开,这让他很不开心。   丁玲看到他从外面回来, 打了声招呼:“事办完了。”就继续手上的活,显然沈渝洲这几天不在院子里她是注意到了的, 但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以为他又是被小姐派出去做其他的事情了。这是对他极度的信任和放心,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沈渝洲开始闹脾气, 他不吃饭,不干活,每天坐在云依依的院子门口发呆。   别人同他说话也不理人的。   “怎么了?一个人坐在这里。”经过沈渝洲不屑的努力,云依依总算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过来关心问。   “我这个人很差劲吗, 为什么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喜欢我?”他将头埋在膝盖上,摆出一副弱小可怜的模样。   “没有啊, 你很好, 怎么会没有人喜欢你,很多人喜欢你的。”云依依说的是实话,还没有变态残暴之前的沈渝洲很好。做事勤快, 长得也乖巧俊朗, 即使穿着小厮的衣服,也像个落了难的贵公子,难掩身上的贵气。   听丁玲说府上有很多小姑娘都对沈渝洲芳心暗许的。丁玲还说要不是她早就中意了云洲的掌柜,只怕也会迷恋上他。   他怎么会觉得没有人喜欢他呢?是府里的丫头们太过矜持了?还是他太迟钝了。   沈渝洲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睛, 泪眼朦胧的盯着她,问:“那你喜欢我吗?”   放在前世, 这是个送命的问题,但现在沈渝洲还没认主归宗,云依依一点都不怕他的。   她认真的想了想,还没认主归宗的沈渝洲就是只小绵羊,干活勤快,可可爱爱,不变态,不霸道,也不凶残。乖乖巧巧的,是个好孩子,说实话云依依并不讨厌。但要说喜欢吧,想到前世他做的那些事,又实在喜欢不起来。   云依依现在对他的态度是敬而远之,他的真实身份云依依惹不起,讨好他又怕他对她产生别的心思。她现在是放弃了报复沈渝洲的打算,但与他重归旧好?   呵呵,还是算了吧。   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沈渝洲歪着脑袋枕在自己的双膝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半天等不到答复。沈渝洲的心一点一点的变冷,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他惆怅的叹了口气。   “那你喜欢谁?柳先生吗?”   云依依身子不禁一颤,这句话,这语气,像极了前世的他。而前世,每当他说这话的时候就有人要遭殃,丁玲如此,沈家河也是如此。   她对他这种意味不明的提问充满了恐惧,哪怕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并没有变态似的爱上自己。哪怕她是把他从将军府的苦海里救出来的恩人,是他的主子,她还是怕他,这是前世刻在骨子里的,一时半会儿改不掉的。   “嗯。”最终云依依还是点了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他有什么好的。”沈渝洲又开始了每日黑自己的日常,“带着个面具,连长什么样都不让人知道,指定不是什么好人。”   “他也是有苦衷的。”云依依下意识的为柳先生辩解。   “有什么苦衷?连长什么样都不能让人知道?”他嘲讽全开,黑起自己来一点都虚的,嫉妒的语气拿捏的恰到好处,是发自内心的,他是真嫉妒云依依对柳先生那么好,对他就这么不理不睬,虽然都是他一个人,他还是会嫉妒,吃醋,“说不定是个丑八怪,长得吓死个人。”   他就是这样变态又小心眼,改不了了。   云依依根据沈渝洲的描述脑补出了个长相奇丑无比的轮廓,然后笑着说:“那也没关系。”   沈渝洲:就是很生气了!   长得帅气无比的本尊竟然比不过自己的替身身份!   之前为了救云依依,柳先生之前的行动是鲁莽了些,让他元气大伤,好在没彻底失去皇帝的信任。   不过皇上也开始怀疑起他,对他说的话不再全听全信,好在皇上也不相信其他人,现在朝上之上全是谴责他的奏章,反倒保住了他的性命,让皇帝相信他没有结党营私,勾结官员,他就算私养暗卫,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也是为了替皇帝打探情报。   总之柳先生顺利的度过了这一劫,经过几次暗杀,他受过几次伤之后,皇上的气也消了,还派了侍卫到他身边伺候,一来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二来也方便监督他的言行举动。   这时候就多亏了那面白色的面具,让身段声音相似的人带着面具在柳府里顶替着,他换回小厮的衣服继续待在云依依身边也不会被人发现。   柳先生第一次见皇上的时候是取下过面具的,那时他为了面圣专门找到江湖上的能人学了变装术,把自己的脸弄“毁了容”,别人一看就恶心想吐的模样,让皇上看一眼再也不想看他第二眼,当即赏了他一副银色面具,世间独一无二的,又是皇上赏赐,没有人敢仿造,从此这个面具就代表柳先生本人。   然而就有那么大胆的人,沈渝洲不光仿造了这副银色面具,还一仿就仿了十几副,培养了十几个替身,经常长期在飞天阁里放一个,本尊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点都不带怕的。都是当过皇帝的人,还在乎什么大逆不道吗。   这次云依依出事他虽然发狂派出了所有能调动的人力,好歹还没失去理智,将这十几个替身保留了下来,也是这十几个替身没什么用,除了身形像他外,一点功夫都没有,脑子也都是蠢笨的,就算派出去也没什么用。   不然让皇上发现他除了暗卫,还养了这么多替身,骗了他那么多年,铁定是逃不过这一劫的。   肖剑白绑了云依依,还欲对她图谋不轨,依照沈渝洲的性格,决定是饶不了他的,在救出云依依当场就将他立斩在当下。沈渝洲当时愤怒到了极点,看到肖剑白这个始作俑者哪里会放过,当即一剑下去就要了他的性命,极度的愤怒倒是让肖剑白少受了许多折磨。   至于被肖剑白买通绑架云依依的那些土匪,下场都比肖剑白还要惨些,被沈渝洲的人抓了回去,各种极刑用着,受尽了折磨,才被了结了性命。   这些云依依都不知道,也没有求情的打算。她不是圣人,去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情。   儿子被杀,锐王爷是愤怒的,但他敢怒又不敢言。   一来,肖剑白做的事着实不光彩,人们现在唾弃将军府的那个表小姐是真,觉得表小姐可怜也是真,不会因为心中唾弃那位表小姐而觉得他家儿子做的事是对的,对肖剑白的死大家都抱着一种死有余辜的心态;   二来,他也不敢跟柳先生叫板啊,如果柳先生只是柳先生还好,一个书生,就算和京城学院的院子有渊源,就算被国子监祭酒看重,也终究是个无功名在身的白衣书生,成不了什么气候。他教训了也就教训了,替儿子报仇大家都可以理解,难不成京城书院的院长和国子监祭酒还会为了一个白衣书生来跟他一个堂堂的王爷作对?   但是经过土匪绑架云依依这件事,柳先生一下子调动了上百号武艺高强的暗卫和飞天阁的全部道士,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柳先生的另一层身份,飞天阁阁主,最最最得皇上宠信的人;和他的绝对实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动这么多高手,京城之中除了皇上,恐怕没有人有这个能力了。   这重身份让锐王爷也不得不忌惮,连替儿子报仇都不敢。   不过他也没闲着,他一边赶紧卷铺盖走人,在皇帝陛下规定的时间内迅速离开了京城,一边到处散播有关飞天阁的有害言论,让柳先生,飞天阁的仇人都趁此机会团结起来,将柳先生给拉下马来,让飞天阁倒台,他好趁机下手为儿子报仇。   他的计划是成功的。   沈渝洲坐上现在这个位子,得罪的人不是一个两个,损害了不知多少人的利益,手上又掌握着多少人的黑料,朝堂之中对他恨之入骨的人可多了,如今沈渝洲犯了这么大的错,留了个这个大的把柄递到他们手里,大家还不群起而攻之,一时间上书参奏飞天阁阁主的奏折数不胜数。   锐王爷也趁机上书哭诉,说飞天阁阁主恃宠而骄,肆意妄为,胆大妄为,谗害忠良,光天化日之下纵人杀了他儿子,他儿子再怎么不成器也是世子,他再怎么无能也是皇亲国戚。柳先生这是目无王法,目无皇权,没把皇上您放在眼里啊!   就在众人盼着柳先生倒台,飞天阁解散的时候,皇帝陛下那边却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雷声大雨点小的将柳先生私养的那些暗卫全都杀了,以示警告,对柳先生本人和飞天阁的道士们却是一点处罚都没有。   让人摸不清楚天家的意思。   特别是在柳先生受人追杀,身受重伤之后,皇上还派了专人保护柳先生的安全。   让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柳先生终究没有失去圣恩,众人都这样以为的。感慨柳先生是何德何能能如此得圣心,那些前些日子看着柳先生快要倒台,落井下石的人也都一个个小心起来。   只有沈渝洲自己最清醒,皇上对柳先生已经失去了信任。   重活过一世,他太清楚他这个便宜父亲的心思,他这个人极其多疑,谁也不相信,之前之所以相信他,是因为他有点本事,准确的预知了几次天灾人祸,又和所有官员不和,无依无靠,只能一心效忠于皇帝陛下才能够存活下来,继续过着好日子。皇帝自以为对他有十足十的掌控力,他也绝对不敢背叛皇帝陛下。   但自从他的那些暗卫暴露后,他就成了皇帝陛下眼中的一根刺,不再是皇帝陛下心里那个听话的乖宝宝,唯命是从的提线木偶,而是个有自己想法,有自己小心思的,有可能会造反的人。   皇帝陛下现在之所以还表现得对柳先生依旧信任,是柳先生自己争取来的结果。他告诉皇帝,预言一个月之后将有天灾降临,只有他能够解决这场危机。   皇上对此半信半疑,却也没再继续追究柳先生的罪责,继续对他以礼相待,以先生尊称。   让那些派出过杀手去追杀柳先生的官员都背后一身冷汗,怕皇帝陛下追究下去,责罚他们。也再没人敢对柳先生下手,那些被派去追杀柳先生的杀手都被撤回了单子,各回各家去了。   这是步丧命的棋,根据前世的经历,沈渝洲预言了一个月后会有天灾发生,虽保住了他一时的平安,却会将他推向更深的悬崖边上。   一个月后倘若没发生天灾,那就是他学术不精,欺君罔上,斩立决;   若发生了天灾,那就更犯了皇帝陛下的忌讳,真龙天子是皇帝陛下,他却能预言天命,改变国运。那这老天爷认天下之主究竟是他这个真龙天子,还是柳先生这个道士呢?   皇帝陛下是断然不会让他这个超越了皇帝陛下的人存活下来的。   他必须赶紧舍弃了柳先生这个身份,沈渝洲想。   他看着云依依,不知道小姐知道他和柳先生是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突然有那么一点期待了呢。是会继承对柳先生的喜欢,还是对他的漠视,亦或是前世对他的恐惧?   无论怎么样,他最终都会让她喜欢上自己。   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沈渝洲有这个自信。 第61章 作妖   老管家从京城回来, 把在京城被人绑架遇到小姐的事都跟云县令说了。   “飞天阁阁主?飞天阁阁主,飞天阁阁主……”云县令默念了几遍。   云洲与京城相隔甚远,消息总是落后很多, 云县令却也听说过飞天阁的名号。   飞天阁是前两年由皇帝陛下亲自建立起来的组织,据说飞天阁阁主有知天命断人生死的本事, 深得皇上的信任。也备受朝中官员的唾弃, 说他是妖言惑众,这几年间惨死在他手上的朝廷忠良不在少数。   云县令对飞天阁阁主是没有好印象的, 却也知道他是个极其厉害的大人物,也不知道依依跟飞天阁阁主是怎么认识的。听管家的描述,依依和那飞天阁阁主的关系还非常的不一般。   云县令的眉头深深的皱在一起,为计划的败露, 也为依依与飞天阁阁主的关系。   他与方大将军合作送出边防图是灭九族的大罪, 一旦被人知晓,他们都将万劫不复。现在他的人和信都被飞天阁阁主截了去, 却没有去告发他, 也没有向他来索要威胁,他相信这跟依依不无关系,可以说依依救了他们父女俩的性命是没错, 但这正是云县令担忧的第二点。   依依一个女孩子是如何跟飞天阁阁主关系好到让飞天阁担下杀头的罪名也要替他隐瞒叛国的罪名?   就算云县令不在京城, 云洲消息闭塞也多少能才猜想出一二。何况依依长得那么漂亮,让云洲多少青年才俊们为之疯狂。当初依依还在云洲的时候,为了追求她那些少年们做出的疯狂事到现在都还是人们闲聊时的话题,可见少年们当年为他家依依做出的荒唐事可不少。   依依当年提出要出门做生意的时候他最担心的就是被那些少年缠上,闺女涉世未深, 最容易被花言巧语骗了去,专门派了人跟在她身边, 就是专门负责去赶走那些厚颜无耻凑到他家闺女身边的无耻之徒的。   好在依依是有见识的人,没有被那些莺莺燕燕给吸引,一心只想做生意,没想到当年只当她是打发时间的事被她做的风生水起,生意做的有模有样,现在还直接把铺子开到了京城去,连做了一辈子生意的老掌柜们都说依依厉害。   依依向来是个有想法和主见的人,她竟然都跟管家说让他不用担心,那他就真的不用担心那个飞天阁阁主会把这件事给泄露出去了。   但依依的事让他不得不担心,他在家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紧接着就收到了接连两封来自京城的信件。   一封是依依写来的,说她在将军府过得不好,姑母欺负她,将军胁迫她嫁给他,她不同意,将军要处罚她,她就带着人从将军府里逃了出来。   另一封是云氏写来的,说云依依是如何的没有礼数,不听长辈的话,说从小没有母亲管教的孩子就是没教养,长辈说两句都不行了,天天闹脾气,还带着院子里的人动手打人,最后一气之下还搬了出去,把云依依在京城里的名声和发生的事在信里都添油加醋的全说给了云县令。总之一句话,就是云依依是个没娘教的,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她自找的,跟将军府、跟她云晓晓一点关系都没有。   云县令看了后那还了得,无论哪个说的是真的,他家依依在京城过得不好是真的。   当然,云县令肯定是相信依依的话的,所以他决定去京城一趟,也去跟方大将军摊个牌,不跟他合这个作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说来惭愧,他苦读诗书,一心抱国,最后却差点做出了通、敌、卖、国的荒唐事。   说起来,他趟上这遭浑水完全是拜方大将军所赐,一步一步诱导他,让他退无可退,无可奈何,只能和方大将军一起同流合污。   云洲临近海岸,常年受倭.寇侵扰,每年都有许多云洲士兵死在战争之中。云县令初来云洲,看着海岸的战士们每日辛苦训练,每当倭.寇来侵就会死伤惨重,极其不忍。   就想到了一个法子,跟倭.寇谈判,两方寻求个和解的方案初来。想着倭.寇们月月年年来打,双方都伤亡这么多人,他们也抢不走多少东西,不如他每年给他们几千两银子和一些粮食,两边就此停战。   两边都是划算的。   云县令想的很简单,做着简单的算术题,每年朝廷加上云洲自己在海军的投入上不下十几万两银子,如果只拨出这其中的一小部分,就能换来海岸的和平,这多划算啊,而且还不用死人。   倭.寇首领一收到来信高兴坏了,本来他们攻打大安就是胜负各半,每次出兵都不能保证是胜是败,就算胜利了也会死很多人,还不一定能抢到多少东西。云洲新来的这个县令有点意思,一上来就送他们这么个大礼,让他们一个兵都不出就能拿到那么多好东西,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双方在愉悦的场合下签订了契约,云洲出资,双方停战,两相太平。   开始的两年双方都很满意,到了第三年倭.寇开始作妖了,开始不满了,开始嫌弃云洲给的银子少了,开始变本加厉的索要财物了。   第三年,第四年……倭.寇们的胃口越来越大,要的东西一年比一年多,直到云县令受不住了,简单的数学题做不下去了,不划算了,亏本了!   他便亲自去到倭.寇窝里与倭.寇谈判,说他们不讲道理,哪儿有说好的事儿反悔的。但人家就是土匪,压根不听,把云县令直接扔进了海里,反而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云县令这一刻才知道这些人是喂不饱的,讲不通道理的,只能将他们打服。   然而此时云洲的官兵们已经常年没打过仗了,平日里随随便便操练着都不上心,都想着赶紧操练完回家做生意、种地去,连主帅的心思都不在训练士兵身上,这样的军队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   倭.寇们一来就全打散了。   云县令没办法,只能去借兵,但他白手起家,靠科举得来的官职,朝中无人,想私下借兵根本无处可借。他也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愚蠢至极,根本不敢上奏朝廷,这时候他想到了嫁进将军府的妹妹。当初妹妹嫁进将军府的手段并不光彩,他为此事直接与妹妹断了联系,但血浓于水,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去求求妹妹试一试了。   他给云氏去了书信,没有得到云氏的回信,正在他失望至极的时候,方大将军身边的亲卫却突然出现在了云洲,不仅如此,还秘密带了一小支队士兵过来,说是要帮他赶走倭.寇。   云县令感激不已,可是看着这些士兵,就二十来个人,就算神勇无比,也敌不过成百上千的倭.寇啊。   他还算有良心,谢过方大将军的好意,劝这些人回去,以免丢了性命。他惹出来的祸他自己解决,准备上书朝廷,承担自己的过失,请求朝廷派兵。   方大将军的亲卫却说他们这二十几个人就能打败成百上千的倭.寇,请云县令放心。   云县令虽不太相信,但有活命的机会,谁不愿意试试呢。云县令便同意他们去与倭.寇抗衡,令云县令吃惊的是,他们这些人上了战场,对方倭.寇一听到方大将军的大名连仗都没打起来,就退了兵,直对他说失敬失敬。   云县令感叹,方大将军的威名竟有如此魄力,让无恶不作的倭.寇们听到他的名号就直接退了兵。   直到方大将军的亲卫让他加入到他家将军的大计中去的时候,他才知道方才在战场上他听漏了倭.寇们的一句话“原来是自己人”。   但这个时候,接受了方大将军帮助的,知道了方将军秘密的云县令已经没了退路。   他别无选择,只能答应。虽然事后也后悔莫及,但是已无退路。   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大不了赔上这条性命,也要把方大将军的计谋告知圣上。但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一个女儿,他不能让依依跟着他一起丧命。   他只能咬着牙在这条错误的路上越行越远。心里唯一的那点期望就是方大将军的大业能达成,二皇子真的能成为皇帝,这样他所做的事也不算通、敌、叛、国了。   他一直这样自我麻/痹着自己。   如今方大将军竟敢对他闺女下手,他哪里还忍得了。   带着老管家,一起踏上了去往京城的道路。   这一路云县令行的极其艰辛,走到一半正逢洪灾挡住了去路,不得不停下脚步。   柳先生的预言真的成真了,一个月后大安发生天灾,洪水淹没了大安三分之一的土地,百姓的土地和房子全毁了,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   预言成真,皇帝对柳先生是又敬又怕,更加坚定了要处死柳先生的决心,只是要让他先解决了这场洪灾才行。   肖剑白惨死,沈琴棋一点也不伤心,该吃吃,该喝喝,只道肖剑白这家伙终于做成了一件事,毁了云依依的名声,这个性命丢得算是有点价值。   她这几天开心得很,每天让丫鬟去街上听云依依的坏话回来说给她听,每天在梦里都是乐着笑醒的。   特别是在知道柳先生就是飞天阁阁主,为了云依依惹恼了皇上,身受重伤大势已去的时候就更加开心了,云依依的靠山没了,看她还得意什么去。   让那个乡下来的丫头不自量力还跟与她争,落得这个下场真是活该。   她对着镜子擦着太医院开来的药,她脸上的伤疤基本好全了,只是留下了不少印子,平日出门得擦厚厚得粉才能遮住。来诊脉的太医说,这印子得慢慢得养,要三五年的时间才能完全的好。沈琴棋哪里等得及,一天一次的药她一天涂三次,只希望脸上的印子赶紧好。   然而每当照镜子的时候,她都会将云依依和方喜儿从祖宗十八代开始问候个遍。   好在两个人现在都没什么好下场,声名狼藉,可见她才是老天爷的宠儿,得罪了她的人老天爷都帮着收拾。   之前的一些事让沈琴棋的名声受损,她现在急于找机会重新恢复往日女神的形象,这次的天灾成了她眼里绝佳的机会。   云依依的黑点就那么多,小丫鬟天天出去听茶楼,连带自己编出来的污点全都说完了,现在连编都编不出来不同的坏话了,这天她除了顺着小姐的心意说了一通云依依的坏话后,还说了一件现在街上都在议论的事。   说今天早上有位带着面纱的小姐带着一帮人在城门外施粥,广受百姓的好评,人们都道她是活菩萨。   沈琴棋听在耳里没太在意。   小丫鬟眼珠转了转,又说:“我猜那人有可能是云依依。”   “她!”沈琴棋站起来,高叫出声,“就凭她,还活菩萨?”对着小丫鬟指手画脚道,“你去准备准备,明日我们也去施粥。”   “是。”小丫鬟感动的都快要掉眼泪了。自从小姐被京城学院退学,天天呆在家里没事儿做,沈老太太也不让她随便出去,令其在家闭门思过,她就天天拿她折腾,不是让她出去听云依依的坏话,就是让她去到处传云依依的坏话,她不胜其烦。现在终于给她家小姐找了点事儿做,她家小姐总不会再紧盯着云依依没完了吧。 第62章 施粥   沈琴棋找了套白色纱裙, 戴上素白色的面纱,第二天一早就背着沈老太太偷跑出了门。   这是她最近最喜欢穿的衣裳,以前她喜欢明艳闪亮的服饰, 成为全场最亮眼的人,不过自从云依依出现后, 她的魅力就减了一半, 这让她很不甘心,为此做了许多的荒唐事。   再听了祖母的开导后, 她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开始深入简出,变得美丽又神秘后,她的魅力值又开始蹭蹭的往上升。从此她便转变了穿搭风格,把之前那些艳丽华贵的衣裳都给扔了, 新做了几十套看似低调实则奢华的衣服。   俗话说, 要想俏一身孝,她现在最喜欢的就是白色的衣服, 配上让人特意从西域买来的轻纱, 小风一吹,飘飘荡荡,最是引人怜爱。   她最近疯狂的迷恋上了人们看她穿白色纱裙的目光。   只是她祖母不太喜欢她穿白色, 只要一看到她穿白色就会发脾气, 说她晦气,很是讨厌。   沈琴棋不喜欢祖母,觉得老太太偏心的很,心里面只有沈家河那个傻小子,她的优秀一点也看不到, 整天只会说她。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吗?哼,老太婆自己还不是个女人, 自视轻薄的东西,她和那老太婆才不一样,她可是要当皇后的人,才不能像老太婆那样小家子气,也断然不能听那个老太婆的话。   她在纱裙外面披了件丫鬟的衣裳,就在两个贴身丫鬟的掩护下溜出了丞相府。   昨天她拿出了好多金银首饰给到丫鬟,让她们换成钱去买大米,今天直接去粮食店拿就可以了。   一出府门,她就嫌弃的脱下了丫鬟的衣服,坐上早已准备在府外的马车,一切都很顺利。   粮食店老板听说他们是要去城外施粥,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随即展笑颜开,谄媚的讨好道:“昨天在城外施粥的姑娘就是您吧,真是个好人,活菩萨。”   面纱下,沈琴棋得意洋洋,淡然的道:“世道如此,总得有人站出来。”此刻,她很满意自己的表现,觉得自己高大无比,就是天上下来救世的仙女。   天公作美,在她轻盈盈踏出粮食店的那一刻,一阵微风吹过,撩起她的面纱,她摆好姿势,将最美丽的角度对向粮食店老板。   看到老板惊讶的样子,她满意的昂起了头。她相信,明天开始,她的美名会响彻整个大安。所有的人都会知道她的名字,知道世间有这么一个仙女。   然而沈琴棋刚走到城门口就被守城的官兵堵住了去路。   沈琴棋怒不可遏:“怎么,昨天就能出去今天就不能出去了?”   守城的官兵面面相觑,昨天他们是放了一个姑娘带着的一队人出去,但那是飞天阁下的命令,今天他们并没有收到命令:“回姑娘,您要出去也不是不可以,您再让飞天阁开个文书来就可以了。”   一听到“飞天阁”的名字,沈琴棋面纱下的脸面目狰狞,果然是云依依那个贱货!   上次云依依被土匪抓去柳先生发了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原来他不只是一个学问很好的教书先生,还是皇上面前的红人,难怪太子殿下那么看重他。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扯烂了三条手帕,凭什么云依依会被这么一个优秀的人看中,世间所有优秀的人都应该只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不过随后也就释怀了,云依依现在的名声柳先生再喜欢她又怎样,给有头有脸的人家当个贵妾的资格都没有。   事实也是如此,自从云依依搬出了将军府,再没听说过柳先生再去看过她了。看来柳先生也厌倦了,瞧不上她了,让她心情大好。   现在又听到柳先生的消息,还是为云依依破例开城门,她哪里能忍。当场冷喝道:“飞天阁是个什么东西,飞天阁阁主很厉害吗,有丞相厉害吗?装神弄鬼,诬陷忠良的地方,他们的话你们也听。”她挺了挺身板,“是丞相让我出城施粥的,还不快开门。”   守城的官兵低垂着脑袋,谁也不敢接沈琴棋的话茬,无论是沈丞相,还是飞天阁阁主,他们一个都得罪不起。   这时一个官兵跑来,在守城官兵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这位姑娘的确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将军说了,打开城门,你们在周围护着,保护好沈小姐的安全。”   “是。”守城官兵应下,心下却是不愿的。   昨日飞天阁阁主也让一个姑娘出了城,但一点也没有麻烦到他们,人家姑娘自己带了侍卫。   丞相府的小姐架子还真是大,现在天灾连连,京城之外全是流民,他们一天到晚忙得不得了,还要分人手和精力去保护官家小姐,真是会给他们找事情。   “这还差不多。”然而沈琴棋一点也没感受到他们的辛苦,对他们在这么繁忙的时候还分出人手来照顾她觉得理所当然,趾高气昂的在十几个官兵的保护下让人抬着粮食出了城门。   “城门开了!”   “城门开了!”   “放我们进去吧。”   “大人,求求你们,放我们进去吧。”   ……   城门一打开,或躺或坐在城门外的流民门都激动的蜂拥而上。   吓白了沈琴棋的脸,她害怕的往后跑,躲在官兵的身后,骂道:“你们做什么的,把他们赶走啊,又臭又脏的,都弄脏我的衣服了,你们快把他们赶走。”   守护在沈琴棋身边的官兵忍了又忍才没翻白眼。   站在外围的官兵不得不拨出刀剑对着难民就是一通乱砍,心里把沈琴棋骂了个半死。   身为战士,谁没个上战场奋勇杀敌的梦当将军的梦,哪怕怕死,不敢上战场,在梦里也是要做做的。   但是拿着刀,对准自己的同胞,又是任何一个战士都最不愿意做的事。   当他们在城墙上看着成千上万的难民涌来聚集在城门外,听着他们的痛苦哀鸣,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闭城门,对这些难民视而不见,就已经够让他们痛苦的了。现在还要让他们拿着刀对准这些饿得都要晕倒了,走都走不动了的难民,把他们心中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给扯了下来,让他们自己和他人见识到了他们的冷血和无情。   为了自身的安危和利益他们不得不这么做,看着难民们绝望而愤怒的眼睛,他们最终把这份怨恨都转移到了推他们出来的沈琴棋身上,心中将她骂了个半死,连带着沈丞相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我们是来施粥的,你们不要闹,排好队了,再闹一粒米也不会给你们。”官兵们恩威并施的稳住了局面,齐齐看向沈琴棋。   沈琴棋最享受众人的注视,她享受了半响众人注视的目光,才挥了挥手,对跟随而来的丫鬟吩咐道:“施粥去吧。”   “是。”丞相府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身份虽是奴籍,从小跟在沈琴棋身边,除了日常被沈琴棋责骂外,吃穿用度其实比一般人家里的小姐还要好。   一个个也都是五谷不分的,沈琴棋带来的这些人里就没一个下过厨房做过饭的。   几个小丫鬟盯着几袋子大米相互茫然的看了看,然后就把米袋子打开,就让人来领了……   官兵们看得目瞪口呆,她们是来干什么的?施粥?有直接给生米的施粥?你们看这些难民哪有一个带锅带碗的。   “你们没带锅吗?”有官兵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   “你们没准备吗?”沈琴棋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反问道,“连锅都不准备,你们怎么做事的。”她觉得她出了钱,买了米就是救世主了,所有的人见到她就得下跪,就得对她感恩戴德,就得叫她活菩萨。   这些个人真是没眼力见,连个锅都准备不好,怎么办事的。   沈琴棋面露不悦:“这点事都做不好,回家种地得了。”   官兵们除非是聋子,听到沈琴棋这话的无不憋着一肚子的气:“我们是官兵,负责保卫京城的安全,不负责施粥。”语气强硬的说。   沈琴棋冷哼一声:“得意个什么劲儿,不过是个看门的。”   场面很是不好看。   最后还是一个官兵里的小队长跑出来打圆场:“沈小姐,这施粥不止需要锅,还需要水,我们人手不足,光看着这些流民不来冲撞您已经很艰难了。”   “不早说。”沈琴棋给了他一个原来你们这么无能的白眼,吩咐丫鬟们再进城去买锅买水去了。   小丫鬟直接把米店的老板也给拉了过来,不然一会儿没一个人会煮粥的。   米店老板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丫鬟一起来到了城外,煮好了一锅子粥。   轮到发粥的时候,又发现没有碗。丫鬟们不得不又去买碗,一去一来,丫鬟们忙得气喘吁吁,最后直接把抓来了卖锅的、卖碗的老板都来帮忙。丫鬟们趾高气昂的躲在阴凉处指挥着店铺老板们去施粥,语气里还全是怨气。   一直忙到了中午,这粥都还没施出去。   沈琴棋用袖子扇着风,让官兵搬来了把太师椅,让丫鬟们打着伞,不耐的坐在城门口,全然没了刚来时的热情兴致。   “你们干什么吃的,一点事儿半天都办不好。”这些话她已经说的不想再说了。   天气很热,沈琴棋出了一身的汗,面纱下她的妆容有些花了。她不想再待下去,可现在走又有些不甘心,粥还没开始施呢,好名声还没捞着呢,再怎么样也要等开始施粥后再走,样子得做足了,不然这一早上不都白忙活了。   她也懒得去补妆了。   刚来的时候,她还注意一下,时刻保持着丞相府大小姐的高贵姿态,可看到外面这些个灾民,身上臭烘烘的,浑身上下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有那些半大的孩子,都不穿衣服的,一个个脏兮兮的,跟他们这些人面前摆高贵的姿态,就是在对牛弹琴,他们哪里欣赏的懂。   沈琴棋也就懒得去费这个神,悠闲的躺在太师椅上,等着人伺候。   对于那些向她投来的嫉妒的眼光,她才不在意呢,还得意的很。   丁玲听说了沈琴棋出城施粥的事后好不生气,跑到云依依面前抱怨:“小姐,我们今天真的不去了吗,你的功劳就这样被沈小姐抢去了。”   云依依高深莫测的微笑:“有些功劳抢去容易,也要看她消受不消受的起。”   丁玲疑惑的歪脑袋。   云依依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答疑道:“大旱发生后,朝廷无力救灾,只能把难民阻挡在京城之外,用这种惨绝人寰得办法来保京中太平。在天灾面前,连圣上都没有办法解决,一个区区丞相府的小姐却跑出来赈灾施粥,你说百姓会怎么想?圣上会怎么想?”   丁玲常年跟在云依依身边,跑货经商,见识远比一般闺阁女子强,云依依一点她就懂了。她捂住嘴巴,有些害怕的说:“那小姐昨天还……”   云依依莞尔一笑:“所以我戴了面纱了不是。”然后她悠悠的说,“有些事总要有人出头去做的,沈小姐施粥的目的虽然不纯,却真的能拯救很多人。”   “小姐是猜到沈小姐会出来抢这个功劳?”   云依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丁玲对自家小姐佩服不已,云依依在她心中的英姿更加的高大了。 第63章 再见   其实带上面纱去城外施粥的主意是柳先生提出来的。   洪灾过后又旱灾, 百姓流离失所,流民被关在城外只能等着被饿死。   云依依有钱,也不缺银子, 想为灾民做些事,就去买了些米想去救济灾民。   柳先生便给她出了这个主意, 并告诉了她其中利害, 去施粥可以,但只能去一次, 而且还不能让人看到了相貌,之后等着其他人出面接手。   云依依开始还有些怀疑,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会有人出来接手吗?   谁曾想, 云依依才出门施了一天的粥, 沈琴棋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   不得不说柳先生洞察人心的本事真的很厉害,云依依虽然重活了一世, 前世过得也不算顺遂, 但其实没经历过太多的人情世故。   前世,她的整个人生就简简单单的在三个地方过完了,闷在县令府的日子, 呆在将军府的日子和被关在宫里的日子。   人生就是简简单单的三个阶段, 县令府的大小姐,将军府的表小姐和皇帝的宠妃。   前世的她单纯听话,哪怕云氏从心底里瞧不起她,不喜欢她,面上对她还是不错的。起码云氏是这样说的, 然后她也就这样信着。没去算计过别人,被别人算计了还傻傻的不知道。   重活一世, 有了经商的经历,见识了很多前世听都没听说过的人和事,云依依成长了许多,手段是有的,但论起算计起人来,还欠很多的火候。   就像这次,在天灾面前,云依依愿意拿出钱来帮助那些落难的人们,却从没想过其中的厉害,原来拿出自己的钱出去救人也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更别提设下计谋让别人去钻了。   哪怕她重活过一次,隐约记得好像有这么一次天灾,也没有提前准备。   为什么说隐约,因为她没有亲眼见识过,所以印象不深。   前世的云依依与今生混到这么声名狼藉不同,前世的她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于这次天灾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几个月没有下雨,天气很燥热,云氏克扣她伙食这种小事上。哪儿有这次这么感同身受,去到城外施粥,亲眼见识到流民们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样子。   柳先生自那日受伤离开之后就又失去了消息,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明明说好会再来看她的,却一直没有出现。   打听而来的流言非常的不好,说飞天阁失了势,飞天阁阁主坏事做尽终于遭到了应有的报应。   云依依很是担心,却无法跟柳先生取得联系。   直到天灾发生,她从米店里花大价钱买来米面,他才找上门来,告诉她要如何如何去做,提醒她不要傻乎乎的强出头,成了圣上的眼中钉,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云依依从未想过这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探究和佩服:“你好像真的能窥探天机。”   记得柳先生之前就说过,皇帝之所以放过他是因为他预测到了一场天灾的发生,而他是唯一能破除天灾的人。   柳先生嘴角微翘,神秘的说:“如果我说是真的,你信吗?”   云依依回以一妩媚的笑,不答反问:“那你说说,我将来会怎么样?”   “你会成为皇后。”他认真的说。   云依依双目不禁睁大,用不可思议,又难以接受的目光看着他。   半响,她稳定住情绪,开口问:“那你呢?”   柳先生端起茶杯,优雅的品了一口,缓缓道:“圣上容不下天灾之时站出来赈灾,抢了朝廷风头的人;就更容不下能窥破天机,凌驾于他之上的人了。”   云依依越听手握得越紧,强行保持住微笑,故作镇定的说:“但是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柳先生摇头,肯定的回答:“没有,柳先生必须得死。”   “哐当”一声,桌上的茶杯掉落在地上,是云依依双臂撑在桌子上衣服袖摆不小心扫落的。   “你很担心?”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他话里的要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当然了!”云依依毫不掩饰心中的担心,对他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倒是有些恼怒,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事情有多么的严重,事关生死,他怎么能这么的冷静。   “我很开心。”柳先生开心的笑,哪怕带着面具也抵挡不住他的魅力。   “所以你不会死对不对?”她希冀的问。   “柳先生必须死。”他再次坚定的说。   云依依这一次终于抓住了重点:“柳先生必须死,但是你会活下来对不对!”她激动的抓住他的手,情急之下,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沈渝洲低头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心情复杂:“嗯。”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云依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她牵着他的手上,脸颊蹭的一下变得通红,赶紧缩回手来,藏在袖子里面,端端正正的坐好,不敢再看柳先生一眼。   沈渝洲侧脸静静的看着她,不去揭她的短,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等她自我降温,慢慢的平复心情。   此刻,他的心情也是复杂之极,既甜又酸,痒痒的紧。   “那你将如何脱身?”良久,云依依才开口又问。   沈渝洲将食指放在唇上,嘘声道:“秘密。”   “连我也不能告诉吗?”云依依殷切的看着他。   沈渝洲的心猛然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失去了防备,差一点就被她给说动了,恨不得当场摘了面具,告诉她他的秘密。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云依依现在只是不计较他前世做的那些事情了,并没有完全原谅到可以重新接受他的程度,从她对沈渝洲这个身份的态度上就知道。   她想让他成一个心智健全,德智体美劳样样优秀,天天向上的好孩子。   他嘴角一勾,轻笑出声。   怎么可能?   如果再让她知道他又一次骗了她,用柳先生的身份诓骗于她的时候。他实在不敢想象,她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总之不会激动的投怀送抱就对了,变成火葬场的概率要大得多。   他不敢冒险,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思考,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划,要想彻底改变云依依对他的印象,让她彻底的原谅自己,只能先破而后立,来一剂猛药!   不过这剂猛药在云依依刚刚希冀的眼神下已经破功了一半,把自己不会死这剂最重的药给去掉了。   他不忍看到她伤心难过的样子。   接下来他可再也不能心软了,不然最后吃苦头的就是他了。   “不能。”他坚定住决心,拒绝了云依依的请求。   云依依失望的垂下头去。   良久,她才又抬起头来,殷切的问:“你真的可以脱身对吧?”   沈渝洲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她定定的望着他,眼里充满了不舍。   “也许吧,如果你能认出我的话。”   这话就很狡猾了。   “我能看看你的脸吗?”她的手微微抬起,眼中带着祈求,语气悲切而忧伤。   他的手按压在面具上,没有取下来的打算,苦涩的笑了下,摇了摇头。   她嘴唇微蹙,难忍心中的悲切,委屈极了:“那我能认出你来吗?”   她直接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他,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如果他想让她认出来的话,她一定认得出来;如果他不想让她认出来的话,躲得远远的,她见都见不到,又哪里认得出来。   “你希望认出我来吗?”   云依依肯定的点头。   “记住你现在说的话。”他莫名的留下这么一句话,起身就离开了。   她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害怕极了,抓住他的手:“你还会再来看我的吧?”   他握住她捏着他衣袖的手,笑了笑:“如果我还活着的吧。”   柳先生这次终于再没有食言,之后的每天他都来到“驻云小宅”陪云依依吃饭、喝茶,骑马、赏花,做一切想和她做的事情。   他们一起逛街,一起吃东西,毫不在乎他人异样的眼光和闲碎的嘴。   两人心照不宣的忘却掉一切,开开心心的去吃、去玩、去疯、去浪。   不管困难,不提灾情,不看未来,做一对深情的薄情人。   草原上,他们策马奔腾;酒楼里,他们肆意的吃;闹市上,他们放肆的玩,放声的笑,受到路人的白眼也毫不在意。   他带她去飞天阁下棋,去观星楼看月亮,在他还是柳先生的时候,为所欲为的滥用着职权。   云依依毫不介意在公众之下与柳先生扯上关系,哪怕她明知道皇帝忌惮着柳先生,明知道他会身败名裂,不可能护她一世周全,知道他即将离开,跟他扯上关系不会有好事发生。   她也想和他一起疯,一起闹,一起笑。   她喜欢他,发自内心的。   是她两世以来,唯一不受外界干预,发自内心爱上的人。   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愿意和他承受一切。   哪怕明知没有未来,她也想和他共度一段美好的时光,留作回忆,哪怕这段时光很短暂。   前世,她和沈渝洲虽然也有过那么一段甜蜜的时光,但它基于沈渝洲的欺骗和隐瞒,是沈渝洲精心策划,虚构出来的美好。而且说是爱上沈渝洲,不如说是被迫接受。   所以在她知道真相,知道沈渝洲所做的一切之后,她不能接受,她宁愿自尽也不愿再和沈渝洲在一起。   与沈渝洲不同的是,柳先生虽然强势,但会尊重她的意见,他会吃醋、会闹脾气,但不会像沈渝洲那样发疯似的报复别人、胡乱杀人。他的吃醋大都是自己和自己生闷气,做一些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事情,带着些许小傲娇,不惹人讨厌,还甚是有趣。   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她向他表白,并且希望得到他肯定的回应,不再拒绝他对她的好,乐于享受他送给她的一切。   她享受现在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天,期待着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   哪怕明知道他终究会离去,他们不可能永远的在一起,她也愿意与他疯在当下,玩在当下,不顾后果,甘愿承受一切的流言蜚语,哪怕会万劫不复。   “再见。”   “再见。”   最后一天,他对她说:“时候到了,我要走了。”   她微笑着,想让他记住她最美的样子。   两人四目相对,微笑作别,没有恋恋与不舍,两人的眼神看起来都很平静。   即使两人今后不会再相见,将这份美好的回忆存于心间也就足够了,云依依这样想的。   他靠近他,双臂拥抱住了她;她也微笑着环住他的腰。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拥,却没想到是为了永别。   “我走了。”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落下了一吻,然后松开她,向她挥了挥手。   云依依不舍的望着他,看着他赶她走,心如刀绞。   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微笑着转身,走进了“驻云小院”,微笑着合上了大门,悲伤的趴在门后掩声哭泣。   目送云依依走进云府大门,朱门紧闭,柳先生平静的眼神变得波涛汹涌,今后不再相见?仅存美好回忆就够了?那怎么行!   他眼眸微微下垂,深邃的眼神正好映在水滩上,犹如猛兽注视猎物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明天就是他跟皇上承诺的开坛做法的日子了,也是他记忆中的前世大旱之后第一次下雨的日子。他选在这一天去“赴死”,就是要用自己的“死”换取皇上彻底的信任,让皇上相信他以前说的所有的话,并对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莫及。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三个锦囊,这是他给皇上最后的礼物,也是可是操控皇上一身的终极利器。   沈琴棋这次为了抢云依依的功劳,博得个好名声,实打实的花出去了不少银子。只可惜她在城门外的表现太差了,面对守城的小兵和城外的灾民是装都懒得装的。这些人是没什么能量,但每个人都长着一张嘴,为了官职和前程,他们当着沈琴棋的面虽不敢说什么,但回到家,背地里,跟妻子、儿女抱怨几句总是有的,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沈琴棋的好名声是没落到一点,连第一天云依依积攒下来的好评也全被她高高在上的姿态给败光了。   云依依对此颇感无奈,沈琴棋她究竟是有多瞧不起平头老百姓,这还没当上太子妃呢,太子妃的款儿都先摆上了,就是当上了太子妃,就这对百姓们的态度,早晚也得从太子妃的位子上给摔下去。真不明白她是怎么当上京城第一才女的,蠢钝如此也是没谁了。   云依依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帮助灾民,沈琴棋虽落了她的圈套。但就沈琴棋这个做法,再过两天,别说美名了,估计全京城的百姓都得骂她。到那时候沈琴棋还不气得要死,撒手不干了,那城外的灾民该怎么办?这可不是云依依所希望的结果。她希望沈琴棋能把这件大善事长久的做下去,拯救更多的灾民,让大安能顺利的度过这次难关。   云依依时刻关注着这件事,当听到有关对沈琴棋不利的传闻的时候用手重重的揉了揉额头,缓解头疼,心道这个沈琴棋真是够蠢笨的,她把路都铺好了,沈琴棋都走不顺。   不得不又拨出了一大笔银子给到李伯,让他去打赏街上的乞丐和茶楼的说书先生和伙计,让他们编些夸赞丞相府沈小姐的歌谣来,说她是仙女下凡,既美丽又善良的活菩萨,总之什么话好听就怎么说,一定要把沈琴棋给哄高兴了。   云依依行动快准狠,迅速扭转了沈琴棋的风评,把她从粪坑里的臭石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不知世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塑造成了一个伤春悲秋,一个为了一片落叶就会落泪的大小姐,一个见不得百姓疾苦而悲伤的天上下来的活神仙。   小丫鬟把外面的流言告诉沈琴棋后沈琴棋非常的开心,本来还在为外面天气炎热晒红了她的脸颊,晒黑了她的手背而骂人,发誓说明天再也不要去了,但在听了小丫鬟的话后立刻改变了想法,转而去挑选明天出去时要穿的衣服了。   沈琴棋这次行动闹得动静不小,满城风雨的,自然传到了沈丞相和沈老太太的耳朵里。   两位老人面对面坐在一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被沈琴棋整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是关了琴棋的禁闭吗,怎么还让她给跑出去了。”沈老丞相无力的质问。   “还不是被你宠出来的,养成了她这么个性格。”沈老夫人也不示弱,数落着沈老丞相的不是。   老两口相互推脱着责任。   沈老丞相张了张嘴,想反驳两句,又知道自家夫人说的是实话,果的断闭了嘴。   沈琴棋作为孙子辈第一个出生的孩子,虽然是女孩,却深得沈老丞相的喜爱,自小养在身边。   当时沈老丞相已经贵为丞相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巴结他的人排着队的上门,人们看到沈琴棋如此受沈老丞相的宠爱,都扒扒的跑去给沈琴棋送礼物,讨好沈琴棋,一堆大人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卑躬屈膝的。可以说沈琴棋从出生开始就过着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只要她想要,那些巴结她祖父的人也会想方设法的给她送来。   自然而然的养成了沈琴棋眼高于顶的性子,那种高贵感是从小到大自然而然养成的,根深蒂固的,已经和沈琴棋这个人混为了一体,改是改不掉的了。   本来沈老丞相不觉得沈琴棋这样有什么,女孩子娇气些,有些小性子,小脾气是正常的,无伤大雅,他丞相府也养得起,嫁得出这样一位娇姑娘。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自小宠爱到大的小姑娘竟然会给自己闯下这么大一个祸来,让他头痛不已。   也是他这段日子忙于赈灾,疏忽了对其他事情的关注,才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下面的人来报才发现,事情已经发展到难以控制的地步了。   这其中不乏沈渝洲的手笔,动用自己的势力,把这件事给瞒了下去,不让下面的人上报,直到事态发展严重,再也瞒不下去了,才汇报到沈老丞相那里去。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事情已经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即使是沈老丞相也没办法将这件事给隐瞒下去了。沈琴棋注定会为此事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按理说沈琴棋还是沈渝洲的表姐,但他对沈琴棋可是没有一点表姐弟情义的。沈琴棋敢对云依依不利,那他就要让沈琴棋付出相应的代价。肖剑白那件事,他还没有找她算账呢。   沈老丞相能坐上丞相的位子,而且一坐还稳稳地坐了这么多年,他对当今圣上的心思不可谓不了解。   沈渝洲能揣测出皇帝在知道有人在皇城根下施粥后的反应,沈老丞相也猜得出。   这是在明晃晃的打朝廷的脸,皇上知道后一定会勃然大怒。   只是云依依的操作把整个丞相府给架了起来,让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琴棋现在名声大噪,外面的流言都快把她说成了救世主、活菩萨了,在百姓心中沈琴棋现在的形象是高大无比,广受赞扬。   搞得现在沈老丞相明明知道她闯了大祸,偏偏骂不得,说不得,更打不得,如果现在站出来说她做的不对,那就是跟老百姓们作对,不把灾民的性命放在眼里。   哪怕他贵为丞相,也不敢担下这个罪名。   这是沈老丞相不知道沈琴棋在城外的骚操作,不然也不会这么为难了,直接狠下心来惩罚沈琴棋就好了。   可惜,没人敢在沈丞相面前说实话,上来汇报的人的说辞无不是夸赞沈小姐深明大义的,让沈老丞相心累的不得了。   事情发酵到这一步沈老丞相难得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终两位老人面对面坐了一夜,还是没有去指责沈琴棋,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云依依再次听到柳先生的消息,是跟沈琴棋被处罚的消息一起来的,一切的一切全都被柳先生的预言说中了。   飞天阁阁主,大安国的国师为救大安国的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以身祭天。皇上下令全民哀悼,大赦天下。   丞相府嫡小姐以权压人,侮辱朝廷命官,欺压百姓。沈丞相管教不严,罚奉禄三年,用于赈灾。 第64章 靠山   就在柳先生以身祭天的那天, 天降甘霖,滋润了大地万物。   柳先生一下子成为了全民英雄,真正的救世主、活菩萨。   皇上为柳先生举办了盛大的葬礼, 追封柳先生为“悯尊天师”,说他入仕就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的, 如今任务已经完成, 飞升成仙了。   飞天阁再次受到皇帝重用,皇上下令准许飞天阁广收门徒, 四处传道。   消息一经传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最欢喜的莫过于身在苦寒之地受着冷风吹的锐王爷一家,柳先生杀了肖剑白,锐王爷和锐王妃痛不欲生, 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听到飞天阁阁主以身祭天的消息, 他们先是惊讶,然后狂喜的泪流满面, 他家肖剑白的仇终于得报了。   唯一让他们不满的就是柳先生死就死吧, 还博了个好名声,让人不爽。   不过人都死了,就放过他吧。   最忧愁的要属沈丞相, 罚没三年的奉禄事小, 失去了圣上的宠信事大,沈琴棋这次真是给他捅了个天大的窟窿。   沈老丞相气得牙都快咬碎了,却又无可奈何。   最伤心的莫过于云依依,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把自己锁在屋里关了三天三夜,无论丁玲在外面怎么叫门都不开, 不知生死。   最后还是沈渝洲一把把门强硬的给踹了开,将她从地上救了起来。   柳先生去世, 云依依伤心不已,虽然柳先生先前已经跟她说了这是他的金蚕脱壳之计,但生没见着人,死倒是见着尸了,她怎么能确定他说的不是诓她的,安慰她的谎话。   云依依身体不好,娘胎里带的毛病,切忌大喜大悲,情绪激动。   柳先生的“死”让她伤心欲绝,旧病复发。   云县令赶到京城的时候就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好不心疼。   云依依病倒,沈渝洲一改往日装出来的软弱卑恭,强势的站了出来,宛如变了一个人一样,以上位者的姿态号令起了“驻云小院”的人来,才没让“驻云小院”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因为云依依的一场病而垮掉。   王婆和小伍看到沈渝洲站了出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道,这才是沈小爷真实的模样嘛,之前明明是只大灰狼偏偏要装成只小绵羊的模样,还让他们真正的小绵羊配合大灰狼表演,他们这些真绵羊表示压力真的山大。   比较吃惊的就是丁玲这些跟着云依依从云洲来的人了,他们认识的沈渝洲是个干事勤快,但不善言谈的小伙子,平日里走路都是低着头的,连正眼看他们都不敢。   他跟府里下人的关系一般,不过大家对他的印象还会不错的。加上丁玲天天跟他们说沈渝洲原来在将军府里有多可怜多可怜,所有的人都欺负他,所以大家都挺可怜、照顾他的,至于威信嘛,那是一点都没有的。   所以当沈渝洲站出来号令众人的时候,大家除了震惊以外,大都是不服的。为什么要听这么一个外来人的话呢,就是要安排他们做事也该是丁玲出面才对呀。   沈渝洲没工夫管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柳先生一死,局势大变。云依依先前和柳先生关系亲密不是秘密,势必会受到牵连。   府里的事还好,能被云依依带到京城来的都是对云依依极其忠心的人,即使云依依病了,也没有人会闹事,大家心系一块儿,都盼着小姐好。   然而,外面的生意可没有府里这么太平。   云依依能在京城顺利的开起这间首饰铺子,全靠柳先生在背后撑腰。哪怕当初云依依身败名裂,被世家贵女们抵制,连累着整条街的生意都萧条了不少。街上的店铺老板们也只敢在背后抱怨抱怨,没有人敢真的对云依依的店铺做一点手脚,找她的麻烦,就是连这些店铺的背后势力都畏惧着柳先生的实力。   如今柳先生以身祭天,京城的商户们就按捺不住了,抱起团来开始向云依依的首饰铺子发难。本就是一个外来户,占着这么好的位子却买东西给青楼的女子,拉低他们整条街店铺的档次,一条街上的老板们早就看云依依不惯了,如今可逮到机会可以来收拾她了。   掌柜的焦头烂额,小姐又病倒了,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敢隐瞒,思来想去还是跑来找小姐禀报来了。却被丁玲挡在了门外,说小姐病了,不让他们进去,店铺的事情再重要,哪儿有小姐的身体重要。   掌柜的不敢硬闯,一群人就跟一群失去了蚁后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个时候,平时默默无闻的沈渝洲站了出来,让他们立刻关了首饰铺子,并把手上所有能调动出来的金银首饰全部拿出来,带头捐给官府,还说只有这样才能让小姐度过此劫。   掌柜们哪里肯干,店铺里所有的金银首饰,可都是小姐和他们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拼出来的,该交的税款都交过了,都是他们正正规规赚来的。凭什么要全部捐给官府?全部捐了,那他们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掌柜们是不愿意的,而且他们也做不了这个决定。   沈渝洲却态度坚决,跟他们摆事实、讲道理,说他们现在失去了柳先生的保护,之前得罪的那些商户都会过来找他们的麻烦。   能在那条街开店的,哪个不是背后有大人物在撑腰,他们必须马上给自己找到个更大的靠山,谁都惹不起的靠山。   不然别说连店铺里的那些金银首饰保不住,还会被人吃得连渣都不剩。   掌柜们听后犹豫了,能被云依依带到京城来的,都是跟着云依依一路走来的人,不仅能力强,见识广,对云依依也忠心耿耿,听了沈渝洲的话知道其中厉害。知道沈渝洲这些话不是一时脑热,说着玩的,他是真心站在小姐的角度,为小姐考虑,为了他们的铺子考虑,才说出的这些话。   在云洲,云依依一个小姑娘,出来经商做生意,还做得这么风生水起,与她有个县令爹爹脱不开关系。   云县令虽然没在明面上帮助过她什么,但只这个身份就给云依依带来了诸多便利。特别是初期的时候,县令家的嫡小姐,这个身份就让那些经商已久的老江湖们不敢算计她。   掌柜们跟着云依依干了四五年,从一开始,他们就凭着云依依的身份享受到了许多便利,自是清楚权力的力量,不会不自量力到以为有钱就可以解决一切事情,在这世道上有权远远比有钱来得有用的多。   如今失去了柳先生的保护,那些商铺背后的老板想要对付他们起来轻而易举。   如果拿钱就能摆平这件事倒好,只是京城势力盘根复杂。柳先生当初追求云依依追得风风火火,两人关系不清不楚。柳先生这次舍生取义,为国祭天,成了人民得英雄,但圣上心里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现在没人愿意跟云依依扯上关系,柳先生已经死了,云依依跟将军府的关系都差到从将军府里搬出来了。这时候出手帮助云依依得不到任何好处,还有可能因此得罪将军府,得不偿失。   其实,也有那么几个“德高望重”的大人物有能力也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的,也主动带着打手来他们店铺里大打大闹了一顿,然后再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说可以庇护他们的,无不是看上了他们家小姐的美貌,想收小姐做外室的,那哪儿能行。   沈渝洲的提议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新得思路,要论有权有势,谁又比得过当今圣上。与其花钱去买通那些垂涎小姐美色的人渣,不如直接把钱捐给朝廷,去讨好圣上,也是与柳先生划清关系,向圣上表忠心。   沈渝洲分析完利弊,掌柜们基本赞同他的说法,只是这不是件小事,等于拿小姐的全部身家去换取圣上的一个不确定的心思。没有云依依的同意他们也不敢擅自做决定,统一意见后还是觉得得等云依依醒来再做决定。   可是云依依这次是伤心狠了,一连好几天都下不了床。丁玲守在云依依得闺房门口,不允许这些人进去,打扰小姐休息,在她看来天大地大什么都没有小姐的身体重要。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小姐的身体坏了,谁赔去。   掌柜们说丁玲目光短浅,如果小姐不能尽快做下决定,就不光是生不生病的问题,而是性命堪忧的问题。说他们进去就跟小姐说几句话,不会打扰到小姐的。   可丁玲就是不让,无论这些掌柜的再巧言唇舌也不让。   沈渝洲像大佬一样从掌柜们身后走出来,这些天掌柜们已经被沈渝洲的智慧和见识所折服,除了小姐,他们就听沈渝洲的话了。   他走到丁玲面前,微笑着,像往常一样甜甜的喊了她一声:“丁玲姐姐,你就放我们进去吧。”   丁玲蹙眉:“你怎么跟他们在一起。”   “丁玲姐姐,你就放我们进去吧,我不想与你动手。”   丁玲眯起眼睛,觉得沈渝洲真是大言不惭,她可是被小姐专门送去过军营里学过功夫了,就是将军府里那些侍卫一对一都不是她的对手,他竟然敢对她这么说。   她坚定的堵在云依依的闺房门口。   沈渝洲也不再与她啰嗦,上手一招就将丁玲给反扣了起来,让她动弹不得。   丁玲难以置信,此刻才知道,原来她一直以为的小可怜根本就不是个小可怜。   丁玲虽然不聪明,但跟在云依依身边这么长时间也不是个傻的,沈渝洲有这么好的身手,当初在将军府的时候怎么可能任人欺负,都不还手的。   都是假的,一切都是骗他们的。   她挣扎着,可惜无论是力气,还是功夫上,都和沈渝洲相差不知多少个等级,根本不是沈渝洲的对手。   只能怒视着沈渝洲进到了云依依的闺房,让掌柜们等在外面。   丁玲赶紧跟上,知道阻挡不住,对他说:“我先去跟小姐通报一声,你们在外面等着。”   沈渝洲点了点头:“好。”不再用强,遵循了丁玲的话。   他看到丁玲这个样子,不由想起了前世,那个挡住他劫亲的路,对他横眉冷对,然后被他杀了的小丫头,他摇了摇头,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重活一世,沈渝洲没有再杀丁玲一遍的心思。   前世,他多疑凶残,多半源于他的自卑的心理。他虽身为皇子,贵为太子,最后甚至继承了皇位,成为了九五至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按理说他该是天下最膨胀,最自负的人。   应该是这样的。   可现实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他的身世一直被人诟病。皇子们不服他,大臣们怀疑他的血统。周围虎视眈眈,只要稍不留神就会丢了卿卿性命。   他的童年悲惨可怜,在将军府里做着最下等的劳役,人见人嫌,别说君王论了,就是读书习字都是认祖归宗后才开始学习的。   他虽成为了皇上,内心却一直惴惴不安。担心别人瞧不起,害怕别人不服他。   所以他不能容忍任何反对他的声音,与他相左的意见,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狭隘,知道别人说的应该是对的,但是他无法接受!   所以他实行了□□,与他意见相左的人统统都杀光,让整个朝堂成为他的一言堂,这样就不会有人再质疑他了。   对待云依依他也是这样。   因为自卑,因为不自信,才杀光了她身边所有的人,这样就不会有人在她身边说他的坏话,劝她离开她了。   他是将军府最低级的下人,她是将军府的表小姐,他们的相遇注定了他如果不出奇招,不强取豪夺,她一辈子都不会看见自己。   他把她给夺了过来,不择手段的夺了过来。他满足了自己的私欲,更加的害怕失去。   云依依是被他抢来了,云依依并不爱他。   他每天都被这样的情愫包裹。   所以他容忍不了她身边有任何可能游说她离开的人,因为他不自信,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她会离开他……   他害怕她会离开,害怕到最后他容忍不了她身边有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他给她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把她束缚在自己身边。   直到泡沫破灭的那天,一切都结束了。   重活一世,他是沈小爷,他是柳先生,他有足够的自信摆平朝堂上的一切纷争,有足够的手段将朝中的官员一个个玩弄于手掌之中,也有信心和毅力让云依依彻底的爱上自己。   所以丁玲在他眼里也就不再那么重要,非杀不可了。   她的存在影响不了云依依对他的态度,他要让云依依真正的爱上自己,得到前世他终其一生都没有得到的东西。   云依依旧病复发,睡着的时候比醒来的时候多,沈渝洲和掌柜们在外室守了半天才等到云依依起来。   沈渝洲站在外室门外,简洁的将当下的情况和他们的决定告诉了云依依。   云依依听后略显惊讶,没想到他们竟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这个主意是谁出的?”她透过珠帘看着外面低头垂首站着的一群人,很好奇他们中间是哪个掌柜的目光如此长远,手段如此精准。   “是我。”沈渝洲回答。   云依依滞了一下,这个答案再次出乎了她的预料。   她对沈渝洲的感情很复杂,爱也不是,在了解到一些真相后现在恨也恨不起来了,当做个陌生人更是在自欺欺人。   所以,在知道父亲打算交出边防图,有谋反的打算的时候,她便放下了恨意,开始重新看待前世的事情。他是欺骗了她,但她后来所以为的“真相”又是不是真正的真相呢?   她不知道。   所以,前世的事就让它随前世过去吧。   云依依这样想后,就开始刻意忽略沈渝洲的存在。把他派到外面去做事,让人教他读书识字和做人的道理。   他是什么时候成长成了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的?   云依依不知奥,她惊讶于沈渝洲的成长。   可一想到他前世的模样,又觉得他本该是这样一个人。   前世的他是个杀伐果决的帝王,又怎会真是一个人畜无害的乖宝宝?   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你看着办吧。”她虚弱的说,认可了沈渝洲的提议,也给了他做主的权利。   “我知道了,你安心休息,外面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她抬头看着他,他的样子让人安心,仿若回到了前世,她才被他掳回宫去的时候。   那时她还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他告诉她不用担心,有他在,没人会再欺负她了。不用害怕云氏,不用担心方韵白,也无需讨好方喜儿,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有他在。   是无比的让人安心。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就好了……   她头疼的厉害,苦笑了下。嘲笑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明明恨透了他,却还在怀念曾经虚假的温暖。   她不由得鄙视起这样的自己。   昏昏沉沉的,她又睡了过去。梦里,她思绪飘荡,一会儿梦见柳先生,梦见他们初相识的时候,他罚她抄书,送她暖炉,为她打抱不平;一会儿又梦见沈渝洲,梦见前世他带着她周游四海,他为她写诗,两人携手相看沧海。   前世今生,虚虚实实,梦中景象变幻莫测。   在梦里,柳先生揭开了面具,露出沈渝洲的脸。   “啊!”云依依猛然惊醒,大喘着气,被梦中的场景吓了一跳。   柳先生,   沈渝洲,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真是疯了。   “小姐,您醒了。”丁玲拿来手帕,为云依依擦去额头上的虚汗。   云依依抬起头,看到云县令坐在床前。   “爹。”她喊了声。   “醒了。”云县令叹了口气,“饿了吧,先喝点粥吧。”他有很多话想说,但看到云依依这个样子,又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教训?指责?   有句话云氏没有说错,云依依太过任性妄为了,可她这个样子还不是他惯出来的。   而且他自己也做了错事,要不是云依依,他现在恐怕已经被收入大理寺的牢里了,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她。   “爹。”   “什么都不要说了,先吃饭。”来的路上,他听到了许多有关自家女儿的传闻,全都不是什么好话。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依依是绝不会做出传言里的那种事的。   但来了以后,他却有些动摇了。   不提她与柳先生是什么关系,能让柳先生担下欺君之罪保护他。   就是方才他来的时候竟有男子在她的闺房之中,她的贴身丫鬟丁玲竟站在门外,看丁玲的样子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外面的传言,也许他真的对依依放纵过头了。   云依依喝完粥,与云县令面对面端端正正的坐着。   两人都有太多的话要询问对方。   云依依要问云县令关于通敌和边防图的事。   云县令要问云依依有关私人感情的事。   最后还是云县令先开了口:“你和那柳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喜欢他,但他已经‘死’了。”云依依也不隐瞒,坦荡的说出了这件事,然后悲哀的祈求道,“不要再问了好吗。”   云依依伤心不已,云县令还想指责两句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是啊,事已至此,人都死了,还能说什么。   然后是云依依问道:“边防图是怎么回事?”   “我有把柄落在方将军手里,不得不听他的话。”   “所以你通敌卖国是真的了?”她质问。   云县令沉默的握住拳头。   好的,这天是没法聊了,云县令没有任何立场再去质问云依依了,在通敌卖国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云依依就算私德有亏,那也不算是大事。   云县令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了云依依。   听完了全部,云依依也不好说什么,父亲完全是文人思维,妇人之仁,看到了与倭寇激战时战士伤亡就不忍,却没想到如果不与他们交战就等于投降、等于怕了他们,他们会更加变本加厉。他无意卖国,可到如今的地步也确实全是他的原因造成的。才会落入方将军的陷阱里,逼得自己别无选择。   “那父亲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同云依依所做的事一样,事情已经发生,再责备、抱怨也没有意义,当下最重要的事是想出解决的办法。   “我打算将此事上报给朝廷,自行处罚。”他担忧的看着云依依,他饱读诗书,自有读书人的那份傲骨。他不怕死,只是怕依依跟着她一起死。依依并没有做错什么,她是无辜的。   “爹,先别冲动,或许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云县令手上没有任何证据能指证方将军通敌,他去自爆除了自投罗网,炸不死任何人,更别提将功补过了,云县令必死无疑,就看圣上能不能看在他认错态度良好,而且不是有意为之的份上,放了云依依一码。   “爹爹,你无法指证方将军,方将军也不敢轻易告发您。您手上的证据虽不能一举扳倒方将军,但在圣上心里埋下一根刺还是轻而易举的。方将军和二皇子同谋大事,本就危险重重,哪儿敢再在圣上心里埋下一根刺的,所以他现在也不敢对您怎么样。”   云县令重重的点了下头,有活下去的机会,有谁又想无故的去送死呢。   此事先行按下,云县令住进了云依依自立起来的“驻云小院”,另想对策。   前世云依依不知道父亲犯了什么罪,父亲在她心中一直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官,她从来没有相信过方大将军的话,只以为方大将军是想逼自己就范,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所以她恨沈渝洲,以为他杀了父亲只是因为他嗜血、他残忍、他变态,他要杀光她身边的所有的人,直到死的那一刻,她还在怨恨着沈渝洲,诅咒他遭报应。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做错事的是父亲,沈渝洲把他发配边疆已经是从轻发落了。 第65章 坦白   云县令对沈渝洲的印象非常不好, 因为就在他来京城的那天,看到沈渝洲在自家闺女沉睡的时候杵在她的闺房里。虽然他是伺候在依依身边的下人,但也是男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这……成何体统!   丁玲那丫头也真是的, 一点防备心理都没有, 是怎么当贴身丫鬟的!   他当即叫来丁玲狠狠的训诫了一顿。   丁玲连连称是,说:“老爷教训的是, 奴婢知道错了。”转过头自己也郁闷得不得了,她是怎么迷迷糊糊就被沈渝洲说服让他进去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像被施了蛊.术一样,稀里糊涂的就默认了沈渝洲这么一个荒唐的行为, 她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为自己的失职。   总之云县令是不相信沈渝洲能够自由出入他家闺女的闺房是他家闺女默许的,把所有气都撒到沈渝洲身上就对了。   所以云县令一来, 就把沈渝洲赶去了外院打杂, 一见着沈渝洲就吹鼻子瞪眼睛,一个好脸色都不给他。   沈渝洲也不恼,顺从听话的去了外院, 每天天还没亮就爬起来拿上扫帚去扫地, 乖得不得了。   可是在见识过他的魄力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小瞧他了,府里的下人见着他都毕恭毕敬的,也跟着王婆和小伍喊起了“沈小爷”这个称号。   得到了云依依的允许,由沈渝洲主导, 掌柜们砸锅卖铁开始筹钱,很快就凑够了一万两雪花银, 打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说辞,敲锣打鼓的把一万两雪花银送进了国库里,并代表云依依表示自己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一个商人,但也愿意为国效力,为圣上分忧。   一万两白银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个说出来牙齿都要打哆嗦的数字,但他们这次要去讨好的对象是当今圣上,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于是这一万两白银又显得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安国好歹是第一大国,国库就是再紧张,也不缺这一万两银子。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圣上竟为了这一万两银子宣云依依入宫,要亲自召见她。   这是极大的礼遇,前无古人的礼遇,云依依即将成为第一个进宫面圣的商人,还是个女商人。   宣旨的公公笑盈盈的向云依依报喜,说她有福气。   云依依谢过,递上一个装的沉甸甸的红包,携着全院的人一起将宣旨的公公恭敬的送出了门。   宣旨的公公掂着红包,对云家恭敬的态度很满意,直夸云县令生了个好女儿,将来一定会平步青云。   云县令表情僵硬的陪着笑。   待宣旨公公走后,云县令皮笑肉不笑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满脸的担忧,掩藏都掩藏不住。   “爹,你怎么了?”云依依不解,被皇上召见面圣这是件好事,但云县令的表情可不怎么愉快。   “你一个姑娘家,哪儿有上殿面圣的道理,这绝无先例啊。”在云县令看来,圣上要奖励依依,由皇后娘娘出面赏赐已经足够了,哪儿有把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叫到大殿上去的,这不符合礼制,对依依的闺名也不好。   云依依微微蹙眉,也觉得皇上的这一赏赐有些过界了,摸不清圣上的意思。   “没事的,安心去吧。”这时,一个轻松而坚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她耳边说。   她回头,就看到沈渝洲身材挺拔,笔直的站在她身后,对她露出一撇胸有成竹的微笑。   云依依探究的看着他,自从她病倒之后,沈渝洲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在她面前一样的乖巧,一样的听他的话,却与原先的乖巧,原先的听她的话不同,他的身上多了份强势。他现在的样子与前世的他越来越像,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他微笑着,眼神纯净而清澈,让人生不出厌恶的感觉,这又是前世的他身上没有的。   “你懂什么!”云县令怒骂。自家闺女这么好看,皇上就是再九五之尊,也是个男人,如果皇上看中他家闺女的话,或者为了“奖赏”他家闺女,让他家闺女入宫为妃的话怎么办?这层担忧云县令没好意思说出来,也怕吓坏了自家闺女。   如果换个人,这也许是极大的赏赐,女儿入宫为妃,云县令也可以借着女儿的光平步青云。但云县令只想让云依依快乐、开心就好,没有要利用女儿攀高枝的打算,更没有把她送进宫里孤独终老的想法。   “你了解圣上吗?”沈渝洲转眼看向云县令,与看着云依依的眼神不同,浑身上下都是野兽进攻的气息。   云县令被沈渝洲怼得一滞。他怎么可能了解当今圣上,别说他远赴云洲任职,就是在京城,他一个小小县令也是见不着圣上的面的。   他唯一一次面圣还是殿试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了解得了当今圣上。   不对!他瞪向沈渝洲,他不了解当今圣上,难道这小子就了解了,差点被他给绕进去了:“我没见过,难道你见过?”他质骂!   沈渝洲轻轻一笑,下巴微微下沉,不承认也不否认。   云依依看到沈渝洲的样子,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产生。她眯起眼睛,审视着他,难道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皇子的身份?   以他在将军府里任谁都可以欺负的小厮的身份是不可能见过当今圣上的,但云依依清楚他的身份,皇帝的私生子。如果皇上知道沈渝洲身世的话,私底下出来见他一面,或者他偷偷的进宫去见圣上一面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前世沈渝洲也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下子就突然从伺候在身边的一个小厮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储君,她之前一点察觉都没有。   所以他其实一早就知道他自己的身份?并且见过当今圣上?   “还请云县令放心,圣上自大却不是个好色的人。”沈渝洲弩定。   云依依蹙眉,对沈渝洲的隐瞒,也对他说的话。   不是个好色之人?   沈渝洲怕不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生的吧。   就在这时,沈渝洲突然对她笑了笑,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问:“小姐先前同柳先生关系那么好,难道不知道柳先生一直蛊惑圣上修仙,吃丹药,早吃坏了身子吗?”   什么!云依依震惊!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云县令也是一口塞了个大橙子的表情,跳上前去一手捂住沈渝洲的嘴巴,吓得不得了。   云依依眨眨眼,狐疑的看着沈渝洲,不说这些事是不是真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云依依的脑子转得飞快,之前的种种事情串联在一起,让她发现了一些之前她一直忽视了的事情。   说起来,之前她被土匪绑架,也是沈渝洲跑去柳先生的府上求助,并且顺利的见到了柳先生借出了人马来。   想到柳先生与太子及各皇子之间的纠缠,莫非他们早有联系?   “你跟我过来。”云依依厉声命令。把他带到一边,审视的看着他,问:“你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沈渝洲直直的看着她,也不躲避,眼里不再是以往下人对主人的恭敬。他低着头,温柔的注视着她,宠溺的看着她,微笑着说:“小姐指的是什么?”   还有很多?   云依依怒:“所有!”   沈渝洲一只手捏住下巴,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云依依等了半天,没等来他的主动交代,只能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见过皇上?”   沈渝洲点头。   果然!   “那你知道你的身世了?”   沈渝洲看着她,云依依的脸上愤怒中带着担忧,一点也没意识到她其实更不该知道他的身世。他耐心的等着,等着她自己反应过来,然而过了半响,并没有,他轻笑出声,承认道:“是。”   “那,你母亲……”   “我知道。”他抢答。   他看着她,开心的笑着。她还是信任自己的,他确定。   云依依是个聪明人,如果带着防备,多加思考,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的身世牵扯甚大,若被那些皇子们知道可能会引发一场血战。   聪明的云依依不会想要牵扯其中,不会想要知道这件事。   然而她却毫无防备的同他确认起了这件事。   “两年前沈丞相来找过我,说圣上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想见见我。”沈渝洲淡淡的道,仿佛说的事与自己无关一样。   “圣上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云依依惊讶。   沈渝洲摇头:“他不知道,他想见的是我的母亲。可是母亲已经半疯,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沈丞相怕皇上见了她会失望,反而会毁了母亲在圣上心中的美好印象,还是活在记忆中的人是最美好的。而且母亲也不想见他,于是沈丞相就带着我去见了圣上。”   “那皇上是什么反应?他不认你?”云依依的心提了起来,小心的问。心中已有了答案,如果皇上认他的话,他又怎么会还留在将军府里,受人欺负。   沈渝洲摇了摇头:“皇上很爱我的母亲,所以他看到我后很是欢喜,要立我为储君。不过太子与其他几位皇子相争激烈,我既无根基,血统也会受到质疑,贸然出来的话会有生命危险,于是皇上让我继续蛰伏在将军府里,让柳先生暗中扶持我。”   这都是真话,只是连皇上也不知道的是,沈渝洲和柳先生根本就是同一个人。皇上根本是在安排他自己扶持他自己。   听到柳先生的名字,云依依的表情突然就变了,沈渝洲的脸色也变了变。   她还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关于柳先生的。   可他什么也不愿再说了,只是道:“放心的去吧。皇上召你进宫无非是想拿你树立榜样,去逼别的人捐款,不存在伯父担心的那些事。”   “柳先生……”   “关于我的事你就没什么想问的了吗?”沈渝洲打断她,“我现在不想谈他。”语气坚硬而冷漠。   云依依盯着他,半响说不出话来,所以他之前的乖巧和可怜都是骗她的?突然好不想跟他说话了。   云县令看到沈渝洲被女儿带走莫名其妙,回来问他们什么情况,结果谁也不说话。   总之不管云县令高不高兴,云依依愿不愿意,宫里还是得去的。   如沈渝洲猜测的,皇上见到云依依只是在最初她抬起头的那一刻惊艳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夸赞和封赏。没有云县令担忧的直接封赏云依依为妃子、为贵妃之类的,而是封了她个县主,破例的赏了她一块不大不小的封地。   然后就开始对一众大臣说,连一个小姑娘都拥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你们这些朝廷命官怎么能无动于衷呢,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现场开启了动员大会,逼着每个人报了个捐款的数额,起步一万两白银。你一个朝廷命官,国难面前捐款还不如一个小姑娘,要不要点脸!   这就是在明着宰人了。   但拿刀的是当今圣上,官员们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笑着把脖子伸上去,认宰!   这一仗皇帝陛下筹得了一大笔灾款,并把捐款榜贴在了皇城墙上,让所有人都看到哪些人捐了多少钱出来,让老百姓自己讨论,哪个是好官,哪个是坏官。官员们为了官声,也不得不捐出更多的钱来。   圣上也慷慨,筹得了多少钱,全数投入了救灾当中,号召百姓监管,大大减少了以往的官员们克扣赈灾款的现象。灾民的生活很快的得到了实质性的改善,开始向往新的生活。   百姓大赞皇帝圣明。   官员们上奏上来的文书无不是讴歌赞扬。   还有千人旗、万人旗陆续的送到了宫中。   皇帝欣然收下,眼底却没有多大的喜悦,心中好像缺失了一块儿。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缺失的是什么,柳先生。这些主意都是柳先生在以身祭天前给他出的,他开始后悔他的忌惮。如果他不与柳先生离心的话,柳先生是不是就不会主动赴死祭天了。   又或许,今天这灾后得以这么快的重建,真的是柳先生的祭天换来的。   失去柳先生,皇帝心里空落落的,十分的想念。故而对云依依更加的关照,这是柳先生祭天前向他提出的唯一的请求,希望云依依能够忘掉他,希望她幸福一生,求皇上成全。   “也是个痴情的人啊。”皇上背着手感慨着,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第66章 提亲   皇上用此等卑劣的手段, 拿云依依作为标榜,强迫官员们捐款救灾,并把收集到的赈灾款全部用于赈灾, 再加上天公作美,几场甘霖下来, 麦田里长出了新苗, 人民有了生的希望,灾情很快得到了缓解。   这次事件中除了灾民, 得益最多的就属云依依。只用了一万两银子,就得到了县主的名号和封地,更重要的是还由皇上亲自替她正了名,以后谁还敢说她的不是, 就是打皇上的脸。   这笔钱花得不要太划算。   她所开的首饰铺子生意也重新兴隆了起来, 这可是皇上钦点的首饰铺子,以后宫里头所有的珠宝首饰都从云依依的首饰铺子里上贡, 宫里头皇后、娘娘们都戴的首饰能不好?   皇上的旨意一下, 京城贵女们都开始纷纷抢购云依依首饰铺子里的首饰,订单都排到五年后了。   云依依这一万两银子送出去不仅没亏,得了名声不说还赚了不少。   官员们被逼捐了钱, 肉疼的同时也对云依依的看法发生了改变。   之前他们或多或少从自家夫人和儿女口中也听过云依依的名字, 无非是长得漂亮,行为放荡之类的,绝不是什么好话,因此对她的印象并不好。但在见识了她的这波操作之后,众官员们对她的看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能娶这样一个聪明的女人回来的话,一定能对她丈夫有所帮助, 对家族有所帮助。   而且这样的人心气高,只能风风光光的娶进门来当正室,满足了她的要求,她才能发光发热,帮着夫家光宗耀祖。要是娶进门来当妾室,她把她这股聪明劲用在后宅争斗上,再加上她绝美的长相,这府上怕是无一日安宁了。   于是屈居二线的世家们都开始打起云依依的主意,怂恿自己家的媳妇儿赶紧去找媒婆上门提亲。   妇人们对云依依的印象可没自家老爷改变的这么快,追捧她家首饰是追捧她家首饰,那是宫里的皇后、娘娘们都戴的东西,他们追捧的是皇后和娘娘们,可不是云依依这个黄毛丫头。   对云依依这个人,夫人、小姐们还是没有好印象的。先前有关云依依的那些□□传闻都是她们传出去的,虽然她们没有亲眼见过,但她们心底里就是这样认为云依依就是个放荡不堪的女人。哪儿能让自己的儿子娶这样一个女人进门,就是做妾都不配,还当正妻?想得美。   “你糊涂啊!”老爷们急躁的爆粗口,“这可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县主,圣上都说她是大安国女子的表率了,以后可莫说这样的话了。”他们在这个时候急着去向云依依提亲,也是有讨好圣上的意思。云依依是圣上推出来的表率,自然是要越过越好的,圣上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为圣上效忠是会有好报的。   这个时候给云依依好处,就是在给圣上长脸。   “我呸!”妇人们才听不懂这些,她们有自己固有的一套思维逻辑,贤良淑德,听话好盘这是她们选媳妇儿的标准,云依依那样的狐媚子显然是不达标的。瞧她来京城才多久,就把将军府霍霍成什么样了,她们可不想落到云氏那样的下场,“要娶让你的庶子娶去,我的儿子可是家中嫡子,可不能娶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回家。”   总有这么些固执的妇人挡住家中老爷的升官大梦,也总有些深明大义的妇人,听了自家老爷的分析,连忙找来媒婆去云府提亲。   一时间,云府门前车水马龙,媒婆们络绎不绝的把云府的门都快敲破了。   至于公子们,在听说父亲要让他们迎娶云依依为妻的时候想到她的名声,先是不愿意的,但又想到她的容貌,又觉得贞洁什么的没什么大不了,这样的人在床上才有趣嘛,便也都同意了。   这些人里面,真心对云依依有想法的,没有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的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就是丞相府的沈老太太。   她是见过云依依的,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小姑娘,也相信云依依绝不是传闻中的那种人。那些流言都是那些嫉妒她的小姑娘们和那些闲的无事喜欢无事生非的人造谣出来的,这其中就有她的好孙女沈琴棋的功劳。   沈老太太虽深居高宅,不参与这些事,但对这些事心里跟明镜一样。   她对云依依有愧,但沈琴棋怎么说也是她嫡亲的孙女,她总不能真为了给小姑娘正名毁了沈琴棋的一生。好在小姑娘是个聪明的,竟想到了这一招,让皇帝陛下亲自帮她正名,比她那个蠢笨的孙女不知道强出了多少。   沈老太太身居高位,看得明白,那些上云府的门去提亲的人家有几个是真心看中了小姑娘的,不过是各怀心思罢了。   沈老太太觉得小姑娘值得更好的,比如她的小孙子。   沈家河虽然人有些痴傻,但日常生活并无大碍,不需要人照顾,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而且生性单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最重要的是他本人也喜欢小姑娘,真心的对小姑娘好。   其实以丞相府的地位,哪怕沈家河傻得话都说不清了,也有一堆的大家闺秀盼着嫁入他们家。只是沈老太太一个都看不上,她们无一不嫌弃家河是傻子的,想要嫁入他们家要么是看上了他们家的权势,要么是看上了他们家的富贵,没有一个是看中了她小孙子的。   让小孙子跟一个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两看相厌的过一辈子,沈老太太可做不出来。   沈家河虽有些痴傻,但他们丞相府门第高,有她坐镇,她能许云依依当家主母的位置,没人敢欺负她。加上沈家河又喜欢小姑娘,让小姑娘嫁进来也不算委屈。   沈老太太是个行动果决的人,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当即找来京城最有名的媒婆,带着一箱箱彩礼,跟着媒婆一起就要上云府的门。   沈家河一听说祖母要给自己提亲,气嘟嘟的跑过去撒娇耍横就是不干。   “我不要结婚,那些姐姐们都不喜欢我,都嘲笑我,都欺负我,我才不要和她们结婚呢!”   沈老太太宠溺的看着沈家河,摸摸他的脑袋,悄咪咪的告诉他:“我是要去向你的漂亮妹妹求婚,你还不让吗?”   “漂亮妹妹?”沈家河眼睛一亮,拉住沈老太太的手问,“真的?”   沈老太太肯定的回答:“当然是真的,奶奶什么时候骗过你。”   “奶奶,你最好了,谢谢奶奶。”沈家河开心的笑着,然后牵着沈老太太的手就要一起去。   沈老太太拗不过他,便同意了。   “等一下!”丞相府门口,沈家河突然停住了脚步,拉住沈老太太不让他们走。   “怎么了?”沈老太太奇怪,小孙子不该是最急着见到小姑娘的吗?平日里他天天在府里吵着要去找小姑娘玩,都被她给拦住了,说是会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沈家河一听会对小姑娘不好,便也不再闹了。   现在她同意带他去见小姑娘了,他怎么不急了?   “我去换身衣服。”沈家河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我刚刚跟爷爷钓鱼,身上沾了一身水腥味,怕漂亮姐姐不喜欢。而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这身衣服也不好看,我要穿奶奶前些天给我做的那件衣服。”   沈老太太好笑,宠溺的道:“去吧。”   沈家河沐浴更衣,熏上香,才重新跟着沈老太太坐上马车,一路上,他的嘴咧着笑,就没合上过。没一会儿就掀开车帘看看走到哪儿了,每个动作都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媒婆敲响云府的大门,门卫打开门看到又是媒婆模样的人,礼貌谢过便熟练的打发起人了。   “嗳,等等,等等,等等……”媒婆看到那扇即将关闭的大门,极了,一只脚踏上前,卡住了即将关闭的大门。身为京城第一大媒婆,哪儿家哪儿户不是笑盈盈的把她迎进府里的,她还是第一次遭到这种待遇,真是够郁闷的。   要是她一个人来,铁定做不下这用脚拦门的事,气呼呼的回去就跟求亲的人家说这户人家不行,这家姑娘不行,搅黄了这门亲事。   可今儿个她不是不是一个人来的不是。丞相府老太太和嫡长孙都亲自来了,她一个小小的媒婆哪儿敢再摆什么架子。   她用脚卡住门,脚被门夹得生疼,面对门卫的不悦,还不得不赔上笑脸。心中好奇,这云家的小姑娘究竟是有什么本事,让丞相府的老太太这么看中,竟屈尊的亲自来求亲。   以丞相府的地位,放出话去,说有意娶云家的姑娘为妻,云家的人还不得赶紧的找上门去,谈婚嫁的事,哪儿费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我是替丞相府来求亲的。”媒婆自报家门,以为只要报出丞相府的名字就没人敢拦她了。   谁知门卫跟没听见一样,眼神鄙夷的扫了眼媒婆的脚,愣愣的道:“拿开。”   媒婆一愣,没想到这门卫是个一根筋的傻子,连丞相府的人都敢拦。脸上堆着笑,又道:“丞相府的老太太也来了。”她让出位置,让门卫能看到她身后停着的丞相府的马车。   门卫蹙了蹙眉。   只见沈家河等不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朝这边喊着:“漂亮妹妹在哪里?”   沈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跟着下了马车,追着沈家河笑着喊:“家河,你慢点,莫失了礼数,惹你的漂亮妹妹不高兴。”   沈家河听了后果然安静了下来。   沈老太太瞧过来,正好看到堵在云府大门口的门卫,表情滞了一下,朝他点了点头。挥手朝沈家河唤了唤:“家河,过来。”   沈家河回头,好奇的看了眼云府门前的人,转身又跑回沈老太太的身边,乖巧的应了声:“哦。”   “沈老夫人。”沈老太太上前,沈渝洲不太恭敬的向沈老太太露出了嘲讽的一笑。   沈老太太眼神复杂的看着沈渝洲:“嗯。”应了一声也没生气,“你在这里啊。”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第67章 借刀杀人   丞相府的老夫人过来, 云县令和云依依听到消息都迎了出来。   沈家河看到云依依,两只明亮的大眼睛瞪得更亮了,老远的喊着:“漂亮妹妹, 漂亮妹妹。”要不是云老太太拽着,怕是要冲到云依依那里去了。   “沈老夫人。”云县令忐忑的向沈老太太行礼。   “沈老夫人。”云依依跟着行礼。   “这是做什么, 快起来, 快起来。”沈老太太欢喜的瞧着云依依,是越瞧越喜欢, “我老婆子不请自来,没打扰到你们吧。”   “不打扰,不打扰。”云县令连忙附和,受宠若惊, 心下却在犯嘀咕, 高高在上的丞相夫人来这里做什么?   把人迎到屋内,媒婆率先打破气氛, 说明来意。   沈老太太也不隐瞒, 向云县令详细说了沈家河的病情。   云县令心疼的看着这个面容清秀,讨人喜欢的孩子,为他感到惋惜。曾经沈家河可是素有神童之称。那正是他高中的那年, 初入京城, 最喜欢跟着文人墨客一起去酒家、茶楼饮酒赋诗,那时常听到丞相府小孙子沈家河天才的名字,五六岁作出的诗句就抵得上他们这些苦读诗书几十载的老学究。人们无不感慨,天才与凡人的差距。   之后他就去了云洲赴任,便没再听说过有关沈家河的消息了, 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真是令人唏嘘。   如果沈家河没有中毒, 那他现在又该是多么惊才绝绝的模样。   云县令很喜欢沈家河,也为他的遭遇感到惋惜,但让自己闺女嫁给他,又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沈渝洲端茶上来,云县令赶紧端起茶杯假装口渴极了的样子,抱着茶杯喝了半天就是不放下来,企图用茶杯遮住视野,不去看沈老太太,心里盘算着拒绝的话语。   沈家河盯着沈渝洲看,突然,他站起身来恭敬的向他行了一礼,唤了声:“柳先生好。”   大厅里所有人都看向沈家河和沈渝洲,带着狐疑,带着震惊。   “你在瞎喊什么。”沈老太太斥责,“他不是柳先生,是你漂亮妹妹姐姐家的门客。”沈老太太一句话就抬高了沈渝洲的身份,这也算是她微薄的略尽了点祖母的义务吧。   “不是吗?”沈家河歪着脑袋,蹙眉不解,“可他就是柳先生啊。”   “曾经教过你的柳先生是飞天阁的阁主,他为了黎民百姓以身祭天了。”沈老太太耐心的解释。   沈家河似懂非懂,看着沈渝洲还是觉得他就是柳先生,喃喃道:“他就是柳先生啊,为什么大家都说不是呢。”   好在也没有人把傻子的话当真,而且在沈家河叫沈渝洲的时候,沈渝洲面不改色,淡定的回道:“小公子认错人了。”也没有让人怀疑的地方,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了。   只是云依依看沈渝洲的眼神里又多了份探究。   沈渝洲冲她微微一笑,提着茶壶下去了。   沈老太太又和云县令说起了小辈的婚事。承诺云依依进了沈家的门后会多么多么的好,没有人会欺负她,她就是孙辈的第一人,以后沈家河当了家,她就是沈家的当家主母。   “漂亮妹妹。”沈家河是个乖孩子,心底里有着对先生天生的畏惧。虽然所有人都说眼前这个人不是柳先生,但沈家河认定了他就是柳先生,心里对他还是畏惧的。因此沈渝洲在的时候他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乖巧的不得了。等沈渝洲一走,他就坐不住了,欢喜的跳起来,跑到云依依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开心得不得了。   云县令如临大敌,沈小公子这个样子怕是不好打发呀。   “漂亮妹妹,我好想你呀,你想不想我呀?”他蹲下身子,双手放在云依依椅子把手上,抬着头,星星眼看她。   “我当然也想你了。”云依依温柔的说。   对待沈家河,她总是无比温柔与耐心的。   云县令嘴角颤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女儿。身为父亲,自己女儿的性子他还是清楚的,不是个温婉柔顺的人,特别是允许她出门经商以后,在商人堆里摸爬滚打,成天跟人家讨价还价,哪里温柔的起来,那还不得被人给吃了。所以,依依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本质泼皮的很,很少对人这么温柔。   难不成依依也喜欢这小子?   云县令心里不禁有了计较。   再次认真的打量起沈家河,眉清目秀,个子也高,白白净净的是个美男子。嘴巴也甜,一进门伯父、伯父的喊的人心欢喜。看他看云依依的眼神也是要紧的很。丞相府门第虽高,不是他们这种人家攀附得起的,但今个儿沈老太太亲自上门提亲,给足了他们家面子,将来依依若真嫁入了丞相府,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沈家河各方面都很好,云县令很满意,如果他脑子没有坏掉的话。   云县令没有回复沈老太太的提亲请求,说是要考虑考虑,也要征求依依的意见。   沈老太太表示理解,婚姻大事确实该慎重考虑,说她过来也不是想要施压什么的,只想希望他们能明白他们求亲的真心与诚意。   沈老太太的真心与诚意云县令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将沈老太太和沈家河送出门,沈家河依依不舍的离开。   云县令问云依依的意思。   “什么?”她表情茫然。   “那个沈家河,我看你对他挺特别的。”云县令小心翼翼的问。关于感情,他现在不敢跟依依谈太多,他知道女儿还没有从柳先生的那段经历里走出来,之前上门来提亲的那些人也全都让女儿把人给赶走了,他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说什么。   “沈家河确实是个温柔的好孩子,我亏欠他良多。”   亏欠?云县令蹙了蹙眉。   云依依说的是前世,是沈家河将她从将军府的水深火热里救出来的,最后又为了她失了性命,她欠他良多。   云县令自然不可能读懂其中的意义。   不过云依依对沈家河的评价已经很高了,云县令看得出来自家女儿对沈家河是不同的。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一敲一敲的,开始犹豫,先前他还在怕依依会不会为了柳先生终身不嫁,想再过个一年等她慢慢走出来了,再去慢慢劝说。如今看到她对沈家河也流露出了不一样的态度,这不正好吗。   而且他一直想要依依嫁入的人家不也正是沈家河这样的吗,让依依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过一生的人家。   依依一个女孩子,他不指望她光耀门楣,嫁给侯爵;同意她去经商也不是要让她赚多少钱,只是希望她能够过得开心。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依依能够平平安安的,不求荣华富贵,但求一生顺遂。   他犯了这么大的错,将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如果有丞相府做靠山的话,依依说不定能逃过此劫。   一时间云县令想了很多,觉得把依依嫁到丞相府或许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听云依依又说:“沈家河是个好人,不过我并没有嫁给他的打算。”   “嗯?”云县令提声。   云依依站起身,来到云县令身边,抱住他的胳膊撒娇:“我不嫁人,我要永远留在家里,陪在爹爹身边。”   “胡闹。”这正是他所担心的,他默默地在内心叹了口气。   丞相府,沈琴棋听说祖母竟带着沈家河和媒婆去了云依依那里,很是生气。   她云依依是什么东西,也配嫁进丞相府,简直是痴人做梦。   祖母竟然还屈尊降贵的去那个小院子,她不是最自诩出身高贵的嘛,简直是疯了。   还有沈家河那傻子,也知道喜欢姑娘了,他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吗,简直是亲疏不分,不知道她有多讨厌云依依吗!   沈琴棋觉得周围就没一个正常的人。   她越想越气,绣篮里的绸缎被她剪了个稀巴烂,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她为了赈灾是又出钱又出力,去城外施粥都晒脱了一层皮,又红又黑的,难看死了。脸上星星点点的起了一脸的疹子到现在都还没消,抹太医院开给她的药也一点效果都没有。   她受了这么大的苦,怎么到最后受封赏的人是云依依?她反倒被爷爷关了禁闭?   沈琴棋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道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最后还是沈丞相帮她解了惑,告诉她,她是被人给算计了,被人给使计引诱出来当了出头鸟。   她才知道她原来是被云依依给算计了。   “大家怎么就看不透云依依的黑心肠呢。”沈琴棋愤愤,当着沈丞相的面就抱怨,想让爷爷帮她教训一下云依依,让云依依知道丞相府真正当家做主的人究竟是谁。   沈丞相却是摇头,不认为这么一个功于心计的计策会是一个小姑娘能想得出来的。   “爷爷,你不知道,她就是这么一个坏心眼的人!”沈琴棋怨恨的说。   沈丞相沉思良久才道:“如果这真是她想出来的,那这位云小姐倒是个为官的好手,比现在朝廷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厉害,可惜是个女娃娃。”言语中竟还带着欣赏,半点没有被算计后的恼怒。   沈琴棋在沈丞相这里求助不成,只能悻悻的回去。   可她是谁,京城第一大才女,怎么能说败就败了,还是输给一个来从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个的乡巴佬,这口气她哪里忍得下!于是她把目光放到了同云依依有过节的人身上,借刀杀人,这是她以前最擅长做的事情了。轻松处理掉看不惯的人,还能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做到片叶不沾身,至始至终她依旧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一尘不染的仙女。   可惜最听话的刀肖剑白已经折在了云依依的手上,最快的刀方喜儿也跟自己闹掰了,眼下还真没有合适趁手的刀。   与云依依交恶的人吗?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最佳人选非方喜儿莫属,以她小肚鸡肠的性子难道她就能眼睁睁看着云依依嫁进丞相府?沈琴棋不信。   谁说借刀杀人就必须与刀子交好了?把消息传出去效果也是一样的。   沈琴棋发出邪魅的笑声,她虽被禁了足,但她怎么说也是丞相府的嫡孙小姐,谁还没几个亲信。当即叫来人给了银子让她把书信送到方喜儿的婆家去,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她和方喜儿互称闺蜜那么多年,自认对方喜儿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固然方喜儿现在很恨自己,但她更嫉妒云依依,见不得云依依好,哪怕不利己,也要害下人。   她相信,只要让方喜儿知道云依依嫁得比方喜儿好,方喜儿就会受不了,就会站出来作妖的,她很期待。 第68章 臭味相投   方喜儿果然不负沈琴棋的所望, 在接到信后,虽然知道这是沈琴棋的计谋,狠狠的骂了沈琴棋两句, 但马上就变成了明明知道被当枪使了,还是更不能让云依依好过的心思。   彼时, 方喜儿刚刚生产完, 得了个儿子,萧家没请宾客, 也没有摆宴席,萧家的长孙就这样诞生了。   萧家的行为很过分,哪怕不是嫡出,也不该如此, 更何况这个孙媳妇儿的来头还不小。萧府中的所有人都嗅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对孙二媳妇儿生的这个孩子讳莫如深。   就连给孩子起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叫萧巫贵。萧二公子起的, 就是很微妙。   方喜儿觉得难听, 不同意,但萧二公子坚持,趁着方喜儿做月子期间直接抱着孩子去上了户籍。   把方喜儿起了个半死。   方喜儿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着实不怎么好, 也是她自己作的。   她是将军府的嫡小姐, 如今将军父亲又带着战功从边关回来了,她是地地道道名副其实的低嫁。   所以刚嫁入萧家的时候她还不是很乐意,不过自从她嫁入萧家后萧家的人对她恭恭敬敬的,比她在将军府过得还要舒服,渐渐的也就释怀了, 觉得这样在家中当皇后的感觉也不错。安慰自己要是嫁去个门第高的人家,早起要伺候公婆, 晚上还要伺候相公,做小伏低,处处受气也没什么意思。   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萧府的人见到她都恭恭敬敬的低着头,下人们见到她都跟老鼠见到猫似得赶紧躲起来,整个府里头除了她带过来的两个丫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公婆不用她早起请安,开始她还以为公婆是关心她,舍不得她早起,后来才发现他们是压根不想看到她。   不止早上的请安,中午、晚上全都不用她去,还专门给她在她的小院子里开设了个小厨房,允许她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自己做饭吃,并给她特地请了两个手艺相当不错的厨子回来。   开始她还得意呢,觉得整个萧府就她一个人有这份殊荣,连家中老大萧老爷和萧夫人的院子里都没有单独的小厨房。每天得意洋洋的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吃饭,每次还总会专门让小厨房再加两个菜,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可是时间久了,她也觉得无趣,有时也会想要跟着大伙一起吃饭,但只要她一过去,饭桌上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就会坠入冰河,没有一个人说话,就算方喜儿的反应再迟钝也感觉出来了,他们这分明就是不想见到她嘛。   有了这个想法以后,她就越看萧家的这一群人越不顺眼。特别是她的夫君,自从大婚他就没有碰过她。她原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她怀有身孕,本来胎像就不太稳,嫁来之前还在担忧万一姓萧的人向她求.欢怎么办,毕竟是嫁给了他,总不能全部拒绝。好在除了第一夜,她让贴身的丫鬟代替了自己上了姓萧的床之后,他就没有来求过欢,每天晚上都背对着她睡觉,看都不看她一眼,清心寡欲的跟个和尚一样。   直到一个月后,她让提前打点好了的大夫来府里诊断,说她刚怀了身孕,姓萧的就直接从她房里搬了出去。   方喜儿乐得轻松,没有人在旁边挤着,一个人睡多开心。而且她也看不上姓萧的,觉得他不配碰她。   直到姓萧的收了她身边的丫鬟做了通房,她才开始妒忌,才开始不满,才真正意识到姓萧的是她的夫君,他是属于她的,她不要,但也不允许别人抢走。   于是她废了他的通房丫头,把她扔进了乱葬岗,和姓萧的大吵了一架。   她难以置信,不过废了一个丫头而已,他至于这么生气嘛,她可是下嫁到他们家的。   这时候,萧二公子也彻底的不装了。说他强迫被带顶绿帽子娶了她就算了,还让他把她当祖宗供着,没门!说完就摔门而去了,之后便再也没踏入过她的房间一步。连之前每天例行公事的来方喜儿房里陪方喜儿吃饭也省掉了,方喜儿整天整天的见不着他的影子,又气又怨,竟然还有那么点想念他了,骨子里却又还是瞧不起他,矛盾的很。   她也曾想过去主动找萧二公子,偏偏她心又虚,自尊心又强,舔不下脸去求他原谅,就这样僵持到了今日。   她过得压抑又痛苦,衣食无忧,但内心空虚。   一度的她曾想打了肚子里的孩子,觉得是肚子里的孩子害了自己,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的话,她现在也不会这么憋屈,还要被那个姓萧的嫌弃。姓萧的也不想想,她要不是怀着身孕,会嫁给他?   真是。   总而言之就是方喜儿在萧家,是萧家的人不喜欢她,她也瞧不上萧家的人,两看相厌。   熬着熬着熬到她生下了崽,当了母亲,她的心态平和了很多,因为她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萧家的人心里认不认她和她的儿子,名义上她的儿子就是萧家的长孙,以后整个萧家都是她儿子的。也不再去跟那个姓萧的闹了,他爱去哪个野女人房里就去哪个野女人房里去吧,反正他只要敢睡一个,她就敢杀一个,有一个女人能替他生出一个孩子来就算她输!   方喜儿每天乐此不疲的折磨着姓萧的睡过的女人,心理已近变态。   弄得府里的丫鬟都怕死她和萧二公子了,看到两个人都躲得远远地,生怕被萧二公子看上,被二夫人给杀死。   萧二公子被气得不行,索性就不回家了,天天在青楼里度日,这里可是养着打手在,方喜儿再蛮横也杀不到这儿来。   可怜了萧二公子,一届才子被一桩糟糕的婚姻毁成了这样,每天流连于青楼之中借酒消愁,混混度日。   所以方喜儿在看到沈琴棋的来信,得知云依依要嫁到丞相府去,即使明知道这是沈琴棋给她设的圈套,还是心甘情愿的往里钻了,谁让她更见不得云依依过得比她好呢。   这边方喜儿刚坐完月子,就抱着儿子回了家。结果到了将军府,才得知母亲被父亲软禁了的消息。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冷笑:“真是活该。让你当初舍弃我,结果到头来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见过方大将军,软磨硬泡,方大将军才准许她去看看云氏,却不松口会放云氏出来。正好,她也没这个打算。   云氏的状态很差,皮肤暗黄,身材消瘦,被禁足了这么长时间云氏早已没了做将军府当家主母时的光鲜和精神劲。   “呦,你这是被关了多久呀,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那个宝贝儿子呢,他怎么没把你给救出去。”方喜儿阴阳怪气的嘲讽着。   云氏浑浑噩噩的抬起头,看到方喜儿满是欢喜:“喜儿,你回来看我了,娘想死你了。”   方喜儿看到母亲这个样子表情一滞,终究是自己的亲娘,再恶毒的话也说不下去了,“嗯。”了一声,就坐到了云氏的旁边,端起茶桌上的水给自己倒了一杯,凉冰冰的。她蹙了蹙眉:“娘,你这茶怎么都是沫子,连口热水都没有,你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呀。”   云氏低下了头,唉声叹了口气。   方喜儿这才认真看向云氏,她的样子极其奇怪,身材消瘦,脸颊也瘦得能看到骨头了,偏偏肚子大得离奇。   “娘,你是不是怀孕了?”方喜儿大胆的猜测。   云氏抚着肚子,没有说话。   “娘,你真的怀孕了?”她欣喜,“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爹爹呀。”   云氏的表情有些古怪,躲闪着方喜儿投来的目光,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方喜儿想到了之前的有些事,那时候她尚未出嫁,什么都不懂,没有意识到。后来她嫁了人,知了事后,突然明白了一些隐秘的事情。   以前父亲还在边关的时候,母亲很赏识一个年轻的大夫,每隔两三天都会请那个大夫来府上给她问诊,说是调养身体。而每次问诊的时候母亲都会把下人们都赶出去,只留下贴身伺候的嬷嬷。   她曾遇见过几回,想要进去,说自己也想让大夫给把把脉,都被云氏的贴身嬷嬷给打发走了。   现在想想真是奇怪。   “娘,您肚子里的孩子该不会不是爹的吧……”   云氏瞪大眼睛,抬头看向方喜儿,惊恐的问:“你知道什么!”   “果然不是爹的!”方喜儿惊愕的叫出了声。   云氏赶紧跳起来捂住她的嘴:“不许瞎说。”   方喜儿缓了半天,才从震惊中平静下来:“几个月了?”   “六个月了。”云氏无力的说。   六个月?方喜儿眨了眨眼:“那时候爹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你还和那个大夫有往来?”   云氏羞愧的点了点头。   “娘,你怎么那么糊涂啊,就不怕爹发现了!”方喜儿真的是气急了,要是被方大将军发现云氏私通的话,不仅云氏会被沉河,他们这些子女也会受到牵连。轻的是受外人唾弃,说她目前不检点;重的怕方大将军也会怀疑他们的身份,认为他们也有可能不是方家的孩子,那可就麻烦了。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方喜儿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不行,这孩子不能生下来。”   “已经这么大了,打不掉了。”云氏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方喜儿气急败坏的问。   “把孩子生下来。”云氏目光阴狠,“就说是那老头子的。”   “时间对得上吗?”方喜儿担忧的问。   “就说只有四个月,我这肚子不显怀。”云氏说。   方喜儿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事儿我来想办法吧。”不过又奇怪的看向云氏,“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为什么不早些告诉爹呢?”   云氏冷哼:“我告诉他?我也要有机会告诉他才行。”   方大将军的做法让云氏彻底寒了心,就为了那一点钱的小事,就将她禁了足,不允许她院子里的一个人出去,送饭的小厮也只负责每天把餐食放在门口给她们,听她们多说一句话都不肯,她哪里有机会把这件事告诉方大将军。要不是喜儿过来看她,她怕是要死在这个破院子里头了。   她冷笑着,眼里全是寒光,这就是几十年的夫妻之情,真是可笑。   之后方喜儿便按照计划把云氏怀孕了的事赶紧告诉了方大将军,并推荐了与云氏私通的年轻大夫,说他医术了得。   方大将军恨云氏入骨,这个贱妇毁了他的儿女,败掉了他的家业,将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差点给全部葬送了。要不是她占着正妻的位置不能随便休了,他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只恨自己当年年轻被美色迷昏了头脑,扶了这么一个没头脑不争气的东西为正妻,当他看清她的真面目后,他对她一点也不再怜惜。   美人又不止云氏一个,他身为堂堂的镇国大将军,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比如云氏的那个小侄女就蛮不错的。   美人有很多,跟件衣服一样扔了就扔了,子嗣之事却不能马虎。方大将军已近半百,这些年他在边疆也有不少女人,却没有一个为他诞下子嗣的。他膝下的这些孩子,被云氏养得残的残,废的废,眼下能堪大用的只有一直被他带在身边的方世柏一个。   如今云氏怀了身孕,他就不能再慢待她了,起码在她生完孩子之前要好好养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方家的骨肉,是他方万年的儿子,可不能委屈了。   于是方大将军在听说云氏怀孕后就让人把云氏放了出来,同意方喜儿把她推荐的大夫请过来,就住在将军府了,每日替云氏问诊,保证云氏肚子里孩子健康平安的出生。   至于方大将军本人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在云氏面前露过一面。   云氏本还想□□方大将军,让他消气的,见到这副模样也心灰意冷。她早该看透了,在方大将军准备休了她,娶云依依为正妻的时候她就该知道了。   她伤心的趴在桌子上,年轻的大夫在一旁安慰,说:“夫人,你现在胎像不稳,千万不能生气,伤了孩子。”   云氏抬起头,目光眷恋的望着年轻的大夫。   年轻大夫扶在她手腕上问诊的手越发的不老实起来……   伺候在一旁的贴身嬷嬷熟练的退出了屋子,合上了房门。   看着空荡荡的院落,老嬷嬷庆幸老爷这是厌弃了夫人,把院子里的下人都给撤去了,不然夫人这些事早晚会被人给发现的。   云氏和方喜儿两人对云依依恨之入骨,觉得她们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全是云依依造成的。   要是没有云依依,云氏私挪账款的事就不会被方将军发现;要是云依依听话点,去了厢房,那方喜儿也不会和自己的亲生哥哥苟且了;还有方韵白,要不是云依依纠缠,他现在他不至于失了功名,还成了瘸子……   都怨她,都怨云依依,一切的一切都是云依依害的。   她们把所有的过错都责怪到了云依依的头上,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在其中做错了事。   方喜儿这些日子成天的往娘家跑,说是母亲怀了孕,她要去照顾。萧家的人才懒得管她,管她是母亲怀了孕,还是父亲生了病,她想回娘家就回娘家去好了,不回来了才最好呢。   云氏和方喜儿对云依依恨之入骨的人凑到一块儿一拍即合,开始商讨起如何报复云依依。   直到一旁的孩子饿的哇哇直哭,两人才停止邪恶的讨论。   方喜儿叫来奶娘来喂奶。   云氏看着奶娘怀里吸吮着奶汁的小宝宝,喜欢得不得了,让奶娘抱了过来给自己看看。   小婴儿长得白白胖胖的,和方韵白很像。   这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他身上流着自己双份的血脉:“你瞧这小家伙,长得多可爱呀,像我。”云氏戳了戳小宝宝的脸颊,开心的说。   方喜儿扯了扯嘴唇,没说什么。   云氏突然想到什么,吩咐下人:“快去把韵白给叫来,来看看他的小外甥。”   云氏被关了几个月的禁闭,倒是不知道方韵白最近的动向,她这出来了几天,那小子也没见来看下她;方喜儿嫁入了尚书府,一心都放在整治萧公子的那些通房丫鬟身上了,也没有关注方韵白的事。   方韵白最近过得很不好,作弊失了考取功名的机会,还被沈渝洲打瘸了腿,周围原本的朋友都不理他了。   好不容易方大将军回来,把他安排进了宫里,成了二皇子的伴读,他还因为受不了皇子们的冷嘲热讽说他是瘸子一气之下不去了。惹得方大将军一阵怒骂,彻底放弃了他。   之后他郁郁寡欢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好友带他去风月场所,纵情声色,他才得以缓解。之后他开始成天出入烟花柳巷之地,借此消愁,得到身与心的放松。   云氏去叫他的时候,他刚从青楼里回来,一身的胭脂气息,喝得醉醺醺的,看人都是两个影儿,正准备回屋睡觉呢。听说母亲叫他,他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路上还跟来传话的小丫头眉目传情,动手动脚的。   “少爷,你别这样,让人看到了不好。”来到云氏院子的时候,两个人差点没抱在一起,   小丫鬟娇羞的声音传到云氏耳里,云氏震怒不已。   云氏看到方韵白这个鬼样子是又惊又怒:“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松开。”   小丫鬟担惊的从方韵白怀里挣开,看也不敢看云氏一眼,下巴恨不得压低到胸口,灰溜溜的跑了。   云氏虽然生气,但被禁足了那么久,儿子一直都没来看过她,她思念的紧,这么久没见面,也不想一见面就说他,便忍了下来。笑着冲他招手:“快来看看你的孩子。”她抱着孩子来到方韵白面前,给方韵白看。   怀中头香香软软的丫头跑了,方韵白有些不悦,听到云氏的话,低头看了眼他怀里的小家伙,眉头皱得更深了,厌恶的道:“儿子,什么儿子,我还没成亲呢,哪儿有什么儿子。”   方喜儿听后脸色煞白,方韵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千辛万苦的把孩子生下来,怎么就和他没关系了?   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还不是他害的!这个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白眼狼。   方喜儿上前就去给了方韵白一巴掌。   她使的力气不小,当场打肿了方韵白的半边脸,方韵白的酒气也彻底散去,醒了过来。他捂着脸,看清眼前的人,骂道:“方喜儿,你神经病啊。”   “方韵白,你好大的胆子,敢叫我的名字!”方喜儿抬手,忍不住又要给他一巴掌。   方韵白一把握住,嘲讽的撇撇嘴:“我不叫你名字叫什么,三姐?你也好意思答应。被我上过的破鞋,丑八怪一个。”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方喜儿挣扎着被方韵白握住的手腕,不可置信。   “韵白,你胡说什么,她是你姐姐。”云氏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方韵白以前虽然是不成器了些,但还是很听话的,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对她们说话,也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方韵白松开方喜儿,还带了股劲儿,甩得方喜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他摇摇晃晃的,嘲笑道:“姐姐,我可没有这样不知检点的姐姐。”   他惬意的走进里屋,旁若无人的给自己倒了杯水润嗓子,整个人慵懒的倒在睡榻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云氏和方喜儿互看了一眼,方喜儿抬手又要去打醒方韵白,被云氏给拦下来,让他继续睡着。   又差人叫来管事的,询问他,她被关禁闭,方喜儿嫁去萧家的这些日子,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方韵白会变成这个样子,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来了。   管事的如实回答,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就是方韵白被人从宫里赶出来的事情,方大将军觉得丢人,说这个儿子是要不成了,把他给打了一段,就彻底的不管他了。然后方大将军从宫里专门请了嬷嬷和先生来府里教家中的庶弟、庶妹们学习学问和礼仪,真就把方韵白给晾在了一边。之后又给二小姐方盛惜敲定了与二皇子的婚事,把庶弟庶妹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唯独遗漏了府中的嫡子方韵白。方将军表现得好像从来没有过他这个儿子一样,对他不闻不问,不理不睬的。   方韵白从小被云氏捧在手心里,是将军府的宝贝疙瘩,哪里受过这种不公的待遇,当即就蔫吧上了,整日郁郁寡欢,好像所有人都欠他的一样。   他又向来没有主见,以前所有事情都是听母亲和姐姐的,如今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心中苦闷,可偏偏母亲和姐姐又都不在身边,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该干些什么。从前他都是个听母亲的话,听姐姐的话的乖宝宝。一下子母亲也没了,姐姐也没了,他突然失去了主心骨,无所适从。   这个时候一些狐朋狗友来到他身边,说要带他去快活快活,就很容易堕落了。   青楼里的姑娘们个顶个的会安慰人,很快方韵白就从焦虑不安的情绪里摆脱了出来,忘却了忧愁,忘却了烦恼,忘却了被关在府里软禁的母亲,和被他搞大了肚子的姐姐,全身心的投入了青楼姑娘们的温柔乡。   在这里他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追捧,得到了从来没有得到过的赞赏,这里的姑娘知他、懂他,能看到他的与众不同,发自内心的崇拜他,欣赏他。   他在她们身上得到了新生,他把所有的钱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她们身上,乐此不疲。   云氏听后眉头紧蹙,头疼的厉害,没想到方韵白会变成这个模样,难搞得很啊。   “有什么难办的,他不听我们的话那就利诱呗。他不是好色嘛,云依依那副鬼样子男人们不是最喜欢的嘛,我不相信他这么快就放弃了。”方喜儿不以为意。   “我担心的是你弟弟!”云氏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有些责备方喜儿的意味。   方喜儿微愣,说实话,她现在一心只想着怎么去害人,倒真忘了方韵白是她的弟弟,他这个样子会没有前途。但那又怎样?她现在都出嫁了,方韵白怎么样,有没有前途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那……他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样。”方喜儿瞧出母亲的不悦,补充道,“娘,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拉回韵白的心,他只有心跟我们在一块儿了才会听我们的话,不是吗。”   云氏想了想确实如此,可又该怎么挽回方韵白的心呢,青楼里的那一帮狐媚子,最会魅惑人心,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把云依依送到他床上去啊。”方喜儿绕来绕去又绕回到了最开始的目的。云依依不是想嫁去丞相府吗,她就让她嫁不成。失了贞洁的破鞋,丞相府会要?   云氏看了眼瘫在床上烂醉的方韵白,无奈的叹息:“也只能如此了。” 第69章 云县令   云县令这次来京城最大的一个目的就是跟方大将军摊牌, 他不愿再与他做这种通敌叛国的事了,但要怎么开口,他还没想好。   有皇帝出面给闺女正名, 又有丞相府的老夫人亲自上门求亲,云县令没了后顾之忧, 终于鼓起勇气来到将军府。   方将军去了校场还没有回来, 是云氏接待的他。   被关了大几个月,虽然被放了出来, 还请了专门的厨娘和大夫照顾,但云氏还是没有恢复到当年风华正茂的模样,挺着一个大肚子,人却消瘦的可怜, 也苍老了许多。   一看就是过得并不好的样子。   云县令看到后很是心疼。   遥想当年, 小妹离家的时候,风华正茂, 是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 如今连外孙都有了。   当年云氏不听家里人的劝阻,毅然决然的孤身来到京城以妾室的身份进了将军府,为此不惜与家人决绝, 从那以后云县令便与这个妹妹断了联系。   几十年后再见到妹妹, 难免唏嘘。   “哥哥。”云氏凝望着云县令,眼中含泪,嘴唇颤抖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妹。”云县令双眼也染上了泪水。再见到云氏,他想起了当年, 儿时的记忆。曾经他们也是对关系极好的兄妹,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形同陌人的模样。   “哥哥, 你怎么才来看我。”云氏来到云县令身前,低下头,委屈的拽住云县令的衣角,撒着娇,责备道。   云县令心头一软,这是小妹年幼时经常做的动作,那时他去学堂上学,小妹妹就在门口等着,等到他放学回家,每天她都像现在这样拉着他的衣摆委屈的说:“哥哥,你好坏,怎么又丢下我不管了。”   云县令伸手摸了摸云氏的头,温柔的说:“都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跟你置那么久的气。”   人到中年,很多事情都看开了,特别是有了女儿,妻子死后,云县令只求云依依能平平安安长大,别的都不重要了,开心就好。   对云氏当年攀龙附凤,自甘堕落去做别人的妾室,败坏了云家家风的行为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云氏叫来方韵白与方喜儿,让他们向舅舅问好。   方喜儿表现得极其乖巧,方韵白也受了云氏的利诱,摆出将军府嫡子的风范,向未来的岳父大人展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方大将军不在,云氏留云县令在家里吃饭,饭桌上其乐融融,云氏回忆起小时候的一桩桩一件件有趣有乐的事情,与云县令一起忆起往昔,说的云县令一把鼻涕一把泪,抓着云氏的手说:“小妹,对不起,是我当年太固执了,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云氏和方喜儿互瞅一眼,露出得逞的笑。   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定,只要搞定了云县令,还怕云依依不就范。   云氏虽看不上云依依,但如今儿子成了这样,只要能让儿子重新听她的话,她也就忍了。娶进门来当媳妇儿就当媳妇儿吧,只要进了她家的门,她还收拾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了。到时候再给韵白多纳几个侧室也是一样的。   云氏如是想着。   两人忆完往昔就说起了现在,几十年的隔阂慢慢融化,只差两人手握在一起深情的喊“哥哥”、“妹妹”了。   方喜儿和方韵白此时也极合时宜的走了过来,与云县令拥抱在一起,深情的喊:“舅舅,舅舅。”   搞得云县令差点又老泪纵横起来。   云氏觉得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开始和云县令攀起亲家,说依依一个人在京城孤苦无依的,现在虽然有皇帝发话,不允许别人说依依的是非了,但之前的闲言碎语还在人们心中留着,大家明面上不说,心里还是瞧不上依依的,别看现在大家纷纷上府上去提亲,有几个是真心的,还不是看上了县主的名号和封地,还有皇帝的赏识,真的嫁过去不会过得好的。   云县令连连点头,说是。   “将军府就不一样了,我是依依的亲姑母,发自心底里的疼爱这个侄女。更何况依依当时还在将军府住过那么长时间,我自然知道依依是个好孩子,不会信外界传言的那些话的。”云氏紧接着说,“韵白也是极喜欢他这个表妹的,不若让依依嫁入将军府,我们两家亲上加亲是极好的。”   “是啊,舅舅,请您把表妹嫁给我吧,我定会好好待她的。”方韵白也郑重其事的向云县令鞠了一躬。   云氏对方韵白的表现满意极了,看着自己的儿子骄傲极了,这么优秀的孩子哪里找去。觉得他们都做到这份上了,诚意不比沈老太太亲自上门来的差。而且将军府和丞相府的门第也差不了多少,能嫁进他们将军府云依依已经高攀到天上去了,再加上他们这层打断骨头连着亲的亲戚关系,云县令不可能会拒绝。   谁知云县令想也不想,直接给谢绝了。   原因无它,云县令十分清楚方大将军现在做着怎样掉脑袋的大罪,他现在正想着法的从其中逃离,又怎么可能让闺女再进这趟浑水里来。   不过云县令没有明说,只说:“谢谢你们的抬爱,不过依依她早已心有所属了。”   “对嘛,就应该亲上加亲,现在的婆婆多恶啊,还是亲姑母知道心疼人。我明天就找先生算好日子,把依依给接进门。”云氏没想到云县令会拒绝,依旧高高兴兴的说着她事先准备好的话,然后,嗯?“你……你说什么?”   “算了吧,当亲戚就蛮好的。”云县令说。   云氏的脸立刻变了,阴阳怪气的说:“哥哥,你眼界儿是不是太高了,放眼大安,你还能找到哪个人家比我们将军府强的。难不成你还想让云依依进宫当皇后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县令对云氏突然的变脸有些懵,刚刚不是还聊得蛮愉快的嘛,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他看了眼方韵白,儿子长相随母亲,方韵白长得白白净净的,很讨人喜欢。他慈祥的道:“韵白是个好孩子,会找到个好姑娘的。”   云氏一听就不对味了,什么叫会找到好姑娘的,就是她的儿子配不上他的姑娘喽?呸,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能让云依依嫁进将军府做正妻,已经是你们家高攀了好吗。   不知道她下定这个决心,同意让云依依进她家的门,她咽下了多少气吗?   云县令竟然还不愿意?   云氏心里更大的恼火了。   哥哥真是还跟原来一个样,心里头一点数都没有,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也不撒泡聊照照自己。   现在全京城的人哪个不知道云依依被一群土匪掳去的事,还跟那个死去没多久的飞天阁阁主眉来眼去的,早就不干净了好嘛。   她还看不上云依依呢,给脸不要脸,个破鞋。   云氏在心里将云县令和云依依骂了个遍,不住的翻白眼。面上却是不表,依旧笑着说:“这事儿不急,不急,以后再说。”按捺住在旁边急得要跳起的儿子,又变回了云县令心目中那个善解人意的妹妹。   她知道云依依对她的防备心里很重,人也狡猾的很,不好骗,要想让她上套难的很,这事儿还是得从云县令这里着手,现在还不能跟云县令把关系给闹掰了。   而且方大将军好像还真的有些看重哥哥。这次方大将军会放她出来,除了她怀有身孕外,跟哥哥从云洲突然跑来京城也不无关系。   昨天方大将军还破天荒的来了趟她的院子,告诉她她哥哥来京城的事情,生气的说哥哥不懂礼数,来了京城也不知道来将军府拜会拜会的,怎么说也是亲戚,云依依还在将军府住了那么长时间呢。   云氏听后略微吃惊,夫妻多年,她自认为还是了解方大将军的,方大将军可不是个乐善好施的主。屋里这么多妾室,家中亲戚一大把,也没听说哪个因为自家姐姐、妹妹入了将军府而得到好处的,倒是有几个上门攀亲家的穷亲戚,都被乱棍打了出去。说将军府没有这样的穷亲戚,人方大将军压根就不认的。   方大将军能主动提出让哥哥来家里坐坐,就说明哥哥比她以为的要有用的多。   “嗯。”云县令也是这样想的,云依依还小,他虽然有心寻求丞相府的庇护,但沈家河终究是个傻子,这是他不得不介意的。如果他能顺利通过这关,再看有没有更合适的人家慢慢替依依挑选;如果不能顺利通过这关,让云依依嫁入丞相府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一直等到方大将军回府。   方大将军看到云县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云县令照不宣的跟着方大将军进了书房。   云氏瞧着奇怪,方大将军和云县令两人分明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你,但他们的样子却好像早就认识一样。   她心中狐疑,抢了丫鬟的差事,抢了送茶的机会进到了书房。   她动作优雅的给二人沏茶,动作要多慢有多慢。   两人聊着闲话,方大将军问云县令云洲的情况怎么样。   云县令说一切都好,贸易兴隆,百姓富饶。   云县令问起云氏和外甥、外甥女。   方大将军也假意夸了几句,但态度极其敷衍。   云氏在书房里磨蹭了半天,也没听着方大将军和云县令谈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就在那儿唠家常,唠的还都是表面那些虚头巴脑,没有用的东西。   最后方大将军受不了了,吼了云氏一句:“你泡个茶怎么泡这么半天,泡完了就赶紧出去。”便“客气”的把云氏给赶了出去。   云氏心中更加狐疑,方大将军和哥哥究竟有什么事要谈,还要瞒着她的?   她端着托盘走出书房,贴着墙角就要去偷听,结果被方大将军的侍卫发现给赶走了。   回去的路上云氏越想越觉得奇怪,方大将军和她哥哥一个小小的县令能谈什么。   她蹙着眉毛回了院子,一只脚还没踏进大门呢,就听见里面摔东西的声音和婴儿的哭泣声。   云氏进来,看见方韵白正在大发雷霆,说母亲说话不算数,说好让他迎娶云依依进门的,结果人家根本不答应,害他白高兴一场。   方喜儿双手怀胸坐在一边,表情阴郁的看着他。   奶妈抱着孩子站在一旁,不住的哄着,可是孩子还是哭个不停,被吓坏了。   云氏挥了挥手,让奶妈把孩子先给抱下去,瞧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又走到方韵白身边:“你急个什么,这事儿不是还没定嘛,那云依依不也还没跟丞相府订婚嘛。再说了,就算定下了亲,只要她还没嫁进门,娘就有办法把这事儿给搅黄了。”云氏一边思索着方大将军和云县令的关系,一边应付着方韵白。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方喜儿突然站起来,说:“娘,我就说你菩萨心肠了吧,还把那狐媚子娶进门来,你是想让我们家以后不得安宁了是嘛。还是你以为你换了个身份那狐媚子就会听你的话了?别等她进了我们家,再去勾引爹爹,给弟弟戴上个绿帽子,骑到你的头上去。”   方喜儿的话很毒,但不无道理,之前方大将军不就想休了她,另娶那狐媚子进门嘛,只是那狐媚子不愿意,否则她真的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既然再次让她出来了,她就不会再让那狐媚子骑到自己头上来。   “照我说就直接毁了她的清白,让所有人都看到。”方喜儿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这上面。之前她因为被哥哥毁了清白,不得不嫁给那个姓萧的,毁了自己的一辈子,她就心理变态的想让所有人都尝尝被人毁了清白,坏了名声的滋味。   她就想看到别人跟她遇到同样的事生不如死,比她过得还要差,找根绳子上吊了,死了最好。   云氏深深的沉了口气:“又不是没做过。”不止一次的,当初她陷害云依依,让方韵白去毁了云依依的清白,结果方喜儿掉进了陷阱,坏了她的计划,还毁了方喜儿自己的清白;之后肖剑白做得更是狠,当街让土匪劫了人去,这一下不管能不能真的毁了云依依的清白,她的名声算是完了。事实也确实如此,谁知道她会捐那么多钱出来,买通皇帝,让皇帝替她洗白,也是没人料想得到的。   “再一再二还能再三了不成。”方喜儿铁了心要走这一条路,怂恿云氏从云县令身上下手,“让舅舅去说去,那小贱人提防别人,还能提防自己的亲爹不成?”她转溜着眼珠子,出着主意。   云氏怀着心思:“这件事再说吧。”她总觉得方大将军和哥哥之间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如果贸然行动的话,惹怒了方大将军,她将吃不了兜着走。   她比方喜儿眼光要高远得多,比起去害云依依,她更在意保全自己。   “你赶紧回去吧,没事儿别老回娘家来,也不怕你婆家说闲话。”云氏劝道。   “他们还管得了我了。”方喜儿不以为意,但还是带着孩子和奶妈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时她白了眼方韵白,冷哼了声。   方韵白瞧也不瞧她一眼,在一旁跟着云氏的小丫头动手动脚呢。   方喜儿走后,云氏把人都赶了出去,打了方韵白一下,提醒:“多关心关心你姐姐,那孩子终究是你的。”   小丫头被赶跑,方韵白兴致缺缺,敷衍的“嗯、嗯”了两声,显然完全没有把云氏的话放在心上。心中冷笑,关心?怎么关心?再跟她造一个孩子出来?   云氏叹了口气,也没有办法。   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就忧愁的不行,曾经是他们给自己带来了荣华与富贵,现在也是他们拖累得自己被方大将军所嫌弃。   她来到镜子前,看着自己这张逐渐老去的脸,依旧美丽,却是怎么不可能抵得过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的。   她摸了摸肚子,她现在唯一能靠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了。 第70章 不再欺骗   书房里, 云县令坐立不安,云氏走后就赶紧把茶杯放下,弓着腰毕恭毕敬的站到书桌前。   “你这是做什么, 坐,坐。”方大将军热情招呼。   云县令却是不敢接下, 一五一十把这次的来意说了以后, 方将军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威胁道。   “知道。”云县令态度坚决。   方大将军摩挲着手指:“这么说你之前说的把边防图送来的事也是假的了?”   云县令沉默。他不能说出实情,这会威胁到依依的安危。只能默认。   “哈哈, 哈哈。”方将军震怒,一掌捶在桌子上,坚韧的书桌瞬间被锤碎成了两半。   云县令从方大将军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意。   “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个队你站了就站了, 可是没有退回去的路。”方大将军眯着眼睛威胁着, 不等云县令回答,方大将军继续道, “先别急着回答我, 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二皇子的,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如果二皇子能顺利继承大统,你我就是一等一的大功臣。而你现在退出, 无论我们的大业能不能成, 你和那你宝贝女儿的结局只有一个——死!”   方大将军摆了摆手:“回去好好想想吧。”   云县令被方大将军的威严压得喘不过去来,直到走出将军府的门,云县令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衣衫被他冷汗染得湿漉漉的。   他抬头看了眼高高的太阳,整个人疲惫不堪, 此行虽然凶险,不过总算活着出来了。就如云依依推测的一样, 方大将军没有对他动手,他不敢对他动手。   皇上现在对方大将军十分忌惮,方大将军不敢轻举妄动。   沈渝洲卸下了伪装,王者之气锐显,心性行动越来越像前世的模样,让云依依都开始对他忌惮起来。   这天云依依把他叫到身前,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按理说沈渝洲身为皇子,虽然还没认祖归宗,但身份在这,既然云依依已经知道了,就应该以他为尊,以己为卑,以礼相待。   不过就是前世,沈渝洲成了皇帝,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也一直都是云依依为尊,沈渝洲为卑。沈渝洲一直敬她为小姐,在云依依面前沈渝洲永远是最开始将军府里的小厮,从没有拿身份去压过她,他强势的手段一直体现在行动上。   所以在这上面云依依竟然一点自觉都没有,并没有因为沈渝洲表明了自己皇子的身份就给予他不一样的待遇,依旧像以前一样对他呼来喝去的。   沈渝洲对此不仅毫不在意,还甚是满意,说明她并没有害怕自己,拿自己当外人,自己还有得救。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云依依开门见山的问。   沈渝洲疑惑的看着她。   “做皇帝?”   “也许吧。”沈渝洲的语气淡淡的,没有惶恐与不安,也没有兴奋和激动,仿佛做皇帝是一件极小极小的事,无需放在心上。   “那你要不要去上学?”   “嗯?”   云依依解释:“做皇帝的话有很多东西要学的,要把一个国家治理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不太委婉的说,“我记得你很多字还认不全吧,以后要看奏章的,总不能全让别人给你读吧,万一下面的人忽悠你怎么办。”   沈渝洲的眼睛微微眯起:“所以呢?”   “所以我可以送你去读书,教你读书习字,学习治国的道理。”   “小姐这是要赶我走?”沈渝洲危险的说,语气和前世一模一样。   云依依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是残留在灵魂里的恐惧:“不是,是送你去学堂,学些东西,将来都用得到的。”   她说的是实话,前世,老皇帝驾崩,沈渝洲刚刚登基,皇位还没坐稳,就因为不识字,这也不懂、那也不会,闹了不少笑话,很多人拿此事弹劾他,说他不配做皇帝,应该由更有能力、血统纯正的其他皇子继承皇位。   他白天用强势的手段镇压着这些反动的大臣,晚上挑灯夜战让她教他读书习字,那段时间受了不少的委屈。   “小姐若真的为我着想的话,不用把我赶出去,你可以教我。”   云依依的眼皮挑了挑,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气得笑出了声:“我为什么要教你。”   “因为如果我是皇帝的话,你将来就会是皇后。”沈渝洲斩钉截铁的说,眼眸微挑,看着云依依的眼神满是霸道。   云依依的脑袋嘭的一下,像被人给打了一拳:“你……”她结巴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你。”沈渝洲直直的盯着她,认真的说。   云依依的呼吸变得急促,看着沈渝洲的眼里带着恐惧,她眼神闪躲着:“你不要瞎说,你才多大,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不过是在我身边呆久了,误把别的感情当做喜欢罢了。”   沈渝洲轻笑,戳破云依依的谎言:“小姐,我今年已经二十了,比你还大一岁呢,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再说了,你一直躲着我,我在你身边并没有呆很久呢。”   她这是又把前世跟今生给搞混了。   前世,她对沈渝洲毫无偏见,见他可怜,怕他被将军府里的人欺负,就把他一直带在身边;重生回来,她憎恨他,忌惮他,甚至连一个好脸色都没给过他,更别说把他带在身边了。就是之后原谅了他,也是把他派去了店铺,离自己远远的,就是怕跟他扯上关系,以后摆脱不掉。   没想到他还是看上了自己,这到底是什么孽缘。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云依依道。   “谁?”沈渝洲语气阴冷。   云依依深吸了一口气,神色黯淡,没有说话。   “柳先生吗?”沈渝洲问。   云依依没有回答。   “柳先生已经把你托付给我了,你不知道吗?”   云依依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沈渝洲。   “他不是跟你说过吗?”沈渝洲眉眼弯弯,“你将来会做皇后。”   !   柳先生确实说过这话。   在她问他是不是真的可以预测未来的时候,他说她将来会做皇后。   他连他们两人间开玩笑时说的话都告诉沈渝洲了。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能。   她握紧了拳头,眼眶变得红红的,心中害怕极了,他为什么要告诉沈渝洲这些,为什么要把自己托付给沈渝洲?   所以柳先生是不打算回来了吗,是不打算再与她见面了吗?   他明明说过他不会死,明明说过他会回来的。   还是说,她看着沈渝洲,是柳先生与沈渝洲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   她挺直了身子,表情瞬间变得坚毅起来:“我不管你和柳先生之间是什么关系,你们之间说过什么,达成过什么交易,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做主,由不得你们指手画脚。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沈渝洲,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你走吧。”   “是吗。”沈渝洲露出失落的表情,“可是我喜欢你,这样就够了。”这是重生以来他第一次以沈渝洲的身份向云依依表白,不再隐瞒,不再伪装,表露出自己的心意,“我是不会离开的。”他态度坚决的说。   云依依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随便你。”她气愤的把沈渝洲赶了出去。   最近,驻云小院的人都发现了沈渝洲和小姐之间的不对劲,自从那日小姐叫沈渝洲过去谈话之后小姐就下了禁令,禁止沈渝洲靠近内院。   云依依就不明白了,重活一世她并没有对沈渝洲有特别好的地方,还为了报复,在才见到他的时候狠劲的欺负他,虽然最后看开了放过了他,但以他的小肚鸡肠,前世上位后把之前欺负过他的人都诊治了个遍,他不恨她已经很好了,怎么还会喜欢上她?   云依依想不明白,也没打算想明白了。   沈渝洲于她而言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他怎么想是他的事,反正她不会嫁给他就是了。   最让她生气的还是柳先生,气他为什么会把他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告诉别人,气他为什么会对沈渝洲说那样的话,气他凭什么把她托付给沈渝洲。   她原本以为他们两人已经两情相悦、心灵相通了,她明明告诉过他,无论他是生是死她都会等他回来。   可是他却跟沈渝洲说了那样的话,所以他是不打算回来了吗?不打算再与她相见了吗?   云依依的心情丧到了低谷,感觉自己被全世界给抛弃了,难过的要命。   她把自己的日程排的很满,让全国各地的掌柜们把最近年的账本都送到了京城,每天从早到晚的看账本,就是想让自己忙碌起来,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现在只要一闲下来就难过的要命,眼泪就不住的从眼眶里流下来。   沈老太太自从那次来过驻云小院提过亲后就不再限制沈家河来找云依依玩了。每次沈家河要出门去找云依依沈老太太还会专门准备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让他带过去。   云依依心情沉闷,谁也不想见,每日里除了翻看各地掌柜们送来的账本,就是把自己闷在屋里,整个人消沉得不得了。   云县令看在眼里担忧的不行,正巧沈家河天天上门来找云依依玩,每次都带着一堆新鲜的玩意,云县令便做主把他放了进去。   云依依虽不悦,但对着沈家河怎么也发不出火来的,就是不搭理他。任他在旁边玩他的,她自顾自的看账本,也不去理他。   沈家河也不气馁,拿着好吃的好玩的来到云依依身边,锲而不舍的逗她开心。   一会儿给她看自己做的灯笼啊,一会儿送她街上买的小糖人啊。   沈家河天真无邪,想法很简单,看到云依依不开心,他也就不开心,就想尽办法的逗她开心。   看到沈家河每天给自己送来小零食、小玩具,云依依的脸再硬也绷不住了,何况是面对沈家河这个小可爱,云依依自觉对他有亏欠,对他本来就格外的温柔。   在沈家河不屑的努力下云依依终于笑了出来,云依依拿起他送来的小狐狸面具,戴在脸上,跟他一起玩了起来。   “你笑了,漂亮妹妹,你笑了。”沈家河开心的拍手,两只眼睛笑成了两个小月牙,站在绿盈盈的大树底下像只小精灵一样。   “嗯,我笑了。”云依依拿下面具,冲沈家河开心的笑。   “那你不生我的气了?”沈家河忐忑的问。   “我没有生你的气啊。”云依依奇怪,他怎么会这样想。   “可是你之前都不理我的。”沈家河委屈。   “我那不是在生你的气,是在生别人的气。”   “那你也不要生他的气,生气对身体不好。”沈家河认真的说。   “好。”云依依点头。   “真的?”沈家河确认。   “真的!”   “拉钩。”沈家河伸出小拇指,让云依依给他一个保证。   “拉钩。”云依依也伸出小拇指,与他钩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谁就是小狗。”   沈家河的心理年龄停留在稚童时期,心思单纯,同他在一起玩总是很开心、很轻松,不用想那么多,随心所欲,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渐渐地,云依依的心情真的就好了很多,有沈家河陪在身边,她每天思念柳先生的时间也一点点减少,总是被他所带来的的稀奇的事物所吸引。   最让人懊恼的就是沈渝洲,在云依依同他谈过要把他送去读书被拒绝之后,他老实了一段时间,没往云依依眼前晃了,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云依依一怒之下直接连驻云小院都不让他进了。   不过自从沈家河频繁来驻云小院之后,他就又开始不安稳了。见沈家河成天的在云依依面前刷存在感,他也成天的跑到云依依面前刷存在感,特别是在沈家河出现的时候,他也一定要保证自己呆在旁边。   云依依不让人进内院,让人拦着他,他就翻墙。反正他的功夫比云依依带来的这些人都高,这些人根本就拦不住他,发现都发现不了。   等到云依依发现他,再叫人来赶他出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存在感已刷。   “柳先生好讨厌,总是不让我和漂亮妹妹玩。”沈家河抱怨着。   云依依开始还没在意,只以为是沈家河认错了人,可时间长了,她也越看沈渝洲越觉得不对劲。时不时的隔得老远,用手遮住沈渝洲的半张脸,真是越看越和柳先生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不可能的,她摇头,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一旦有了怀疑,就一发不可收拾,云依依一边极力否认沈渝洲不可能是柳先生,一边又越看沈渝洲越像柳先生。   终于,她忍无可忍,爆发了出来:“沈渝洲!”她叫来沈渝洲厉色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渝洲微笑看着她:“你觉得呢?”   云依依眯起了眼睛:“你果然还有事情瞒着我。”沈渝洲的态度让云依依肯定,这柔情而又顽劣的态度,和前世的他一模一样,她在熟悉不过了。   “你……是不是柳先生……”云依依的心砰砰直跳,双手拽住裙摆不禁握成了拳,她紧张得无法呼吸,既希望是,又不希望是,心情复杂的难以形容。   “你希望我是,还是不是?”他还没有正面回答,一双桃花眼深情的望着她。   “沈渝洲!”云依依气极,伸出拳头就要揍他。   沈渝洲也不闪躲,任她的拳头砸在自己胸口,他一把捏住,将她拉近自己。   云依依呼吸一滞,抬头望着他,近在咫尺。   “你找到我了。”他不再躲避,温情的回应了她。   当初,他还是柳先生的时候,在使用死遁之前,曾告诉云依依,不要悲伤,他没有真的死,只是换了个身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那时她问,“你希望我找到你吗?”   他没有回答。   现在,他可以告诉她答案,他希望。   “现在你找到我了。”他说,“你还会继续喜欢我吗?”心下忐忑。   云依依的脸蹭的一下红了,有喜有怒,用力甩开被他拉住的手,故作强硬的说:“谁喜欢你了,不要脸!”还觉得不解气,双拳疯狂的往他胸上砸去,见他不为所动,还低头看着她笑,更气了,脚用力的往他脚上一踩,气呼呼的走了。   沈渝洲看着她的背影,无奈苦笑,他就知道会成这个样子。   不过比他预想中的要好很多,起码她没有赶他出去,起码她还打了他。   他的手扶在刚才被她打的胸口,觉得甜甜的。   云依依很生气,非常的生气,却又说不清楚生气的点在哪里,是生他前世做下的那些事,还是生他不告诉她他是柳先生,害她伤心了那么久,哭得那么惨?   她不知道。   她的心好乱,说恨她恨不起来,说爱更不可能。拿他当普通人看待,那更是做不到的。   云依依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   她高兴他没有死,又恨他骗她骗得好苦。   云依依回到房间,泪水哗啦啦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可她却明确的感受得到,在她心底里的某个地方,是轻松的,是愉悦的,是终于找到了他的兴奋。   她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渝洲,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全新的、没有带面具的柳先生,是该继续恨他,还是该继续爱他。   两种完全矛盾的感情汇集在一个人的身上,让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对沈渝洲的恨是真实的,哪怕最后决定放过他,不再报前世的仇,也从来没打算过再次嫁给他;   她对柳先生的爱也是真实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爱只给过他一个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她当了逃兵,把沈渝洲给赶了出去。   沈渝洲被赶出了府,却不忘继续献殷勤,为了讨好云依依,每天做好了菜送到云府上,又是施银子,又是说好话的让府里的丫鬟帮忙把他做的菜送到云依依的面前。   丁玲看他都被赶出去了还每日都来送菜觉得可怜,问道:“你是又做了什么错事惹恼小姐了?”   沈渝洲摇头,装糊涂道:“我也不知道,还望姐姐指点迷津。”   云依依厌恶沈渝洲是因为上辈子的事,丁玲又哪里知道,她想了想还是宽慰道:“小姐应该不是真的生你的气,你每日送来的菜她又有吃的,等气消了,过些日子应该就会准你回来了。”   “多谢姐姐。”沈渝洲心下欢喜,点头谢过,送了她一个翡翠玉佩作为感谢。   丁玲欣然收下,觉得沈渝洲这人还挺懂事,做事也勤快,对小姐也衷心,就是很好。越发觉得小姐赶他出去得莫名其妙。   不过她会说那些话也不是信口雌黄,沈渝洲每天往府上送菜,小姐是知道的。小姐虽然表现的很是不悦,却也没有发脾气,责怪他们不该收下这些菜肴,该吃还是吃,就说明小姐不是真的厌恶了沈渝洲。以她对小姐的了解,小姐要是真的厌恶一个人,跟那人沾边的任何东西小姐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更何况吃他送来的东西了。   沈渝洲每天送来的菜都是他亲手做的,全是云依依爱吃的,还有好几道菜是她前世爱吃的,宫里的厨子做的,将军府的厨子和她招来的这些厨子都不会做。   云依依开始没发觉,可连吃了几天沈渝洲做的菜,非常和她的胃口,食量都变大了。   丁玲笑道:“小姐这些天胃口真好。”   云依依才惊觉的发现沈渝洲送来的这些菜都是她喜欢吃的,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看着这一桌子菜,心中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叫丁玲把沈渝洲给叫了回来。   丁玲还以为小姐这是原谅沈渝洲了,还在高兴。   结果沈渝洲来了以后,云依依的脸色愈加的难看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醋排骨的?”   “以前只要御膳房做这道菜你都会多吃半碗饭。”   云依依脸色变得煞白,颤抖着声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可沈渝洲却是听懂了。   “怕你不肯原谅我。”沈渝洲回道。   “原谅你什么?”   “我以前做下的错事。”   云依依冷笑:“你做错了什么。”   “我不该不问你的意愿就将你掳去宫里,不该嫉妒成魔杀了沈家河,不该流放你的父亲,不该一怒之下杀了丁玲那个丫头……”沈渝洲一一细数自己前世犯下的错误,倒是不再回避。   “你果然记得!”沈渝洲的话证实了云依依的猜测,她咬牙切齿,操起手边的瓷瓶就往他身上砸去。   沈渝洲也不躲,只见瓷瓶硬生生的砸在了他的额头上,鲜血从额上流下,滑落到地上,他面不改色。   “你走,你走啊,我不想再见到你!”云依依在见到鲜血的那一刻有一瞬慌神,后又想到前世他对她做的一切,当即又坚硬了心神,对他怒吼道。   “是。”沈渝洲鞠了一躬,恭敬的退了出去。   出了门,丁玲看到他满脸的鲜血吓了一跳,问:“出什么事了呀,小姐她怎么会打人?要不要紧?”   沈渝洲摇了摇头,没说话,手摸上额头,鲜血沾到手上,将手掌染得鲜红,他笑了笑:“终于把话都说开了。”   丁玲眉头紧蹙:“你是不是被打傻了,都这样了还在笑,你到底怎么惹小姐生气了?”拉着他就要去包扎。   沈渝洲直接甩开丁玲的手:“不用。”他说,“这点小伤而已,我想多体会一下这种疼痛感。”   丁玲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难以理解,不过沈渝洲态度坚持,她也就懒得再管了。   知晓了所有的真相,云依依的思想受到了巨大的撞击,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渝洲,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于是就当了回鸵鸟,假装不认识他,假装什么事也不知道,把他给晾在了一边。   可是沈渝洲哪儿又是省油的灯,既然话都说开了,他也不再隐藏,云依依既然不理他,他就自己黏上去。   半夜里,他潜入了云依依的房间。   彼时云依依刚洗完澡,穿着一身睡袍,头发微湿,披散在肩上,身上散发着玫瑰花瓣的清香。   她从浴房里走出来,就看到沈渝洲站在她的闺房里,一脸笑意的望着她。   她吓了一跳,随即气愤不已,用手遮挡住胸膛,眼神左右张望,找着外衣:“沈渝洲,你好大的胆子!”   沈渝洲一点也不害怕,他的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幽幽的看着她,眸光闪烁:“我向来色胆包天,小姐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边说着边像她靠近。   她心跳不已,紧张极了,后腿两步:“你要干什么,不许乱来啊,我要叫人了。”   沈渝洲轻笑了下:“小姐那么害怕做什么,我不过是来给小姐治病的。”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品,随手放在桌上,继续前行,边向云依依靠近边说,“这是治疗你身上旧疾的良药,是按照前世的方子,我又做了些改良制成了,还请小姐服用。”   他走到她的身边,一指抬起她的下巴,诱惑道:“不过小姐也是知道的,你的病光靠服药可不行,还需一内力高强之人为你引出体内的毒气。小人不才,武功尚可,愿为小姐做引渡之人。”   云依依连连后退,直到退到墙角,退无可退。她涨红着一张脸,越听越气,明明是想占自己的便宜,说得好像她还欠他的似的。   云依依抿着双唇,梗着脖子,傲气的说:“不需要,你拿走吧。” 第71章 和好   他失望的叹息, 嘴角依旧挂着邪魅的笑:“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耍小性子可以。但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就不对了, 你的病越早治越好,你该是知道的。再说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身上哪一处是我没看过的,现在又害羞个什么劲儿。”   他的唇凑到她耳边, 不要脸的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下。   云依依的身体不由得颤栗,从耳根开始蔓延向下一阵酥麻。她颤抖着身子,双眼微红,眼里含满了屈辱的泪水, 怒吼:“你给我滚啊!”   沈渝洲还想继续下去, 可抬起头,看到她满眼的泪水, 叹了口气, 伸手轻轻地替她擦去了泪水:“哭什么。”却停止了为所欲为的举动。   不急,他对自己说,这一世他不想强迫她, 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他的手松开了她的下巴, 后腿一步,给了她喘息的空间。   她粗喘着气,泪水哗啦啦的往下掉。   他的举动让她暴躁,让她想起了前世的种种,那些厌恶的、羞辱的、绝望的情绪扑面而来。   她瞪大眼睛, 双眼朦胧的瞪着他,气愤极了。   果然, 沈渝洲还是沈渝洲,哪怕重生一次,他也还是那个霸道、强势的沈渝洲,一点都没有改变。   见沈渝洲不动,她再次怒吼了声:“你给我滚啊!”   云依依是真的很痛苦,沈渝洲举起了双手,投降:“好,好,我走,我这就走,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哄诱道。   云依依才不理他,依旧靠在墙上小声哭泣。   他后退着,直到桌边,看到桌子上的药瓶,说:“这药你还是要吃,一日三次,一次一粒,饭前一炷香的时候服用。我做过改良的,能抑制你体内的毒性蔓延,哪怕没有内力引毒出来,对你的身体也是好的。”   “滚啊!”云依依不愿见他,更不愿再听他说一句话,呐喊着。   “好。”沈渝洲心下失落,又不舍的看了她一眼,嘱咐,“晚上天凉,记得盖好被子。”然后就跳出了窗户,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沈渝洲走后,云依依颓然无力的坐在了地上。前世今生她爱的至深,也恨得至深的两个人的身影与沈渝洲重合在了一起,她的脑子一片混乱,伸手摸向耳垂,烫得要命。   她在地上坐了半个多时辰才从激动的情绪中缓了过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外面有丁玲守着,沈渝洲是怎么进来的?推门一看,丁玲竟被他打晕在了地上。   这人真是!   云依依重重的跺了一下脚,把丁玲给扶了起来,靠在一旁的椅子上。   看来晚上得在屋外再多加派点人手才行。   云依依在知道了沈渝洲的秘密后很生气,但在旁人看来她的精神却好了很多,似乎完全从柳先生死亡的悲伤中走出来了,情绪不再低落,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云县令和丁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云依依的变化,总是高兴的。   只是云依依对沈渝洲的态度越发的恶劣起来,又回到了当初才进入将军府初遇见沈渝洲的时候,不分青红皂白的动不动就对沈渝洲一番责骂。   而这回云依依做的更加的过分,除了责罚以外还直接上了手,为此还专门去武器店订制了一个鞭子回来,专门用来打沈渝洲用的。   想起前世沈渝洲对她所做的一切,云依依就耿耿于怀,不能原谅,她让他跪在院子里暴晒一天,然后太阳下山的时候她再拿着鞭子朝他被暴晒得发红的皮肤上猛抽,以此来折磨他,以报前世之仇。   残忍的不得了,搞得云县令都看不下去了,听说了此事之后,赶紧来阻止女儿的野蛮、疯狂、不讲理的变态行为。   云县令来到院子里,果然看到女儿如同下人禀报的那样,拿着鞭子在打人,一把夺过了云依依手里的辫子,教训:“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喜欢他,把人赶走就是了,这么折磨人是为什么。不这才来京城没多长时间,都学的什么坏毛病。”   云县令以为云依依这是以责打下人为乐呢,他是有听说过有些高门大院里的夫人们平日里无事做,就喜欢责打下人玩。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娱乐方式,云县令是绝对不允许的。   云依依被收了鞭子,不爽的很,恶狠狠的瞪向沈渝洲,显然还没抽够解气。   云县令看了眼沈渝洲,眼里带着歉意,对丁玲说:“多给些银子,打发他走吧。”   “是。”丁玲应下。也是不解小姐为什么会这样做,好像从一开始小姐对沈渝洲就特别的不同,特别的坏。   “我不要!”沈渝洲大呼,“我不要走,不要赶我走!”心里烦得要命,云县令这时候跑过来干什么,让依依抽一抽,气消了也就好了嘛。云县令这时候跑出来,依依的气没消完,他这一顿打算是白挨了。   云县令没想到沈渝洲都被打成这样了竟然还不想走,真是够忠心的。   只听沈渝洲又说:“小姐待我恩重如山,救我与水火之中,犹如我再生父母。我这条命都是小姐的,小姐要打要杀悉听尊便,小人绝无怨言,只求小姐不要赶我走。”   可怜巴巴的样子说的云县令都动容了,更加觉得女儿的行为太过分了。   云依依冷笑了声,转身离去。   傍晚,云依依手里拿了瓶烫伤药左摆右弄的,对丁玲说:“这烫伤药对晒伤很管用。”然后就放在了桌子上,径直走了。   丁玲愣愣的看着桌子上的小瓷瓶,愣了愣,不解极了,小姐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她摇头叹气,还是把桌上的小瓷瓶拿去给了沈渝洲,说:“这是小姐赏给你的,小姐打你是……不太对,但你也不要记仇,小姐还是关心你的。”这话说出来,丁玲嘴都觉得烫,好心建议道,“要不你跟着刘掌柜的他们去跑商吧,不在小姐身边或许会好些。”   沈渝洲接过小瓷瓶,满心欢喜,脸上一点也没有被莫名其妙责打了一顿的愤怒:“多谢姐姐,这药我收下了。”完全没把丁玲的建议听在耳朵里。   丁玲摇了摇头:“随你的便吧。”   晚上,沈渝洲带着小瓷瓶再一次打晕了丁玲,潜入了云依依的闺房,云依依这次再看到他没有像上一次那么震惊,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渝洲把小瓷瓶放在桌上:“给我擦药。”说着他就脱下了外袍,露出被晒成古铜色的胸膛,转过身背对向她,“后面我够不到。”   云依依才不理他:“让小伍给你擦去。”   沈渝洲没脸没皮的说:“我就想让你擦。”说着他就坐了下来,擅自给自己带了一杯茶,细细的品着,赖皮道,“你不给我擦的话我今晚就呆在这里不走了,等外面那小丫头一会儿醒来,看到我在你的房里,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他满怀期待的说。   “你敢!”   沈渝洲挑眉,露出一副你看我敢不敢的样子。   云依依快被他这副无赖的样子给逼疯了,来到桌前,板着脸,不情愿的问:“我给你擦药,你就会走?”   沈渝洲点头。   云依依纠结了会儿,看了眼他身上被晒伤的痕迹,还有被她抽打的辫伤,勉为其难的说:“那……好吧。”   沈渝洲偷笑了下,计划得逞。   他就知道,他的依依还是太善良了。   云依依打开药瓶,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她涂抹在手上,小心的抹在沈渝洲的背后。沈渝洲只觉后背一阵冰凉,有一些疼,他完全可以挺住,可他偏偏要故意发出“嗯嗯”、“呀呀”的惨叫,听得云依依的脸颊一片潮红。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专门在晒伤处和鞭痕处用力的按压着。   “诶呀。”沈渝洲叫出了声,这下是真的有点疼,不过他乐在其中。   上完了药,云依依果断的放下药瓶,洗手擦手:“好了,你可以走了。”她警惕的看着他,生怕他赖皮,说话不算话。   沈渝洲被她的样子给逗笑了,他穿上外袍,双手张开:“来,帮我把腰带系上。”   “你不要得寸进尺!”   “那我就这样出去?”说着他就往门口走,竟是要从正门出去,还是衣冠不整的模样。   “你给我回来。”云依依赶紧追上去,一把拉住他。   沈渝洲偷笑,再次张开双臂:“帮我把腰带系上。”   云依依气得抓狂,可沈渝洲耍起了无赖,她真的是拿他无可奈何,任命的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腰带,帮他把腰带系上。   环上他腰间的那一刻,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前世的回忆汹涌而至。   那时候她也经常帮他这样系腰带,打理龙袍。   这时候他总会抱住她,依恋的说:“真不想上朝啊。”   这样想着,沈渝洲就抱住了她:“真不想走啊。”他说。   云依依面红耳赤,怒火中烧,抬手就要扇他巴掌,他已经松开了她。似乎预料到了她的举动,他小退了一步,躲过了她的巴掌。   他笑了笑,不舍的道:“我走了。”他来到窗前,打开窗户,“不要想我啊。”   “谁会想你啊,臭不要脸!”云依依抄起桌上的瓷瓶就朝沈渝洲砸去。   沈渝洲伸手接住了瓷瓶,放在嘴边轻轻的吻了一下。   云依依脸颊涨红。   他轻笑了下,翻出窗户,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云依依每晚深受其扰,无论她加派多少人手在院外守着,都能被沈渝洲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她的闺房里面。她也不能大肆声张,只能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得逞,烦人的很。   好在他倒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顶多就是在言语上逗逗她,吓唬吓唬她,倒不敢真上手。   于是沈渝洲晚上怎么去房间里骚扰云依依,云依依白天就怎么想方设法的整治回来。看在别人眼里就是小姐蛮不讲理苛责下人,而沈渝洲忍辱负重,以德报怨。   无论云依依怎么欺负、怎么折磨他,他都欣然承受。然后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给云依依做饭,一日三餐往厨房跑,变着法的给云依依做好吃的,殷勤的不得了,连云县令都被跟着养胖了许多。   吃人嘴短,云县令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见闺女这么对待一个下人有些过了,不由替沈渝洲说起好话:“瞧把你大小姐脾气给惯的,哪儿有这么折腾人的,他是犯了什么错让你这样罚他,我瞧着这小伙子挺好的,干事麻利,做菜也好吃。”   云依依呵呵冷笑两声,真让父亲知道他做了什么,或者说想做什么,他就不会这样说了。   大家都在为沈渝洲抱不平,沈渝洲自己却对现在的状况满意得很。   他干过什么,他想得到什么,他很清楚,依依也很清楚。   现在依依只是责打他,没有赶他走,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彻底坦白以后,他的态度好得不得了,一边继续犯着错,一边主动认着错。   他就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样,晚上霸道的不行,强行潜入云依依的闺房里死缠烂打,软磨硬泡非要给她治病疗伤;白天则老实巴交的道歉,将前世和今生所做的错事都交代了个干净,毫无隐瞒。   重活一世,他追忆前世,发现自己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什么事都瞒着云依依,什么事都想当然,才让他们彼此产生那么大的隔阂,到最后云依依宁愿自尽也不愿和自己在一起。   于是今世他索性说了个明白,絮絮叨叨的缠在她的身边将前世今生所发生的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   云依依内心纠结的不行:“那你还骗我!”   沈渝洲开心极了:“你肯理我了?”   云依依骂道:“你真是一点脸都不要。”   沈渝洲嘻嘻哈哈:“你肯理我最重要,要什么脸啊。”   云依依被沈渝洲这副不要脸的模样给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反正无论她怎么不待见他,他都死皮赖脸的缠着自己,赶都赶不走,也没有办法。   云依依被她缠得没辙,终于不再无视他了。   沈渝洲就像得了喝了鸡血一样有了精神,凑上去:“你这是原谅我了?”   “怎么可能。”云依依依旧板着一张脸,“你刚才自己也说了,前世对我做过多么过分的事情,你觉得我可能就这样轻易的原谅你吗?”   沈渝洲沉默了会儿:“确实。”以他小肚鸡肠的本性去想,如果一个人敢这样对他,他铁定是不可能原谅那个人得,“那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云依依想了想:“除非你也挑断自己的手筋脚筋。”她冷漠的说。   前世他为了把她留在身边,把她做成了人形玩偶,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再用昂贵的药材给她医治,让她手无缚鸡之力,走路走不过十步以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将她永远的困在她的身边。   这也是她最不能原谅他的事情。   重生一世,她原本想将他前世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在他身上全都报复回来,可到最后还是心软了。   现在看来不是她心软了,而是她根本就做不到,因为他也同她一样重生了,前世她就斗不过他,今生她又怎么可能斗得过她呢。   她扯了扯嘴唇:“你走吧。”下定了决心。   她知道他是不可能挑断自己的手筋脚筋的,她会这么说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从此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彼此放过对方,各过各的生活吧。”她冷漠的说。   沈渝洲的心一下子坠入了寒冰:“如果我挑断了自己的手筋脚筋,你就肯原谅我了?”   云依依心下一惊:“你要干什么?”   只见沈渝洲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哗”的一下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从顺着刀锋落到地面。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云依依吓了一跳,赶紧跑上前去,抱住他正在流血的手腕,“你不要命了吗!”怒吼道。   “没有你在身边,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沈渝洲说,“你要我的手筋脚筋,我给你便是。”说着,他甩开她的胳膊,抬起手又要往自己的手腕上扎去。   “住手啊!”云依依用力的抱住他的胳膊,制止他的动作,“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我要你的手筋脚筋做什么!”   “那你肯原谅我了吗?”他深深的看着她。   云依依深吸了几口气,有点想哭:“你真是个无赖!”   沈渝洲嬉笑:“只要你肯原谅我,当什么都行。”   云依依抬起头,强忍住泪水,哭笑不得,她是真的败给他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她的一道劫,逃不过的。   沈渝洲伸手替她擦干了眼泪,紧紧地抱住了她。   云依依抬眼问他:“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还会当皇帝吗?”   沈渝洲殷切的看着她:“你希望我当吗?”   “我说不希望你就不当了?”   沈渝洲毫不犹豫的点头。   云依依咬着下唇,高傲的斜着脑袋,做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说实在的,心里面没有一丁点得意那是假的。一个人肯为了你的一句话放弃一切,也会为了你的一句话努力去得到一切,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挺好的。   “我希望你做个好皇帝,不要随便乱杀人。”过了一会儿,云依依说。   “好。”沈渝洲坚定的点头,却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补了句,“我尽量。”   云依依不了解朝堂之事,但也知道沈渝洲身份特殊,如若皇帝不知道他的存在也就算了,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沈渝洲还进过皇宫,面见过圣上,那就难保还有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   皇位之争是没有亲情可言的,更何况像沈渝洲这种,半途中间冒出来的,和他那些皇兄弟们更是一点感情也没有。   就算他不想当皇帝,别人要争,他也是会被牵扯其中的。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而且,父亲这些天在家里,也会同她说些朝堂上的事情。不与方大将军为伍是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但不支持二皇子,他也不是太子派的。在父亲看来,太子软弱无能,二皇子野心勃勃,喜怒无常,没一个是好人。   倒不如让沈渝洲继续做皇帝,起码前世,在除了云依依和将军府的问题上沈渝洲有些暴怒以外,其实还是个好皇帝。 第72章 震撼   事情的发展让云县令和府里的众人都看不懂了, 先前云依依还死命的折磨沈渝洲呢,转眼间他又又重新复宠了,不仅如此, 还更受重用了,一度取代了丁玲的位置。   这让丁玲很失落。   云县令敏锐的察觉出了其中的问题, 他的眼睛直盯在两个人的身上, 觉得自家女儿是不是和这个下人走得太亲近了些?   什么一起抓萤火虫,相约看烟花, 这是小姐和下人之间该干的事吗?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这个叫沈渝洲的人!一定要把他赶出去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云县令刚找来沈渝洲,要给他一笔钱打发他出去,云依依就找了过来, 说要嫁给沈渝洲。   “什么!”云县令尖叫出声, 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要嫁给沈渝洲。”云依依认真的说。   云县令当即愣在当场,化作了一尊雕塑, 僵硬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他看向沈渝洲,只见他一脸嬴.荡的笑;再看向自家女儿,只见她表情认真的看着自己。   他伸手去摸云依依的脑袋, 觉得不是闺女烧糊涂了, 就是他自己老糊涂了,耳朵出了问题。   云依依拿掉云县令的手,再次确定道:“爹,你没听错,我要嫁给沈渝洲, 还望您成全。”   成全?他怎么可能成全!   云县令板着脸,将云依依拉到了一边:“闺女, 他是不是威胁你什么了,不要怕,告诉爹。”   他突然想起了外面的一些传闻,在皇帝亲自为云依依正名之前,她的名声并不好。他也问过自家女儿,云依依说这些都是假的,是外头造谣的,让他不要相信,他也就没去相信,毕竟在云洲,云依依天天在外面跑商,经常跟一些掌柜的、伙计们混在一起,私底下也有不少不好的传闻,但他知道那些都是传闻,不是真的。自己女儿的心性他还是了解的,相信的。   但现在,云依依突然跟他说她要嫁给一个下人,他还能不多想吗?   再不多想闺女就要被那个贼小子给骗跑了。   “没有,我是真的喜欢他,想要嫁给他。”云依依说。   “怎么可能!”云县令不相信,打死也不相信。   云依依把云县令给拉了回来,三个人坐在一起,云县令对沈渝洲横眉竖眼。   “他是柳先生。”云依依直奔主题,说出了沈渝洲的其中一个身份。   虽然他们云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云县令好歹是一方父母官,闺女说要嫁给一个小厮,也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所以云依依先说出了沈渝洲其中的一个身份,也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一个身份。   云县令瞪了云依依一眼,让她别说话,显然是没听懂她的话。   “他就是飞天阁阁主。”云依依又解释了遍。   飞天阁阁主?   云县令这下是听懂了,也震惊极了。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女儿为什么突然说要嫁给沈渝洲的原因了,因为他是飞天阁阁主,因为他是柳先生,依依一直都喜欢的那个人。   再看沈渝洲,端坐在他对面,神态悠然,嘴角微微翘起,面对他的震怒,丝毫不怯场,浑然有一种高位者的姿态。   他以前怎么就觉得沈渝洲只是个小厮呢?   不是他眼拙,而是沈渝洲太会伪装。   “飞天阁阁主?”云县令重复了遍,“他不是以身祭天了吗?”   “那是替身。”沈渝洲也不隐瞒,坦诚布公的向云县令说明了实情。   云县令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也能蒙混过关:“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啊!”   “圣上知道我骗了他那就是欺君的大罪,不知道我骗了他,那就不是。”沈渝洲很自信,皇帝不会知道他偷天换日的计划,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杀他,因为他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可是皇帝最心爱的女人的儿子。   想到这里,沈渝洲不禁笑出了声,皇帝对他母亲的“爱”还真是深刻呢。   这点上他和皇帝很像,对喜欢的人有着强烈的占有欲,但他爱一个人愿意为她付出全部,愿意为他面对一切困难,包括皇位与权力、质疑和示威。   当沈老丞相带着他去见皇上的时候,皇上看到他激动万分,对他说他深爱着自己的母亲。只是那时母亲和方将军情投意合,他不忍心拆散,一切都是为了他母亲好。   真是可笑。   因为爱母亲,不忍拆散母亲和方将军的姻缘,所以就忍心趁着母亲去宫里见姐姐的时候强迫了她,害得她痛苦的过一辈子?   都是借口罢了。   沈渝洲不是小孩子,重活过一次的人,也当过皇帝,坐过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的人,他很清楚皇帝的想法。哪里会相信皇帝的这些说辞和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也许他是爱母亲的,不然前世也不会费尽心力的将他送上王位,以弥补对母亲的亏欠。   可其实真正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是他看上了母亲,但母亲那时和方将军情投意合,已定了亲事。他初登上皇位,屁股坐的还不稳,不愿为了一个女人去和手握兵权的方将军争,他还需要方将军的支持。   后来,他坐稳了王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一的遗憾就是年少时看中的那个姑娘成了他人妇,也成了他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   求而不得是最让人心痒的,以前他说不定只是有一点喜欢母亲,后来,因为长时间的求而不得,这份有点喜欢慢慢的转化成了一种执念。若是别人也就算了,执念就执念吧,人生哪儿会没点遗憾。   但他是谁?是皇帝!有什么是他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没有!   于是他让丽妃以生病为由召妹妹进宫作伴,然后对母亲施下了暴行。   此时的他已经不在惧怕方将军了,他是一国之君,方将军该怕的是他!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方将军知道此事后什么话也不敢说,当了缩头乌龟。   母亲的悲剧其实源于她自己,以皇帝的高傲与自大,怎能容忍自己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当皇帝得偿所愿,心满意足之后,她只要小意委屈,再柔顺一些,顺了皇帝的心意。皇帝将她接进宫去,给个封号,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母亲也有母亲的固执与骄傲,她嫁给方将军是因为真心爱慕方将军,哪怕对方是皇帝,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顺从不了。她请求姐姐放她回去,誓死也不要留在宫里,她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相公会不会原谅她,接受她,但她清楚的知道,她要回去,她一定要回去,她是方将军的妻子,她深爱着方将军,不能接受其他男人。   这个决定让母亲悲苦半生,他不知道母亲后不后悔,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见过他的生母一面。   他只知道,母亲的决定换来了他的福气。   求而不得的母亲成了皇帝一生执念,母亲越是不接受他,越是不肯见他,皇帝的执念就越加的多了一分。到后来,连皇帝自己都觉得自己爱沈小姐爱得至深,病重之时,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沈小姐能来宫中看一看他。   母亲自是不会来的。   于是沈丞相便带着沈渝洲进了宫,他的容貌酷似皇帝年轻的时候,毋庸置疑,他就是皇帝的儿子。而他的那双眼睛又像极了母亲,于是皇帝便把他对母亲的那份“爱”全部附加在了他的身上,替他扫除障碍,要把皇位传给他。   “你好大的胆子。”云县令听到沈渝洲这样说,心惊不已。   如若是柳先生的话自然是配得上自己女儿的,而且女儿也喜欢他,不会再接受别人了。如果没有方大将军那边的事情的话,云县令或许会答应这门亲事,但他犯下了灭九族的大罪,如若被皇上知道,云依依也会受到牵连。失了飞天阁阁主身份的沈渝洲是保护不了云依依,云县令这样觉得。   所以他还是不同意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许诺给沈渝洲一大笔银子,让他离开驻云小院,远走高飞,以后不允许两个人在见面。   “呵。”沈渝洲邪魅的撇了撇嘴。   吓得云县令骤然一身冷汗染湿了后背。   “你做下的那些事若被皇上知道了,真以为沈丞相能够保证你们?”他淡淡的说。   云县令这才想起来,柳先生也是知道此事的,他派来京城送边防图的人就是被飞天阁阁主抓去的。   “你做下这种卖国求荣的事,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沈丞相能稳坐丞相的位置,聪明的很,怎么可能为了依依去触碰皇上的底线。”他冷冷的看着云县令,仿若在看一个已经快要死了的人,“现在,这世上能救你的人只有我。”他转向云依依,目光变得温柔而多情,“你放心,我和依依是心系彼此,与你无关,若不是为了依依,我才懒得管你这破事。”沈渝洲说话毫不留情。   他在将军府艰难长大,被所有人欺负、不待见。是个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下,见不得光的人。他没有体会过人间温暖,更没有共情的能力。   直到云依依出现,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他没感受过亲情,也不懂亲情,更不相信亲情。   所以前世他深爱着云依依,也只是深爱云依依一个人罢了。她的父亲、她的姐妹、她所在意的人,他都没放在眼里。觉得无关紧要,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儿,该怎么待他们就怎么待他们,犯了错就该罚,就该杀。   他没有因为他们是云依依在乎的人而刻意去苛责他们,也没有因为他们是云依依在乎的人而宽容他们,就是一视同仁,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做法在正常人的看来就是不近人情。   所以重活一世,他试着伪装出“人情味”来,也仅仅是对云依依周边的人。   云县令不怕死,否则也不会去跟方将军摊牌,只是不希望连累了依依,为他所犯下的错负责。他是不知道将来东窗事发沈老丞相会不会愿意去保住依依。但比起沈渝洲现在白衣的身份,云县令更相信沈老太太以及沈家的实力。   “你所犯下的罪除了皇上,没有一个人敢跟这件事沾上关系的。”沈渝洲定定的说,“而我将会是未来的皇上!”是无比的自信与自傲。 第73章 防贼   云县令瞪大双眼, 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比刚才听云依依说她要嫁给沈渝洲的时候还要恐慌,直接跳了起来, 紧张的跑到外面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 才退回屋内低声吼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说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没有胡说八道。”云依依接话。   云县令连忙上前捂住自家姑娘的嘴:“他疯了,你也跟着疯了吗。”   云依依掰开云县令的手:“他没有疯, 我也没有疯,他是皇上的儿子,是皇上说要立他为太子的。”   云县令懵了,云县令这下彻底的懵了。   他的思路完全跟不上两个人说话的节奏, 一个消息还没消化完, 又来一个重磅消息。   “什么,什么, 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爹, 他是皇帝的儿子,皇帝要立他为太子,在暗中替他扫清障碍呢。所以他以后会是皇帝, 只要你跟方将军彻底断了联系, 一心为国,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云县令看看云依依,又望望沈渝洲:“这是他说的?”   云依依点头。   云县令暴跳:“他敢说,你还真敢信啊!”   “信啊。”云依依微微笑。   “我的个天啊,自己怎么养出了个这么个傻闺女, 这么胡扯的话也相信。”   “你们真当皇帝是傻子?二皇子和方将军做的事他一点察觉都没有?方将军当年调兵去云洲,路过了多少郡县, 会真的没被一个人看到?”沈渝洲站起身,问题一个接一个抛给云县令,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父皇他都清楚的。”他直接改了称呼,坐实自己的身份,可声“父皇”可不是谁都敢叫的,如若没有得到皇上的认可,这话被人听了去可是杀头的大罪,可他就是这样叫了,还叫得这么自然,“他只是当做不知道而已。”   云县令嘴巴张的已经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他还没有从沈渝洲那声“父皇”中反应过来,又被他的话给震撼的转不过弯来:“皇上……皇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等他们犯更大的错,只是拉帮结派,私养佣兵这些小事还不足以杀了他们。他们是皇子,再怎么说也是父皇的亲生儿子,要是这样就杀了他们未免显得父皇过于残暴。”沈渝洲平淡的说着骇人的事,听得云县令浑身发抖。   如果沈渝洲说的话是真的话,那皇帝也太恐怖了,连自己的儿子都算计。   沈渝洲的话更让云县令发抖的是皇上早就已经知道了二皇子与方将军合谋的事情,也知道方将军带兵前去云洲支援的事,那他进献边防图的事皇上也知道了?   云县令的瞳孔不住收缩,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起来。   沈渝洲似看出了云县令的想法,宽慰道:“放心,你把边防图交出来的事皇上并不知道。皇上现在知道的是方将军派人去找了你,而你还在犹豫不决之中。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可懂了?”   云县令点点头,他懂的,势必要跟方将军保持距离。   然后又不懂了,所以他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他茫然的看向沈渝洲。   “支持我。”沈渝洲说,“这是你唯一的出路。”其实他并不需要云县令的支持,他已暗中攒足了势力,只等太子和二皇子斗得不可开交,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再出击一举拿下他们。前世他没有任何势力,仅凭皇上的暗中扶持就顺利的坐上了皇位;今生他做足了一切准备,进可攻退可守,更加的万无一失。   之所以要让云县令投诚,无非是因为云县令是依依的父亲,他需要一个理由来原谅他所犯下的罪,仅此而已。   云县令看看女儿,再看看沈渝洲,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沈渝洲对云县令的态度还算满意,他其实不需要云县令做什么,只要听话就好。   之后,云县令把在将军府发生的事都跟沈渝洲说了,心里委屈的很,怎么一下子自己的地位就变得这么低了。这里是驻云小院,他闺女的院子,他才应该是这里的大老爷才对。但他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讲,在沈渝洲强大的气场面前只能认怂。   “那恶妇打的倒是好主意,还想让依依去将军府任她折腾吗。”沈渝洲冷笑,眼中露出杀意。   云县令也从云依依口中知道了云氏的真面目,虽然不愿相信,但他更相信女儿的话。   “她还邀请我带着你再去将军府玩,我这就回绝了她去。”   “干嘛回绝她。”云依依阻拦,“我要去。”   “嗯?”云县令不解。   沈渝洲也侧头看她。   “我要去见沈姨娘。”她看向沈渝洲,沈渝洲低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作为云依依的父亲,云县令是坚决不允许自家女儿未出阁的时候和男人走得这么近的,虽然他在女儿的请求和沈渝洲的威逼下答应了这门亲事,但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他不惜冒着被沈渝洲用眼神杀死的风险,叫来丁玲,耳提面命的交代她要时刻不离的守在小姐的身边,不许任何男子靠近,说这话的时候还恶狠狠的瞪了沈渝洲一眼。   “是。”丁玲也朝沈渝洲投去凶神恶煞的目光,和云县令果断的站到了一条战线上。她就想不明白了,怎么一个将军府任人欺负的小可怜一跃就要成为她的主子了?老爷竟然还答应了这门亲事。   在丁玲心里,云依依就是天下最好的女人,嫁给当今圣上做皇后娘娘都委屈了呢,沈渝洲根本就配不上。   小姐怎么会看上他的呢?   丁玲越看沈渝洲越不顺眼,整天的挨在云依依的身边,死盯着沈渝洲,不让他靠近。   沈渝洲心中不悦,却也没说什么。云县令竟然已经接受了他,其他的这些小细节也就不再那么的重要了,能顺着他的心意就顺着他的心意吧,毕竟也是未来的岳父大人不是。   而且,他是真心喜欢、爱护、尊重云依依,并不止于肉/体上的欢/愉。他对云依依有欲/望,也是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上的。   他尊重云依依,礼数还是要守的。他也不想给别人落了把柄,对依依的名声不好。不过也只是在明面上的。   晚上,他依旧毫无羞耻心的无声无息的潜入云依依的房里,打晕了守在外面的丁玲,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啊!”云依依察觉到床边有人,正要大叫出声,被沈渝洲一把捂住了嘴。   “是我。”他说。   云依依惊魂未定的喘/息着,小声道:“你怎么又来了!”她抱怨道,这沈渝洲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以前还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等她,现在就直接跑床上来了。   “我想你了。”沈渝洲抱住她,撒娇道,“岳父大人也太迂腐了,白日里头连让我见都不能见你一面的。”   “所以你就晚上来见喽?”云依依气得发笑。   “我实在是想你想的紧,让我抱抱吧。”他搂着云依依静静地躺着。   云依依的手抚在他的手上,安稳的睡去。   之后的每天,沈渝洲晚上都会偷偷的跑过来,云依依让他不要在打晕丁玲了,多可怜啊,万一打傻了怎么办?   沈渝洲应下,便采用了偷溜进来的方式,心道还好自己的轻功好,不然想见一面媳妇儿还真难。   他嬉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油纸包:“我给你带来了好吃的。”   云依依上前,打开油纸包,里面躺着十几颗荔枝。这是云洲盛产,也是她前世最喜欢吃的东西。   不过京城并不产荔枝,每一颗都要从遥远的地方快马加鞭运送过来。而这东西又不易保存,极易变质,不新鲜了就不好吃了,所以在云洲随处可见的东西,到了京城摇身一变成了奢侈品,价格昂贵,一般人家根本吃不起。   云依依看到荔枝,馋的要命,伸手去拿。沈渝洲却拿着油纸包躲了开,逗她玩呢。   两人在房间里追着跑了一会儿,直到丁玲来敲门,问:“小姐,有什么事吗?”   云依依赶紧捂住了胸口,平息了下气息,回道:“没事儿。”   两人悄然无声的坐到桌子旁边,沈渝洲开始为云依依剥荔枝壳,剔了胡才喂到云依依嘴里。   “这小丫头耳朵倒是挺灵。”沈渝洲抱怨,喃喃道,“看来还是得打晕她才行。”   换来的是云依依的一记白眼。   沈渝洲举了举手,妥协道:“好好好,不打了,不打了。”   其实沈渝洲也非常的不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他爱云依依就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就像前世,他明明有无数的办法可以把云依依偷偷的弄进宫去,或者给云依依换一个身份,用更合适的方法召她进宫。可他却偏偏不要,选择了最粗暴的、最让官员们声讨笔伐的方式,把云依依从和沈家河的婚礼上光明正大的抢了过来。   他就是要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爱云依依,爱得光明正大,爱得不顾一切。   “好吃吗?”他问。   “嗯。”云依依点头。   “那我明天再给你带些来。”   “不要了。”云依依说,“很费人力的吧,等我什么时候回云洲再吃好了。”   “不要紧,你开心最重要。”沈渝洲俨然一副昏君的模样,让云依依哭笑不得。   她叹了一口气,感慨:“看来我以后是要背上一个祸国妖姬的骂名了。”   沈渝洲横眉:“不会,谁敢这样说你,我就杀了他。”   云依依微笑,心想,这个骂名是铁定没跑了的。不过看着眼前这个为了自己可以舍弃一切的男人,又觉得为了他背上一个骂名也没什么。   不过这个想法可不能让沈渝洲知道了去,不然他还不得尾巴翘上天了,她才不会让他那么得意呢。   云依依伸手也拿起了一颗荔枝剥了起来,喂到了沈渝洲的嘴里。   沈渝洲蹙了蹙眉,他不是很喜欢吃甜食,不过是云依依喂的,他就觉得很美味。 第74章 饿鬼   云依依吃了沈渝洲给她调配的药丸, 身体好了许多。   沈渝洲找到她,幽幽的说了句:“你的病该治了。”   “嗯。”云依依被火炉子烤的昏昏欲睡,喃喃的哼哼了一声。   她之所以会来京城就是为了治病的, 前世她深受病痛的折磨,不过因为有了前世的经验, 重活一世她知道了很多保养身体的方法, 在日常生活和饮食中注意了很多,现在倒是没有怎么发病了, 对治病这件事倒不是很急。   不过她也知道她的病还是越早治的越好,只是要想彻底的治好她的病很难,药材稀有难寻不说;还需要一内力高深的人甘愿冒着废尽一身功力的危险,为她输送内力逼出体内的毒素, 就更难寻了。   先前她还没有原谅沈渝洲, 又怎么会让她给自己输送内力,毕竟运功的过程很容易走火入魔, 需要两人置身于冰泉之中, 坦诚相见。   如今倒是该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了,她昏昏沉沉的想着。只觉身子一轻,她就被人给抱了起来。   “啊!”她惊呼出声, 双手下意识的搂住沈渝洲的脖子, 瞬间清醒,看到自己已经被他带出了闺房,飞奔在屋顶上,“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冰泉。”   云依依的脸颊微微泛红,头缩进了他的怀里。   云依依让云县令答应了云氏的邀请, 跟着云县令一起再次踏入了将军府的大门。   云氏见状有些意外,也有些得意, 没想到云依依会这么听云县令的话,得意她云依依就算再厉害,也还不是逃不过她这座五指山。   云依依一直防着云氏,从进了将军府的一刻开始,里面的水和食物是一点都不敢沾。乖巧的陪在云县令身边,和云氏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听着云氏说着虚伪的话语。   她的目光注视到她的肚子上,没想到云氏运气还挺好,明明做了那么多坏事,已经被方大将军所嫌弃,关了禁闭,这辈子已经晚了,没想到还能在这时候恰好怀孕,拯救了她。如果她能顺利的生出个儿子,再翻身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将军府将来还健在的话。   她胡思乱想着,方韵白走了进来,邀请云依依去院子里转转。   云县令蹙了蹙眉。   云依依看了眼方韵白一瘸一拐的腿,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倒是没有拒绝:“好啊。”   云县令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云依依对他露出放心的表情:“爹,您跟姑母先聊着,我跟表哥先在院子里转转。”   方韵白大喜。   云氏也欢喜的笑着,说:“去吧,去吧,现在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呢。你们表兄妹俩就该如此嘛,要多亲近亲近,多培养培养感情。”   虽然依依已经这样说了,但是云县令还是不放心,在知道了云氏母子包藏的祸心之后,他哪儿能让依依一个人跟着方韵白走,交代丁玲,让她一直跟在小姐身边,寸步都不能离开。   云氏好笑的说:“哥哥,这里可是将军府,能出什么事儿啊。”   云县令没接她的话茬儿,心想,就是因为在将军府,所以才要格外的小心。   照他的性子和想法,在知道了云氏对自己的女儿做过那么多的坏事之后,是理都不会再理云氏一句话的,更别说再来府上做客,这样心平气和、假笑连连的坐在一起了。要不是云依依坚持要来将军府,替沈渝洲那小子见一面他的亲生母亲,他才不愿陪着来演这出戏呢。因此格外的在乎云依依的安全,这里毕竟是将军府,方将军和妹妹要是真的黑起良心来要对他和依依下手,他们根本无力抵抗。到时候可别要见的人没见到,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花园里的梅花开的正盛,表妹要不要去看看。”方韵白谄媚的招呼,从刚刚云依依进来,他就看迷了眼,忘却了之前对云依依的恼怒,直流哈喇子。心道,绝色就是绝色,青楼里那些个胭脂水粉在云依依面前连提鞋都不配。就是那傲气得不得了的花魁,在云依依这等真绝色面前根本就没法看,没法比的。   难怪当初柳先生,后来才知道还是飞天阁的阁主都被云依依迷得神魂颠倒,不顾世人眼光,做下了那么多一掷千金为红颜的荒唐事。   听说那柳先生在以身祭天之前对皇上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护云依依一世周全。   他不禁冷笑了下,不觉得柳先生的做法有什么,想当初要不是母亲和姐姐看着他,他也愿意为云依依付出一切,不会比那柳先生差。   不过现在好了,经历过大落大落大落落落之后,他变聪明了,知道了母亲和姐姐需要依仗的人是他,他才是将军府未来的一家之主,她们都应该听他的,而不是他去听那两个娘们的话。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摆脱了母亲和姐姐的束缚,她们反倒怕起了他,凡事都顺着他,青楼的姐姐妹妹们说的话果然没错,人都是贱骨头,你对他好他觉得是应该的,你凶他、打他、骂他,他反倒害怕你,尊敬你。   这些都是方韵白这些日子才明白的道理,还不算太晚。   不过面对云依依他倒是没有凶,怕把大美人给凶跑了。越美丽的女人越是要宠着,这也是他在青楼里学会的道理。   “好。”云依依心里装着事,急从云氏的院子里出去,难得的对方韵白笑了笑。   方韵白顿时心花怒放,哈喇子直接流了下来,滴到衣服上。   云依依强忍住恶心才没逃走。   云氏看到自家儿子这么没出息的样子,别过脸,没眼看。   云县令把手里的茶杯都快捏碎了,彻底的相信了依依和沈渝洲说的话,云氏母子对依依压根就没安什么好心,他还在这儿坐着呢,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对依依露出猥/亵的目光。那先前依依一个人住在将军府的时候,该受着怎样的委屈。好在依依不是个软弱的姑娘,有主见也有手段,没被他们占了便宜去。   云县令怒不可遏,但想到他们这次来此的目的强忍了下来。他心中担忧,不过还是按耐住自己的性子跟云氏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来之前,沈渝洲告诉他们将军府上下除了方将军、方大小姐、云氏和几位姨娘这些所谓的主子外,里里外外全都是他的人,让他们放心的进来,不用担心。之后云依依也证实了这件事,云县令这才按耐住心中的不悦,让依依随方韵白去了。   云氏见方韵白带着云依依出去云县令默许了,心中大喜,以为哥哥这是默许两个小辈多交往,多培养感情,认为云县令还是有意将云依依嫁进他们将军府的。   也是,云氏这会儿子又得意上了,他儿子可是将军府的嫡子,就算腿瘸了,这辈子都不能考取功名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这些小人物高高仰慕的对象。哥哥一个小县令,要不是有她这个妹妹争气,他闺女能攀上将军府的高枝?   云氏以为云县令先前的拒绝不过是惺惺作态,女方家总是要矜持一点、高傲一点,她这个哥哥最讲究的就是这些,死要面子活受罪!   云氏自以为揣测到了云县令的心思,倒也不生气,她现在最发愁的就是跟自己的儿子离了心,要是能顺了他的意,把云依依给他弄到手了,修复母子感情的事也就进行一大半了。等云依依进了将军府,她就是云依依的婆婆,还怕拿捏不住一个小丫头了。   到时候她先把云依依的嫁妆全都给没收了。听说云依依在东街头的那个宅子还不错,可以让他们夫妻俩搬到那儿去住,省得让小狐狸精在将军府里头到处晃悠,勾引方将军。等方韵白玩腻了这丫头,她再好好的教训她,先剃了她的头发,把她发卖到尼姑庵去,省得她在出去勾引祸害人。   云氏美美的想着,已经把之后的事都规划好了。   云依依跟着方韵白一路来到了后花园,一出云氏院子的门,她的态度就完全改变了,对方韵白不理不睬的。   方韵白也不恼火,依旧热情洋溢的同她说着话,对待大美女,他的耐心总是多很多的。   “你看这花开的多美啊。”来到后花园他就对丁玲的存在很是不满了,没看到他的丫鬟都半道消失掉了吗,这丫头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等云依依嫁到他们将军府,他第一个拿来开刀的人就是这个丫头。   方韵白的眼神在丁玲身上撇了一眼,忽觉得这丫头还有几分姿色,心下决定,等他玩过了再处置也不迟。   “你先下去吧,我和表妹有话要说。”方韵白打发丁玲离开。   丁玲不干,反而更加戒备的盯着方韵白,离云依依又近了几步。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这么不听话,要好好调|教、调|教才行。”   “我的丫头当然只听我的话。”云依依冷冷地说,一点面子也不给方韵白留的,弄得他极其尴尬。   方韵白当下有些恼怒,他四下望了望,空无一人,手不老实的往云依依这边伸,心也开始活跃起来。   “你要做什么!”丁玲机警的挡在云依依身前,不让方韵白靠近。   方韵白写笑出声,终于暴露了本性,威胁道:“我跟你家小姐说会儿话,赶紧滚,这里没你的事儿。”   他知道云依依身边的丫头是会功夫的,但他也不害怕,这里是将军府,府里的护卫都是跟着父亲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他可是将军府的嫡少爷,就算文不成武不就的,在自己个儿的地盘,还能怕了一个会点功夫的小丫头不成。 第75章 变天啦   他招呼了一声, 从草丛里钻出几个护卫来,一看就知道是方韵白事先安排好的。可见他一开始就存了害人的心思,想把云依依单独带出来到这里占便宜呢。   方韵白选的地方很微妙, 既能赏到梅花,又鲜少有人来。   不过一想到之前他送云依依回她所住的院子的时候, 被恶人暴打了一顿之后, 他也不太敢一个人出行了,万一哪里又跑来个恶徒怎么办。于是找人事先埋伏在了这里, 保护自己。   护卫一出来,方韵白瞬间就有了底气。下巴一昂,下巴尖朝丁玲指去,示意他们把丁玲给拿下。   云依依冷漠的朝护卫们瞥了一眼, 护卫们一齐抱拳行礼, 然后转身把方韵白给打趴在了地上。   “你们,你们!”方韵白难以置信的喊了声, 然后变成哀嚎。   只是这里是方韵□□细挑选出来的地方, 人烟稀少,怎么可能有人听得见。   也难为他精挑细选选出了这么一个好地方来。   方韵白挨了半天打,只觉后脑勺一阵剧痛, 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云小姐, 我们是沈小爷的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行完凶,护卫们恭敬的又向云依依行了一礼。   云依依点了点头。   来之前沈渝洲就说过,将军府里除了几个主子外剩下的人都是他的人,云依依开始还有些不相信, 这下全然相信了。   “我要去见沈姨娘。”云依依说。   “是。”护卫们一路护送云依依来到了沈姨娘所住的院子。   大门禁闭,门口落满了灰尘, 好像这扇门许久都没有被人打开过了。   丁玲上前敲门,被云依依给拦下了。云依依亲自上前,扣响了院门,她站在门口敲了半天都没有反应。   “云小姐,要不要我们先进去看看?”护卫上前询问。   云依依摇了摇头:“再等着吧。”住在里面的毕竟是沈渝洲的母亲,虽然沈渝洲并不承认,但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云依依敲一会儿门等一会儿,敲一会门儿等一会儿,反复了好几次,门才从里面被打开。   出来的是个衣着朴素的老妇人,她看到门口站着的云依依是个面生的漂亮姑娘,疑惑的问:“请问你是?”   “我叫云依依。”云依依自我介绍,“我是替沈渝洲来看沈姨娘的。”   听到沈渝洲的名字,妇人的神色动了动,让开身子:“进来啊,姨娘身体不好,见不得风,在屋里呢。”   云依依跟着老妇人走了进去,让丁玲他们留在院外。   房中,一个衣着并不华贵却端庄优雅的女人坐在窗边缝衣服。她是为极美丽的女人,沈渝洲俊朗的容颜显然是随了他的母亲。   女人低垂着头,认真的缝补着手上的衣服,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一缕青丝垂落在鬓边,纵使历经岁月的蹉跎也难掩绝色,可想她当年是怎样的风采绝绝。   难怪她能让当今的圣上记挂这么多年,除了一身的桀骜不驯外,恐怕和这脱俗的容颜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女人抬起头,看到云依依,露出诧异的目光:“你是?”她的声音很柔和,很平静,不想常年受着常年艰苦,心怀怨恨的声音。   “我是替沈渝洲过来看望您的。”   提到沈渝洲的名字,女人平静的脸上表情变得复杂,眼中泛着涟漪:“沈渝洲……”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念叨着这个名字,“他……还好吗?”良久,她抬起头,忐忑的问。   “他很好。”云依依回,“他很想念你,让我来看看你。”   沈姨娘苦笑:“你别骗我了,他不恨我就好了。”   她被皇上强/奸,怀了身孕,丞相府的人知道了不让她把胎打了,于是她生下了“孽种”,被方将军所唾弃,软禁在这院子里,一关就是近二十年。   期间,她疯了几年,恨了几年,怨了几年,现在她早已释怀,这就是她的命,得认。   她现在已经看开了,唯一的牵挂就是她一生下来就被人抱走了的孩子,孩子出生后母亲曾来看过她,告诉她孩子叫沈渝洲。她当时疯疯癫癫的,恨透了那个孩子,见都不愿见一面的,恨不得把他给摔死。直到几年后,她清醒了,再回想,沈渝洲这个名字倒成了她唯一的思念。   “你想见他吗?”云依依问。   沈姨娘眼睛左右闪烁不定,她是想见的,但又害怕见面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虽是那孩子的母亲,却没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职责,还因为她的关系,让那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体会过一天的父母的爱。   她对不起他,她无颜去见他。   “错过了这次机会,今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云依依愿意为了沈渝洲给沈姨娘一次机会,但若沈姨娘自己不抓住,那她也没有办法,不会再主动帮她第二次。   听到云依依的话,沈姨娘明显的慌张了起来:“我……我……”她激动的说,“我想见他,可以吗?”她卑微的请求。   “当然。”云依依微笑。看到沈姨娘惊慌失措的目光,她确定沈姨娘的心里还是在乎、关心沈渝洲的,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的害怕不安了。她微笑着,替沈渝洲感到高兴,他并不是孤单一人,除了她以外,这个世上还有其他的人也在关心着他。   云依依本以为要带一个将军府不受宠,早已被人遗忘了的姨娘出去会很容易,毕竟照沈渝洲的说法,将军府早已被他掌控。谁知云依依刚带着沈姨娘从小院子里出来,方将军就带着人过来了,就好像一开始就守在门口,知道他们要逃跑,等着她们出来似的。   云依依下意识的把沈姨娘护在了身后。   方将军的目光越过茫茫众人,深情的看向沈姨娘:“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肯出来,来找我,向我解释,向我道歉,我这一等就等了十几年。没想到你竟是被一个小姑娘给说动,踏出这个门的。”他略带幽怨的问,“你肯出院子,不是为了我吧?”   方将军不知道沈渝洲就是柳先生,飞天阁阁主的事;也不知道沈渝洲早已经见过了皇上,皇上有意将皇位传给他的事;更不知道他的将军府已经不是他的将军府,早已被沈渝洲把里面的人给换了个干净,给蛀空了。   但他知道沈渝洲是沈姨娘和皇上的儿子,知道沈渝洲被云依依给带走了的事。   所以,云依依和沈姨娘毫无牵连,突然来找沈姨娘能为了什么事?唯一的联系都在沈渝洲身上。   只是方将军不知道沈渝洲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知道沈姨娘是他的亲娘的,难不成丞相府那边的人去找了他?不应该的。   丽妃和她的儿子在宫中正得宠,丞相府没必要没事来找沈渝洲这个后手牌去惹丽妃母子不开心。   方将军深情的看着沈姨娘,眼里充满了委屈,最后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你也受了这么多年的罚,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吧,我不会再追究了。”   他此刻觉得自己是无比的大度,无比的光辉,无比的善解人意,无比的对沈姨娘用情至深。要是换个男人,早在当年就把沈姨娘和那孽障给沉湖了,他不仅没有将沈姨娘沉湖,还把那孽障给抚养长大,现在还愿意原谅沈姨娘当年所犯下的不可饶恕的过错,他真是太大度了,简直就是活佛转世。   此刻,他连自己都被感动了,他相信沈姨娘一定会被他的深情所感动的。   “只是你不能去见那个孩子。”他说出了他的底线。   沈渝洲的存在是他一生的耻辱,当年也怪他太心软,顾虑太多,听信了沈丞相的话,不敢对那个孩子下手,错过了机会。现在皇上恐怕已经知道了沈渝洲的存在,他更加的下不得手了。   “我要去见他。”沈姨娘语气坚定,看着方将军的眼里一片冷漠,近二十年的软禁磨光了她对方将军的所有感情。年少时的心动与短短半年的夫妻生活现在看来只是笑话,她不会再为方将军的几句话所心动,再次放弃她的儿子。   她知道,这是她和儿子之间和解的唯一的机会。或许是没有机会的,是现在挡在自己身前的这个小姑娘为自己争取来的难得的机会。   她想和儿子和解,小姑娘不畏凶险挡在她的身前。而她曾经深爱着的男人,却完全不顾她的意愿,自私的还想将她软禁在府里。   他是没有杀她,可这二十年,她从一个自信高傲的丞相府嫡小姐,变成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婆,这二十年所经历的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他当年没有杀她寻求的只是他自己内心的满足和自我感动罢了,从来不是为了她。   二十年的时间让她认清了自己,也看清了方大将军,这个曾经的枕边人,她不会再为方大将军的话所迷惑了。   她要去见她的儿子,哪怕她的儿子不认她这个母亲,她也要当着他的面说声“对不起”。   “沈芸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方大将军不可置信。   他觉得自己已经让步到这个地步了,已经做到世间男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沈姨娘应该感激涕零,向他跪着谢恩才对,从没想过沈姨娘竟会拒绝。   方大将军怒不可遏。   “带我走,我要去见我的孩子。”沈姨娘拉住云依依的手,坚定的道。   虽然这只是她第一次见云依依,但她极相信眼缘这个东西。当初因为眼缘,她义无反顾的要嫁给方大将军,哪怕为妾也不介意。现在因为眼缘,她愿意相信云依依,相信眼前这个小姑娘不是个莽撞的人,她相信她竟然敢来将军府找她,就一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云依依看了眼沈姨娘握着自己的手,回头看了她一眼,对她露出安慰的微笑:“好。”   “好大的口气。”方大将军被她们的话给气笑了,她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将军府,不是她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们以为你们今天出的去吗?”   既然沈姨娘不念旧情,也也别怪他不义了。   方大将军撕破伪善的面具,卸下伪装,抛下还想给沈姨娘留个好印象的想法,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他是个男人,还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他的女人眼里、心里只能有他,只能是他。只有他厌倦了,抛弃女人的份,哪儿能容忍女人抛弃他。哪怕是他不要的,也不可以。   随着方大将军话落,将军府的护卫站成一排,挡住了云依依她们的去路。   方将军胸有成竹的盯着云依依、沈姨娘和丁玲三人。原本沈姨娘老老实实的呆在院子里自我反省,他还对她有所怀念,忆起她曾经对他的痴情,为他所做的种种,她还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心中最爱的那个女人。可现在她要逃走,忘却了曾经对他的不忠和背叛。   简直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   他目光阴冷的盯着沈姨娘,冰冷的眼光让沈姨娘感到害怕。这样陌生的方大将军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深爱的爱人,现在站在她面前挡住她去看亲生儿子去路的男人对她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   怎么办?   沈姨娘看着围上来的护卫,很是担忧,焦急的看向云依依,握着她的手力道放轻了些,同云依依一起离去的决心有些动摇。   她不想拖累云依依,她在将军府这间小院子里被关了二十年,早已习惯了孤独与寂寞,再呆个二三十年也没什么,哪怕是死也没什么好畏惧的。她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是谁,但小姑娘肯为了渝洲来将军府找她,就说明小姑娘是渝洲很信任的人,再看她的容貌和穿着,怎么也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小丫鬟。这样一推断,就算云依依没有介绍自己,沈姨娘也大致猜出了她和沈渝洲的关系。她是想出去看看自己的儿子,但她不希望云依依为了她而折在这里。她愿意为了眼前这个小姑娘放弃出去的机会,放弃生的机会,再次回到院子里,过完一生。   “没关系的。”云依依反握住沈姨娘的手,在方大将军召出将军府护卫的时候她还紧张了一下,然后她就看到刚刚打晕方韵白的几个护卫也出现在了方将军召唤来的护卫群里,他们悄悄的朝云依依点了点头,云依依立马安下心来。   只听方大将军发号施令,让护卫们把云依依她们拿下。   护卫们齐声应道:“是。”然后齐齐转向方大将军,目露凶光,亮出刀剑,团团将他围了起来。   “你……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还不赶紧将她们拿下!”面对将军府众人的敌意,方大将军还没反应过来,以为他们是听错了,继续指挥众人去抓云依依几个。   护卫们静静的看着方大将军,将他围在中间,无论方大将军怎么叫嚣都无动于衷,死死的盯着他,将他团团围住。   云依依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有些发愣。   这时包围着方大将军的护卫头领来到云依依身前,恭敬的向她抱拳鞠躬:“云小姐,让您受惊了,我们是沈小爷手下的人,沈小爷在外头等您呢。”   云依依拉住沈姨娘的手,柔声道:“走吧。”   沈姨娘看了眼方大将军,又将目光落在云依依牵着自己的手上,点了点头。   “芸儿,”方大将军深情的唤了声,“你真的要离我而去吗?”他发出灵魂的质问。   沈姨娘停下了脚步,松开云依依的手。   云依依也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她。   只见沈姨娘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这是当年她和方大将军定情时的信物,她一直带在身上,哪怕被关了二十多年禁闭,她也一直将它戴在身边,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直到今天,她再次见到方大将军,心中仅存的那点希冀全都破灭了。   她挺直腰板,直视方大将军,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说:“将军,你我的情谊从今天开始恩断义绝。”然后重重的将玉佩摔在地上,抽出身边侍卫腰间的佩剑,“咣当”一声,一剑斩在玉佩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玉佩一分为二。   她眼神坚定,语气决绝。   方大将军看到她的所作所为发出一声怒吼:“不要!”然后已然来不及了,“你会后悔的。”他咬牙切齿的说。   沈姨娘不再看他,又重新牵上了云依依的手。   此时云县令也在护卫的保护下来到了他们身边,一行人顺利的离开了将军府。   沈渝洲在门外的马车里等着,看到云依依他们出来,赶紧下了马车,快步迎上去。   “沈渝洲,你怎么来了?”云依依心中欢喜,沈渝洲先前并没有告诉她他会过来。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来。”沈渝洲握住云依依的手,深情的说。   云县令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怒发冲冠,上前一步就把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给打开了,嚷嚷着:“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沈渝洲蹙了蹙眉,有些不悦。   沈渝洲?沈姨娘激动的走上前,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高大俊秀,光彩夺目。   这就是她的儿子吗?   沈姨娘瞬间热泪盈眶,内心五味陈杂,难以言表。   她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沈渝洲的温柔全给了云依依,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一旁的沈姨娘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沈姨娘毫不在意,紧紧地盯着他。她伸出手,想去摸摸儿子的脸,可手悬在半空,哆嗦着,不敢伸上前。看着沈渝洲这么漠然的样子,她又有些失落。她不怪沈渝洲,身为人母,她没有尽到一天作为母亲的责任,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求沈渝洲给她好脸色呢。   她握着云依依的手有些退缩,她后悔了,她不该出来的。她不敢见他,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儿子,她想回到那个院子里,一个人呆着,孤老终生也挺好的。   云依依感受到了沈姨娘的退缩,握紧沈姨娘的手,将她拉上前,凑到她耳边小声质问:“你想让他一辈子都体会不到母亲的爱吗?”   沈姨娘滞住。   “你还有半生的时间去弥补他。”云依依继续道,“现在还来得及,你要是现在退回去,就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沈姨娘停住了退缩的脚步:“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弥补他的。”   她们的声音很小,但沈渝洲就在边上,他听力极好,还是将她们的耳语给听了个清楚。他柔情的看着云依依,内心一片柔软。他的宝贝心里也终于有他了,他终于得到了他前世穷极一生都没有追寻到的珍宝。   他激动的抱起她,在她额头上深深的落下一个吻。   云依依羞得睁大眼睛,用脚踹他。   他也不恼,松开她,呵呵直笑。   云县令气得胡子都快竖到天上去了,一边到处找棍子要去打沈渝洲,一边又忙着去捂周围人的眼睛不让他们乱看,忙手忙脚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沈姨娘看着自家儿子和小姑娘蜜里调情的模样,温柔的笑着。   云依依离开后,将军府乱成了一锅粥,方大将军震怒于将军府什么时候变成了别人的天下。   经这么一闹,将军府大半的人都跟着沈渝洲走了,偌大的将军府成了个空壳子。   “卖身契呢!卖身契呢!”方大将军在府里大发雷霆,叫嚷着让云氏把卖身契拿出来,要把那些偷跑了的奴才都送去官府斩首示众。   “卖身契在这里。”云氏挺着个大肚子,在婆子的搀扶下把一叠卖身契交到方大将军手里。   方大将军把卖身契拿在手里,翻了几张,眉毛皱到了眉心,又翻了几张,眉头皱得更甚了:“怎么只有这么点?”   云氏交到他手上的卖身契只有十几张,而将军府上下少说也有几百号奴才。在看这些卖身契都是府中的老人家,跟着沈渝洲他们一起走掉的那些人的卖身契根本不在这里。   “只有这么些人是跟我们家签了死契的,剩下的都是府上雇来的人,没有签卖身契的。”云氏心虚着说。   “胡闹!”方大将军一把将卖身契扔在地上。   吓得扶着云氏的婆子赶紧低下身起捡。   “我好好的一个将军府,看都被你糟贱成了什么样子!看看京中哪家王公贵族的院子像我们这个样子的,府里一个自己的人都没有,他们哪个不是把府里奴才的卖身契紧紧的握在手里的!”   “雇来的便宜……”   “就你聪明!”方大将军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你今天给我老实交代了,你把那卖铺子、卖地、卖宅子、卖庄子的钱都弄哪儿去了?”原本方大将军还以为云氏是大手大脚,把那些钱给败完了,现在在看,云氏一点都不大手大脚,简直小气的很。   “我……我……都用完了呀……”   “你还不说!”   “啪”的一声,方大将军一巴掌打在云氏的脸上。   “诶呦。”云氏捂着脸惨叫,一边脸被打肿了起来,像个圆滚滚的馒头。   “我……我……我确实都花完了……”她委屈着,“偌大的将军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要吃要喝,都是要银子的呀。”   “你们是吃的金子,还是吃的银子,要这么多钱。你还不老实交代是吧。”方大将军一巴掌又要上去。   “诶呦。”云氏突然捂住肚子,弯下腰,坐在地上,叫唤起来,“疼,疼,我肚子疼……”   “你……”方大将军看到云氏高挺的肚子,想到她肚子里到底怀的是他的种,要呼上去的手终是没打在云氏的身上,“快叫大夫过来,给夫人瞧病。”他按耐住心中的怒火,想着纵使云氏再不济,她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方家的,云氏死了不要紧,这个孩子必须得全须全尾的生下来。   云氏抚摸着肚子哭泣,知道又是肚子里的孩子救了她一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打起了精神,如果让方大将军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话,她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孩子已有八个月大了,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而方大将军还以为孩子才六个月大,她本来是想让大夫说她早产,但现在想想风险还是很大。她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她必须在孩子出生之前逃出这里。   云氏当即做了决定,叫来了一直住在府上照看她身体的年轻大夫,也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让他准备准备,带着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逃走。   年轻大夫立刻应了下来,问云氏还有多少钱,全都拿给他,他去外面先去找马车,置办房子,以免出去后让云氏母子受苦。   云氏听后很是感动,把身边所有的钱都给了年轻的大夫,亲自将他送出了将军府,安心在府里养胎,等待着他置办好了一切来接他们母子俩。   经此一闹,方大将军把将军府的人来了波大换血,除了府上原先签了卖身契的老人,其他人全都跑了,都无需方大将军处置的。新来的人全都是签了卖身契的,生死全握在他们手上。   方大将军借着云氏怀有身孕,不能操心的由头,把管家大权交给了一房他颇为宠爱的妾室。   这下生气的不止云氏了,连方大小姐也哭丧着脸来找哥哥拉扯,问为什么不把管家大权给她。   “给你?”方大将军冷笑,“要不是看在死去的爹娘份上,我早把你打死了,你以为将军府乱成这样全是云氏一个人的责任?”   方大小姐点头,这不就是事实嘛。   “有一半都是你造成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掌家的时候,将军府都快不姓‘方’,改姓‘云’了,你以为将军府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跟你也脱不了关系,回去闭门思过去。”方大将军把方大小姐也连同给训斥了一顿。   方大小姐灰着一张脸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过回到屋里,看到满屋满院都是云依依先前孝敬给她的东西,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不就是换几个奴才吗,没什么大不了,哪儿有这些东西珍贵。 第76章 天女   府里伺候人的下人还好, 在去市场上买新的来,签下生死签就好了,花钱能办好的事就不是什么大事。   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府里的护卫, 这些人原本都是方大将军早年从边疆带回来的,跟着他一起上过战场, 经历过生死最可靠的一批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里面竟然也出现了叛徒,还不止一个。也不知道沈渝洲那小子究竟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汤, 让他们背叛了自己。   那日背叛他的人全都跟着沈渝洲离开了,剩下的这些他现在也不敢相信了,但是又不敢动他们,很是苦恼。   一来他不知道这些人中哪些人是忠心于他的, 哪些人已经叛变, 全部处决的话难免伤了那些忠心于他的人的心。这些人都是跟了他几十年的,如果不查清楚就贸然处决, 以后也不敢有人再跟随他了。   更重要的是, 这里是京城,皇上忌惮着他,他的兵都在边疆, 现在一下子把府上的护卫全都给换了也不可能, 换过来的人是谁的兵更搞不清楚了。   方大将军现在也不得不将这些留下来的护卫当做“忠心”于他的人对待,只是心里留了个心眼,等他掌握了局面,还是要把这些人全部干掉的。   沈姨娘跟着云依依一行人回到了驻云小院,云依依是要给把院子腾出来给沈姨娘安排在主院住的, 被沈渝洲给制止了:“没那个必要,这里是驻云小院, 又不是将军府或胜负,”他扫了眼沈姨娘,“娘”这个字终是没叫出口,“她是客人,住客房就可以了。”   “是啊,不必那么麻烦的。”沈姨娘也跟着附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沈渝洲,有失望、也有自责。   云依依拗不过他们两个人,最后还是让沈姨娘先住在了厢房里。云依依叫人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换了新,都换成了最好的东西。   经云依依这么一闹,将军府丢了个姨娘事小,将军府的护卫大半倒戈这事儿对别人来说也不大,可沈渝洲的出现就大了。   那天,他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将军府的门口,带着将军府的一众护卫离开,声势不可谓不大,能跟方大将军叫板的人京城里能有几个?人们纷纷打探起了沈渝洲的身份,他的在再也遮掩不住了。   方大将军先前为了自己的面子,没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现在皇上显然已经知道了沈渝洲的存在,就不能再隐瞒下去了,再隐瞒下去,他的大计可能都要被这个小贱种给毁掉。   他把沈渝洲的事告诉了二皇子,二皇子听后极其震怒,埋怨方大将军为什么将这件事瞒得这么严实,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为什么不早点除掉沈渝洲。   方大将军也懊悔不已,说自己真是老糊涂了,竟给了这个小杂种苟活的机会。   二皇子的表情变了变,盯着方大将军的表情有些微妙,沈渝洲是皇上的孩子,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方大将军叫沈渝洲小杂种,那他是什么?   他虽不悦,却也没表现出来,现在他还有用得着方大将军的时候,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小事跟他闹翻。   既然知道了沈渝洲的身份,二皇子这样野心勃勃的人自然是不会放过的,准备在别人还不知道沈渝洲这个人之前先做掉他。   然而,还没等他动手呢。皇帝陛下就先一步把沈渝洲扶了正,在大殿上宣布了沈渝洲的身份,大安国的五皇子。   身份板上钉钉。   不接受任何质疑。   不接受任何反驳。   皇帝陛下的强势让大臣们有话无处可说,有怨无处可报,谁敢质疑等来的只有一个“死”字。   皇帝陛下对沈渝洲的偏爱表现在明面上,先是连斩了几个质疑沈渝洲身份的大臣,接着又立了沈渝洲为藩王,成了众皇子中第一个王爷,还让他掌管御林军,将京城的兵权都给到了他的手里,可谓重权在握。   皇帝陛下对沈渝洲偏爱的让人难以理解,皇子们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寻思着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野东西。心道,皇上真是老糊涂了,这么随随便便冒出来的一个人,也能认作皇子,也能封为藩王,更过分的是还把御林军交到了他的手里,那这京城不就成了野杂种的天下了。   众皇子们当然不能忍,太子不能忍、二皇子不能忍,所有人都不能忍。他们难得的站在了统一的战线上,集体易谋该怎么除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   结果皇子们这边还没商量妥,定下一个方案呢,他们的母妃们那边又出事了。   后宫中,皇帝新娶进了一名女子,要废后新立!   此消息一出,后宫的娘娘们一下子全都炸了,纷纷打探这个女子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魅力。   她们深处后宫,争来争去,斗来斗去为的都是皇上,最关心的就是皇上的身体状况,深知皇上近几年来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对女色也没了年轻时的兴趣,自从跟了柳先生学习修仙以后,就甚少来后宫,召幸她们了。   她们原以为不会再有新姐妹的加入,没想到皇上平时不往她们后宫加人就算了,这一加就加个这么劲爆的。   后宫的娘娘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个都坐不住了,结果打探来的消息让她们大吃一惊,皇上要迎娶的新皇后正是新认回来的五皇子的生母——柳芯儿。而她的身份更让人吃惊,据说是飞天阁阁主柳先生的同门师姐!   众大臣们听后本来是反对的,觉得皇帝陛下真的是老糊涂了,胡乱认了个皇子就算了,立了藩王也算了,有他们在,总不能真的让这个来路不明的皇子登上王位;现在连废后新立的荒唐事都做得出来,那对母子到底是给皇帝陛下吃了什么迷魂药。   但当听到飞天阁的名字后大家又沉默了,这些人本来是最恨柳先生的,同时也是最畏惧柳先生,最清楚、最深信柳先生的本事的。   谈起飞天阁,人们总是会跟玄学,跟天意联系在一起,哪怕这些大臣们知道柳先生操控人心的本事在于他的情报网,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柳先生能够知晓天意的深信不疑。   特别是柳先生以身祭天的当天上天就下起了甘霖,灾情得到改善,又有谁会去怀疑柳先生的本事,谁敢去怀疑柳先生的本事呢?   柳先生现在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于大安国的每个人心中。   光看各地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的供奉柳先生的庙宇就知道。   如果是柳先生的同门师姐的话,那些反对的声音瞬间就消下去了不少。   如果说柳先生是神仙下凡的话,那柳先生的师姐不就是神女下凡。皇帝陛下要娶神女为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沈姨娘本就生的美貌,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伤心欲绝了好几年,但之后看开了,心平气和潜心礼佛了这么多年,容貌并没有变得苍老许多,在她身上更添了一份端庄与沉稳。   沈姨娘跟随依依来到驻云小院住了一段时间,依依念及沈姨娘在将军府里被关了多年,一有时间就带她出去转转,多看看外面的事务,多接触外面的人。   街道上,茶楼里,沈姨娘听到了许多有关沈渝洲的消息,什么石头里蹦出来的五皇子,来历不明;什么皇帝被邪门歪道迷了心窍,下了蛊……全是对沈渝洲不好的话。   沈姨娘回去后沉思良久,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要进宫!   云依依自是不愿意的,觉得沈姨娘好不容易从一个牢笼里出来,怎么可以再踏入另一个牢笼里呢。而且沈姨娘不爱皇帝,甚至对皇帝深恶痛绝,恨入骨髓,她若进宫去跟把自己推入地狱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事也不是云依依能够做决定的事情,最后还是要看沈姨娘自己和沈渝洲的意思。   沈渝洲听到沈姨娘的决定后,看向沈姨娘,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淡漠以外的其他的情绪,是意外和探究。   “好。”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沈渝洲。”云依依忍不住出声阻止,让沈渝洲再考虑考虑。   “她既然提出要进宫,就代表已经想好了,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沈渝洲定定的看向沈姨娘。   “是。”沈姨娘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这是她的决定,她亏欠沈渝洲良多,从他一出生就没有尽过一天当母亲的责任,她一辈子任性妄为,随心所欲,性格刚硬冷冽,没有为谁妥协过,现在她愿意为了她的孩子,妥协一次。   之后沈渝洲便动用了飞天阁的力量,给沈姨娘重新编排了一个身份,让她以飞天阁阁主,柳先生师姐的身份出现,说她是天女下凡,不仅把她成功的送进了皇宫,还直接送上了后位。   一跃踩在了她嫡亲的姐姐丽贵妃的头上。   想当年丽妃就是为了争宠,陷害沈姨娘进宫,圆了皇帝陛下的心愿,才将她升为贵妃的,现在到了她自食苦果的时候了。   皇后被废,关入了冷宫,这是丽贵妃多年来的心愿。   但皇后被废后,沈姨娘成为了新的皇后,却不是丽贵妃所想要的。   除了皇后,丽贵妃就是这后宫里头资历最深,最得皇帝陛下宠爱的佳人了,丽贵妃觉得只要皇后被废,皇后这个位置就非她莫属。   这些年来,她借着皇帝陛下对妹妹的求而不得的变态心理,丽贵妃一路升至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回她本以为也可以顺利的拿下后位,谁知那个疯了的妹妹竟然出现了,还进了宫,直接抢了她皇后的位置。   她不服气呀。   当丽贵妃跪拜在沈姨娘面前尊称她一声:“皇后娘娘万安。”的时候,她的牙都快咬碎了。   什么神女!都是骗人的!   丽贵妃捏紧拳头,偏偏有怒发不出。她知道真相,偏偏什么也不能说。她心中有恨,却只能含笑,恭迎一声“皇后娘娘万安”。   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更可气的是沈姨娘竟然给皇上生了个儿子,她之前竟然都不知道。还被皇上给认了回来,眼见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都快要高过她的儿子了,她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第77章 假傻子   丽贵妃感觉一下子失去了所有, 就连父亲这回也站在了疯妹妹那边,只因那个疯子还生了一个孩子,全家人都知道, 就瞒着她一个人;只因她的儿子不受他父皇的喜爱,父亲觉得他无望继承皇位, 就把希望寄托在了那个疯妹妹的儿子身上。   “起来吧。”沈姨娘淡淡的说, 也是极有威严。   沈姨娘好歹是丞相府的嫡小姐,从小锦衣玉食, 受过极好的教养,规矩礼仪、驭人之道全都是懂的,只是以前不屑于做而已。   现在,为了沈渝洲, 为了自己的儿子, 她愿意放下心中的那些莫须有自尊与固执,将自己以前学到的那些东西都运用起来。讨好皇帝, 清理后宫, 为沈渝洲扫平前方的道路。   有了沈姨娘的舍身,沈渝洲的身份也给了众人一个很好的解释,二十年前, 神女托梦, 与当今陛下育有一子。二十年后,神女下凡,与皇帝陛下喜结良缘,成就一段佳话。   美好的爱情故事总是让人动容,听起来玄幻, 可人们就是相信。特别是有飞天阁出来为新皇后娘娘正名,说她是神女下凡, 没有人不信的。   册封大典当天,各地供奉柳先生的庙宇神像都泛起了微光,百姓都说那是大仙显灵的表现,对新的皇后娘娘是神女的事更加的深信不疑。   随着沈姨娘高升了皇后娘娘,沈渝洲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皇帝陛下和神女的孩子那是什么,那是天子啊!   皇帝陛下还直接把飞天阁交由沈渝洲掌管,要知道飞天阁之前刻一直都是直属于皇帝陛下,专为皇帝陛下效忠的机构啊。皇帝陛下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下子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及众皇子们全都坐不住了,纷纷召集起谋士商量对策。   沈渝洲的出现让夺嫡之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朝堂上风云莫测。   这个时候谁都不敢轻易站队。   然而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京城书院、国子监等一众举足轻重的机构都纷纷投靠向新上位的五皇子,就连一直保持中立的沈丞相也在私人聚会上表示了对五皇子的坚定支持,沈渝洲的势力一下子变得跟经营了几十年的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不相上下,甩得其他皇子更是望尘莫及。   这时候,就是再迟钝的人都发现了,之前柳先生的势力都开始向沈渝洲这边示好、倾斜。   柳先生虽然因为云依依的事丧失了一些人气,但因为最后灾难的预测以及以身祭天救国把那点丧失的人气又全拉了回来。是上到皇帝,下到黎民百姓心目中当之无愧的国师,是能知晓天意,预测未来的神人,是大安国的救星,是百姓的恩人。   在柳先生以身祭天灾情得到改善,人们安定下来,吃上了饭以后,百姓自发的建造了雕像、庙宇,用来供奉柳先生,并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悯世尊者”。   原先跟柳先生走得近的那一群人,特别是柳先生亲手建立起来的飞天阁,在柳先生以身祭天之后隐忍下来,韬光养晦,悄然复苏,现在都成了沈渝洲的坚实后盾。   这其中最让其他皇子们眼红的就是飞天阁。   飞天阁一直给人的感觉是遥远且神秘的,里面的道士拥有跟上天沟通的本事,特别是在见识过柳先生的本事后更没有人对此有所怀疑的。   所以飞天阁这时候选择效忠新上位的五皇子沈渝洲,是不是意味着他们预测到了未来,将来这位五皇子会登基成皇?   沈渝洲一时间在朝堂上变得炙手可热,再加上皇上对其宠爱有加,接连把禁卫军、飞天阁、户部等实权机构的掌管之权交到了他手里,成了太子殿下新的眼中钉肉中刺。   太子最近心情糟糕的很。   坚定的太子党和太子府的谋士们也都愁容满面,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五皇子头疼的很。他们跟其他皇子斗争多年,对这些皇子们了如指掌,背后有什么势力,有什么本事,做事有什么手段、能力都一清二楚,该怎么和他们斗,和他们争也都有一套成熟的应对方式,并不畏惧。   沈渝洲的出现让他们手忙脚乱,他们对沈渝洲一点了解都没有,对付起来毫无头绪和经验,完全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然后在他们经过一番调查后发现这位空降的五皇子经常往闹市区一个姓云的府上跑,经人一打听就知道这户人家住的是谁了,正是前段时间轰动一时,史无前例第一个得到了皇帝嘉奖的女商人云依依。   五皇子和这个县令家的女儿又有什么关系?   联想起夫人们之间关于云依依的一些传闻,众人纷纷流露出极其复杂的表情,只能说这个女孩着实厉害,吸引住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一家之主们不由得看向自家的女儿,怎么就没有云依依一星半点的本事呢。   此事传到沈家去可不太平了,沈家河哭啊闹的要沈老夫人去云家提亲,说要和漂亮妹妹在一起,沈老太太怎么劝都没有用,还不让他再去找云依依了,急得沈家河哭得稀里哗啦的躲在屋子里生闷气不出来,饭也不吃,水也不喝闹抗议。   沈老太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又不能任由沈家河随着性子来。云老爷那边已经回话了,委婉的谢绝了沈家的求亲,说云依依配不上沈少爷。如果只是这样也还好,沈老太太为了沈家河还愿意厚着脸皮再去贴贴云家,必要的时候拿丞相府的权势去压沈丞相也不是不可以。   让她真正放弃云依依,并狠心的阻拦了沈家河所有去找云依依的去路,还是因为沈渝洲。   她虽然是沈渝洲血缘上的亲外祖母,可没有照顾关怀过他一天,根本没有亲情可言,她就算想偏心自己一手带大的亲孙子,沈渝洲也听不到她的话。   不仅如此,沈渝洲还以五皇子的身份专门来了趟丞相府。外界都以为沈渝洲那次来丞相府是为了拉拢沈丞相支持自己,其实是来警告沈丞相的,让沈家河离云依依远点,说云依依是他的人,容不得别人窥视,如果沈家河再去纠缠云依依,那就别怪他不顾表兄弟的血源之情。   之后沈丞相又来警告沈老夫人,让她看好了沈家河,别再让他去找那位云小姐了,说世间女子千千万,他们家又不差,就算家河脑子有点问题,也不愁娶不到媳妇儿。说皇上对沈渝洲格外的看中,将来说不定真能为皇帝,让她看好了沈家河,别跟沈琴棋一样,闯下祸事。   沈老太太开始还不以为意,不就是一个姑娘吗,他们可是亲表兄弟,他还能为了一个小姑娘反目成仇不成。   沈丞相瞪她,说话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你是没看到他那要杀人的眼睛。”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沈丞相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强硬的把沈渝洲给带回来,养在身边,而是为了平息方大将军的怒火,把他留在了将军府里,任人欺凌了。   也许沈丞相从来都没有想过沈渝洲会成气候,会被皇上如此看中。当初想放声的留下沉渝洲一条命不过是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在皇上猜忌丞相府,要对他下手的时候,给皇上一个怜悯的理由。   沈渝洲在沈丞相的计划里从来都只是张备用牌。   谁知道沈渝洲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成长成了这么个阴狠的人物,让行走官场多年的沈丞相看一眼就知道此人不一般,不可得罪。   然而现在想在认回他已经晚了,错过了最佳的时期,沈老丞相也只能怨自己当年看走了眼,小瞧了这个孩子。   沈老夫人还天真的想,既然沈渝洲认祖归宗了,她就想去看看沈渝洲,弥补这么多年缺失的亲情。   沈老丞相让她赶紧歇了这个心思,说沈渝洲心思孤僻阴沉,他们抛弃了沈渝洲这么多年,他一点也没拿他们当做亲人看待。   “当年我们没管他,现在他腾达了,再去讨好已经晚了。他的心是冷的,捂不热了。而且他是以神女之子的身份示人的,跟我们沈家又有什么关系。”沈丞相叹了口气,又道,“没事多进宫去看看皇后娘娘吧,她一个人在宫里也寂寞,去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沈渝洲不认他这个外祖父,乃至整个沈家,却认下了沈姨娘这个娘,那就还有办法。沈老丞相将其中的关系看得很清,要想打破沈渝洲跟沈家的壁垒,关键还子啊沈姨娘身上。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也明白了其中的厉害。   在沈渝洲的警告下,沈家河终于不再像个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云依依了,沈渝洲眼不见为净,在云依依的劝说下,终于承诺不会去跟一个傻子计较。   “你醋劲儿怎么这么大呀。”云依依笑他,哄他,让他放过沈家河,不要再为难他了。说沈家河帮过她很多,他应该感谢他才对。要是没有沈家河,前世她早不是被云氏给折磨死,就是被云氏给折磨疯了,哪儿还轮得到他来抢亲。   沈渝洲才不管这些,委屈道:“谁让你对他那么好的,我就是看不惯他。”吃飞醋的样子要多小气有多小气。   “沈家河就是一小孩儿,你跟一小孩儿计较什么呀。”   “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孩子。”   “他心理年龄就是个孩子。”   “鬼的孩子,他……”沈渝洲憋着口气,没往下说。   “嗯?”   “没事。”沈渝洲没好气的说。   云依依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揪着他的耳朵问:“你又有什么事想瞒着我?是教训还没尝够吗?”   沈渝洲也不躲,任由她揪着自己的耳朵,板着脸,自我郁闷了一会儿还是老实交代:“总之你离沈家河远点,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孩子,脑子清醒着呢,你别再把他当小孩儿,有你吃大亏的时候。总之看到你跟他在一起,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想提刀的手。”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沈家河他是装的?他没傻?”云依依难以置信,可还是相信沈渝洲的话。   沈渝洲点了点头。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当年是谁给沈丞相下的药?就是沈家的人。沈家内部复杂着呢,没你想得那么干净,你要真嫁进去呀,有你受的。”   “我又没答应嫁给他。”   “你前世不就要嫁给他了,今世要不是我出面阻止,你爹也会答应的。”说到这沈渝洲就一肚子的委屈,放不下的心结。   这话说得让云依依无言已回,前世她答应嫁给沈家河是事实,都成亲了,被沈渝洲给掳了去,其实名义上,她还是沈家河的妻子才对,这点沈渝洲从前世一直介意到今天。   今生,她虽心系柳先生,在柳先生“死”后没有想过要嫁人。但因为云县令做出的一些荒唐事,让云县令把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无法脱身,他想借助丞相府的力量保住云依依,所以如果没有沈渝洲的话,云县令最后确实很有可能会同意丞相府的这门婚事。   云依依自知理亏,安抚道:“好了,你不要生气了,我给你剥颗葡萄吃好不好。”也不和沈渝洲多加争辩,像哄小孩子似的开始讨好沈渝洲。   偏偏沈渝洲就吃她这套,百试不爽。而且沈渝洲也就是逗逗云依依,他气的是沈家河,不喜欢的也是沈家河,不会把气撒到云依依身上,也就赶紧的顺坡下驴,吃了云依依喂过来的葡萄:“总之,你不许对沈家河好,不许可怜他,他没什么好可怜的。”   “好,好,我都听你的。”云依依顺着沈渝洲的毛撸了一下。   沈渝洲喜滋滋。   沈渝洲被云依依撸毛撸得很舒心,也就把沈家河的事全部都告诉了她。   他说沈家河的痴傻其实早就好了,甚至有可能从来都没有痴傻过。   他说沈家河那小子阴得很,小小年纪心机满满,让云依依可别被他那副装出来的人畜无害的样子给骗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云依依还是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装傻呢,而且听说沈家河小的时候可是才学出众的神通。   “害怕,或者是发现了装痴傻对他有好处吧,所以就一直装傻了。”沈渝洲没好气的说。 第78章 告白   沈渝洲能知道这些, 全靠前世的经历。   前世,沈姨娘没有被从将军府里救出来,他被过继到了丽贵妃的名下, 说是丽贵妃生的孩子,只是小时候体弱多病, 天师说养在宫里容易夭折, 就送到了丞相府教养,长大后才接进宫来, 认祖归宗的。他登上皇位后,丞相府自然成了天家的外祖家,可谓一步登天,权利势力朝野上下无人能及。   就在这个时候沈小公子沈家河的病突然就好了, 还来跟他争夺云依依, 说云依依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沈渝洲一怒之下下令杀了沈家河,在杀他之前, 他去了趟牢房, 跟沈家河聊了几句,才知道沈家河先前的痴傻都是装的。因为只有装痴傻才能在危机四伏的丞相府里平安的活下来,只有装痴傻才能换得沈丞相和沈老太太的怜惜, 苟且偷生。   “怎么会?”云依依想不通, “沈家河是丞相府的嫡长孙,怎么会只有装痴傻才能活下来?”   “他确实是丞相府的长孙,却不是嫡长孙。”   云依依歪着头看他。   “沈家河的生母并不是沈夫人,而是沈老爷和一个通房丫头所生下的。”   云依依惊讶。   沈渝洲轻笑了下:“这种龌龊事在这种大家族里很常见,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以为谁都像我一样深情如此, 非卿莫属吗。”他讲着沈家河的事,还时刻不忘表白标榜自己。   云依依嫌弃的推开他凑近的脸:“好好说话, 别动手动脚的。”   沈渝洲委屈:“我还不够守规矩啊,你爹防我跟防贼似的,我现在连你的小手的难得拉一次的,现在靠近一下都不允许了?”他双唇抿在一起,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不让我拉手就算了,你还让沈家河那个傻子拉你的手。”他醋意浓浓。   “行了,你有完没完。”云依依把手伸给他,“给你拉。”   沈渝洲得逞的将云依依的手紧紧的攥在手心里,露出满足的笑容,继续道:“沈家河的身世对于沈家这种世家来说是一种耻辱,正室还没怀孕呢,妾室的孩就子先出生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所以他们在沈家河出生后就杀了他的生母,将孩子过继到了沈夫人名下,对外声称是沈夫人的孩子。但沈夫人会如何待他可想而知,沈家河从小过着怎样的日子也可以想象。”   说到这里,沈渝洲倒是真心怜悯了一下,毕竟他小时候也过得是寄人篱下的生活,多少有点感同身受。   “他虽是名义上的沈家大少爷,其实在沈府根本不受待见,直到他替沈丞相喝下了一杯被下了毒的茶,救了沈丞相一命,沈丞相才真正的拿他当孙子看待,立正了他在沈家的身份。   “不过这种怜惜带着感谢,等事情过去了,时间久了,这份感谢的心情也就淡了,沈家河又会回到原来人不爱,狗不理的尴尬位子。所以他就选择了继续装傻,让沈丞相对他一直怀有亏欠之心。   “所以,”   他认真的盯着云依依,   “你还觉得他天真无邪吗?”   云依依沉默,她相信沈渝洲所说的话,沈渝洲没必要骗她。不过在知道可沈家河的秘密后,知道沈家河欺骗了她,欺骗了所有人的时候,她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心疼,为沈家河所受的一切。   沈渝洲敏锐的察觉到了云依依感情的变化,嘴角压了下来,心中怒火中烧,那好不容易才被他强制压下去的对沈家河的杀意又噌的一下全都升了起来:“我果然还是不能放过他。”他咬牙说。   “我只是可怜他!”云依依强调,拉住沈渝洲的胳膊,撒娇的靠在他的身上。   “可怜也不行!”沈渝洲强势的说。在吃醋上,他是半步也不会退让的。他在云依依的心里只能是唯一,独一无二都不行!   “好,我不可怜他,但是你也不能杀了他。”云依依顺着沈渝洲的话说。   “我……尽量。”云依依这话说的沈渝洲是怎么听怎么别扭,怎么感觉依依和沈家河是一伙的,他是反派的感觉?   “不是尽量,是一定。”云依依让他保证。   “嗯……嗯。”沈渝洲迟疑的点头。   “肯定一点。”云依依严格要求。   “诶呀,行了,不许再说他了,再说他我怕我真忍不住现在就要去杀了他。”   云依依见他是真的生气了,果断闭嘴,她太熟悉沈渝洲偏执的样子,他可不只是说说而已,是真的会去杀人,可不敢再激怒他。   激怒了他,他不会对她怎么样,甚至连一句重点的话都舍不得说,但对她身边的人,对碍了他眼的人可都是会下死手的,对他的敌人更是不给对方留一点反击的机会。   这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从小生活的环境造就的,改不了了。   云依依爱他,是希望他能幸福,希望他能感受到世间的真情与美好,而不是改变他,让他成为另一个人。   重生一次,改变的不仅只有沈渝洲,她也成长了很多,成熟了很多。   “我确定我喜欢的人是你。”她明明白白的告诉沈渝洲,“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沈渝洲还是柳先生,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你。”这是她从来都没有说过的话。   沈渝洲愣愣的看着云依依,心颤抖着,轻声问:“你说什么?”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说,我喜欢你。”她微笑着,握着沈渝洲的手抓紧了几分,给他安全感。   沈渝洲紧张的抿紧双唇,瞪大眼睛,看着她,慌张无措。   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看着他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一揪一揪的疼,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说出这句话,让他一直没有安全感,做出那么多过激的事情。   他会对沈家河这么的耿耿于怀,这么的不能忍受,其实是因为自卑和不自信吧。   沈家河虽然是通房丫头生的孩子,但沈渝洲开始并不知道,他从小的生活环境造成了他自卑的心理,即使最后成了皇帝,九五之尊,骨子里的自卑是抹不去的。在沈家河面前,在“真正”的世家公子面前,他潜意识的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特别是前世他成为皇帝的时候真的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没少遭人白眼,被人看不起,受了很多的磨难。   她和他的结合是沈渝洲强求得来的结果。他喜欢她,就强行将她从别人的婚礼上劫了回去。他从没问过她是否喜欢他,也许是不敢问,他其实从潜意识里就觉得她不可能会真正的爱上他,爱上一个强盗,一个下人。   他对自己从来都没有自信过,他不敢听到她的回答,害怕听到回答后就不能够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了,他宁愿活在自己的臆想之中。   所以他容不下她身边有其他任何别的人的存在,他害怕别人把她抢走,因为他没有自信她愿意留在他身边,所以他把她关了起来,强势的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自卑和不自信,还有她没有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他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前世,做错事的人不止是他,还有她。   今生,改变了的人也不止是他,也还有她。   “我喜欢你。”她告诉他,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告诉他,她喜欢他。   她跟他在一起只是因为喜欢他,不会因为其他人说什么,或者做什么而离开他。   “依依。”沈渝洲深吸着气,平复着内心的激动。   云依依微笑着,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耐心的等待他慢慢的消化。   “所以你不要害怕失去我,就像你不会不要我一样,我也不会不要你。”云依依给出承诺。   “你真的喜欢我?”沈渝洲依旧沉浸在上一个问题中,有些不敢相信。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喜欢你。”   沈渝洲的嘴角咧到了天上:“为什么?”他拉着云依依的手兴奋的跳起来,“你为什么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   云依依被他拉着站了起来,看着沈渝洲开心的像个孩子,好笑的说:“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你。你这么好,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我很好?”沈渝洲不敢相信。   “当然了!”云依依肯定的回答,“你长得帅,脑子聪明,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学问好,功夫好,最关键的是对我天下无二的好,还有好多好多的好,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吗?”   沈渝洲笑得像个傻子,情不自禁的抱住云依依,开心的说:“原来我在你心中有这么好,我都不知道。”   云依依回抱住他:“现在你知道了?”   “嗯!”   “那不要再吃别人的醋了。”   “不吃了,有什么好吃的,我在你心中是天下无二的好,无人可以替代,该他们吃我的醋才对。”   “谁吃你的醋啊,劲给自己找假想敌。”   “才不是假想敌,他们就是想把你给抢走。”这点上沈渝洲可不赞同云依依的想法。他是男人,他清楚的知道那些人看云依依的眼神里蕴含着怎样的意味。   还是得把云依依藏起来才行。   他觉得,世间所有的男子都窥视他家依依的美貌。   有时候他挺讨厌依依长这么明艳动人风华绝代的,如果她的相貌稍微普通些,她就不会被这么多男子窥视,他也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成天泡在醋坛子里,时刻战战兢兢地如履薄冰害怕依依被别人抢走了。   “好,就算他们想把我抢走,我也不跟他们走。”云依依抱住他,顺毛撸。   “嗯。”沈渝洲满意极了。   云依依和沈渝洲把话说开后,沈渝洲不要太开心,走路都带风。见着人也都笑盈盈的,让一直跟着他的那些手下看着都害怕。   倒是新凑上来的这些追随者们,觉得这个新皇子平易近人,比没什么本事,还喜欢乱发脾气,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和二皇子要好相处太多了。 第79章 算计   沈姨娘进宫, 备受宠爱,皇上独宠皇后娘娘一人,从新皇后娘娘进宫起, 皇上就再也没踏足过其他妃子的院子一步了。   这件事除了后宫的妃子们倍感焦虑以外,方大将军也是格外的生气, 他觉得自己的头上已经可以放牛羊了。   这时二皇子找到他, 让他悄悄的把边疆的士兵送到京城中来。说父皇老糊涂了,被沈渝洲这对母子给下了药, 迷了心智,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把王位都要送给那对母子了。   说他们的大计得提前进行,不能再拖了。   方大将军思来想去,看着皇上现在这么宠爱那对母子, 觉得要是真让那个小杂种坐上了皇帝的位子, 自己铁定玩完了!   而且他和二皇子合谋做下了那么多的坏事,早就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要是二皇子倒台, 他也落不到个好下场。索性心一横,听了二皇子的意见,干一票大的!   他彻夜与二皇子制定了计划, 将虎符交给了心腹, 让心腹拿着虎符去边疆把他在边疆的亲卫兵们分批次换装成商人潜入京城,等他的号令,伺机而动。   之后他回到将军府,把方韵白和其他几个庶子们都叫了过来,让他们连夜逃离京城, 都到庄子里去。对他们说,等收到了他的消息再回来, 如果他出事的话,就赶紧逃,有多远逃多远,隐姓埋名不要被人发现。   虽然方大将军对这次的计谋信心满满,不觉得会有失败的可能,但凡事有个万一,万一失败了,他不让让方家绝了后啊。   之后他又去到了云氏那里,想着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虽然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总归是他们方家的后代,便想着让云氏也跟着他们一起走。   云氏的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看到这样的场景方大将军不免也有些感怀,觉得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不管怎么说云氏现在名义上也还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院子里却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被外人看了去丢的是他们将军府的人。   而且云氏跟了他几十年,纵使做错了很多事情,对他也还是一心一意的。方大将军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女子一心向着丈夫,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经历了沈姨娘的事,他伤透了心,再看云氏竟没那么的不可原谅了。   看着云氏院子里凄凉的景象,方大将军的心不禁软了几分。   走近了些,他听到屋子里隐隐传出女人哭泣的声音。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抛下我们母子不管呢,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只听云氏凄惨的痛哭声。   方大将军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口有些许的自责。是啊,云氏还怀着身孕,肚子里还怀着他的骨肉,他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该对云氏好些。   罢了,如若云氏能再给他生个儿子出来,他就原谅她之前所犯下的过错吧。   方大将军如是想着。   “夫人,您就想开些吧,他走了也好,呆在府上总不是个事儿,要是被将军发现了可不得了。这次您就当长了个教训,以后可莫在被人给诓骗了。老奴早就劝过您了,这种白面小子看着就不靠谱,将军不在府上,您寂寞跟他玩玩也就算了,怎么还动了真情呢。”贴身嬷嬷耐心宽慰。   方大将军的双眼瞬间冒出了火光,一脚踹开了房门,一双鹰眼怒瞪向云氏主仆俩,凶狠的问:“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将……将军……”云氏吓白了脸,颤抖着喊了声。   贴身嬷嬷直接吓得坐在了地上,失了声。   方大将军的视线直直的盯向云氏的肚子:“你们刚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那白面小子是谁?”他一连问出了三个问题,句句致命。   “将……将军,您……您说什么。”云氏缓过神来,镇定住心神,“我们刚刚没有说什么话啊,我肚子里的孩子当然是将军您的,哪里有什么白面小子。”   方大将军冷冷的盯着她,显然是不相信的,他再看向一旁吓得摔倒在地上的贴身嬷嬷。   “是……是……夫人说的都是真的……”她哆嗦着说,一点底气也没有。   “哼。”方大将军冷笑,“你们当我是傻的吗。”他一脚踹在云氏的肚子上,“快说,你肚子里的孽子到底是谁的。”   “真的是将军您的啊!”云氏被狠踹了一脚,肚子疼的要命,一股热流从身下传来,她反倒被剧烈的疼痛震醒了神经,坚持道,“将军,您要杀掉您自己的孩子吗!”她□□着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撑不住了,趴倒在了地上,疼得直叫。   贴身嬷嬷看到云氏身下的一滩血,吓得尖叫出了声:“这是要生了!”她看向方大将军,“将军,夫人这是要生了啊。”   方大将军铁青着脸,看着云氏痛苦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我在最后问你一遍,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是将军您的!”云氏咬着牙,坚定着说。   贴身嬷嬷低着头,不敢言语,扶着云氏让她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方大将军看着云氏满头大汗,疼得要晕过去的样子,危险的眯起眼睛:“我再最后相信你一次,你若敢骗我,我定将你碎尸万段。”他看向贴身嬷嬷,吩咐,“还不快去请产婆来。”   “是。”贴身嬷嬷命令,看了眼云氏,又看了眼方大将军,他一脸漠然的表情是不可能帮着她把云氏给抬到床上去的了。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云氏给搬到了床上,赶紧去请产婆。   云氏的预产期本来就要到了,产婆就在将军府上准备着,倒是很快的来了。   贴身嬷嬷拉着产婆进了产房,方大将军铁青着脸坐在外面,倒要看看这个被他一脚踹出来的早产儿到底是不是他方家的种。   产婆进了产房,云氏几近晕厥,但坚强的求生欲让她保持住了清醒。她一把握住产婆的手,用命令的口吻说:“孩子是早产儿,不能让孩子活下来!”   产婆被云氏的话吓了一跳,不明白什么意思,她惊慌且迷茫的看向一旁的贴身嬷嬷求助。   贴身嬷嬷瞬间明白了云氏的意思,不能让孩子活下来,不然方大将军迟早会知道孩子不是早产儿,孩子不是方大将军的孩子的事情。必须杀了孩子,咬死孩子是早产儿,孩子是方大将军的孩子,孩子是被方大将军一脚给踹死的,勾起方大将军的愧疚之心才行。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抱住夫人和她的生命安全。   明白了云氏的意思,她当即向云氏点了点头,让她放心:“你接生吧。”贴身嬷嬷对产婆说。   产婆点了点头。   云氏生过两个孩子,方韵白和方喜儿,但这一胎生的也并不容易。她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体力支撑不够,等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晕死了过去。   产婆也被累得够呛,看着孩子平平安安的被接生下来松了一口气,对贴身嬷嬷欢喜的说:“是个男孩。”   贴身嬷嬷阴沉着脸,一把抢过产婆手里的孩子就用止血的布塞住了孩子的嘴,重重的往地上一摔。   “诶呀!你这是在干什么!”产婆赶紧去拦,却为时已晚,孩子已经被贴身嬷嬷摔死在了地上,惨不忍睹。   产婆吓得腿直打哆嗦,再看向贴身嬷嬷犹如看到厉鬼一般。   “孩子是个早产儿,没生下来。”贴身嬷嬷阴冷的说,“明白了吗?”   贴身嬷嬷犹如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吃人血肉不吐骨肉的野兽,直愣愣的盯着产婆,把产婆吓得不敢反抗。   “明……明白了……”她颤抖着点了点头。   “那就去把孩子扔了,这样跟将军说吧。”贴身嬷嬷命令道。   产婆看着地上悲惨的孩子,差点吐了出来,但再抬头看到贴身嬷嬷阴冷的盯着她,再不敢磨蹭,又白布包住了孩子,走出了产房。   “孩子是早产儿,没保住……”产婆捧着孩子的尸体,如是,颤抖着声音对方大将军说。   方大将军嫌弃的看了一眼被血染得鲜红的一团,没有打开来看的兴趣,只是确认的问:“真是早产儿?”   “是……”   方大将军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倒是没有察觉出产婆的异常,本来给他们这种大户人家接生接过没接生好,出了人命就是要砍头的,她害怕也正常。   这时候贴身嬷嬷才从产房里走了出来,哭嚎着:“少爷,我可怜的小少爷呀,您怎么就这么去了呀。”   方大将军被贴身嬷嬷哭喊的声音吵得耳朵疼:“夫人呢?”   贴身嬷嬷收住了腔调:“夫人伤心过度晕过去了。”   “这孩子到底是谁的?”方大将军再次问道。   “当然是将军您的了,不然还能是谁的。”贴身嬷嬷坚定的说。   方大将军冷漠的瞥了贴身嬷嬷一眼,发出一声冷笑:“罢了,反正孩子都死了。”说罢就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贴身嬷嬷松了一口气,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方大将军送走了方韵白和府里的庶子们,肚子里没了孩子的云氏对他来说已无关紧要了。   他看着离去的马车,脑海里浮现出方韵白的相貌,心中开始怀疑方韵白是不是也不是他方家的种。他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对云氏恨之入骨。   方大将军把云氏交给了方大小姐,让方大小姐好生照顾照顾刚小产了的云氏。   方大小姐和云氏向来势如水火,方大将军这一做法可谓杀人诛心。   方大小姐本是在乎云氏肚子里的孩子的,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可一点顾忌都没有了,哪里会好生的照顾她。把她扔进了柴房里自生自灭不说,还天天的跑到她的面前,骂她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云氏气得吐血,可偏偏一点力气都没有,不能跟方大小姐对着骂。   处理完府上的事情,把儿子们都送走了,方大将军没了后顾之忧,一心一意的同二皇子谋划起了造反的事。   二皇子和方大将军以为一切都做的很隐秘,其实从一开始,他们的举动就暴露在沈渝洲的眼皮之下。沈渝洲派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包括方大将军的那些亲卫化妆成商人进京潜伏在了哪里,他都全数的掌握在手里,实时了解着事情动态全局。   沈渝洲做这些事的时候也不瞒着云依依,像讲东家长西家短一样跟云依依随意的说着这些最机密的事情。   他已正式向皇上请了旨,要迎娶云依依为妻,皇上已经答应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也已经下来了,云县令终于再没有理由阻挡他们见面了。   于是沈渝洲一有空闲就往驻云小院跑,才不管什么闲言碎语。   沈渝洲同云依依说起了云氏的遭遇。   云依依震惊不已,问:“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方将军的啊?”   “当然不是了。”沈渝洲说,“是我安排的一个油嘴滑舌的乞丐的孩子。”   “啊?”云依依不敢相信,“姑母那么自傲的一个人,怎么会看得上一个乞丐?”   沈渝洲解释:“是一个大夫的,不过他可一点医术也不会,原本就是个乞丐,不过是个机灵的,很会说话,被我给发现了,就让他装成了大夫,去接近云氏,谁晓得就被云氏给看中了,还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云依依狐疑的看向沈渝洲,觉得可怕极了:“这件事真的不是你有意让它发展到这一步的?”   “当然不是。”沈渝洲否认,“我一开始只是想在云氏身边安插这么一个人,将来好投毒什么的,谁知道你那个姑母是个色中饿鬼的,可不关我的事。”   “是吗?”云依依对此表示怀疑。不过并不重要,云氏会落到现在的下场是她自作自受。   “不过也没差的。”沈渝洲继续说,“方将军现在做的可是灭九族的事,即使云氏没有跟乞丐私通,也活不过开年的。”   这些事沈渝洲全都当闲话说给云依依听,有一次云县令正好路过听到,整个人都不好了。私下里悄悄来找云依依,让她收拾了行礼准备跑路。   “跑路?”云依依疑惑。   “丫头,这里呆不得呀。”云县令认真的思索了好些日子,憋出这么一句话。   这京城真是太可怕了,他这才来多长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没一天安宁的,果然是皇上在的地方,权利的中心地带,不是他们这种凡人能呆的地方,   “这条路太过凶险,爹不指望你飞黄腾达,将来当皇后振兴家族什么的。只要你一生平安顺遂就好,咱们走人,不跟他一起疯了好不好?”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是最好的选择。他没有雄图大志,做官也只是真心想为百姓做点实事而已,卷入天家的家务事中实在是太凶险,太不明智了。趁现在大家还没把沈渝洲这个新上位的皇子跟他们家绑定在一起,还是赶紧跑路的好。   说白了,他内心深处其实是不太相信沈渝洲这个半路杀出来的,连血统身份都不能证明的皇子能斗得过太子殿下和二皇子。   对此云依依也有些担心,之前听沈渝洲的说法,皇上的意思是等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斗得两败俱伤,元气大损的时候再让沈渝洲出现在大众的面前,前世也是这样操作的。   但今生沈渝洲却为了她意气用事,安耐不住性子提前暴露了身份。   现在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针对的矛头全都指向了沈渝洲,大有先结盟联合起来先对付了沈渝洲再一决高下的打算。   沈渝洲提前暴露身份,纯属发泄私欲,给云依依诚邀站台,于他的大业一点用都没有,反倒让他不得不以皇子的身份提前暴露出来,成为众皇子和朝中各势力的靶子,将自己陷于凶险之地。   云县令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哪怕她和沈渝洲都是重生回来的,比别人多活过一世,这些事多经历过一遍。但夺嫡之路凶险,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这一世的发展会跟前世一样。   这一世沈渝洲究竟能不能顺利的登上皇位谁也不知道。   但即使如此,她也愿意跟他一起承担,这一路再艰辛,再凶险,她都愿意与他携手走下去。   “我不走。”云依依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父亲若是担心的话我可以让人先送父亲离开。”   云县令摇头:“你留在这里,我怎么可能走。”他愁容满面的看着云依依,担忧极了,觉得自家闺女陷得太深,这不是好事。且不说沈渝洲夺嫡有多么的艰难,成败与否,就算他真成了皇帝,依依真的就可以幸福的过一生吗?   后宫中的女人有几个是过的幸福的,云县令不由得替云依依提前担忧起来。自家闺女的性子云县令最是清楚,被他宠得无法无天,跑了几年商性子早就野了,让她终日呆在宫里她也未必愿意。   而且依依现在是年轻漂亮,沈渝洲那小子才被承认了身份,被人排挤着,没有手握大权,自然是对他家闺女百依百顺,什么都听她的,能满足她一切任性的要求。   等沈渝洲真的成了皇帝,将来后宫美女如云,身边全都是莺莺燕燕的时候,会对依依怎么样谁也说不到。   但看自家闺女这个样子,云县令知道,要劝她离开是不可能的,他咬了咬牙,后宫中的女子要在宫中立足,要想过得好,除了帝王的喜爱外家族背景也是很重要的。   依依和沈渝洲那小子已经发展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皇后娘娘赐婚的懿旨也都下来了,他再拆散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那为了依依的将来他也不能退缩,他现在和沈渝洲已经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与其躲在府里当缩头乌龟,不如跟着沈渝洲出去大干一场,在这场夺嫡之战中做出卓越的表现,争个头功,谋个好前程,也是为依依将来能够在后宫里长期生存下去,不受人欺负做打算。   “我自然是要站在五皇子这边,为五皇子能登上皇位尽一份绵薄之力。”云县令表态。   沈渝洲对此很满意。   其实云县令投不投诚,对沈渝洲的计划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包括沈姨娘进不进宫,对他的大业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但他乐意接受云县令的投诚,因为他是云依依的父亲;他同意沈姨娘进宫,因为她是他的母亲,他愿意接受她的示好。   沈渝洲把二皇子的行动全部掌握在手里,云依依惊讶于他的未卜先知,竟然能提前预测到二皇子的举动并布置人手。   “这没什么,因为是我让他做的。”沈渝洲说。   “哦?”云依依疑惑。逼宫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二皇子完全有很多种办法来对付沈渝洲,比如跟太子殿下联手就是个很好的办法。   云依依实在想不明白二皇子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让方大将军把边疆的士兵调派过来。皇帝陛下虽然现在身体大不如前,但还正直壮年,二皇子有的是时间对付沈渝洲,对付太子殿下,是什么让他这么迫不及待,等不及要动手的呢?   “因为柳先生。”沈渝洲神秘的说。   “什么意思?”沈渝洲的话让云依依更加糊涂了。   “柳先生料事如神,先前的无数次的预言已经得到了现实印证,皇上和几位皇子们对柳先生说的话早已深信不疑。特别是在柳先生以身祭天之后,老天就连下了几场甘雨,灾情得到改善,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怀疑柳先生说的话了。”   “嗯。”云依依点头,认同他的话,“但是这跟二皇子准备谋反有什么关系呢?”   沈渝洲神秘一笑:“我在舍弃柳先生那个身份之前,曾对二皇子说过,他必须在下月初之前彻底压过太子殿下,把太子殿下拉下来,坐上太子的位置,否则他便与皇位今生无缘,不要再奢想了,一辈子踏踏实实做他的臣子吧。”   “所以他就等不及了?”   沈渝洲点头:“我还指点他,如果他不能在下月初之前把太子拉下来,就发动兵变,这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   “所以二皇子真就准备发动兵变了?就因为你的一句话?”   沈渝洲弹了下她的额头:“你是有多小看飞天阁阁主,我运筹帷幄多年,为他们帝王家测算过大大小小无数次预言,无一失算,他们早已对我的话深信不疑。更何况柳先生已经死了,没必要说谎,他为什么不能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发动兵变。”   “你是多早就开始谋划了?”云依依吃惊。她以为她重生后摆脱世俗的枷锁一个女孩子跑出来做生意,还把生意做得这么风风火火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重生后的沈渝洲竟然做了这么多疯狂的事情,他走的哪一步不是踩在刀尖上的,一个不小心都会掉脑袋。   沈渝洲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你怕不怕?”   云依依摇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沈渝洲幸福的笑,原来被人依赖的感觉是这么的美好。   “那你要不要提前把这件事汇报给皇上?”   “当然不。”沈渝洲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要等他打动了兵变将他一举拿下,不然我铺垫这么多岂不白费了功夫。”   “你真坏。”云依依由衷的说。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方大将军很小心,让他的亲卫部队几个人几个人的潜入京城,生怕被人给发现了,耐心的让二皇子都等得不耐烦了,距离柳先生预测的他必须发动兵变的日子越来越近,他整日夜不能寐,坐立不安,既兴奋又惶恐。   兴奋的是他马上就能够登上皇位,一统天下了。惶恐的是,他将要弑、父、杀、兄,遗臭万年。   但是为了皇位,为了大安的天下,他愿意冒险,愿意背负上千古的骂名。反正史书都是由胜利者编写的,等他登上了皇位,史书该怎么写还不是他说了算。   他期待着,算着日子,等待着发动兵变的那一天的到来。   沈渝洲耍二皇子就跟猫戏老鼠一样,一点也不着急,看着他们蹦哒,看着他们在作死的路上一路前行,越走越远,一声不吭,先给了他们成功的希望,让他们以为胜利在望,然后再狠狠的把打碎它,让他们陷入绝望的深渊。   他觉得这样才有意思。 第80章 失败   转眼已近柳先生预测的最后的期限, 二皇子再也等不及了,生在天家,如果不能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那还有什么意义。他找来方大将军,两人一合计, 将造反的日子确定了下来。   沈渝洲一早就收到了消息, 他轻蔑的笑了下,和往常一样, 下了朝就跑到驻云小院来,跟云依依一起品茶、下棋;下午还饶有兴致的跟着她一起去首饰铺子里逛了一圈,好不悠闲。   沈渝洲长相俊秀,前世贵为帝王, 身上有股与身俱来的上位者的气质, 如今恢复了皇子的身份,他一身华服, 走在人群里光彩夺目, 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   首饰铺子里的夫人、小姐们看到他都拿起扇子掩住面,露出一副娇羞的模样,偷偷的往沈渝洲这边瞟。   云依依看在眼里, 撇了撇嘴, 用手肘戳了戳沈渝洲,酸道:“你就像只牡丹花一样。”   “嗯?”沈渝洲挑眉不解。   “招蜂引蝶。”云依依偏过脑袋,有些不悦的嘲讽。   沈渝洲失笑:“小姐这是吃醋了?”   云依依高昂起脑袋,嘴巴翘得老高,不屑道:“谁吃你的醋了。”   “我很开心。”沈渝洲低笑。   “什么?”云依依紧张的看向沈渝洲。   “你为我吃醋。”沈渝洲解释, “我很开心。”   “谁为你吃醋了!”云依依再次否认,把沈渝洲一推退远, 气呼呼的跑到了二楼的雅间里。随后对掌柜的吩咐,“把店门给我关了,今天不营业了。”   掌柜的莫名其妙,可还是恭敬应下。   沈渝洲跟在后面咯咯直笑,心情贼好。小财迷这是气得连生意都不愿意做了。   他很是欢喜,这还是她第一次为他吃醋。   晚上,沈渝洲照旧陪着云依依在驻云小院吃饭,外面的街上传来喧嚣的尖叫和叫嚣声。   沈渝洲知道这是二皇子和方大将军的行动开始了。   先前偷偷潜入京城的边疆的士兵换上了铠甲,在方大将军的带领下围困住了一座又一座官员的府邸;而二皇子殿下则直接带领着一众亲兵闯入了皇宫,直朝皇上和皇后的寝宫冲去。   京城一片大乱,狼烟四起,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仓皇着,四处逃逸。   沈渝洲慢悠悠的陪着云依依吃完了晚饭,又在院子里散了散步消了消食,直到云县令急冲冲的找过来,说:“不好了,出大事了,二皇子和方大将军带着一众士兵闯入了皇宫,说是要清君侧!如今太子府、五皇子府、丞相府、右将军府、尚书府全都被官兵给包围了。宫里头也乱了天了,二皇子直接带着人进宫要去杀皇后娘娘!”   云县令急冲冲的来找依依,催促她赶紧躲起来,结果就看到事件的当事人正悠闲的跟自家闺女在院子里散步呢。   “王……王爷……”云县令艰难的喊了声,“微臣刚才从外面回来,听说您的府邸被官兵给包围了。”   沈渝洲淡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皇后娘娘那边也……”   沈渝洲再次点了点头:“我也知道。”他转向云依依,温柔的说,“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云依依点了点头:“小心些。”   沈渝洲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的说:“等我回来,明天早上带你去醉轩楼吃小馄饨去。”   “还要小笼包。”   “好。”   云县令看着两人腻歪的样子,都快被他们给急死了,现在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吗,外面那伙人都快把整个京城给烧了,一点场合也不分,真是没眼看。   沈渝洲一早就知道了二皇子和方大将军的计划,早就派人把驻云小院暗中保护了起来,他最怕的就是云依依出什么事。结果战火并没有打到这里来,无论是二皇子还是方大将军都没把云依依一个女流之辈放在眼里。却不知道云依依在沈渝洲的心里占据着多么重要的位置,不知道云依依是沈渝洲唯一的软肋。   他们把目标放在了沈姨娘的身上,认为常伴皇帝身边的沈姨娘才是关键,觉得只要控制住了皇后娘娘,沈渝洲就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就能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谁知道他们押错了宝,宫里头那位娘娘的安危沈渝洲并不是很在乎。他们要造反就让他们造去,他们要逼宫就让他们逼去,沈渝洲一点也不着急。还盼着他们把战火再烧得旺一点,再把事情闹得大一点,这样他整治起他们来就不会有人说他心狠手辣了。   沈渝洲亲自把云依依送回了闺房,才不急不缓的带着事先准备好的军队进宫护驾。   他亲自带领着士兵包围而来皇宫,骑在马上盛气凌人号令:“众将士听令,把这个乱臣贼子给我拿下!”   宫外的士兵与镇守在宫中保护皇帝陛下和后宫娘娘安全的御林军会和,将二皇子和方大将军的军队围剿在了中间。   沈渝洲身骑马上,一声令下,指挥着官兵和御林军将二皇子和方大将军的部队一网打尽。   “是!”震天的回应响彻整个皇宫,御林军们应声行动,步伐一致冲上前去没两下就将方大将军所带来的精锐部队给打趴了。   “怎么会这样!”方大将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精锐部队的战士被一个一个打趴下,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眼里全是震惊,“不会的,不可能,他们都是在战场上跟我一起挥过刀撒过血,英勇无比的战士,武艺高强,怎么会被这一群纨绔子弟拼凑起来的御林军打败!”   方大将军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带来的精锐部队怎么会如此的不堪一击,御林军里的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他最是清楚不过,都是朝中大臣家中考不上功名的官宦子弟,托关系找人混入御林军中混个差事,谋个前程,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没什么本事。   他带来的人可都是在战场上跟敌人厮杀过的,各个武艺高强,英勇无比,方大将军本以为只要他出兵这场变革势在必得,只要杀了皇后娘娘,沈渝洲就翻不了身了,再控制住了皇上,皇上传位于二皇子做太上皇。等二皇子坐上皇位,他就是武丞相了,而他的女儿方盛惜嫁将会成为皇后,他将成为国舅爷,做到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他的精锐部队竟然会败给这么一群纨绔子弟。   然而方大将军不知道的是,他口中所谓的那群纨绔子弟,早在沈渝洲接管御林军后就被严格的操练,坚持不下去的人直接被赶回了家,现在还能留在御林军中的人也都是人中翘楚。   而方大将军所带来的精锐部队,确实都是跟着他上过战场,杀过敌,淌过血的,但再精锐,再英勇的部队,吃了大量的巴豆,又怎么精锐、英勇的起来呢?   方大将军的部队一个个化妆成商人潜入京城的一举一动全在沈渝洲的监视之下,包括二皇子与方大将军的商定决定,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沈渝洲都一清二楚,又怎么可能什么防备也不做呢。   沈渝洲早在方大将军所潜入进京的战士们的伙食里下了大量的巴豆,现在他们腹泻难耐,别说现在的御林军不再是以前纨绔子弟聚集地,就算还是以前那些纨绔子弟,对上这群夹紧裤/裆到处找茅厕的战士也完全占据上风。   一场宫变战乱轻而易举的被沈渝洲遏制在了襁褓里,包括宫外那些被方大将军的人围困住的大臣府邸也都换上了沈渝洲的人。   方大将军被三下五除二的绑了起来,成了一个大粽子。   方大将军不愧是从沙场死人海里爬出来的人,大安国的大将军,就是吃了巴豆,一个人也能干翻了十几个御林军一点也不吃力。   只是三拳难敌四手,在众多御林军的围攻下,方大将军还是渐渐显了败势,被众御林军给制服了。   “我当初就不该留你。”方大将军恨恨的看着沈渝洲,眼里全是后悔与杀意。   沈渝洲居高临下的看着方大将军,冷笑了一下,连话都不屑于跟他多说一句。   “方大将军,你身为大安国的振国大将军,竟然敢背叛皇上,造反谋逆,如今罪有应得,你可后悔!”沈渝洲身边站着皇帝身边的侍奉公公,奉皇帝陛下的命令来审问方大将军的。   方大将军哈哈大笑起来:“后悔?有什么好后悔的,要怪只怪我太过轻敌,着了这小杂种的道。”   方大将军虽是武将,但脑袋并不笨,比起战场上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同僚们,方将军觉得自己聪明极了。早早就知道了功高震主的道理,在边关平定以后,在他们手上的权利越大的时候,皇上就会容不下他们,他提前在皇上整治他之前为自己找到了靠山。   和二皇子合作是他想到的绝佳计划,太子平庸愚钝不堪大任,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事情,二皇子继承皇位众望所归,皇上只是碍于皇后的颜面和皇位传长传嫡的祖训一直没有动手。   方大将军的想法没错,只是皇上看不上太子,却也看不上二皇子。皇上心中皇位的继承人还是他和白月光,他和他最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他亏欠了沈小姐一生,就让他用至高无上的皇位来补偿她吧,让她的儿子成为新皇。   方将军当初哪里是因为心软没去要沈渝洲的命,是在沈老丞相的威逼加利诱下才留下了沈渝洲一命。沈家想留下沉渝洲当紧急时刻的底牌,他却不让沈家把人带回去,宁愿放在将军府,自己眼皮子底下闹心,也要把他给养废了。   于是沈渝洲在将军府里虽保住了性命,却沦为了一个小厮,天天被下人们欺负,别说识字读书了,整个人唯唯诺诺的,被方大将军刻意养成了一个平日里走路都不敢抬起头来的下等人。   只有这个孽种成为一个废人,他才有一种满足感,才能略微缓解下心头的恨意。   一个废物能成为皇帝?   皇帝是年纪大了,脑子也坏掉了,疯了吗?   让一个废物去当皇帝,这个国家他是不想要了吗,老祖宗留下来的基业他是打算葬送在一个废物手中吗。   被御林军押解着,处于劣势的方大将军,此刻一点也没为之前的行为感到后悔,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这样一个皇帝现在不反更待何时!   看着周围提着剑对向自己的御林军,方大将军知道,今天这一劫是逃不掉了。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我不后悔,有什么好后悔的。人生自古谁无死,能够这样轰轰烈烈的死去也值了。”   “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死的。”沈渝洲冷冷的说。   方将军拼命挣扎,几个侍卫都差点没按住,险些让他给挣脱了出去。   他受不了沈渝洲的眼神,受不了一个蝼蚁用这样轻蔑的看着自己。   他要站起来,就算趋于劣势他也要站起来俯视这个蝼蚁。   可惜,他被人镇压着,站都站不起来。   方大将军被关进了大牢,备受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了屈辱,这比直接杀了方大将军还让他难受,沈渝洲这一招简直是在诛心。   他果然小肚鸡肠的很,这是在报前世今生他从方大将军那里所受的委屈,前世灭了他满门还不够,今生还要继续折磨他,灭他门……   沈姨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泪水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毕竟夫妻一场,毕竟是年少时心生爱慕的少年将军。但这些思绪她都默默地隐藏了起来,不敢在儿子面前表露半分。   方大将军伙同二皇子谋反证据确凿,被收押入狱。将军府的天一下子全坍塌了,将军府的下人们纷纷抢了主子的钱财逃散出去。将军府一片狼藉,哭声震天。   主子们也不例外,将军府的姨娘们能逃的也都逃了,自古有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她们还只是姬妾,不是方大将军明媒正娶的妻子,还不赶紧跑。   只有方大小姐、方盛惜和云氏还留在府里。不过不一样的是,方大小姐和方盛惜是自愿留下来的。而云氏是走不了,她的金银首饰和钱全部给了年轻的大夫,想让他带她走的,结果那年轻大夫拿了钱以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如果她刚生产完,身体虚得很,又被方大小姐折磨了这么多天,能活着已经是菩萨保佑了,根本没有逃跑的力气。更何况她现在分文没有,出去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能去哪里,云县令那里她现在是不敢去的了,经过上次那件事,她算是看出来了,她之前对云依依所做的那些事哥哥全都知道了,是不可能会再帮她的了。   沈渝洲在云依依的安抚劝说下终于没有像前世一样大开杀戒,不过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他们离开。   沈渝洲可是个小肚鸡肠、锱铢必较的人,就算答应了云依依不大开杀戒,又哪里会允许这些可能会对自己怀恨在心的人放任在外,不知道哪天再跑回来插自己一刀,这么有风险的一件事他是不会让它有机会发生的。   他任由将军府里乱成一锅粥,将军府的人们四处逃难,也不急着出手,看着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左碰右跳,只是派了人暗中监视着将军府,等将军府里的人一个个逃出来,再将他们一个个抓进大牢里。连同早早被方大将军送出府去的方韵白他们也一个都没有放过,方大将军想给自己留后,他偏偏要让他们家断子绝孙。   皇上称其护驾有功,将这件事的后续工作全权交由沈渝洲来负责。   沈渝洲领命。   他将将军府的下人都被发配到了边疆去做奴役,男的充军,女的做军妓,无一遗漏;将军府的夫人、姨娘和少爷、小姐们则被关进了大牢,同方大将军一起,等待秋后问斩。   方盛惜作为将军府的嫡长女自然是不可能被放过的。   云依依很难过。 第81章 弱点   因为方盛惜的事云依依最近心事重重, 茶饭不思。   她虽没向沈渝洲求情,可这副样子让沈渝洲看在眼里,简直比求情还要管用。   “也不是不能放过她一条性命。”沈渝洲说。   “真的吗?”云依依激动。   “嗯。”沈渝洲肯定的点头。   “那要怎么做?”   “先把饭给吃了。”沈渝洲命令道。   “哦。”云依依拿起筷子, 乖乖巧巧的吃饭。   吃过饭,沈渝洲沉思了片刻后才说:“现在将军府的人基本都被收押入监了, 只剩还远在边疆的方世柏一个人。方世柏从小跟着方将军在边疆长大, 在军中小有威望,如今方将军谋反, 将军府被我一举拿下的消息我暂时给封锁了起来,没让太多人知道。暂时还不会传到边疆去,不过这件事被方世柏知道也是早晚的事。现在边疆还不太平安稳,若是他领兵造反还真有些不好办。如果方盛惜愿意去当说客, 劝说方世柏主动归还兵权, 我便可以饶了他们兄妹两人的性命,保他们安安稳稳、吃喝不愁的过完余生。”   云依依狐疑的看向沈渝洲:“真的可以吗?”她不是不相信他, 而是方将军犯的可是谋反的大罪, 方世柏和方盛惜可是方将军的嫡子、嫡女,与方将军血缘关系最亲的人,真的可以放过他们吗?   而且以沈渝洲的小肚鸡肠, 对将军府恨之入骨, 竟会同意放过方盛惜和方世柏?莫不是在忽悠她?   “可以。”沈渝洲说,“父皇把处置权全权交到了我的手上,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这都是小事情。不过,”他话锋一转, “我有个条件。”   云依依洗耳恭听。   “他们后半生必须得在我的监控之下,寸步不能离开我监控的视线, 如若有任何想逃走的打算,我绝不会再留他们的性命。”   云依依点头,这是自然。她虽然有心向沈渝洲求情能够绕过方盛惜一命,也没天真到以为还能和她像以前一样做好姐妹,无话不谈。   “还有,他们不能有后代。”沈渝洲不容置疑的说。   他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方盛惜,甚至可以放过将军府的嫡长子方世柏,换一个仁义的名义。   但是绝对不能允许他们拥有后代,世代的繁衍下去。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哪怕他放过了方盛惜和方世柏,于方家人来说他也是灭门的仇人,他可以让人盯着方盛惜和方世柏一辈子,让他们兄妹俩无法报仇,却不能让人盯着他们一家世世代代、子子孙孙。   “我知道了。”云依依知道沈渝洲的顾虑和为难之处,他肯为了她放过方盛惜和方世柏她已经很感激了,不会再让他为难。毕竟方将军做下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沈渝洲能放过方盛惜一命已经很难得了,“我去同她说。”   沈渝洲点了点头:“我还有事要处理,让赵光跟着你一起去吧。”   “好。”   赵光是禁卫军里的一个小队长,手下有十来号人,也是沈渝洲的亲信之一。   云依依要去地牢,自然是需要人跟着的。   方盛惜虽是女流之辈,之前又和云依依交好,但将军府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瞬间变成了等待秋后问斩的阶下囚,难保她不会心理变态,对云依依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云依依没有拒绝,跟着赵光一起去了地牢。   牢房很黑,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厚的发霉的味道,夹杂着臭味和犯人的哀嚎声。   牢头听说是准王妃大驾光临毕恭毕敬的向云依依作揖,示好道:“云小姐,地牢阴湿,寒气重,不是您这种千金之躯该踏入的地方,不若我把人给您带上来。”   “不用了。”云依依道,踏步就走进了地牢。   沈家的人被关在一起,一家人挤在一个小小的牢房里。   云依依在前面走着,牢头在后面跟着,听说她是来见将军府一家人的,连忙说道了起来:“他们一家人奇葩的很,从一进来就没有消停过。我看守牢房了一辈子,什么样的恶人没有见过,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一家子,跟仇人似的。都要死了,还相互辱骂殴打,每个人都是一个派系,真是可笑,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团结的一家人呢。”   云依依没有理会。   牢头便知道云小姐是不喜欢听这些话,便住了嘴。   来到一个牢笼前,牢头弓着腰走上了前,给云依依介绍:“就是这里了。”   云依依顺着牢头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小小的牢房,十来米宽,里面坐满了人,有十来个,各个灰头垢面的。他们一个挨着一个靠在墙边,衣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头发也被拽扯得乱七八糟,有些狠的直接被揪成了斑秃。   “你们打的?”云依依轻声问。   “不不不,”牢头连忙否认,“上头没下旨意我们哪儿敢打犯人,都是他们自己互殴的。”   听见声音,牢房里的人机械的抬起了头,最先看到云依依的是方大小姐,她冲上栅栏喊道:“依依,你放我出去吧,依依,你能放我出去的对不对?”   牢头吓了个半死,拿起腰间的棍子就朝方大小姐伸出来的手上打去:“收回去,收回去,别弄脏了云小姐的衣服。”   云依依站在牢房前,冷漠看着方大小姐,说:“方姑姑,方将军私自带兵入京,又率兵支援二皇子造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是他的嫡亲的妹妹,我可没能耐放了你。”   方大小姐摇头,辩解道:“我哥哥没有造反,哥哥他镇守边疆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不能把他杀了,这会寒了天下所有人的心的。依依,你就放了我吧,看在我以前对你那么好的份上。”她连威胁带煽情的,最后直接奔溃的大声哭了出来。   “方姑姑以前确实待我很好,不过那些恩情我早在将军府的时候就已经如数还清了,这些年我孝敬给方姑姑您的银子没有一万两也有八千两了,我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情意之说,一直都是买卖关系呢。”   方大小姐滞在了当场,一时脑袋没转过弯来。   这时坐在方大小姐身边的云氏发出一声冷笑:“你还没看明白呢,将军他哪里是谋反了,分明是养在将军府里的那个狼崽子长大了,报复将军的。”她恶狠狠的盯向云依依,嘲讽,“你可真有本事啊,先是那什么柳先生,再是将军,现在又勾搭上了个皇子,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跟你那个娘一样,狐狸精转世的妖魅子,也不怕爬的太高摔下来粉身碎骨。”   云氏自知自己落在了云依依这个小贱人手里是活不长了,也不费那个劲儿去求云依依。知道自己一定会死,索性也不装了,把想说的话都给说了出来。   她算是看透云依依了,从云依依进入将军府那天起就处处与她作对,看到自己就跟看到敌人一样,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云氏不知道云依依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之后发生的事她们的关系也确实不友好。   此时她倒是清醒,知道云依依不会救她,也不费那个口舌。   “个没娘教的骚狐狸。”她臭骂着,又转向方大小姐他们,咒骂道,“都怪你们不告诉我那小杂种的身份,我要是知道是这么回事儿,早把那个狗东西和关在院子里的骚狐狸给杀了,现在我们一家也不会被人算计到这般田地。你们一群蠢货,废物,连头猪都不如,一群贱东西。”   云氏破罐子破摔,就是死也要把这些人骂个痛快再死。   方大小姐出手又去和云氏扭打在了一起:“你骂谁猪呢,你才是猪,你和你那一双儿女都是猪。你连母猪都不如,母猪还会下崽儿呢,你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我呸,我那是不想让他来到这个世上遭罪,我就是生也不给你们方家生,你以为我肚子里怀的是你们方家的种啊,我告诉你,才不是,我早就给你们方家的坟头种上青青草原了。”   “你,”方大小姐气了个半死,“好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牢头在旁边眉头紧蹙,拿着铁棒在栏杆上敲了敲,让他们安静点,心虚的看向云依依,刚才云氏说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他生怕云依依会生气怪罪于他。   好在云依依并没有流露出生气的表情,看向云氏的眼神是那么的不屑一顾。   方韵白瘸了腿,自从被柳先生剥夺了考取功名的资格之后就郁郁寡欢常年混迹在烟花柳巷之中,身体早已被那里的姑娘们掏空,整个人就是个空壳子,虚得不行。   这才被关进天牢里几天,别的人都还好好的,他就已经不行了,此时连坐都坐不起来,脏兮兮的躺在地上,满脸污垢。整个人疯疯癫癫的,早已神志不清。   他听到周围熙熙攘攘的声音,虚弱的睁开眼,云依依一尘不染的衣服与这里格格不入,宛如天上的谪仙,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仙子?”他虚弱的发出声音,手贪婪的向前伸,往牢门口爬,想去触碰云依依。   “回去!”牢头的脚直接踩在了方韵白的手上,踩得他疼得不得了,却是连大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是彻底的疯了,被人踩着,手依旧向往的往前伸,目光紧紧地盯在云依依的身上,嗤笑着。   角落里,一个女人抬起了头,她看到云依依不屑的冷笑了声:“你赢了。”   此人正是方喜儿。   她虽然出嫁到了萧家,但作为将军府的嫡小姐,将军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怕出嫁,她也逃脱不掉的,更何况萧家的人压根没想过要保她,早早的和她划清了关系。   在方将军事发后,沈渝洲第一时间就让人去萧府传了消息。   萧家人为了撇清干系,当即把方喜儿和萧巫贵给绑了起来,主动把母子二人送到了禁卫军的手里。   然后又让萧二公子赶紧写了一封休书,悉数将方喜儿的罪过上书呈给了皇上和沈渝洲,表明他们萧家跟将军府一点关系都没有,还说方喜儿所生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萧家的孩子,萧二公子和方喜儿根本没有圆过房。说方喜儿的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越长大越是奇怪,一岁大的孩子连个声都发不出,爬行都不会的,怕不是个傻的,一定不可能是他们萧家的孩子。   皇上对此无所谓,他现在沉迷于跟沈皇后过二人世界,弥补过去几十年缺失的日子,把朝廷上的一切都交给了沈渝洲去处理。   沈渝洲看到这份和离书和上面所写的事情后笑了笑,方喜儿的孩子是谁的他再清楚不过,也知道萧家人恨透了方喜儿,恨透了方家,不会替方家报仇的,便放过了他们,没连带他们的责任。   萧家人感恩戴德,萧二公子在方喜儿被关押的那一天更是痛改前非,摔碎了酒杯,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去烟花之地,一心向学,报效朝廷,报答五皇子的再造之恩。   云依依看到方喜儿的身边有一个小小的一团。   “我的孩子死了,你高兴了?”方喜儿笑道。   云依依神色冷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从没有和方喜儿比过什么,一直都是方喜儿在不断的单方面的无故挑衅,如果方喜儿不来算计她,云依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方喜儿一眼。   所以看到方喜儿这个样子,云依依没有任何胜利或者欣喜的感觉,方喜儿于她从来都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她过得好,或者过得不好,都与云依依无关。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个样子!”方喜儿破口大骂,“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以为你是谁呀,乡下来的土包子!我可是将军府的嫡女,父亲最疼爱的女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连给我提鞋的份都不配!”她骂着骂着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连给我提鞋的份都不配!”然后哽咽的哭,接着哀嚎,“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喜欢你,为什么我就要受这种苦。”   云依依没再理她,继续向前走,来到又一间牢房前。   因为有云依依的关照,方盛惜被单独安排在一间牢房里,这间牢房比云氏他们呆的牢房要干净很多,里面还有一张小床,上面铺着干净的稻草。   方盛惜坐在床边,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   “盛惜姐姐。”云依依喊道。   方盛惜看着她,没有说话。   要说变故,方盛惜所经历的一点也不比方喜儿少。   她从一个被人羡慕的准王妃一下子变成了阶下囚,曾经最好的朋友现在成了她最大的仇人。   她虽然被单独安排进了一间牢房,但将军府一家子就被关在隔壁,这几天他们打打骂骂所有的争吵她都听见了。   他们说原来他们府中的一个小厮是皇帝的儿子。   他们说云依依在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带走了那个小厮。   他们说父亲根本没有谋反,这完全是欲加之罪。   他们说将军府之所以会遭此一难完全是云依依害的,是云依依让那个小厮这样做的。   ……   他们说了很多很多,方盛惜全都听在耳里,当然也没有全信,她还是有她自己的判断的。   不过她知道,她和云依依是再也做不成好朋友了。   她不知道父亲有没有谋反,只是她不相信这件事会是云依依策划的,也不相信一个皇子会因为云依依的一句话去杀一个大将军。   但他们家的遭遇,之所以会落得这个下场和沈渝洲有关是毋庸置疑的,而云依依和沈渝洲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这点从她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还能拥有一间干净的牢房,被特殊对待就能看出。   方盛惜不知道云依依为什么要过来。   想在她临刑前叙叙旧,看她一眼吗?   她嘴角挑起一丝讥讽。   没必要,   真的,大可不必。   她一点也不想见到云依依,   一点也不想。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云依依。   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她?   该对云依依说什么话?   是该记恨她,还是原谅她?   方盛惜从不是个有主见,行事果断的人,这样的选择对她来说太难太难。   她不想去选择,也不想再见到云依依。   “我有事想找你帮忙。”最后还是云依依率先开口。   方盛惜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她一个阶下囚,马上就要被送上刑场的人,还有什么事是可以帮到云依依的?   旁边云氏他们也安静了下来,停止了吵闹,静静地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我需要你去趟边疆,说服你哥哥放弃兵权,不要报仇。”   方盛惜冷笑:“为了沈渝洲?”   不易察觉的,方盛惜有些失望,原来云依依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看她,而是来给那位新皇子做说客的。   云依依摇头:“是为了你和方世柏。”   方盛惜不懂。   “我已经从五皇子那里拿到了保证,只要你能说服方世柏主动交出兵权,他就会放过你们一命,保你们兄妹两人平平安安度过此生。”   方盛惜还没回答呢,旁边牢房先一片哗然,一个个纷纷嚷嚷着说自己跟方世柏的关系最好,方世柏最听他的话了,愿意前往边疆劝说方世柏的。   云依依没理他们,静静的看着方盛惜。   “所以你们是畏惧大哥的。”方盛惜突然笑了出来,好像拿到了什么翻盘的利器一样。   “并不畏惧。”云依依自信的说,“这只是在给你找个能够活下去的机会,我不希望你死。如果你被处死的话我会伤心,而五皇子看不得我伤心。”   “呵呵,呵呵呵呵。”方盛惜突然大笑了出来,随即是止不住的泪水。   方盛惜疯癫了半天才平和下来:“我没有把握能够说服哥哥。”   “没关系,愿意试试就好。机会给你们了,至于你们能不能把握就看你们自己了。”云依依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之后方盛惜和方世柏会怎么选择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方盛惜低下头,还在思考。   这时牢房的另一边传出一个苍劲的声音:“答应她。”是方将军的声音,他命令道。   方盛惜愣愣的看过去,没想到父亲竟会同意让她去说服哥哥,而不是让哥哥来救他们。   “希望你说到做到。”方将军走到牢笼边,死死地盯着云依依。   “我从不骗人。”云依依说。   “好吧,我答应你。”方盛惜应下。   云依依离开了地牢。   方大将军望着漆黑的牢笼顶,感叹了声:“我们方家有后了,我们有后了,天不绝我啊!”   方盛惜看着父亲这个样子只感到悲哀。   沈渝洲轰轰烈烈的平定了以二皇子为首,方大将军为辅发动的叛乱,将京城的兵权一下子握在了手上。皇上沉迷于后宫与皇后娘娘修仙,更是把朝廷之事直接接到了沈渝洲的手上,震动朝野。   而沈渝洲经此一事之后,作风变得越发的高调。先是在京城权力的中心位置置办了一个座大宅子,就在太子府旁边,跟现在最恨自己的太子殿下做了邻居;再明目张胆的邀请一众官员上门,拉帮结派,丝毫不隐瞒自己夺嫡的野心。   太子殿下最近郁闷的不得了,父皇偏心的不要太明显。   明明他才是长子嫡出,硬是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来路不明的人给压去了风头,甚至有不少人看好这个新皇子能继承大统更胜过他。   二皇子脑抽了去造反,彻底倒台,让太子殿下看到了契机。只要他能够把二皇弟原本的势力收为己用,他在朝堂上将无人能敌,新皇的位子非他莫属。   太子本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水到渠成的事情,但他手下派出去游说的门客却一个个兴冲冲的出去,耷拉着脑袋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回来,告诉他,人没拉回来,都到五皇子那里去了。   太子气得七孔生烟,窝在太子府里直跺脚,就在这个时候来自丞相府的一封信送到了他的手上。   “丞相府?”太子眯起眼睛,冷哼,“他不是跟五皇子一伙的吗。”   丽贵妃的儿子不成器,他一直没把丞相府当做敌人,还一心想要拉拢,结果被沈老丞相给狠狠地摆了一道,亏他先前还一直拿他们当盟友对待。   “是沈小姐寄来的信。”通报的人小心翼翼的把信递了上去。   沈小姐?   这个名字在脑海里转了一转,记起了这么一号人,印象中是个蛮漂亮的小姑娘。   当初为了拉拢沈丞相,他还试探性的向沈琴棋示过好,说心悦于她,说要是沈丞相同意,他就立即去父皇那里请旨赐婚。   当时沈丞相以小女年纪还小为由给婉拒了,之后他也就把这件事给抛之脑后了。现在想来,沈丞相哪里是觉得自家孙女年纪小,分明是看不上他,自己培养了一个猛兽呢。   沈渝洲的身份虽对外宣称是天女之子,但太子殿下哪里会信,经过好一番打听,终于让他把沈渝洲的身世给挖出来了,也是恶心的很。明明是个假皇子,可父皇相信他是真的,百姓相信他是真的,他有什么办法。   “她寄信来做什么?”太子没好气的接过信件,还是打开来看了,这一看让他两眼放光芒。   沈琴棋这还真是瞌睡来了给他送枕头,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他正愁着怎么对付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假皇子呢,除了拿身份血统说事儿,他是拿新来的五皇子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点把柄也抓不到。   但父皇压根不在意这点,力挺五皇子是他和天女生的孩子,不许任何人质疑。   父皇的态度让越来越多的人不再怀疑沈渝洲的身份,毕竟如果沈渝洲不是父皇的孩子的话,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坚定的力挺沈渝洲呢。   只抓住血缘这一个点不停的说的话是打不倒这个假皇子的,他太子的位子岌岌可危。   太子殿下深刻的感受到了危机。   沈琴棋的信让她看到了新的希望,她告诉了他沈渝洲的弱点,说是一个女人,一个叫“云依依”的女人。   这个名字他不是第一次听说,前阵子很出名的嘛。   在此之前他也听京城学院的一些学子们聊到过她,据说是个大美人,太子对此不屑一顾。   他见过很多美女,身边也有很多的女人。身为太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好女色,却根本没把任何女人放在过心上,不是很能理解那些人所说的“就为了她那张脸,娶她当正妻又如何”的荒唐话。   在他看来后宅不过是供男人消遣的地方,妻子最重要的就是家世,是能不能帮到自己成就大业,然后就是妻子这个人得大度,得端庄,得拿得出手,得不给自己惹麻烦。至于美不美并不重要,要美女收在身边当妾室也就可以了。   为了一张脸就把正妻的位置交出去,娶一个家世低微,对自己的事业一点忙也帮不到的女人简直是疯了。更何况这个女人还不大度和端庄,开店做生意,成天抛头露面、争强好胜的,风评还不好,当个外室放在外头养养玩玩还好,娶回家那不是等着家宅不宁吗。   直到他在朝堂上看到了云依依,让他不由得感慨他之前的几十年都白活了,再也不敢自称阅女无数,再也不敢说天下各种姿色的女人在他院子里都可以找到这样的大话了。   美人易得,但像云依依这样的顶级美人却只有一个。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有些理解为什么京城学院的那些世家子弟们会为之疯狂了,不是他们见识少了,而是他见识少了。   “云依依。”太子手摩挲着戒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去同送信来的人说,这个宴我赴了。”   “是。”   沈琴棋约太子在游船上见面。   最近沈丞相因二皇子和方将军造反的事搞得焦头烂额,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而沈老太太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沈家河的身上,对她的看管倒是松了许多,她找了个机会趁机跑了出来。   “太子哥哥!”她早早的等在游船里,一见到太子殿下就捏着手帕扑了上去,嘤嘤嘤的假哭,却是不敢落泪,怕弄花了妆容,露出粉底之下密密麻麻的斑点来。   “诶呦,琴棋妹妹,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太子敷衍的搭着话,假作关心的问。   “太子哥哥,你最近怎么都不来看我呀,琴棋想你想你想的得好苦啊。”沈琴棋哭诉着衷肠。   之前太子试探沈丞相的话,说是要娶沈琴棋为妻,做太子妃,沈丞相婉言谢绝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沈琴棋却是一直都放在心上的,她一心一意的想要嫁给太子,当太子妃。在闺蜜圈子里早已经以太子妃的身份自居了,不允许其他世家小姐们对太子有非分之想,俨然已经拿起了太子妃的乔来,对其他人一直都居高临下的,趾高气昂的命令她们。   太子知道这些事后也没有说什么,他本来就想借攀亲家的事拉拢沈丞相和沈家的一系势力,行动上配合着沈琴棋的话,让沈琴棋以为他爱她爱得深沉。也让沈琴棋更加的自信,觉得太子殿下就是喜欢她,将来会娶她,她就是太子妃本妃。   所以在太子面前,沈琴棋撒娇成了习惯,好些举动早已超出了礼数,但太子没说话,众人也默认了他们的关系,沈琴棋心中窃喜。   像现在沈琴棋哭着扑倒在太子殿下的怀里,是多么的违背礼数,沈琴棋做起来一点娇羞的感觉都没有,早已习以为常了。   “是我的错,让琴棋妹妹相思苦了。”太子不耐烦的安抚着沈琴棋,掰开她的身子,问,“你在信上说有对付沈渝洲的办法?”   沈琴棋拿起帕子,抹着眼泪,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琴棋说五皇子沈渝洲的弱点是云依依,她是沈家人,五皇子的外祖家,自然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   她说沈渝洲曾经专门去过一趟丞相府,告诫她那个傻弟弟离云依依远点,说如果不听话的话就杀了他。为了那个女人,他不惜与祖父闹僵。为此她祖母还把她那个傻弟弟给关了起来,不让他再出门去找云依依。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嫉妒。   “所以云依依就是他的弱点。”沈琴棋给出最后的结论。   为了一个女人跟沈丞相闹僵吗?太子的手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   来之前,他还对一个女人能不能真的拿捏住那个冒牌货的心存有疑惑,但在听了沈琴棋说的细节后他觉得这个方法确实值得一试。冒牌货二十多岁了突然冒出来,本就被大家质疑是不是天家的血脉,他皇子的位子还没坐稳了,还没得到大家的认可呢,各方势力都在观望,只有沈丞相是他可信的坚实的后盾,这个时候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去和沈丞相闹翻,是有多么的没脑子和好色。   太子摇了摇头,眼里全是讥讽,这段时日的忧愁一扫而空。他笑了笑,原以为来了个多难对付的对手呢,原来不过是个草包而已。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真是愚不可及,等将来成了皇帝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目光真是短浅至极。   云依依确实是美得不可方物,但那又如何,只要成为了皇帝,还不是手到擒来。现在急冲冲的凑上去,为此还去得罪自己最有利的靠山,简直可笑。如此愚笨,不知轻重,最后只能成为他的手下败将,最后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他捏了捏拳头,嘴角露出阴狠的笑,沈渝洲的悲惨下场已经在他脑海里上演了起来。   沈琴棋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杀了云依依,让沈渝洲崩溃,不战而败。   太子点头,表面认同,心中却盘算着到时候怎么来个偷桃换李,把云依依那个大美人给换出来金屋藏娇。   “我身份特殊,有些事不方便动手。”太子鼓励着沈琴棋的阴谋诡计,自己却缩在了后面。   “我知道的,太子殿下心系天下,不屑于做这样的事,而且大家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您,也不方便去做。我愿意为太子殿下做任何事,只要太子殿下明白我的心意。”   “你的心意我自是明白,”他握住沈琴棋的手,“我许诺你,只要我当上皇帝,你就是我的皇后。”   得到太子殿下的承诺,沈琴棋心满意足,深情的喊了声:“太子殿下。”然后承诺道,“我一定不会辜负太子殿下的期望的。”   离开游船,太子眉头蹙起,擦了擦手上沾染上的胭脂,跟侍从嘀咕:“沈琴棋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以前蛮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现在脸都烂了,擦了那么多的粉,以为我看不出来她脸上的坑坑洼洼啊,恶心死了。”   侍从不敢回应,却提醒道:“殿下,您可是答应过平安王娶他家郡主为太子妃的。”   “我知道,我这不是就哄哄沈琴棋嘛,你没听出来?沈丞相可是选择了沈渝洲的人,我还真会娶他的孙女?沈琴棋就是个蠢货,还以为自己漂亮得跟个天仙似的,我真被她给迷得神魂颠倒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就是没毁容我原来也看不上她啊。”   “太子英明。”   沈琴棋恨透了云依依,觉得她所遭遇的一切不幸都是云依依带来的。如果没有云依依的话,那她现在依旧是名副其实的大安第一美人,而不是现在名义上的京城第一美人,其实在众人心中早已变了心;如果没有云依依,她的脸就不会毁,她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藏起来,每天擦厚厚的粉才能遮住脸上曾经烂掉留下的痕迹;如果没有云依依,她就不会和方喜儿反目成仇,也就不会在京城学院里和方喜儿当着众人的面闹起来,坏了她贤良淑德的美好形象。   都怪云依依,都是云依依的错,乡巴佬就该呆在乡下,她有什么资格站在京城这片土地上,和云依依呼吸同一片天地的空气沈琴棋都觉得掉价。   沈琴棋的计策很阴毒,毁了云依依的名声,坏了云依依的清白已经满足不了她的欲望了。云依依脸皮那么厚,毁了名声、坏了清白她一点也不在乎,还乐在其中,觉得自己多受欢迎,多么了不起呢。   这一次她要将云依依置于死地,永无翻身的机会,她要烧死云依依,让她尸骨无存! 第82章 放火   不过想在京城纵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京城乃天子脚下,治安极好,每条街、每个巷都有人定时巡逻, 放火容易,可火还没烧起来就被人给发现了, 把火给灭了可烧不死云依依。   既然要出手就不能给云依依留一点活路, 她决定先用油给云府外面和周遭的人家都给浇一遍,让整个驻云小院及其一周变成个火药堡, 一遇火星就燃起来,到时候一烧千里,想灭都灭不了。   沈琴棋的月钱和首饰早在上次去城外施粥的时候都花完了,她的这个计划需要很多人手去完成, 而且还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事, 并且保守秘密不对外说出去,就需要更多的人来做。   好在太子殿下虽然不能出力, 但却愿意出钱, 得知沈琴棋手头紧后当即让手下给她送来了两百两银子。   沈琴棋也不小气,为了对付云依依她不惜付出一切的代价。她先让人买来了最好、最纯、最易燃的油,又雇了几百号人, 让他们每个人每天路过驻云小院附近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往云府的墙角边边上泼一壶油, 每泼一次就给是个铜板,这钱不要太好赚。   为了防止有人识破她的计谋,她跟每个人说的话都不一样,泼油的位置也不一样,每个人都不知道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只觉得这钱真是太好赚了。   每个人拿到一大笔钱,仅仅是泼一壶油那么简单, 每个人都愉快的拿了钱,按照沈琴棋说的做了,没有人敢多问的,生怕问了惹恼了老板,不让他们干了,多好赚的钱啊。   沈琴棋总共花了五天的时间,雇了几百号人偷偷摸摸的把云府所在的街道统统泼满了油。   然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她披上黑色的披风,偷偷的溜出了丞相府。   她买的油真的很好,一户户的墙壁上被泼满了油也一点味道都没有。   “咯咯,咯咯。”她站在街口,诡异的笑出了声,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火折子,打开盖子,轻轻的吹了吹,火光一闪一闪的亮起,照在她的脸上哪里还有当初京城第一美女的模样,完全是个魔鬼,无论是谁看到她这张阴森恐怖的脸都会吓个半死,她这个人和美已经一点关系都牵扯不上了。   所谓相由心生,在她嫉妒云依依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与美绝缘了。   “你在做什么!”就在沈琴棋准备将火折子扔进就近的一间宅子的时候,一声厉呵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   沈琴棋吓了一跳,慌张的将火折子藏在身后,转身,就看到穿着亵衣,一脸慌张,说话间带着喘息声的沈家河站在不远处死死地盯着她。   沈琴棋松了口气,挺起胸膛,傲慢的反问:“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怎么出来的,祖母不是禁止里出府吗,还不快回去,小心我告诉祖母。”   沈家河依旧死死地盯着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听说她要去向祖母告状就胆小的被吓跑,而是厉声质问道:“你在干什么,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沈琴棋恼怒,一个傻子还敢跟她叫嚣了,真是被祖父和祖母宠得无法无天了,忘记了自己是谁,一个通房的贱婢生下来的孩子,连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庶子,二十多年来占着沈家嫡长孙的名号就算了,他也配和她这样说话。   沈琴棋一直看不惯沈家河,除了他是个傻子外,也是因为知道他的真实身世。沈家河并不是母亲的孩子,虽然寄养在母亲的名下,却不是她的弟弟。那时候他还没有替爷爷喝下被下了毒的茶,霸占着家里嫡长孙的位子,家里人没有一个喜欢他的,尤其是母亲。   她那时候还小,却也是记事的,经常带头欺负他。   沈家河那时候倒不嫌人,对她唯命是从,她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倒是听话。   不过自从他替祖父喝下了毒药,成了他们沈家的英雄之后一切就全变了,沈家河成了家中的宝贝,祖父、祖母宠爱的对象。祖父甚至专门为沈家河向全家人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人再欺负他,说他的不是。说沈家河就是丞相府的嫡长孙,谁也不许说个“不”字!   沈琴棋气愤极了,觉得沈家河不配。   不过这事儿也怪她母亲的肚子不争气,生了她后就没再怀过孕,更别说给她再添个弟弟,生下他们沈家真正的嫡长孙了,才让沈家河这样一直嚣张下去。   她从心底里瞧不起沈家河,也从来没对他有过好脸色。跟沈家河说话,她自然而然的训斥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沈家河用训斥的语气对她说话,她怎么也接受不了:“沈家河,你反了天了,敢这样对我说话。”   沈家河懒得理她,冲上前去就要去夺沈琴棋手里的东西,要看看是什么。   “沈家河,你这个疯子,想干什么?”   然而无论沈琴棋再看不起沈家河,沈家河毕竟是个男人,身材高大,比力气沈琴棋跟他完全没法比。看到他步步紧逼,沈琴棋有些急了,示弱道:“沈家河,你别冲动,我没想干什么,就是在府里呆久了,有些闷了,想出来透透气。你也知道的,我跟你一样,被祖母关了好久,你出来不也是因为闷吗。快回去吧,别让祖母发现了着急,挨一顿训斥不值当。我这儿转转也就回去了。”她觉得自己的一番话一定能把沈家河这个大傻帽给哄骗回去,一个傻子,哄两句他就乖乖的听话了。   “我并不是出来透气的,我是跟着你出来的。你这几天让你的丫头偷偷摸摸的出门干什么?是不是想对云依依不利?”沈家河说话的样子没有一星半点呆萌痴傻的模样,眼神锐利,一点也不像个傻子。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听不懂。”沈琴棋装傻,随即反应过来,怒瞪向沈家河,“你不傻了?”   沈家河没说话。   “你,是什么时候好的?”沈琴棋心中怒火直烧,没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傻子给骗了,他可真会装啊。   “现在是我在问你,你要做什么?”他继续上前,扯住沈琴棋的手臂,要把她的手从身后拉出来,看看她手上到底握着什么东西。   沈家河很了解自己这个姐姐,知道她被云依依给算计了,被祖父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以沈琴棋的性格是不可能放过云依依的。但沈琴棋一直按兵不动,他就猜到她一定是在计划更大的阴谋。   所以他密切的关注着沈琴棋这边的动向,这几天他看到沈琴棋贴身的丫鬟每天都会偷偷摸摸的跑出府去,直觉告诉他一定有问题。可惜祖母这些天一直都让人看着他,怕他跑去找云依依,激怒了五皇子,限制了他的自由。他虽然怀疑,却也没有办法深入调查。   直到今天,大半夜的,他看到沈琴棋一个人神神秘秘的出府,就知道她一定有什么大动作要做,不然不会大半夜的一个人都不带的跑出来,就悄悄的跟在了她的后面。   “你放手,你放手啊!”沈琴棋挣扎着,也不敢叫大声了,她是来放火的,哪儿有把人给叫醒了的道理。   沈琴棋挣扎不过沈家河,眼看手上的火折子就要被他看见抢走了,心一横,手用力一扔,将火折子扔到了就近一户人家的墙角。   淋满了油的墙一遇火星子就轰的一下烧了起来。   沈家河心惊,拉着沈琴棋下意识的就往后逃。   “哈哈,哈哈哈。”结果沈琴棋却是不动,看着熊熊燃烧起来的大火,微风一吹就迅速蔓延开去,疯狂的大笑了起来,开心的不得了。   “你故意的?”沈家河震惊,没想到沈琴棋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火势迅速燃烧,只一瞬间就烧到了第二户人家、第三户人家、第四户人家……速度惊人。   沈家河也来不及斥责沈琴棋了,大叫起来:“走水了,走水了!”试图把所有人都给喊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琴棋站在大火之中,疯狂的笑着,看着火势烧向驻云小院,她心下狂喜,“云依依,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人们在沈家河的惊呼声中惊醒,从火海里逃了出来,聚集在一起拿水灭火。   可惜杯水车薪,火势在油的助力下一家家的蔓延燃烧着,火越来越大,一户户的烧着,一点也没有被浇灭下去的痕迹。   沈家河顺着火势迎面而上,奔跑向驻云小院的方向。   此时驻云小院已经被大火包围,火烧得正旺,烧着了整条街巷。   人们拿着水桶一桶一桶的往火上浇,周围全都是人们的哭泣和哀嚎声。   驻云小院的人也早已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纷纷跑了出来。   沈家河越过人群,驻云小院中逃出来的人从他身边一个一个擦肩而过,他一个一个的看,没有看到云依依的身影,想都没想就冲进了驻云小院,置身于火海之中。   这边云依依早已被下人们用打湿了的棉被包裹着逃出了驻云小院。   能被云依依从云洲带到京城来的都是对云依依忠心耿耿,愿意为云依依赴汤蹈火的人。他们在醒来后发现火灾的第一时间就跑去救云依依了,把小姐先救出来后才想着去救其他人和自己逃生。   云依依早已被救出来,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此时站在她身边的还有惊魂未定的云县令。   沈渝洲得知这边的情况,骑着马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看到云依依平安无事提着的心才安定下来。   这时驻云小院的一个下人来报:“老爷、小姐,我刚刚在院子里看到一个人好像沈公子冲进火海里去了!”   “什么?”众人大惊,“你没看错?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没看错,我也看到了,沈小公子就从我身边蹿过去的。”另一个浑身被熏得黝黑刚从火海里逃出来的人说。   “他跑进火海去干嘛?”云县令奇怪。   “沈公子莫不是以为小姐你还没出来?”丁玲看向云依依,表情复杂。   “他是疯了吗!”云依依气得想骂娘,所以她现在还得找人进去救他?   她可怜巴巴的望向沈渝洲,这件事还得让沈渝洲去办,不然她去办的话,他之后还不得气得发狂,指不定秋后再找沈家河怎么算账呢。   云依依只觉得头疼,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叫人那么的不省心。   沈渝洲在云依依的注视下下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真是服了他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他一招手,一队部队有序的跑来,手里都拿着水桶。   “先去驻云小院救人。”沈渝洲吩咐。   “是!”官兵齐声应道。   沈家河被官兵给救了出来,人已经不行了,呛了太多烟气,是被人给抬出来的。沈家河被抬到沈渝洲面前,看到他身边站着的云依依平安无事,眼里露出放心的目光就彻底的晕了过去。   沈渝洲眼角抽搐,不耐烦的说:“送去丞相府去。”他能不计沈家河成天跟只花蝴蝶样的在云依依面前转,企图勾搭他媳妇儿的前嫌,把沈家河从火里给救出来已经突破了他的底线,再叫他去请大夫,全力抢救沈家河,那是门都没有的。   云依依看到沈家河晕过去很是担心,却不敢表露,顺着沈渝洲的意,让官兵们赶快将沈家河送去丞相府。就算沈家河不是沈家嫡出的孩子,尽管他不再痴傻,毕竟一直养在沈老太太身边,被沈老太太一手带大,二十多年的感情是真真的,沈老太太对沈家河是发自真心的疼爱。只要把沈家河送回丞相府,他就能得到最好的救治。   沈渝洲带来的官兵在救出沈家河后迅速加入了灭火的队伍,可惜一条街的房屋都被浇满了油,火势越来越大,烧着了整条街,灭火的速度根本跟不上火烧的速度,最后沈渝洲不得不迅速做出了决断,舍弃这整条街,在外围的地方做出隔断,让火势不再蔓延到其他街区去,火势才算得到了控制。   这场火烧了一整夜,照红了半边天。   这一夜,京城里所有的人都被惊醒了,加入了灭火和旁观的队伍里。   直到天明,火才渐渐熄去,驻云小院所在的东城街的房子被烧成了废墟。   人们站在废墟外,有人哭泣,有人发呆,有人议论纷纷。 第83章 报应   沈家河被送回丞相府后沈老太太看到沈家河这个样子差点没背过气去, 赶紧召来宫中的太医为沈家河救治,经过太医们一夜的努力,他才总算捡回了一条性命。   沈家河醒来, 看到祖母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 满脸泪痕。   “祖母。”他沙哑的喊了声。   “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太医、太医,家河醒了, 快来看看。”沈老太太激动的起身,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沈家河赶忙爬起来,扶稳住沈老太太,全身上下辣疼的厉害, 他也没有松手, 依旧强忍着剧痛,扶着沈老太太。   太医来检查过后, 确认生命无忧, 只是身上和脸上的烧伤怕是无法复原了。太医们惋惜的摇头,一个原本玉树临风的贵公子就这样变成了一个满脸满身全是烧痕的丑八怪,真是可惜。   沈老太太在确认沈家河没有性命之忧之后又喜极而泣。   待太医们走后, 沈家河来到沈老太太面前, 一下子跪了下来。   “祖母,孙儿对不起您。”   沈老太太止住泪,起身扶起他:“你这是在干什么,病还没好呢,快起来, 地上凉。”   沈家河不起,定定的跪在地上:“祖母, 孙儿骗了你。”   沈老太太止住动作。   “孙儿其实没傻,都是装的。”他坦诚道。   沈老太太静静的看着沈家河,抬起拉起他的手,坐回椅子上,沉思良久,开口道:“我都知道。”   沈家河惊讶的抬起头。   “委屈你了。”沈老太太说。   “祖母。”沈家河再也忍不住,哭着扑到沈老太太怀里。   沈老太太拍着沈家河的背:“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场火烧得很大,烧毁了一条街的房屋,烧死了十几号人,损失惨重。   云依依买这座宅子花了不少的钱,是京城里有名有号的富人住的街区,周遭邻里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夜之间全都会烧毁了,官府背着压力一定是要深究的。   那些往院子墙上泼油的人一个个都被揪了出来。他们做这件事就是为了钱,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产生这么严重的后果,官府一问他们一个个吓得全都招了。   只是他们也不知道给他们钱让他们做这件事的人是谁,只知道是位小姑娘,长得蛮清秀的,穿的是丝绸做的衣服,应该是有钱人家出来的。   还有人说在交易的过程中,小姑娘曾说了句“我家小姐”,猜测她应该是哪户大户人家的丫鬟。   可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不得而知了。   事情调查到这一步就止步不前了,调查陷入了僵局。   这时有人忆起了出钱买通他们做事的姑娘所穿衣服的花式,竟和丞相府里丫鬟们所穿的衣服如出一辙,事情调查到这里竟落到了丞相府身上,负责调查此事件的官员瞬间怂了胆,不敢再继续调查下去了。   住在这条街上的人虽然都非富即贵,但比起权利来哪儿有人比得上沈丞相的。人家沈丞相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在沈丞相面前住在东街上的人就都是弟弟了。于是为了不得罪沈丞相,在面对这些人的施压时,京兆府尹都以还在调查中给搪塞了过去,实际上是在等沈丞相那边给个态度。   京兆府尹让下属把调查的结果送到了丞相府上。   沈丞相开始还觉得奇怪呢,按理说这件事不归他直接负责调查啊,这怎么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呢,就把调查结果先呈递到他面前来了,这个京兆府尹也太不让人省心,太不讲规矩了。   他还在抱怨着,觉得这个新来的京兆府尹不行,不会办事。   结果等他把调查结果打开一看,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来:“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大喘着气,拍着桌子,吓得服侍在一旁的侍从原地跳了起来,吓了一跳,然后赶紧赶到沈丞相的身边,给他拍背顺气。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气成这样。”   “去把沈家河给我叫来。”沈老丞相想起了沈家河的伤势。先前他还奇怪呢,沈家河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偷跑出去做什么,还烧得一身伤回来,他本就有所怀疑。但是沈老太太跟他说,家河的伤还没好,有什么要问的,等他伤好了再说。   他便将此事先按捺了下去,再看到这份调查结果后,可再也按捺不下去了,就是沈家河被烧得起不来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也得问个清楚。   沈家河烧得倒不至于起不来,只是脸上、身上烧伤严重,面目全非,现在还在恢复中,身上擦满了药,防止伤口感染,难闻的很,行动也不方便。   沈家河在下人的搀扶下来到了书房。   沈老丞相看到沈家河这个样子也不忍心,压制住心中的怒气,问道:“听说你的病好了?”   “是。”沈家河回答。   沈老丞相还不知道沈家河的痴傻之症是装的的事情,沈老太太没跟沈丞相说,也让沈家河不要对沈丞相说。只说沈家河在这一次大火当中竟然把痴傻之症治好了。   沈丞相位高权重,自傲了一辈子,岂能容忍被一个小屁孩骗了足足近二十年。   “那正好,我有事情要问你,东街走水那天,你大半夜的跑出去干什么呀,还出现在火灾现场,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我那天是跟着琴棋姐姐一起出去的。”沈家河如实回答。   “琴棋?”沈丞相蹙眉,心中有一个极其不好的预感,“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火就是她放的。”沈家河也不墨迹,直接将真相告诉了沈丞相,“我前些天看到琴棋姐姐身边的小丫鬟频繁出府,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时刻关注着琴棋姐姐。东街失火那天我看到琴棋姐姐大半夜的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出了府,觉得可能要出大事,就跟在她的后面一起出了府,然后就看到她去了失火的那条街准备放火,我上前阻拦,可惜没有拦住。”   “你是说火是琴棋放的?”沈老丞相震怒。   “是。”   “琴棋,竟然是琴棋。”沈老丞相在屋里踱步,不明白,为什么沈琴棋要这么做。他转向沈家河,“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沈家河有些犹豫,“可能是因为嫉妒。”   “嫉妒?”沈老丞相重复了遍,不太明白。   “那条街上住着云依依。”   云依依沈老丞相自然是知道的,大安国第一个上朝廷上受嘉奖的女商人嘛,琴棋之前施粥的事就是被她给摆了一道,在朝堂上的时候他见过这个女娃娃一面,很有胆色,面对圣上也不卑不亢。之后沈老太太要为沈家河去云家说亲,也是经过他允许的,他很看好云依依这个姑娘。之后沈渝洲为了这个女娃娃跑来府上威胁他,这事儿就不提了。   “琴棋姐姐一直嫉妒着云依依。”沈渝洲说。   “混账东西!”沈丞相怒声道,“我怎么养出了这么个蠢东西!”   因为嫉妒一个人就放火烧了整条街?她的心是有多毒啊!   沈丞相难以想象,这还是他一直以来疼爱着的乖孙女吗?心肠狠毒的简直像个魔鬼!   沈家河说完之后,沈丞相其实已经信了他说的话,但心里还存着侥幸,希望这件事是假的,是沈家河自己瞎琢磨出来的,其实事实并不是如此。   他叫人去把沈琴棋叫来,叫她来当面对质。   结果下人去了好久才回来,说是小姐生病了,来不了。   “病了?”沈丞相眉头深蹙,“她生了什么病,怎么没有人来跟我说,也没有叫太医来看。”   后院的事虽然全权由沈老太太打理,但沈老丞相也不是完全的甩手掌柜,起码如果去宫里请太医来府上的话,还是会提前来跟他说一声,他同意了府上的人才敢去请的。   这些日子他们是请过太医,但是为沈家河请的,并没有去为沈琴棋看病,所以他听说沈琴棋病了,沈老丞相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以为沈琴棋又在闹什么小脾气,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犯下那么大的错事,以为是装一装病就能逃过的吗?   他让人扶着沈家河一起去了沈琴棋住的院子,沈琴棋躺在床上嘤嘤的呻/吟着,丫鬟看到沈老丞相带着一众人来吓得连忙跪下请安。   “小姐呢。”沈老丞相问。   “回老爷,小姐病了,在休息呢。”小丫鬟回答。   听到屋内沈琴棋痛苦的声音,看着小丫鬟不似撒谎的表情,沈老丞相相信沈琴棋是真病了。   “她到底怎么了?”沈老丞相屏退下人,只带着沈家河和沈琴棋的贴身丫鬟进了沈琴棋的闺房。   “谁让你进来了,滚出去!”沈琴棋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刚刚被她赶出去的小丫鬟又回来了,怒声骂道。   “还有力气骂人,看来病的不严重嘛。”沈老丞相夹枪带棒的出声。看到自己最疼爱,从小被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孙女如今变成这个样子,沈老丞相心里只能无奈的叹息。   沈琴棋听到沈老丞相的声音滞了一下,抬起上身,伸出头去看外面,当看到沈老丞相的身影,她的一双眼又泪眼朦胧:“祖父!”她哽咽着喊道。   “你这是怎么了?”沈老丞相这次并没有被沈琴棋的演技所骗,板着脸问。   “祖父……”沈琴棋出乎意料的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分的痛说成十分,反倒把身子往床里缩了缩,否认道,“没,我没事的,祖父。”   沈老丞相狐疑,继续往屋里走:“怎么会没事儿,我在外面都听到你的呻/吟声,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了。”他来到沈琴棋床边,严肃的呵问,“到底怎么回事,把被子掀开。”   沈琴棋面色难看,捂着被子不松开。   沈老丞相伸手就要去扯沈琴棋的被子,只听沈琴棋“诶呦”一声痛苦的叫了起来,额上隐隐冒出虚汗。   “到底怎么了?”沈老丞相看到沈琴棋这个样子不敢再强拽,松了手,转向沈琴棋的贴身小丫鬟,质问。   “小姐,小姐……”小丫鬟跪在地上周身颤抖,吓得直哆嗦,断断续续的说,“小姐她……她烧伤了……发了几天烧,也不让人请大夫,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了。”   “陶子!”沈琴棋愤怒的坐起来,抄起床头的冰枕就往小丫鬟头上狠狠地砸去。   小丫鬟闭上眼睛,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冰枕砸在她的脑袋上,当场就流了血。   沈老丞相被沈琴棋这个样子给吓到了,怎么也想不明白沈琴棋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要知道一直以来沈琴棋在沈老丞相面前都乖巧的很,他从没见过沈琴棋这么嚣张跋扈的样子。   心情当即从听到沈琴棋被烧伤,高烧了几天的心疼,到怒不可遏,她是因为什么烧伤的,为什么不敢让人知道,不敢请大夫,答案不言而喻。   在事实面前,沈琴棋就是想抵赖都抵赖不了。   沈琴棋要对付的是云依依,沈渝洲自然不会轻易的放过她,哪怕她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他的亲表姐也不例外。   沈老丞相深知这点,沈家河多跟那个女孩说句话沈渝洲就专门来府上警告他,沈琴棋这是要杀了那个姑娘啊,沈渝洲岂能绕过她?   而且这件事就算沈渝洲不追究,沈琴棋为了一己私欲去放火烧了整条街,让十几户人家流离失所,十几个人死亡,财产损失更是无法计算。身为大安国的丞相,沈老丞相也不能绕过她。   他闭上眼,重重的叹了口气,下定决心,命令:“把小姐送去京兆尹。”   “祖父!”沈琴棋不敢相信,从小对她最好,最爱她的爷爷竟然要把她送去京兆尹,“祖父。”她沙哑着嗓子求饶,“祖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把我送到京兆尹好不好?祖父,我怕,我不要去京兆尹,我不要坐牢,你不是最宠我的吗,再宠我这一次好不好?”   沈老丞相睁开眼:“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太宠你,把你宠得无法无天,是非不分。”   “祖父!”沈琴棋烧得厉害,声音提高几分就破了嗓子,“你真的忍心送我去京兆尹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去了那里还能活着回来吗?你真的要为了那个贱人杀了自己嫡亲的孙女吗?”   她手握成拳,用力的敲打着床被,喃喃的骂着:“贱人,狐狸精,到处勾搭人的狐媚子,怎么就没把你给烧死呢。”她现在最恨的就是那么大的一场火没有把云依依给烧死,她的命怎么就那么的大呢。   她恶狠狠的瞪向沈家河,要不是他多管闲事,嚷嚷着让大家起来,街上的人怎么会反应那么快都逃了出来。要是没有沈家河乱入出来搅局,说不定她的计划就成功了呢。   她恨,她好恨。   “啪”的一声,沈老丞相一巴掌打在沈琴棋脸上,怒骂:“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犯了什么错,在京兆尹的牢房里好好反省吧。”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沈琴棋的房间。   沈琴棋捂着脸,难以置信,瞪着沈家河,不服气的道:“这下你可以得意了。”   沈家河面露悲色:“我有什么好得意的,琴棋姐姐要被送去京兆尹我也不好受。”   “哼。”沈琴棋冷笑,“你装什么装,现在还有什么好装的,不累吗?”   “我没有装,你是我的亲姐姐,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很难过。”   沈琴棋冷笑:“你可真是虚伪至极,让人恶心。”   沈琴棋被送去了京兆尹,由沈渝洲亲自来审判她的案子。 第84章 充军   沈琴棋犯下的错误过于巨大, 巨大到沈老丞相一点也不敢包庇她。别说包庇了,就是沈老丞相自己也受到了牵连,这些天丞相府大门被百姓给堵死了。人们聚在丞相府门口, 扔臭鸡蛋、烂菜叶,把丞相府门口弄得臭气熏天, 都是看热闹的人们和来讨说法的房子被烧了的苦主, 让丞相府赔偿损失,让沈琴棋以命偿命。   沈老丞相被闹得精疲力尽, 几天的时间仿佛老了十几岁,走路都略带蹒跚了。   沈老丞相深知沈琴棋这次犯下了多大的错事,罪不可赦,不可原谅, 以命偿命都是轻的。更何况这回审判的人又是沈渝洲, 沈琴棋要杀云依依,他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便没去自讨没趣, 去找沈渝洲求情。   丞相府大门紧闭,沈琴棋的名字成了府里的禁忌,没人敢在沈丞相和沈老太太面前提起。   只有沈家河在能自己下床走动后出了趟府, 来到京兆尹, 找到沈渝洲,说想见沈琴棋一面。   沈渝洲答应了。   沈家河给沈琴棋带来了她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和最喜欢喝的梅子酒。   “没想到你竟然回来看我。”看着沈家河带来的她喜欢的东西,沈琴棋很意外,“你难道就不恨我要杀了你的漂亮妹妹吗?”她好奇的问。   “她没事。”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只说了个结果, “要怪也怪我明明发现了你的阴谋而没有阻止,这件事我也负有责任。”   沈琴棋冷笑了下, 嘲讽:“你这个人能不能再虚伪一点?承认你恨我就那么的难吗?”   沈家河没有说话。   沈琴棋继续狂笑说:“你说你是多么的可笑。你跳进了火海里去救她,结果她还是看不上你,你可真是个失败者啊,永远的失败者,这辈子都是。”   看到沈家河吃瘪,沈琴棋开心极了,心情大好,她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沈家河的表情,期待他能发怒,期待他能骂她。她最瞧不起他装傻充愣和伪圣人的模样了,让人看着就恶心。   结果又让她失望了,沈家河没有发怒,而是自嘲一笑:“是啊,我就是个失败者,一辈子都是。”   沈琴棋蓄意放火烧了一条街的房子,造成十几个人死亡,烧伤者更是数不胜数,损失惨重,罪大恶极,还意图杀了云依依,沈渝洲自然不可能放过她。他本来是打算杀了她的,后来又觉得太便宜了她,改了刑罚,判处她流放军营当军/妓,降为奴籍,发配边疆犒赏三军。   判决下来的时候沈丞相的脸都黑了,这是在狠狠的打他的脸啊,这判决比直接杀了沈琴棋还要狠,还要诛他的心。沈渝洲真是一点爷孙之情、表兄妹之意都不顾。丞相府的孙小姐被流放到军营去做军妓,让他以后还有什么脸站在朝堂上。   沈老丞相愤怒至极,却不敢求情。沈琴棋犯的罪实在太重,重到得到这个判决他还得感恩戴德。起码没有牵连到他们沈家的头上,让沈琴棋一个人担下了所有的惩罚。   沈老丞相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在收到判决的时候,沈来丞相没有想着去为沈琴棋求情,而是写了封辞呈,申请告老还乡。   这封辞呈最后被送到了皇上那里。皇上没有应与,因为沈渝洲。沈老丞相作为沈渝洲的外祖父,是沈渝洲最坚实的后盾,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储君之争最激烈的时候,沈老丞相怎么能打退堂鼓,告老还乡呢?   沈琴棋放火烧城的是皇上也是知道的,这个判罚决定沈渝洲在决定前先向他汇报过了的。本来沈渝洲是要治沈家监管不严之罪的,被皇上给拦了下来,说沈丞相劳苦功劳,放过他这一回。他之所以从轻发落,就是为了沈渝洲,不然以沈琴棋犯下的罪过,发配他们整个沈家去充军都是可以的。   皇上把沈老丞相召进宫来训斥了一顿,说他老糊涂了,这时候怎么能走呢。   沈渝洲却来劝皇上,让皇上放沈丞相离开,并傲气的说:“他留在京城也只会给我拖后腿而已,还不如让他早点告老还乡算了。”   确实以沈家如今臭名昭著的名声,沈丞相大势已去,留在朝中也没有了意义,不如放他归去,把沈家手上的权利留给沈渝洲。   如此想着,皇上便准许了沈老丞相告老还乡的请求。   之后沈渝洲又推荐沈家河入朝为官。倒不是因为沈渝洲的心胸突然变得宽广了,不吃沈家河的醋了,而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恶趣味。   在云依依向他表明心迹,两人出入成双对之后,沈渝洲自信了许多,不再时刻胆战心惊的担心云依依被人给抢走了,更是迷上了别人对他羡慕嫉妒恨的样子。在沈家河这些人面前秀恩爱,看着他们吃瘪的样子,要多爽有多爽,他不舍这份快乐,如果沈家河就这么跟着沈丞相走了,他上哪儿再去看沈家河一脸吃瘪的表情去?不如把沈家河留在京城,没事在他面前秀秀恩爱,看看他吃醋的样子也蛮心情愉悦的。   这些话他自然不敢跟云依依说,当云依依问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憋出了两个字:“惜才。”   云依依白眼,鬼才信他。   沈琴棋跟着流犯一起被押解出京,城门口聚集了很多的人,他们手里拿着烂菜叶子、臭鸡蛋看到沈琴棋就往她身上扔,骂她:“死吧你。”   “怎么还不死啊。”   ……   沈家河冒着菜雨、臭鸡蛋雨走到了押送的队伍跟前,买通了押送的官兵,让他在临行前跟沈琴棋说几句话。   押送的官兵掂量了下银子的分量,点了点头:“快点啊。”   他来到车笼前,喊了声:“琴棋姐姐。”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沈琴棋听到声音,痴呆的昂起头。此刻的她蓬头垢面,没了昂贵的面霜,脸上坑坑洼洼的,晒伤、烧伤,还有先前被毁容留下的八横全部显现了出来,红一块黑一块紫一块的,在大牢里几经摧残,早已没了当初京城第一美人的半点风范。脸上的疤痕再也遮掩不住,混合着泥土一块一块的坑坑洼洼;残破的衣服,露出烧伤的手臂,竟没一块好肉。   沈琴棋是最爱美的,最自诩高贵的,沈家河不知道这些日子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看到她这个样子,沈家河心里也不好受,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捏在手里,递到沈琴棋手里,凑到她耳边说:“这是毒/药,熬不下去的时候就吃了吧,能少受些苦。”   沈琴棋全无表情,就像真的痴傻了一样,听不懂沈家河的话。手帕被他塞在手里,掉落到了车上。   沈家河又将其捡起来,塞进了沈琴棋的衣服里。   押送的官兵看到了这一幕,但收了沈家河的银子,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反正去军营一路凶险,死个把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沈琴棋想死就去死吧,反正也算不到他们头上。   沈家河看着关押的车队缓缓离开,心情沉重。他能够为沈琴棋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沈琴棋会不会吃下这颗药,沈家河就管不着了。   之后,他又转身去了另一边,去送祖父和祖母离开。   在这个京城里,他注定是孤独的。   沈渝洲依照约定把方盛惜给放了,让她去边疆游说她哥哥方世柏,还给她配了两个侍卫护送保护和监视。   期间,方家被斩首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半个月以后。二皇子被流放贬为庶民。   一切都按照沈渝洲预定的方向进展着,除了一件事。   在方盛惜被出发的半个月后,护送她的两个侍卫突然回京,说方盛惜被人杀了!   两个侍卫回来受罚领死。   “死就死了吧。”沈渝洲眯起眼睛,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   他杀了方家的满门,压根没指望方盛惜能说服她哥哥方世柏不反抗,老老实实的放弃兵权归隐山林。之所以会让方盛惜去,不过是抹不开云依依的求情,见不得她难过,才决定给他们兄妹两人一个机会的,识相的、认得清形势的,就老实点,承了他这份情,还能活命。不识相的、认不清形势的,还要誓死反抗的,那他就成全他们,给他们一个痛快的。   方盛惜的死不会对沈渝洲的计划产生任何影响,不过有人这样搞他,他岂能无动于衷,更何况方盛惜还是云依依的好姐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总要给依依一个交代吧。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云依依,并表示自己会前去案发的城镇,查明真相,给方盛惜的死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云依依很难过,再艰难的接受了事实以后,坚定的说:“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你还不放心我吗?”沈渝洲不忍她奔波劳累,而且这件事云依依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想去接盛惜回来,在将军府的时候,她帮了我很多。”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方盛惜是她唯一一个知心好友。她们立场相对,她没能保住方盛惜,她很难过。那就让她送她最后一程,接方盛惜回到故土,入土为安吧,这是她最后能为方盛惜做的事了。   沈渝洲叹了口气,妥协:“好吧。” 第85章 平城   云依依带着丁玲, 直接背着云县令跟随沈渝洲出了京城。直到傍晚,吃晚饭的时候,云依依还没有回来, 小伍才将云依依事先留给他的家书呈给云县令,云县令才知道云依依跟着沈渝洲出了城, 要一段时间才能够回来。   “荒唐!”云县令气得将这封信撕了个粉碎, 扔在地上还不忘踩上几脚,“糊涂啊, 姑娘家家的哪有这样自贱轻薄的。”   在云县令看来沈渝洲的目标是皇帝,而且是不成功则成仁的那种。他们家的门第本来就高攀不上,入宫做个品阶低点的妃子还有可能。做皇后,凭他们家的家世背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真就全凭沈渝洲对他家依依的喜爱了。   他俩还没成婚呢, 依依这样不知检点,一个女孩子家跟着沈渝洲出门那么长时间, 沈渝洲的这份喜爱又能维持多久呢。云县令不禁为云依依的将来深深的担忧了起来。   方盛惜出事的地方离京城还有些距离, 沈渝洲他们赶了三天的路才到,是个叫平城的地方,还算繁华。   出事的酒家已经被封锁了, 店家被叫来问话的时候还愤愤不平, 不住的抱怨:“为什么要封我们的店!又不是我们家只有我们家死人了,为什么只封我们店!”   “不止你们家死人?”沈渝洲抓住重点,“什么意思?”   店家表情滞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没什么,就是天下人那么多, 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也没见哪家店死个人就关门的, 凭什么关我们的门,不让我们做生意,这不是让我们跟着一起饿死吗。”   这明显就是在诡辩了,人自然死亡和非自然死亡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店家的反应耐人寻味,他说死人的又不止他们一家,凭什么只有他家关门。   难不成他们这里非自然死亡还是常态不成?   这事儿可能不是沈渝洲的对家为了对付他才杀害方盛惜那么简单,看来得到当地的衙门走一趟了。   皇上让沈渝洲认祖归宗搞得轰轰烈烈,就是要让全国百姓都知道沈渝洲这个人的存在,平城知府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当沈渝洲拿出印鉴,讲出自己的身份的时候,平城知府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参见五皇子殿下。”   “起来吧。”沈渝洲自然的坐到主座上,“城头酒家前几天发生了命案你可知道。”   平城知府迷迷糊糊,站起来,垂着脑袋,眼神迷茫,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沈渝洲的巴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怒斥道:“你这个知府是怎么当的,在你的地盘上发生了命案都不知道,你知道什么!”   平城知府惶恐的又跪在了地上,可是一提问,又是一问三不知。   最后沈渝洲直接叫人搬走了衙门里所有的案卷,求人不如求己,自己搬回去看。   平城最好的酒家里,沈渝洲和云依依铺着厚厚的毯子席地坐在地上,一卷一卷的翻阅着沈渝洲从衙门里搬来的案卷。   案卷里都是些家长里短、寻事斗殴的小案子,他们挑着灯,熬着夜,看完了近五年的案卷,里面竟然没有记载一宗命案。   “什么事都没有。”云依依放下最后一卷案卷。   沈渝洲也放下最后一卷案卷:“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云依依疑惑的看向他。   “这案宗太漂亮,漂亮得像是假的。”   云依依再次拿起卷宗,又看了看,有些明白了。这些卷宗上的字迹都是一个人的写,这并不奇怪,地方不比京城,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衙门里只有一个文书也不奇怪。怪的是这些卷宗上的案件,不多不少,恰好达到考核指标,从案卷上来看,每个案件都处理得干净利落,做到百姓的事件件有着落,事事对百姓有交代。   如果不是沈渝洲亲自见了平城知府,知道他就是个不管事的糊涂蛋,单看这些卷宗,还会以为平城知府是个体恤爱民的好官呢。   “不知道在这个糊涂蛋的管理下,这平城不知道有多少命案发生呢。”   沈渝洲又叫来店家,审讯他方盛惜被害当天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异常和可疑的人物出现,店家老老实实的回答,没发生什么事,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无论怎么询问都是这样的回答。   要不是沈渝洲派来跟随在方盛惜身边的两个侍卫都武艺高强,据他们所说当晚他们一直守在方盛惜的房间外,想要进入方盛惜住的房间只能从窗户爬进去,或者从屋顶跳下去,但当晚他们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说明动手的人也是会功夫的,而且身手还不弱,由此排除了店家的嫌疑。   酒家老板和里面的伙计没有一个会功夫的。   但奇怪的是,沈渝洲在询问他们的时候,明明店里平白无故死了人,现在就连凶手是谁,怎么进入他们店的,怎么杀的人都没有查到,他们竟没一个害怕的,只是一直在埋怨官府让他们强行关了门,影响了他们做生意。   “我看你这生意也做不成了。”沈渝洲看着店老板说,“客人平白无故在你店里面死了,现在凶手还没抓到呢,谁还敢来你们店里吃饭、住宿。”   店老板不以为然:“我这店开在城头,做的是过路人的生意,只要我们城里的人不说,他们谁知道我店里死了人,还不是照常做生意。”   “这个人很奇怪,看他们不慌不怕的样子,一定隐瞒了什么事情。”回到房中,云依依对沈渝洲说。   沈渝洲点头:“他说的话倒是有点意思。”   云依依疑惑:“哪句?”   “只要我们城里的人不说,路过的人又有谁知道我们店里死过人。”沈渝洲复述了遍店老板的话,转向云依依,“你说他们这儿会不会经常发生这种事?”   云依依不禁一个哆嗦:“你的意思是那家店是黑店?”   沈渝洲摇头:“恐怕不止那家店,而是整个城镇。”   说完这句话,就听外面的暗卫高呵一声:“谁!给我站住。”   沈渝洲和云依依一起抬起头看房梁,没一会儿暗卫就进来禀报,说刚刚房顶上有人偷听,被他们发现了,但没追上,确认是个武功极其高强的人。   沈渝洲点了点头,看向云依依:“真后悔把你一起给带来了。”然后不容置疑的说,“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一直呆在我身边,一刻也不许离开。”   云依依看向跪在一旁的暗卫,确定他说的是实话,而不是和沈渝洲合起伙来演的一出戏,又想出了什么新的计谋,想借机占她的便宜呢。   然而云依依没能从暗卫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沈渝洲则一脸认真严肃,她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点了点头,同意了。   沈渝洲这回是真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就是担心云依依的安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不洗澡吗?”晚上,吃过饭,沈渝洲单手撑着下巴,嘴角要笑不笑的看着云依依。   “不洗了。”云依依简单的漱了口,洗了脸,就合衣睡下。   完全没有洗澡的打算!   “呵。”沈渝洲低笑出声,看着云依依警惕害羞又故作不在意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站起来,一步步往床边走去。   云依依的心随着沈渝洲一步步靠近的脚步声越跳越快。   沈渝洲坐到床边。   云依依的心砰砰的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   他俯下身,呼吸出的热气喷到她的脸上,云依依闭着眼睛不敢睁开,脸刷的一下变得潮红,双手紧握着被角把自己保护起来,身体一点一点的往墙边挪着,拉远与沈渝洲的距离。   沈渝洲低声浅笑。   沈渝洲的笑声又让云依依羞上了几分。   他伸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柔声道:“不逗你了,快起来洗洗,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哪里睡得好的。我不偷看,我保证。”   第二天,仵作的尸检结果出来了,方盛惜是被人一刀割喉而亡的,和之前的猜想一样,凶手应该是个武艺很高的人,用刀快准狠,下手速度极快,恐怕方盛惜刚刚察觉,就已经死亡了,所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直到第二天早上,侍卫们敲门不应,破门而入之时才发现方盛惜遇害的事情。   最奇怪的是方盛惜体内的血液少得离谱。   “什么意思?”仵作说到这点的时候沈渝洲打断他,问。   “就是死者在死之后被刻意放了血。”仵作解释。   “也许这件事并不是冲着我来的。”沈渝洲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确定了这座城镇有问题的想法。   最开始,沈渝洲还以为方盛惜是被太子那边派的人给杀的。目的是断了去游说方世柏的这条线,让方世柏带兵来制裁他。如果是那样的话,只要杀了方盛惜就可以了,没必要大费周章搞这么多事。   方盛惜的死也许只是个意外,恰好撞到了其他的事情里面去了,与沈渝洲、与方家并无关系。   沈渝洲让人去街上打听,一家一户的问,这城镇里还有没有什么发生过其他的事件,问问大家对这件事的看法。   城镇上的人对沈渝洲他们一行人的到来极为反感,对他们的询问反抗得过了头,怕事不回答也就算了,脾气爆的直接拿起锄头要打爆侍卫们的头。   城镇上的人们的行为很反常,按理说城镇上发生了命案,上头重视,派专人来查,人们应该很感激才是,毕竟命案发生在这里,凶手没有抓到,住在这里的人心也会不安啊。   但平城的人却恰恰相反,在沈渝洲看来,全城的人都在想方设法的包庇凶手。   难道他们其实知道凶手是谁?   “他们这里的人很奇怪。”云依依也这样说。   沈渝洲认同。   “他们太富有了。”云依依又说。   沈渝洲抬起头,注视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是做生意的,在去京城之前也去过不少地方,平城是除了京城之外我见过的最富有的地方。”   沈渝洲看着她,没做声,还没有细品出味来。   “可是平城并没有什么出名的特产,而且我们住在这里的这几天,我专门让人去打听了,他们这里的地也大都荒着在,没有人愿意种。又没有特产,也没有传出这里有什么特殊的手艺品,还不种地,这里的人不饿死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这么富裕。”这是云依依站在商人的角度敏锐的捕捉到的东西。   沈渝洲没这方面的敏感度,也就忽视了。   听云依依这样一说还真有些奇怪:“看来这件事得好好查一查了。”   从城镇上的人的收入来源查起倒是不难,很快就查到了平城最大的家族林家头上。林家祖上是做官的,现任家主的祖父曾官至丞相,后来隐退后就带着家里人来到了平城置地安家。   不过林家后来的人就没什么官运了,子弟中也有参加科举考中过举人的,但最高也就做到了知府,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再入朝为官的了。   倒是现任家主,是个经商奇才,把一个原本逐渐落魄的家族又通过经商积累财富发扬光大了起来。   林家的大名云依依也听说过,搞运输倒卖的,就是把东边的东西高价卖到西边去,把西边的东西再高价卖到东边来,赚了不少钱。   这林家也是个仁义的,不光自己发家致富,也没忘了平城的人。在林家赚了钱之后就成了散财童子,每个月都会给住在平城的人发银子,说是乡里乡亲的,哪儿有一个人致富的道理,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所以林家在平城的地位很高,大家都叫林老爷“财神爷”,是真真的财神爷。   不过也正因为林家的举动,把平城的人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样子,习惯了不劳而获,反正不种地每个月林家的人也会给他们发银子,反正不干活林家的人也会养活他们,那为什么要日出而作日落才息的去种地呢?为什么要辛辛苦苦的去做活,才能得到那么一点铜板呢?   来钱来得太容易,人就飘了,就很难再脚踏实地的种地干活了。   平城的人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所以凶手会不会是林家的人?”云依依大胆猜测。   让全城的人包庇,为其说谎,谁有这么大的魅力。   平城林家就有!   在平城,林家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没有林家他们所有的人都得饿死,这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是谁用三寸不烂之舌都游说不动他们开口的。   平城就如同铜墙铁壁,要想在上面撕一个口子难度很大。   “总会有破绽的。”沈渝洲相信。   他就不相信了,全城几千号人都跟林家一条心,没有一个例外。林家如此大方的拿钱堵别人的嘴,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就不相信这个城镇里没有一个心怀正义的人。   沈渝洲加大了对城镇百姓的问访和调查,结果遭到了全城镇人的反抗。就连归朝廷管辖的衙门,县太爷也畏畏缩缩的出来劝说沈渝洲不要再搜查城镇了,平城没有任何问题,你们的人死了是个意外,是外来的人流动的杀手杀的,或许就是跟着你们的人一起来的,是你们的人自己的问题,跟平城没有关系。让沈渝洲不要再打扰平城人的生活,不然他可要上报朝廷,参沈渝洲一本了。   这是□□裸的威胁,虽然平城县太爷说这话的时候战战巍巍的,但威胁的效果完全表达出来了。   沈渝洲是横空冒出来的皇子,本就备受争议,容不得他犯错,只要被人抓住把柄,他就会腹背受敌。   平城县太爷这是在提醒沈渝洲,是要皇位,还是要继续查下去。如果要皇位,就不要再查下去了,整个平城将会支持他;如果要继续查下去,就不要怪他们对他不客气了。   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但沈渝洲就是不知道。   他就做出了打破了县太爷如意算盘的事情。   他去周围的县郡调来了人手,一起调查这个案子。惹得平城县太爷极其不快,当即上书去了朝廷,机智如他还长了个心眼,专门把这份举报的折子写了两份,一份送去给了皇上,另一份送到了太子府去。   他身在平城,消息闭塞,不清楚朝堂上的局势,贸然把举报的折子按照流程往上送,说不定正好送到新皇子沈渝洲的手里,压根上达不了天庭。但送到太子府就不一样了,太子注定视新皇子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把新皇子的把柄送到太子手上,太子还不好好利用,把小事给往大了去办。到时候沈渝洲就会吃不了兜着走,自身难保,哪儿还有精力来查他们平城的事,平城的事是他一个外人该管的吗?   他就是要让沈渝洲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太子的动作很快,收到平城县令的参沈渝洲的本子当即就拿着折子去了宫里,要在父皇面前怼死沈渝洲。可当马车都开进宫里了,他一只脚都踏进“议事殿”了,醒过味来,父皇偏心沈渝洲偏心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他这时候拿着参沈渝洲的折子去找父皇,父皇说不准不会惩罚沈渝洲不说,还极有可能会帮他把此事给压下来。   不行!   他停住脚步,现在不能将此事捅到父皇那里去,他要在早朝的时候,当着众大臣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要把父皇架起来,让他无法再包庇沈渝洲。 第86章 林家   于是第二天太子殿下就将参奏沈渝洲的奏折在早朝之上当着一众官员的面呈给了皇上, 皇上有意包庇,但涉及地方稳定,官员们集体反对皇上说的放着不管的话, 要求派人去把五皇子给找回来,并安抚地方官员, 弥补五皇子所犯下的错误。   众怒难违, 就算是为了给沈渝洲立威,皇上也不能违背众意放任不管此事, 还是派人前往平城,在带回沈渝洲的同时,也给了另一个任务,彻查平城的事, 这是有意为沈渝洲开脱, 告诉大家沈渝洲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沈渝洲的动作也很快,带着人把平城搜了个遍, 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个贫苦人家。   要知道在不干活每个月都有人来送钱的平城, 找到个贫苦人家可是很难的。   沈渝洲和云依依亲自来到了这户人家,屋子很破烂,家徒四壁, 屋里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太太。   沈渝洲说明来意, 老太太浑浊的双眼瞧了他们一眼,没说话,蹒跚着走回了屋里。   沈渝洲和云依依互视一眼,跟着走进了屋子。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 一张摇摇欲坠的椅子,还有一张只铺了一块烂布的床, 就什么也没有了。   沈渝洲四下望了望,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云依依坐到床上,跟老太太挨在一起,笑盈盈的看着她。   沈渝洲顺势坐在了摇摇晃晃的椅子上,没敢用力,就搭了个边。   “奶奶,林家不是每个月都会发银子吗,您怎么不去领?”云依依好奇的问。   老太太只是摇头,摆着手说:“黑心的钱不能拿,会遭报应的。”   黑心钱?   沈渝洲和云依依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知道找对了人。   “奶奶,这是什么意思,能跟我们说说吗?我们是京城来的,他是五皇子,是来为平城伸张正义,主持公道的。”   老太太浑浊的眼抬起来,瞧向沈渝洲,喃喃:“伸展正义,主持公道……”她痛苦的摇头,“这天下有钱就是娘,哪儿还有什么正义,什么公道。”她悲苦的叹息,“没有了,没有了……”   “奶奶,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会帮你的。”云依依诚恳的握住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又低头看向被云依依握住的手,温暖的体温从掌心传到心间。她将另一只手搭在云依依握着自己的手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   “奶奶?”   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我今年三十九岁。”   云依依知道自己交错了称呼,不过这也不怪云依依,实在是老太太面相太显老,脸上满是皱纹,头发也花白了,实在不像三十九岁的人该有的模样,连忙改口道:“婶婶。”   “嗳。”老太太应了声,握着她的手开始诉说自己的故事。   她是河村人,嫁到平城来的,她的丈夫是一个大夫,两人在平城买了个小铺子,开了家小医馆。没多久她就怀了孕,一年后生下了个闺女,一家人日子过得勤勤恳恳,平平淡淡,也是岁月静好。   之后林家就开始散发钱财,开始他们也很高兴,每个月都有钱来拿,可到了后来她就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了。   全城的人在拿到钱财后心就开始飘了,没人愿意再下地干活,赌/场的生意从地下做到了地上,生意兴隆。   老太太的丈夫也染上了赌瘾,每个月拿到钱就一头扎进了赌场里,可运气又不好,十赌九输,不仅把林家分下来的钱给输光了,连带着自己原来的家当都给输了个精光。   她抱着孩子,拉着丈夫不让他去赌了,丈夫就打她,还变本加厉的变卖了医馆,住在了赌场里。   最后丈夫是被赌场的人抬着回来的,把他的尸首直接扔在了他们家的门口。   而那家赌场就是林家所开。   从那个时候起,她才知道林家不是救他们的人,而是把大家推下深渊的人。   但她也没有办法,一个女人,没什么本事,平日里去邻里间帮忙洗洗刷刷,接些缝缝补补的活赚点小钱也不够养活他们母女俩,还是得压下恨意,昧着良心,伸着手去接林家施舍下来的银子。   就在林府发了几年银子,收买了、养废了平城的所有人后,他们的真面目也显露出来了。   他们是要做一方神灵!   让全城的百姓供奉信仰他们,并要求平城的人每年给林家供上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全身的处/子之血,以保林家家主延年益寿,万寿无疆。   几年前,就在老太太的女儿刚定下婚约,备嫁的时候,她的女儿被选为了新一年的上贡对象。   她到处祈求,希望有人能救她女儿一命,可四处求访无用,没有人愿意帮助她们。就连与她女儿定下婚约的人家,也说她忘恩负义,受了林家那么多年的恩惠,轮到她们报恩的时候了就忘了这么多年的情谊。   她哪里是不懂得报恩,只是这恩不是这样报的啊!   女儿被绑上了绞架台,她扒开人群要去救女儿,被众人打断了腿,她眼看着女儿被人斩首放血,她无能为力……   “你们的那个朋友应该是被人看上,当了祭品。”老太太如是说。   听完这个故事,云依依被老太太握着的手颤颤发抖,不相信天底下竟然有如此邪恶的人,每年要杀一个人来喝处/子的血,这样丧心病狂的事也干得出来。   老太太轻轻拍着云依依的手背,反倒安抚起云依依来,她看得出,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个好心的人。不像平城的这些人,在林家的一步步利诱下早已麻木,早已视林家人为保护平城的神,不觉得林家吃/人有什么不对,一年就只吃一个人吗,林家可养活了全城人的命,而且吃的又是女孩,又不是他们家传宗接代的男丁,多生几个就是了。而且林家发钱是按人头来发的,多生点孩子还能拿到更多的钱,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这些年平城究竟死了多少无辜的少女?”云依依的声音有些颤抖。   老太太摇头:“不知道,开始他们还一年只害一个女孩,后来胃口越来越大,一年两个、三个,还有些人为了讨好林家,得到更多的钱,自愿把自己的女儿送到林家去;还有些人专门做起了人口买卖的生意,从外面穷苦的地方低价买来小姑娘送到林家去。”   云依依握紧拳头,目怒杀意:“他们根本不配为人,必须让他们接受应有的惩罚!”   “那是当然。”沈渝洲站起身,周身被寒意包裹,皮笑面不笑的说,“我们能为令爱报仇,还需要你出面指证。”   “我愿意,我愿意。”老太太激动的站起身来,坚定的回应。她活到这个岁数,却落得家破人亡、孤苦一人的下场,全是被林家害的。只要能为夫君和女儿报仇,她就是拼上自己这一条贱命也在所不惜。   拿到林家的罪证,沈渝洲就带着一众官兵来到了林府,林府大门紧闭,即使官兵在外面喊话也无动于衷。   “闯进去!”沈渝洲下令。   官兵得令就要砸门翻墙而入,这时一队身着平城衙门衙役服的人跑了过来,挡在了林府门前,阻挡住了沈渝洲所带领的一众官兵的去路。   “严县令,你这是想跟朝廷为敌吗?”沈渝洲眯起眼睛,怒气中烧。   “下官是大安的官员,怎敢跟朝廷为敌?”平城县太爷依旧是那副畏畏缩缩,怯怯懦懦的样子,说出的话依旧是胆大包天,“但下官是朝廷的官员,一心效忠的也是朝廷,并不是五殿下一个人的官员,五殿下做错了事,下官有责任斗胆出来阻止。”   沈渝洲懒得跟他废话,让人直接冲了上去,跟平城县太爷的人打在了一起。   沈渝洲带过来的都是精兵强将,从周围县市借来的也都是当地的精锐部队,哪里是平城这些被林家养废了的好吃懒做的衙役能抵得住的。   沈渝洲带来的官兵单方面碾压了平城县太爷带来的衙役,一瞬间地上就躺的横七竖八东倒西歪,没了抵抗的能力。   沈渝洲带人破门而入,林府的人顽固抵抗。林府护卫的能力和战斗力可比平城衙门里的衙役厉害多了,两拨人打得不相上下。   沈渝洲对身后的几个侍卫使了个颜色,他们拔剑而出,不费吹灰之力便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将林家的这些个护卫给镇住了,老实的放下屠刀,不敢再做反抗。   主道上被清扫出了一条路来,沈渝洲带着云依依走在了前面。就在接近主院的一刹那,一道剑光闪出,直逼沈渝洲的面颊而来,剑气寒气锐利,沈渝洲敏锐的察觉到此人身手不凡,是高手中的高手,跟之前的那些人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沈渝洲一个侧身,将云依依拉进怀里,轻巧的闪过了迎面而来的剑击。   躲在暗中的杀手露出惊诧之色,握着剑的手有些松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躲过他的剑的,他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自信心备受打击。   “他怎么躲过去了?!”屋里的人骂道,“你不是说你天下第一,天下无人能躲过你的剑吗。”   林家的人也是土皇帝做惯了,胆大妄为,连皇子都敢杀!   沈渝洲通过剑风在门上戳出来的洞,看到里面一个身穿夜行服,头戴黑斗笠的人站在门口,他的身后是一群畏畏缩缩的林家人。   在确定屋里只有一个高手后,沈渝洲把云依依交给了身后的侍卫,让他们保护好她的安全。   他则一个人持剑一个飞跳,手臂一挥将门一劈为二,只见门板“嘭”的一声碎裂在地上。   沈渝洲再一抬手直逼黑衣人而去,黑衣人提剑来挡,一招之下黑衣人的剑就断成了两段。   黑衣人被沈渝洲深厚的内力逼得趔趄后退,眼瞅打不过就想要逃跑。   “哪里跑?”沈渝洲喝道,扭头吩咐道,“把这里的人都抓起来!”然后就提剑飞身直奔黑衣人而追去。   黑衣人是剑道上的高手,江湖名号“暗影一剑斩”,就是说他杀人只用出一剑,对方必死无疑。但别人不知道的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其实是轻功,为什么他能杀人只用一剑?不是因为他的剑法有多高明,而是因为他总是用轻功在人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悄然潜入,背后偷袭,一刀毙命。   对方在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就已经被一刀割了喉,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所以没有人知道他轻功高超的事,只知道他剑术超群。   他是个杀手,只认钱不认人的杀手,林家给了钱,他就替林家办事,纯粹的买卖关系,但要遇到比他还强的高手,要让他赔上性命可是不干的。   他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知之明,在同沈渝洲的那一过招后就知道自己不是沈渝洲的对手,也不恋战,丢下林家的众人,撒腿就跑。   他自信没有人能追的上他。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前世沈渝洲的师父曾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无论是体术、内功还是轻功江湖之上无人敢居其右。   沈渝洲师从天下第一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多久就学会了师父的全身绝学并超越了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下第一人。 第87章 正文完   只是他身份尊贵, 无法离开皇宫去混迹江湖,不然也能闯出一番风雨来。而且他志不在此,当初去修行武功也只不过是为了给云依依治病, 才答应天下第一高手做他的徒弟。   在沈渝洲还没遇见云依依的时候,沈渝洲其实就已经遇到了天下第一高手。天下第一高手当时就看出他骨骼清奇, 是个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 想收他为徒,将自己的衣钵传承下去。   沈渝洲当时刚得知自己的身世, 心烦意乱,根本无心学武,就拒绝了。   天下第一高手只能黯然离开。   之后要治好云依依的病,需要一个内力深厚的高手来为她输送内力。他醋意和占有欲都是极强的, 哪里允许其他人碰云依依的身子, 就是治病也不行,便又想到了几年前碰到的高人, 派人去把他寻了进了宫来。   天下第一高手能得来这样一个称号, 是在江湖上走南闯北闯出来的,绝非浪得虚名,高手真要躲, 沈渝洲派去找他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找到的、但沈渝洲也把他的身份放了出去, 高手为了收他这个徒弟竟然主动走了出来,并跟随官兵进了宫,将一身的本事传给了沈渝洲,看到沈渝洲青出于蓝,自己的本事传承了下去, 了无遗憾的老去了。   这些事前世没有人知道,今世更是没有发生过。   杀手自认轻功天下无双, 无能能出其右,只是因为不知道沈渝洲的存在。   只一瞬,沈渝洲就追上了杀手,手一抬将他斩落在地。   杀手被砍倒在地,抱着被沈渝洲砍断的胳膊在地上打滚哀嚎。   身后追上来的官兵马上把滚在地上的杀手粗暴的抓捕了起来。   林家人失去了杀手的保护也嚣张不起来了,一个个被沈渝洲带来的人给抓了起来。   “殿下,找不到林家家主。”搜索的官兵前来汇报。   沈渝洲冷眼扫向被逮捕在一边的林家的人,被扫到的人吓得直接尿了裤子,沈渝洲的本事他们是见识到了的,一招就干翻了他们花高价请来的杀手,那杀他们还不是动动指头的事情。   不用沈渝洲开口,那人就把什么都主动的召了。   “在暗室,父亲在暗室。”被沈渝洲眼神扫到的人主动交代道。   “暗室在哪里?”官兵来到主动交代的人面前,狠狠的踹了他一脚,把他抓起来,让他带路。   林胆小将众人带到了暗室入口,官兵破暗门而入,看到暗室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他背对着大门,官兵们看不清他的长相,不知道坐在那里的是不是他们要找的林家家主。   暗室里的人听到门口的动静竟然一动不动,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官兵们全副戒备,一步步靠近。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个面目狰狞的老人,吐着舌头,已经丧命了。   这位老人就是林家家主。   “死了?”官兵把这个消息告诉沈渝洲,沈渝洲微微蹙眉。   “是。”官兵肯定道,“仵作已经做了初步确认,为谋杀。”   “呵。”沈渝洲冷笑出声,这林家的秘密还真是多呢。   沈渝洲把林家一行人连同平城县太爷一起关进了平城大牢,随即太子殿下就亲自带人姗姗来迟。   太子殿下是来抓沈渝洲把柄,定沈渝洲的罪的,但林家罪孽深重,人证物证确凿,就是太子殿下有意为难沈渝洲也难以替林家和平城县太爷翻盘,真是白跑了一趟。   林家有了钱就目中无人,胆大妄为,收买通了平城的县太爷和百姓,就以为可以称霸一方,无视皇权了。杀起人来毫不掩饰,胆大妄为,从林家每年要求平城的人贡献一个处/子给林家,这事儿直接摆在明面上说,不怕全城的人知道就知道他们有多么的嚣张。   林家自大无比,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翻车,林家暗室里到处都是他们犯罪的证据,林家恶行辩无可辩。   只是林家家主是如何死的成了个谜。   杀手说不是他干的,他罪恶深重,罪行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反正都是死刑,没必要说谎。而且从林家家主死亡的状态上来看是被人给掐死的,也不符合杀手平时一剑毙命的杀人手法。   那凶手就在林家的这些人里面。   沈渝洲也懒得审,无论林家家主是谁杀的,林家这些人都得死,林家家主就算活着也是死,管他是谁杀的。   云依依把方盛惜的遗/体带回了京城,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葬了她。   吃饭的时候,云依依好奇的问:“林家家主真的是被林家人杀的吗?”   沈渝洲点头:“杀手交代了,在我们来之前,林家家主还活着,肯定是林家人做的。”   “为什么?”云依依不解。   沈渝洲放下筷子,认真的问云依依:“在你看来,是你的生意做的大,还是林家的生意做的大?”   “主业的话林家一直做的是倒卖的生意,没有自己的产品,赚不了多少钱,也没有多少知名度,从规模和影响力来比自然是我的生意做得比较大。但是他私下开了不少赌/场,这里面的水我就不清楚了。”   “他的赌场都开在平城,赚的钱也都是他发出去的。”沈渝洲又问,“那如果让你拿钱出来养活一座城镇的人可以养活他们多久?”   “这个账我没算过,不过如果像林家那样无条件的发钱给一个城镇的百姓,就算有再多的钱也有发完的时候。”   沈渝洲点头:“这就是林家家主被杀的原因。”   云依依洗耳恭听。   “林家家主年岁大了,哪怕能多活一天,花再多的钱他也愿意,但是林家的其他人可不这样想,看着家主这样散财,眼见林家的财富要被家主给糟蹋完了,大家都急了,与其让家主这个老糊涂把林家的钱给糟蹋完,不如先把家主给解决了,大家再讨论如何分财产。”   “所以林家家主是被林家人一起给杀害的?”   “很有可能。”林家家主和林家人已死,事实究竟如此已无从查证,这些不过是沈渝洲的猜想罢了。   太子殿下这次率人前往平城是想置沈渝洲于死地的,没想到还成了他立功的见证人。沈渝洲破获林家大案,可谓大功一件,不仅没有受到处罚,还得到了皇上的嘉奖,让太子殿下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破获了平城杀人案,揪出了林家这么一个毒瘤,解决了平城的百姓,沈渝洲可谓大功一件,皇上问沈渝洲要什么奖励,沈渝洲便接着这个机会请求皇上赐婚,要迎娶云依依。   皇上欣然同意,他自诩多情,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年轻的时候没能和沈姨娘在一起,听到沈渝洲这个请求,他不仅没觉得沈渝洲儿女情长,小家子气成不了大业,反而觉得沈渝洲继承了自己的多情,不愧是自己的种。   婚礼很盛大,街道上热热闹闹,全城张灯结彩,迎亲的队伍一路撒着红包,围观的百姓挤满了街道两旁,纷纷送上祝福。   整个城市都因为他们的大婚而变得愈加的明媚了。   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之后沈家河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他是喜欢云依依的,但没有沈渝洲那样为了云依依舍弃一切的勇气。他接受了沈渝洲的好意,入朝为官,成为沈渝洲的臂膀,做他的走狗。   他是自私的,他不想再装疯卖傻,他想有一番抱负,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赏识他的人。   很不幸的,那个人竟然是沈渝洲,他的情敌。   多么的可笑,   多么的可悲。   大家热闹欢笑,他的心悲伤寂寥。   祖父和祖母离开了京城,回到了老家安度晚年,曾经京城位高权重的两朝元老沈丞相就这样走下了权利的舞台,他一世的英明全毁在了沈琴棋一个人手上,成了朝野上下的笑柄。   沈家河看着迎亲的队伍走进了重修后的驻云小院,看着沈渝洲满心欢喜的骑在马上,得意洋洋,看着他带着他的新娘回了他的王府。   “这就是命吧。”沈家河苦笑,“这就是命吧。”他低下头,两滴眼泪落在地上,天上太阳明媚灿烂,他却说,“下雨了呢。”   新房里你侬我侬,互诉衷肠,沈渝洲终于得偿所愿,名正言顺的将云依依娶进了门。   夜很长,情很浓。   转眼就到了方家处刑的日子,云依依这段日子被沈渝洲纠缠得厉害,整个人都困得很,乏得很,无心去看热闹。   沈渝洲带领禁卫军暗中将刑场给围了起来,他觉得方世柏如果要造反的话一定会选在这个时候。几天前他已接到消息,说方世柏带着一队精兵进了京城。沈渝洲心中了然,只是按兵不动,没有全城去搜捕他们,等的就是今天,他们自投罗网的一天。   他果然没有猜错。行刑前,方世柏带着精兵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沈渝洲早有准备,一举将他们全部拿下,   顺带还牵出了太子殿下。   为了对付沈渝洲,太子殿下竟想出了个这么愚笨的办法,就是与方世柏合作。他觉得沈渝洲杀了方家满门,方世柏对沈渝洲恨之入骨,又手握兵权,英明的太子殿下觉得方世柏是他最好的盟友,所以当方世柏来寻求合作的时候,他没有抓住立功的机会将方世柏一伙人一网打尽,而是选择帮助方世柏一行人进京,帮助他们隐藏起来,躲避官兵的追捕,帮助他们劫刑场。   沈渝洲顺着这根线,把帮助方世柏一行人进城,帮助他们隐藏,帮助他们劫刑场的人全抓了起来,将太子殿下的党羽一网打尽。   空留太子殿下一个光杆司令,再也没有办法跟沈渝洲抗衡了。   除掉了太子殿下,剩下的皇子更没有人是沈渝洲的对手,看到沈渝洲的手腕能力,为了保命一个个都主动退出了皇位的争夺之战。   眼前已经再没有什么阻拦在沈渝洲的面前了,皇上册封了沈渝洲为皇太子,没过多久就驾鹤西去了。   皇上临死前,叫来沈渝洲,对他说,他这辈子最亏欠的人就是他的母亲,希望死后能跟他的母后合葬在一起;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逼死了柳先生,让他一定要善待飞天阁的众人。一个是他最爱的人,一个是他最信任的人。   沈渝洲听后只觉好笑,为皇帝的一生感到可悲。   他最爱的人恨了他一辈子,他最信任的人从始至终都在骗他。   临终了,他告诉他,他最怀念、最想见的人竟然是这两个人。   沈渝洲皇上冷漠的看着床榻之上的皇帝,保留了最后的一份善良,也演着最后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没有告诉皇上真相,让他在他自己美好的幻想中离去。   之后沈渝洲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大统,云依依成了皇后。   沈渝洲一改前世的狂暴,对云依依极尽宠爱,言听计从。在云依依从旁劝说下,倒成了一位明君,大安国在他的治理下繁荣富强,百姓欣欣向荣。 第88章 皇帝和皇后(番外1)   沈渝洲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登上了王位, 成为了皇帝。   先前站队过其他皇子们的大臣们都人人自危。   按照沈渝洲的性子,是要把这些人都寻个理由降罪流放了的。他们投靠各个皇子多年,没少为他们做肮脏事。沈渝洲早就看不惯他们了, 在还是飞天阁阁主的时候就将所有的罪证给收集齐了,只要放出去, 他们就死定了, 没一个干净的。   云依依却劝说他说给他们一次机会,说其他皇子们死的死, 被贬庶人的被贬庶人,剩下几个无心夺嫡的也经过了前世的考验,没有谋反之心。既然领头人都没有了,他们这些虾兵蟹将也翻不起什么浪。不若放他们一马, 看他们的表现, 他们自知自己做错过事,脖子系在裤腰带上, 在你这儿都有备案呢, 以后还不得小心行事,对你吩咐下去的事半分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 对你感恩戴德的。   而且你一下子要罢那么多人的官, 治那么多人的罪,难免会朝堂大乱。你刚登基,那么多事等着人去做呢,你把这些人的官职都给罢免了,这些事让谁来做啊。就是从基层提拔, 也需要时间,而且他们上手到熟悉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我可不想看你那么累着。   就给他们一次机会吧,让他们将功补过。   云依依柔声细语的,说的沈渝洲的心都要化了:“好吧。”他答应道。真心是因为云依依的这几句话,今生这些人确实没机会给自己造成太大的烦恼,可前世,他根基不稳,登上王位,又什么都不懂,可是被这些人给整得够呛,天天叫嚣着要赶他下台,新立其他皇子为帝。他可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坐稳了皇位,镇压住了这群乱臣贼子。当然,他们前世也没有一个好下场的,都被他给砍了脑袋。   沈渝洲自认是个锱铢必较,心眼极小的人,除了云依依,他会无条件的宠溺之外,其他得罪过他的人都别想好过,哪怕是前世的恩怨,哪怕在前世已经恩怨两清,沈渝洲今生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不过既然有云依依求情,那就放过他们吧。这些人的性命在他眼里如同蝼蚁,是死是活并不重要,为此惹得云依依生气不值当。   官员们在家忐忑不安,不知道他们的性命曾经命悬一线过,因为皇后娘娘的一句话才捡了回来。他们接到了新皇陛下的通知,官复原职,对往事既往不咎,但如若今后再犯了错,新账旧账一并处罚。   沈渝洲极宠爱云依依,为她取消了每年固定的皇帝选秀活动,自他登基后后宫之中没再收入过一个新人。原来先皇时期招进来的秀女们也全都在过了年纪之后都被放逐出了宫去。   如此,宫中开支倒是减少了很多,这并非沈渝洲的初心,却被人们所歌颂,被史官写入史书大说特说。   除此之外,他还直接减除了百姓的农业税收,不为别的,只因云依依太会赚钱了。   云依依在成为皇后之后,没有放弃她的经商之路,反而扩增了几条商线,打通了全国的商路,赚的盆满钵满,之后又把这些钱全都放入了国库,让宫里的禁卫军帮忙看守。   她觉得钱放那儿也是放着,一点意义都没有,不如流动起来有意义,于是朝中的开销都被云依依做生意赚来的钱给全包了,每年还有结余。沈渝洲索性就免除了农民的税收,又让大安的百姓歌颂了一番,被史书大夸特夸了一番。   对此沈渝洲很是烦恼,他有种被云依依包养了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他很不喜欢。   于是他就跑去御驾亲征了,把先前先皇在世时被邻国夺去的土地都给夺了回来,送给了云依依。   当他拿着地图,指着上面失而复得的地图向云依依献宝,说是送给她的时候,云依依哭笑不得。   就是很可爱。   她摸了摸他的头:“真厉害。”   这一刻,沈渝洲比登上皇位时还要开心。   不过这些史官并不知晓,后人无法知道就是了。 第89章 暴君(番外2)   沈渝洲极宠云依依, 只要她不离开他,他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只要她想要, 他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   登基三年,沈渝洲稳定住了局势, 深受官员和百姓的爱戴。   可后宫之中只有云依依一人, 略显冷清,然而皇上并没有纳妃的打算。只有一件事让众大臣们操碎了心, 那就是皇帝陛下的后宫之中只有皇后娘娘一人,略显冷清。   他们向皇帝陛下觐见,再挑选一些才貌双全的女子进宫,填充后宫, 繁衍子嗣, 也能陪伴在皇后娘娘身边,与她作伴, 说说话。   结果这类的奏折一呈上来, 就被沈渝洲无情的一律驳回,下令不得再提。   沈渝洲现在有云依依相伴,心满意足, 赛过神仙。女人有云依依一人足矣, 有了云依依,其他女人他根本没有看得上眼的;后宫中种满了花花草草,无需再填充;至于陪云依依作伴聊天,有他就够了,依依天天忙着看账本, 忙着发展她的商队,忙着很多很多的事情, 根本都没空陪他的,他怎么可能还去弄些人过来分宠。   看着皇帝陛下宫中有且仅有皇后娘娘一人,且无一子嗣,皇帝陛下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并不打算改变,大臣们急得头发都要白了。于是回到自家的院子,跟家中的夫人说,让她们集体去觐见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讲理,说明事情轻重,给皇后娘娘施压,让皇后娘娘游说皇上纳妃,皇上还是听皇后娘娘话的。   夫人们听话的进了宫,如愿的见到了皇后娘娘。   彼时皇后娘娘正在御花园里玩耍,西域进献了一只波斯猫来,她抱着猫咪,回过神来莞尔一笑,惊艳了众位夫人,在云依依面前,各个都觉得自惭形秽了起来。她们也都是大户人家朝廷命官贾的夫人,以往各个都觉得自己长得美若天仙,可当看到了皇后娘娘,她们将所有的骄傲都小心的收拾了起来,不是因为云依依的身份,而光她身上的气质和容貌就深深的震撼了她们,不敢与之争锋。   难怪皇帝陛下不肯纳妃,有如此美人常相伴,又哪里看得上眼其他的女人。   夫人们看着云依依是又羡慕又嫉妒,可还是没有忘记自家大人的话,和此行的目的。   她们喝着云依依的茶,吃着云依依供给的点心,却说起了让云依依不悦的话:“古往今来哪儿有后宫之中只有一人的。”   “这偌大的皇宫,皇后娘娘一个人住着不也寂寞不是吗。”   “皇帝陛下如今也二十好几了,膝下却无一儿半女,总不是个事。”   ……   云依依淡淡的喝着茶,不置可否。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   夫人们可等不及,逼着云依依给她们一个承诺,好让她们回去给自家大人交差。   “急什么。”云依依放下茶杯,淡淡的说,“正主这不就到了吗,你们有什么事跟他说,别来烦我。”说着她就起身进了内殿。   夫人们一回头,只见一身龙袍的沈渝洲阴沉着一张脸,一脸肃杀的盯着她们:“嘴贱者,该杀。”只听他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于是这些夫人们都被统统的拉去午门斩首了,理由是,唉,管它理由是什么,总之就是惹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不高兴了呗,随便寻个理由,斩了也就斩了。   至于她们家中的老爷们也都被贬官的贬官,发配边疆的发配边疆,没一个好下场的。   自此,再也没有人敢议论此事,国事重要,皇帝的家事也重要,但都不比自己的脑袋重要,合着断子绝孙的又不是他们,他们着什么急。   果断的一个个都缩起了脑袋当缩头乌龟,不再逼着皇帝陛下纳妃,宠幸其他女人了。   沈渝洲对此甚是满意,又颠颠的跑去向云依依邀功去了。 第90章 养子(番外3)   云依依身体不好, 沈渝洲虽寻了名药,又每天给她运功祛毒,基本治好了她娘胎里带下来的病。但长期的毒素和病痛的折磨, 让她的身子比平常人要差一些,具体表现就是不易受孕。   太医说她这辈子可能有不会有孩子。   云依依是相信的, 沈渝洲心里也有数, 不然以他每日的勤勉,她的肚子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不过他也毫不在意, 小时候的经历让他对为人父母没有任何的向往,家庭观念也不强,只要有云依依陪在身边就够了。   但沈渝洲毕竟身为皇帝,不可以没有子嗣, 于是他在跟云依依商议过后决定从皇亲国戚里选一个小孩来收养。这小孩最好父母双亡, 背后无亲族依靠,不然那些个人成天的想方设法套近乎拉关系, 给小皇子说些不该说的话, 他们养虎为患可就不好了。   经过挑选,云依依看中了先太子家的世子。   这孩子父母双亡,血统纯正, 背后无亲族依靠, 完全符合沈渝洲的要求。只有一点,他的年纪有些大了,如今已经五岁了,已经开始记事了,知道沈渝洲是他的杀父仇人。害怕是只养不熟的小狼崽, 后背给人咬上一口。   不过小孩长得极像小时候的沈渝洲,云依依第一眼见了就很是喜欢。   沈渝洲见状大手一挥:“就他吧, 想反噬我,也要他有那个本事才行。”   皇上和皇后收了样子,立为皇太子,自此朝中大臣就更没话可说了。   只是沈渝洲被莫须有的背上了一个“X无能”的黑锅,大家都以为他不行,不能生育呢。   群众恍然,哦,怪不得皇帝陛下不肯纳妃,原来是哔哔——啊!   沈渝洲:……   就是很憋屈。   但是他没办法啊,他有苦没处说啊,这种事儿他能跟谁说去,难不成还张贴个告示出来,说自己行的很,一夜七次郎吗,那不是此地无银了嘛。   沈渝洲郁闷的来到云依依的寝宫,抱住她就是一顿狂亲,大白天的就裹上了床,一展雄威,才得以舒展心中的郁结。   云依依就苦不堪言了,不明白你的是外面那些吃瓜的人,你向我证明个什么劲啊。   不过,想到他是替她背的黑锅,事后,还是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口。   沈渝洲心花路放,两眼放光,就又不早朝了。   小孩被沈渝洲新取了个名字,叫赵思恩。告诉他,你可以不忘记仇恨,长大了,有本事了,来杀我,替你父母亲报仇;但是你也要记住对你好的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这知的恩图的报就是云依依了,她是你的养母,养育你、教导你,对你有恩,跟你没仇,将来报仇也别扯到她身上去。   赵思恩是恨沈渝洲没错,却是把他的这句话给听进去了。   对云依依孝顺有加,言听计从,是个活脱脱的好儿子;对沈渝洲就是横眉冷对,一副我现在是打不过你,但我将来一定能打得过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模样。   云依依看在眼里,倒不担心赵思恩将来会真对沈渝洲怎么样:“他是个好孩子。”她如此评价。   “哼。”沈渝洲闷闷不乐,下巴枕在云依依的肩头,“你把时间都分给那孩子,都不陪我了。”竟是吃起了醋。 第91章 公主(番外4)   大婚五年, 云依依竟意外的怀了孕!   这可激动坏了沈渝洲,他虽然不喜欢孩子,但一想到这是他和云依依的孩子, 又是那么的期待。   云依依也极其看重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原本以为她这辈子不会有当母亲的机会的, 虽然有赵思恩在身边陪着, 也不寂寞,总归是有遗憾。   这一胎云依依怀得很艰难, 先是妊娠反应的厉害,吐得一口东西都吃不进,再是全身浮肿,起都起不来。   沈渝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却一点忙也忙不上。   只能将所有的朝中事务都给推了, 整日的留在云依依的寝宫,一天十二个时辰, 寸步不离。搞得云依依神烦, 把他给轰走了。   赵思恩最近有些胆怯,害怕云依依生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就会不喜欢他了。   云依依把他叫到身边,让他摸摸自己的肚子, 说他永远都是她的孩子, 说她永远都会喜欢他,这是你的弟弟或者妹妹,你们要相亲相爱。   这一幕正好被偷爬墙进来的沈渝洲给看见了,他醋意横生,当即抓着赵思恩的脖子就给他拽走了, 到校场上大战了三百回合,命令他以后不许再靠近云依依, 竟然还敢摸她的肚子,说这是孩子父亲专有的权利,其他人都不能摸!   赵思恩白了他一眼,不予理会。   怀胎十月,孩子诞生了,是个女孩。   沈渝洲如获至宝,这一生中有了第二个在乎的人。   公主的名字过了一年迟迟没有定下来,沈渝洲想了几千个,都觉得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   最后还是云依依看不下去了,拍板做了决定,叫赵月亮。   沈渝洲觉得甚好,云依依起的就是好。   赵思恩也很喜欢这个妹妹,宝贝的不行。   于是父子俩直接抢走了奶妈的伙计,两人轮流着把赵月亮抱在怀里,给赵月亮养成了一身的坏习惯,比如一直要抱抱,不抱就哭。   换尿布什么的也不假人手,两个大男人甚至以此为乐。   云依依看到后连连扶额,觉得这两人是没救了。   于是赵月亮在沈渝洲和赵思恩的娇惯下长大成人,毫无意外的成了个为所欲为的疯丫头。   沈渝洲和赵思恩两个人还乐在其中觉得没什么,女孩嘛就是要娇惯一些。直到了赵月亮该议亲的时候,全国的青年都听说过小公主蛮横的传言,竟每一个敢娶的。   这可苦坏了云依依。   “都怪你们!”她把沈渝洲和赵思恩叫到身前来,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都是被你们给惯得!”   沈渝洲和赵思恩无言可辩,却都不以为意,不出嫁就不出嫁,最好一辈子都不出嫁,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男的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他的完美妹妹。   看着两人一副还甚是得意的样子,云依依再次扶了扶额。   “你们说该怎么办吧。”   “嫁不出去又怎么样,外面那些小子没一个好的,都配不上我们月亮,就留在家里,我养她。”沈渝洲说。   云依依瞪眼。   “对,我养他。”赵思恩竟然还附和的。   “去死吧你们!”云依依忍无可忍,把他们给赶了出去。   好在我们的小公主也不着急,别人看不上她,她还看不上别人呢。   云依依看着赵月亮整天没心没肺的样子,叹了口气,安慰自己:行吧,月亮还小,这事儿还不着急。 第92章 皇后为尊(番外5)   赵月亮被沈渝洲和赵思恩惯得无法无天, 成天舞刀弄枪,上树掏鸟蛋,下河捉鱼无不精通, 跟个假小子似的。宫里的人也都极宠着她,养成了她无法无天的性格。让云依依很是头疼, 心想这样的丫头将来哪个会看得上, 难不成到时候要用皇权去压他们?让他们娶了他家姑娘?她光是想想都觉得丢人。   眼瞅着赵月亮一天天长大,云依依对她的婚事越来越忧心忡忡。   沈渝洲和赵思恩父子俩倒是一副乐天派, 高兴得不得了。天天怂恿着赵月亮保持自我,一辈子不出嫁都没关系,他们养她。   云依依:……   沈渝洲惯赵月亮惯得毫无底线。赵月亮想学武,沈渝洲就把一身的功夫系数传授给她了。沈渝洲那是什么功夫, 曾经天下第一高手的亲传弟子, 真当今的天下第一高手。教得赵月亮在宫中打遍天下无敌手,成天嚷嚷着要去宫外闯荡江湖。   而沈渝洲还就同意了, 直夸自家女儿优秀。   好嘛, 宫中唯二的两个女主子,一个经商,一个习武, 就没一个大家闺秀, 闹得大安开启了一场女子解放风潮。   原本大安国崇尚像沈琴棋那样的女子,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出口成章,举手投足届具风雅;现在,女子不甘于成为男人的附属品, 为了迎合男人的喜好而压抑自己,讲究追寻真我。以前, 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嫁前基本没出过家门,出嫁后也都在家相夫教子;现在,她们走江湖的走江湖,做生意的做生意,毫不在意世俗的眼光,有人敢说,她们就拿当今的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说事,看谁还敢有意见。   甚至有人提议让女子当官的,沈渝洲也初步采纳了这个意见,决定可以试行。于是乎一大批女子学堂纷纷兴起,人们的生活结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再说到赵月亮这边,以沈渝洲和赵思恩对赵月亮的溺爱程度,云依依原本以为他们会暗中派人保护着她,谁曾想两个人都没有派一个人跟着她,说是女儿(妹妹)大了,要给她自由。   云依依目瞪口呆,整天担忧的茶饭不思。   沈渝洲过来宽慰她说:“月亮那是什么功夫,外面的人伤不了她分毫的。”   云依依听了就来气。   把沈渝洲赶出了寝宫,一个月不许他进来。   这可掐住了沈渝洲的死穴,当即派人出宫去找公主,暗中保护她的安全。   云依依这才放心,可依旧免不了一颗想打死他的心,这一个个的心怎么就这么大呢。还是没让他进自己的寝宫半步,依旧让他在御书房睡了一个月,憋得脸色都发青了,整得朝堂上的人各个人人自危,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   大臣们后来才通过不知道什么样的方法知道,皇上生的不是他们的气,而是被皇后娘娘禁了足,不让皇帝陛下到她的殿里去过夜。   原来是欲求不满,难怪,大臣们表示理解。但受伤害的是他们,理解归理解,忍受是不能忍受的。毕竟谁都不想每天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心惊胆战的。于是,他们又怂恿了一波自己的夫人,让她们进宫去找皇后娘娘聊天,把他们的苦楚拐弯抹角的说给皇后娘娘听,求皇后娘娘同情同情他们。没想到还真有效,夫人们进宫这么一哭诉,云依依就心软了,放了沈渝洲进来。准确来说也不是心软了,主要是臊得慌,夫妻俩房内的那点事被沈渝洲弄得满朝皆知,也不嫌丢人。为了不让这些个夫人们再进宫与她说道这些事,云依依勉为其难的也就放过了沈渝洲这一次。   沈渝洲乐得开心,突然觉得让这些个世家夫人们没事儿进进宫,陪云依依聊下天也挺好的。当即赏了那日进宫的夫人们金银首饰一大推,对她们家里的老爷也提出了表扬,让这些人受宠若惊,更加卖命的到处收集房.事之术敬献给皇上。   让云依依就很无语。   沈渝洲倒是饶有兴致的一一看了起来。 第93章 沈琴棋(番外6)   沈琴棋被沈渝洲发配到了边塞犒劳边塞将士, 沈家河在临行前给了她一颗毒药押送的官兵都是看到了的,一路上他们一直以为沈琴棋会吃下这颗毒药,保留清白在人间。   结果一路上, 她竟然没有吃下这颗药,一直活到了边塞, 押送的官员把人完好无损的交到了边塞负责管理军女支的妈妈手上, 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嘲讽, 这就是曾经的京城第一美女、京城第一才女,也不过如此,还不抵自家娘们有气节。   边塞负责管理军女支的妈妈一早就听闻了这次送来的女子当中有京城第一美女,早早的等在了营地门口, 想提前一睹京城第一美女的风采。毕竟以往送到他们这儿来的都是歪瓜裂枣, 达官贵人家里的丫鬟,身份低微, 真正的罪臣家里的千金大小姐都是留在京城里的教司坊的。这回这个可是真真正正的千金大小姐, 前任丞相大人的孙女,现吏部侍郎沈大人的姐姐,名门闺秀, 没想到也会被流放到他们这里来。   然而当妈妈看到沈琴棋的那一刻时, 她失望极了。沈琴棋之前脸就烂的厉害,全靠胭脂水粉遮着,后来又不小心陷入火海,全身被灼伤,伤势还没好就被关入了天牢, 全身溃烂,再经过一路上的风吹日晒雨淋, 现在的样子就跟个怪物似的,别说京城第一美人了,就是不是人这个问题都得好好的考量考量。   “你们这把人折磨的也太过分了,你们这让我怎么跟边塞的将士交代啊,他们看到她这一副恶心样子还不得吓死,还怎么快活的起来。”妈妈埋怨起负责押送的官员,以为沈琴棋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都是他们有意折磨的。以前也有这样的情况,押送的官兵路上寂寞,就拿被流放的女人们寻开心,结果女人们不从,他们就往死老头折磨。可以前他们折磨归折磨,也没有把人摧残到这个地步的,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也太残忍了,还不如一刀把人给杀了呢。   “我们没有折磨她啊。”押送的官兵委屈啊,“她送到我们手上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他们把沈琴棋在京城里犯的事儿跟这里的妈妈说了,说她放火烧了一条街,结果自己没跑出来,烧得一身的伤。   妈妈听后震惊的看向沈琴棋,眼里全是不可思议,女犯人她见的多了,被送来她这里的全是犯了大事的,可这么残忍的女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往送到她这里来的女人大都是家里人犯了事被牵连的,要不就是在家里受到了迫害受不了杀夫的,也都是可怜之人。然而听了押送官兵们的解说,妈妈觉得沈琴棋被送到这儿来还真是咎由自取。   “行吧,我知道了。”她嫌弃的看了眼沈琴棋,“拾到拾到,遮住脑袋还能用。”   妈妈把人给带了下去,给沈琴棋扔来了一瓶治疗烫伤的药膏:“擦擦吧,你那身上怪恶心的。早点把身上的伤养好了,早点伺候战士们去。”   沈琴棋接过药瓶,没有说话,她变得沉默不语,像个哑巴似的。   一路上押送的官兵曾以为她已经疯了、傻了、痴呆了,但军营里的妈妈看得出来,她没疯、没傻,也没有痴呆,她还想活下去。   沈琴棋也不与自己为难,身上的伤口疼痛瘙痒难忍,一路上她曾几度的想服下沉家河给她的毒药,但她都忍住了,她不服气,凭什么她堂堂的天之娇女会落入这个下场,而云依依那个乡下来的乡巴佬能当上王妃。她恨,都怪云依依,要不是云依依她现在依旧是京城的第一美女,第一才女,她现在依旧受着万人的追捧,世人的爱戴,她会成为太子妃、皇后,乃至太后,成为天下至尊。   她要报仇,她现在还不能死。哪怕做鬼她也要拉着云依依一起下地狱。   所以她图上了妈妈给她的药膏,她要养好自己,再度成为最美的女人,她要迷倒将军,迷倒这里所有的人,让他们造反,让他们攻进京去,让他们推翻王朝,让他们杀了云依依。 第94章 痴心妄想(番外6)   沈琴棋的计划很美好, 然而现实很残酷。她自以为美貌,自以为高贵,自以为与众不同。可到了众将士眼里, 她就是一个丑八怪,一个被烧伤得全身没有一块好肉的, 被烟熏哑了嗓子的怪物, 别说将军了,就是普通的士兵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她治好了身上的伤, 找妈妈去要胭脂水粉。   妈妈给了她一记白眼:“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还胭脂水粉,没有。”   “没有就出去给我买,这点事儿还需要我来教你吗。”沈琴棋还以为是京城, 是在丞相府, 还会以为最宠爱她的也有还是当朝的丞相,人人都还想着来巴结她。她还没有认清楚形势, 以为就算她落魄了, 就算她被流放至此,她也还是那个天之娇女,那个受人追捧的大小姐。   妈妈冷笑:“你当自己是谁, 竟然教起我做事来了, 这里我说了算。”   沈琴棋的态度彻底的把妈妈给弄生气了,她原本还挺珍惜沈琴棋的,准备把她分给一个副将,虽然她的脸不怎么的,身子也红一块紫一块的并不好看。但终归是千金大小姐, 名门闺秀,还是个处子, 很是难得,留下来给将领享用也不为过。但现在,她改变了注意。   “今晚就接客吧。”妈妈说,“把脸给我捂严实了,别把将士们给吓软了。”   “接客?”沈琴棋的眼睛转了转,傲气的说,“接客也行,但我只伺候大将军一个人。”   妈妈冷笑:“这可由不得你。”   最后,妈妈当然没把沈琴棋安排给大将军,别说大将军了,就是副将她都没让沈琴棋有机会接触一下,而是把她分给了刚进军营的新兵们,就是打仗被布阵冲在最前面的那一批人。还不止安排了一个,第一晚妈妈就给她安排了十个人,这是把她当驴用了,一点也不顾及她是第一夜,一点也不顾及她的死活。   沈琴棋直接晕死了过去。   第二天,妈妈见她还活着,有些意外。   “不是说你那里有毒药吗,怎么,还舍不得死?”   沈琴棋阴毒的盯着妈妈。   妈妈全然无视:“没死就起来给我干活,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囚犯,我们这儿可不养闲人。”   第一夜,沈琴棋被累了个半死,没来得及去向战士们诉说她的请求,但她还没有放弃她的计划,她相信她的魅力。京城里,太子殿下、世子殿下,还有京城学院里那么多的世家公子们哪个不是她的裙下之臣,为了博她一下甘愿付出一切。只要她略施魅力,边塞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们还不被她给拿捏的死死地,沈琴棋有这个自信。   竟是一点寻死的念头都没有。   妈妈对其更加的鄙视了。   之后的每一天,沈琴棋就和这里的所有人异样,轮流伺候着不同的人。她会对每一个与她欢好的战士说:“造反吧,杀入京城吧,砍了云依依的脑袋吧,只要做到这些,你就可以永远的得到我。”   沈琴棋如愿的成了军中名人,不过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的不自量力。成天的跟人说她是太子妃,她是皇后,得到她就可以一统天下,让人们造反,说只要他肯为了她造反,当上皇帝,他就可以永远的得到她。   简直可笑,就沈琴棋现在这样子,谁想要得到她啊。   但凡是休沐的日子,他们能够去外面找乐子的,谁愿意来找她?更甚是但凡他们的军职高点,立过战功的,能分配到其他女人的,又有谁乐意将就她?   她是把自己看得有多尊贵,多万人迷,竟会认为会有人会为了她而造反,去谋朝篡位,去杀当今皇后娘娘的。   哦,她还不知道沈渝洲已经登上了大统,云依依已经成为了皇后娘娘。   不会有人会为了沈琴棋去造反,去谋朝篡位,去杀皇后娘娘的。但专门跑来听她做梦、吃她痴心妄想的话的人倒是不少。   军中乏闷,每天除了操练还是操练,沈琴棋的出现让他们发现了新的乐趣。每天排着队的来找沈琴棋,听她讲笑话,寻个乐子。   这每日被预约满的恩客,倒更加的让沈琴棋认为她极度的受欢迎,她的魅力果然是无限的,更加的卖力怂恿大家去为了她做冒险的事了。   人们私底下都嘲笑沈琴棋是疯子,却也没人去告诉她,还会在办事的时候附和她说:“好,好,我会听你的话的,你也要说话算数啊。”逗她开心,以看她信以为真的模样而为乐,让她更加的自以为是。 第95章 落叶归根(番外6)   渐渐地, 沈琴棋疯了,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以为自己真的成了太子妃, 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   她把军女支营当成了皇宫,把妈妈当成了恶毒的太后, 把军女支里的其他女人当成了争宠的嫔妃, 把每天来到这里缓解压力的官兵们当作皇帝。   她每天疯疯癫癫的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人们嘲笑她她也不理, 只当是嫉妒她,羡慕她,完全活在了自己臆想中的世界里。   然而,她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她那些叛逆的言论很快的就传到了大将军的耳朵里。   大将军勃然大怒, 以妖言惑众,扰乱军心之名将她斩首示众。   沈琴棋的一生就这样悲哀的划伤了终结的符号。   她的一生是幸运的, 生在丞相府, 生在丞相最得势的时候,长得也好看,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被爱戴、被呵护, 被捧成了京城第一美女兼才女,被所有世家女子羡慕、嫉妒;   她的一生也是悲哀的,所有人都宠着她、爱着她,没有人教她对与错,只要是她想要的总有人会满足她, 于是她养成了骄纵的性子,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格, 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只要自己快乐就好。   没有人可以超越她,分走她光辉的人都是罪人。   她本可以不这么悲惨,只要她不去与云依依作对的话。做好自己的事,不去陷害他人,她本可以顺遂的过完一生。   她说她的悲剧是云依依造成的,这话确实没错,但若她不主动去招惹、陷害、嫉妒云依依的话,云依依也绝不会来惹她。   她的悲剧是她自己造成的,是她的狭隘、她的小肚鸡肠、她的高高在上、她的歹毒骄傲造成的。   她不许有人比她优秀,不许有人比她长得好看,不许有人比她更受欢迎。   所以她恨透了云依依,想方设法的想要毁掉云依依、杀死云依依,结果全都反噬到了自己的身上,还害得沈老丞相被迫黯然请辞,告老还乡。   不过这些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她嫁给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登基为皇,她成了皇后娘娘,她斗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妖艳贱货,她稳稳的抓住了皇帝的心。   这是她给自己编织的美梦,她活在虚幻与现实之间,她以为梦境才是现实。   她很开心,她很高兴,她当上了皇后,她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然后她被斩首了。   行刑架上,她一脸茫然,她是皇后,她为什么会被杀呢?   看着下面过来围观行刑看热闹的人,她恍然大悟,原来是云依依那个贱货勾引了皇上,夺去了她的皇后之位。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臆想与现实合二为一,她终究是败给了云依依,无论是臆想还是现实。   她的尸体被扔在了乱葬岗之中。   沈琴棋被杀的消息过了许久才传到京城的沈家河耳里,才传到告老还乡的沈老丞相耳里。   沈老丞相伤心的叹了口气,只评价了四个字:“咎由自取。”算是给沈琴棋的一生做了总结。   沈家河向沈渝洲告了假,孤身前往边塞,想要把沈琴棋的尸体带回来,落叶归根。   可是当他感到边塞的时候,沈琴棋的尸体早已被野兽叼走,乱葬岗里满山的弃尸,根本不知道那一具是沈琴棋的,根本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沈琴棋的尸体。   沈家河付了钱,找了附近的村民把乱葬岗里的尸体全都给埋了,立了块无字碑算是给这里的所有的人立的。最后在边塞负责管理军女支的妈妈那要了点沈琴棋身前所穿的、用的贴身的物件带了回京,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为她立了个衣冠冢,也算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沈家河在不再装傻之后就入朝为了官,一心效忠沈渝洲。   基于沈渝洲的恶趣味,喜欢时不时的把他宣到御书房来,也不讨论政事,就是给沈家河讲他和云依依过得有多好,有多么的琴瑟和鸣。天天跟沈家河面前的炫耀,让沈渝洲觉得舒爽极了。   不过除此之外,沈渝洲待沈家河也不错,给了他一展拳脚的空间与机会。先命他做户部侍郎,后升为尚书,再高拜丞相,一生也算荣光。   要说遗憾的话,那就是他一生都未娶妻叫人唏嘘吧。 第96章 恋爱(番外7)   赵月亮在外面疯了一年, 因为有暗卫的保护,云依依倒不是很担心。她还幻想过要是月亮到时候给她带一个年轻的壮士回来说要嫁给他该怎么办,结果月亮真就带了个文弱的少年郎来到了她的面前, 娇羞的说要嫁给他。   这一天终于是来了!云依依深感欣慰。   只是这个年轻的少年郎跟云依依想象中的行走江湖的壮士相差太多,可以说毫无关系, 更像是一个文弱书生。   结果他确实就是个文弱书生, 据说是被赵月亮在一群山贼手下救下的。少年郎为了报答赵月亮的救命之恩决定以身相许。   等等,这剧情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   云依依偷偷拿出了藏在座椅底下的话本子, 这不是《牛魔王的幸福生活》最新一话里的内容吗?不过性别好像搞反了。《牛魔王的幸福生活》里面讲的是一个绝世高手救了一个绝世美女的故事,搁在她的眼前就是一个野蛮的疯丫头救了一个绝世美少年的景象。   “你决定了?”云依依问赵月亮。   “嗯,决定了。”赵月亮肯定的回答。   “不改了?”   “不改了。”   “那好吧。”云依依了然,又看向少年郎, “我们家的情况你可看到了, 就是这么回事儿。月亮呢你们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也有个初步的了解了, 不过呢我还是要强调一下的。我们家月亮从小被她父兄给宠坏了, 脾气坏得很,不懂得包容人,需要别人来包容;脾气有些爆, 需要别人去宠着与忍让。你接受得了吗?”   “是。”少年郎回应。   “那好。”云依依点头, “那也该我问你一些问题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父母姓谁名谁,是做什么的?”   “回禀皇后娘娘,在下沉勿练, 京城人士,目前在京城学院读书, 尚未考取功名。家父乃户部尚书沈家河。”   沈家河?!听到这个名字云依依的脑袋一胀,伸出手去:“你们不能在一起!”斩钉截铁的说。   “为什么?”赵月亮睁大了眼睛,不明白。   沈勿练也一脸茫然。   “反正,就是,你们不能在一起。”云依依顾左右而言他,反正就是不允许赵月亮和沈勿练在一起。   “皇后娘娘是不是觉得在下尚未考取功名,身世太低?在下请皇后娘娘给在下一次机会,愿在此向皇后娘娘立誓,在下一定在明年的春会上考取状元,如若没考取状元,公主另许他人,在下绝无怨言。”   “诶呀,不可能。”赵月亮直接打断了沈勿练的话,“我母后不是在乎这些的人。是不是啊母后,”她又看向云依依,“你为什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啊?”   云依依现在不想说话,让宫人直接把沈勿练给赶了出去。   沈勿练走后,赵月亮哭红了一双眼睛,拉着云依依的胳膊哭泣:“母后,你为什么不让我和沈大哥在一起啊,我只喜欢沈大哥,今生非沈大哥不嫁。”   “不嫁就不嫁吧,也算遂了你父皇和王兄的心愿。”云依依竟如此决绝。   赵月亮一下子就懵了,收起了硬挤出来的泪花,挺直了腰板,不服气的说:“为什么啊?母后莫非真是嫌弃沈大哥出身低了?可我是公主啊,大安上下哪个出身有我高的,看出身的话我还要不要嫁人了,母亲不是一直想让我嫁人的吗?”   “不是出身问题。”云依依为难。   “那是什么?”赵月亮追问。   “他是你的堂哥哥啊,你们不能结婚。”云依依终于说出了原因。   赵月亮一脸蒙圈:“皇祖母不是天上的仙女吗?我怎么会和沈大哥成了堂兄妹呢?”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云依依长长的给赵月亮讲了曾经的故事。   听完后,赵月亮哭成了泪人:“话本子诚不欺我,相爱的人最终都会成为亲兄妹。”   云依依的眼皮挑了挑:“你平时都看了些什么。”   “就是母后你藏在床底下的话本子啊。”赵月亮抽泣着回答。   云依依:被发现啦的尴尬。   但是看着赵月亮哭成泪人了的样子,云依依也没空尴尬着,抱着她安慰:“天下好儿郎多得是,咱们再找便是。”   “可是我就是喜欢沈大哥嘛。”   真是让人没辙。 第97章 沈勿练(番外7)   赵月亮回宫了, 可成天郁郁寡欢,借酒消愁,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 看起来可怜得很。   赵思恩每日做完功课都会去陪她,知晓了缘由, 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只能到处收集好吃的、好玩的送到赵月亮那边去,逗她开心, 然而收效甚微。   出人意料的是赵月亮回宫这么些天了,沈渝洲都没往她跟前露过一面,连带着连云依依都躲了起来,这极其不符合他慈父和忠犬的设定。   云依依察觉出了异端, 堵在了沈渝洲下朝的路上。   “怎么回事儿啊?”云依依眯着眼睛盯着沈渝洲。   沈渝洲眼神游离, 左右回闪。   “到底怎么回事?”云依依单手一撑,把他给固在了墙壁上。   沈渝洲面红耳赤, 心中欢喜的不得了, 又紧张的不得了:“什么怎么回事?”他装傻充愣。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月亮的事?”   “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沈渝洲斩金截铁的说, 表明自己的清白。   “是吗?”云依依审视着他, 不是很相信,“那你这些天为什么躲着我和月亮。”   “没有啊,就是超事太忙。”   “哦?”这话云依依是不相信的,沈渝洲不是痴迷朝政的人,对朝中大事也是能推给别人做就退给别人做, 自己乐得清闲,整日都想赖在她的宫里, 与她缠绵悱恻,她赶都赶不走。如今他竟然甘愿每日住御书房,也不敢在她和月亮的面前露一下面,铁定的有问题。   “嗯,就是。”沈渝洲点头,眼睛却是心虚的撇开了。   云依依又看向他身边的小太监,这是一直跟在沈渝洲身边的人,沈渝洲有什么事都瞒不了他。   “怎么回事?”她逼问道。   小太监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什么也不敢说。   “你怕他不敢说,就不怕我了?”云依依威胁。   平日里云依依确实比沈渝洲要和善的多,平时皇帝陛下发脾气要杀人的时候全都是皇后娘娘出声劝阻下来的。但这并不意味着皇后娘娘就没有脾气,她不动怒、不杀人只是因为只要惹到了皇后娘娘,让或者有可能让皇后娘娘不高兴的人早在皇后娘娘动怒前,皇帝陛下就已经出手解决了,根本等不到皇后娘娘动怒。   要说这宫里头最不能惹得人还属皇后娘娘莫属了,只要让皇后娘娘蹙了眉头,惹她不高兴的人,都不用皇后娘娘出手,皇帝陛下、太子殿下、公主殿下三个人就抢先解决了。   所以,小太监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权衡了番利弊后还是说:“回禀皇后娘娘,皇上近些日子正在为公主殿下和沈勿练的事情而烦恼,寻思着该不该告诉您真相。”   他想,得罪皇后娘娘要被四个这天底下最珍贵的人追杀,他铁定是难逃一死了;而得罪了皇帝陛下,有皇后娘娘给自己求情,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   “什么意思?”云依依审视的望向沈渝洲。   沈渝洲恶狠狠的瞪向小太监,嫌他多嘴,眼里透着杀意。   “小允子,从今天起到我宫里当差吧。”云依依说。   “是。”小太监松了一口气,心道,他赌对了。   云依依把沈渝洲揪回了宫里,问他到底瞒着她什么事,想要告诉她的真相又是什么。   沈渝洲支支吾吾了半天,郁闷的叹了口气,终于松了口:“沈勿练不是沈家河的孩子。” 第98章 刺(番外7)   沈渝洲对云依依说沈勿练不是沈家河的孩子, 是沈家河在路边上捡的,跟沈家河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云依依听后觉得这是好事,不懂沈渝洲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 还为此躲着她和月亮。   “我瞧不上那小子。”沈渝洲说,“管他是不是沈家河亲生的, 跟沈家河有没有血缘关系, 我都瞧不上他。”   云依依一看沈渝洲的模样,就知道他又是吃醋了, 斥责道:“你瞧不上有什么用,月亮喜欢。”   沈渝洲郁闷的蹙起了眉。   他悄悄的看云依依,注视她的微表情。   “嗯?”她察觉到他的瞩目。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问的?”他先忍不住了。   “什么?”云依依不解。   “关于沈家河的,”他犹豫了一下, “他为什么没有孩子。”   “他没有孩子吗?”云依依惊讶, 接着问,“他为什么没有孩子?”   沈渝洲有些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嘴贱, 提这个话题,不过他看着云依依还是开口说:“他一直都没有成亲……在等你。”   云依依眼睛眨了眨,眼眸低垂:“是吗。”   他紧紧地盯着她, 既忐忑又紧张。沈家河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他这辈子最大的竞争对手,害怕的对象。   在云依依面前他是自卑的,哪怕重生一世,他化身为柳先生, 获得了她的爱,沈家河在她心中依旧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依旧是他嫉妒的对象。   他把沈家河留在身边,炫耀自己与云依依在一起时的幸福美好,却不敢让他们见面,不敢让云依依知道哪怕一点有关沈家河的消息,怕只要沈家河一出现,他就会被比下去。   明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明明沈家河两世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他还是这样担惊受怕、小心翼翼,只因太在乎云依依,只因太不自信,只因他的胆怯,不敢让云依依和沈家河见面,让他们说明一切,彼此之间划上一个句号。   他知道,他都知道,他的心中一直都有这么一个结,明明可以轻易的解开,他却不敢。他不敢冒一点有可能让云依依离开他的风险,所以他宁愿承受这种这种折磨。   甚至云依依在漫长的岁月中,忙碌的生活中都忘了沈家河这个人,沈渝洲一刻都没有忘记过,还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每天早上上朝都在眼前晃悠着。   他在折磨沈家河的同时,何尝又不是在折磨自己呢。   毕竟沈家河也不是个温顺的主,在沈家河发现了沈渝洲的恶趣味后也开始了他的反击。   沈渝洲对沈家河说,他和云依依有多么的恩爱,云依依今天给他刺了个荷包呢。   沈家河就说那你可要好好珍惜现在的美好,要是你对云依依不好,云依依不喜欢你了,我就会马上带她走,远走高飞,让你怎么也找不到。你记好了,我时刻盯着呢。   就是让沈渝洲很想杀了沈家河。   偏偏又杀不得,要是真杀了沈家河,云依依绝对要跟他闹,真离家出走,远走高飞,让他再也找不到是极有可能的。   他们就这样的相互折磨,在朝堂上却是配合最默契的君臣。   除奸臣,施新政,思想高度的默契统一。   两人的关系亦敌亦友,奇怪的很。   “真是遗憾呢,沈老丞相和沈老夫人该多么的伤心。那又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云依依抬起头,笑出了声。   沈渝洲抿唇:“你不感动吗?”   “我为什么要感动?”云依依不解,“我爱的人是你啊,其他人为了我怎样的自我感动,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沈渝洲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心中的那根刺没了,那座山塌了。   他抱起云依依疯狂的笑:“你是我的。”他说,“你是我的。”他呐喊。   沈家河算什么,根本不重要。   他为了云依依不娶妻又怎样,云依依根本不在乎。   他不过是在自我感动而已,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爱你。”沈渝洲抱着她,亲吻她,无比的满足。 第99章 条件(番外7)   沈渝洲最后还是勉强答应考虑赵月亮和沈勿练的婚事。   不过沈勿练这驸马可不好当, 要求他不仅要取得文状元,还要取得武状元,说只能是天下第一男主, 必须文武双全才配得上他家的月亮。   月亮对此很不满,说世上哪儿有人既能考取文状元, 又能考取武状元的, 父皇这纯粹是在刁难人,不让让她嫁。跑去跟沈渝洲拳打脚踢, 胡搅蛮缠,让他收回成命。   不过对此沈渝洲态度坚决,别人做不到那是他们无能,他管不住, 但要做我宝贝女儿的驸马就必须得做到, 不然就配不上他的女儿。   赵月亮哭闹不止,沈渝洲不为所动。   最后赵月亮没辙了, 跑来找云依依。云依依听后虽觉得沈渝洲的要求有些过分了, 却也能理解。让赵月亮再等等,不着急。说赵月亮现在还小,她还想留她在身边两年了。再说了, 想要娶她的女儿, 怎么着也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行,要是一听到沈渝洲的这些要求就被吓跑了,这种人不嫁也罢。并对赵月亮保证道,等她十八岁的时候,如果沈勿练没有考取文状元和武状元的话, 她会去跟沈渝洲说,让他放宽要求的。   既然云依依都这样说了, 赵月亮也无可奈何,只能顺从的答应。   毕竟母后在这宫里是说一不二的绝对人物。父皇的话母后可以游说改变,但母后做的决定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   沈渝洲对沈勿练的要求很严格,却也不是真想要刻意为难他,是真·发自内心的觉得他家闺女是除了云依依以外的天下最好的女人,没有人配得上,就是齐获文状元、武状元他也觉得配不上。但赵月亮喜欢,他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把她一辈子留在宫里做姑娘吧。虽然他觉得这样很好,但云依依会生气,他也只能够妥协。   为了让沈勿练离自己的要求更近一点,沈渝洲每天都会偷跑出宫,教导沈勿练武艺,别让他在赛场上太丢人,连个武状元都拿不下来。   沈勿练文从沈家河,学问那是一等一的,沈渝洲要更好一些,不过沈渝洲是不会承认这点的。   沈勿练也很努力,为了早日达到沈渝洲的要求,获得迎娶赵月亮的资格,他每日起早贪黑读书练武,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竟在次年就取得了文状元和武状元的好成绩。   在殿试的时候当着众大臣的面,在朝堂之上就向沈渝洲提出了迎娶公主的请求。   气得沈渝洲勃然大怒,说:“除非你这辈子不想当官了,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好。”沈勿练毫不犹豫的答应,“我本来就无意做官,会来参加科举、参加武举全是为了月亮。待我和月亮成亲以后,我会带她游山玩水,携手江湖,踏遍大安的每一个角落,欣赏大安的每一处风景。”   堵得沈渝洲说不出话来,提前宣布了下朝,没去理会沈勿练的话,跑去云依依的宫里生闷气去了:“这个沈勿练真是和他的父亲一样的讨厌。”沈渝洲恨得咬牙。   云依依倒是很欣赏这个孩子:“我觉得他挺好的。”   “好吧。”沈渝洲不得不承认,沈勿练是真的很优秀。   沈勿练为了赵月亮放弃了入朝为官的机会,沈渝洲在朝堂上说的话绝不是随口说说的气话,是真替月亮着想才说出来的。   赵思恩虽是他和云依依一手养大,但总归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在血缘上难免会被有心之人拿来说事。而他们亲生的孩子只有赵月亮一个人,那这个驸马的位子就很超然脱俗了,如果他还在朝堂上围观的话,身边难免会聚集起来很多别具用心的党羽,到时候与赵思恩为敌,有更狂野的追求也不是不可能。   赵思恩就算再疼爱赵月亮,也是读着帝王论长大的,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到时候就算他念及兄妹情深,放过了赵月亮,也绝不会放过她的父母,那样赵月亮的一生也绝不会幸福。   所以从一开始,沈渝洲就有所考虑,迎娶赵月亮,当她的驸马,并不得获得仕途上的帮助,相反还会葬送了自己的仕途。   不过这些沈勿练似乎并不在意,他是真心实意的想带赵月亮远走高飞。   就让沈渝洲很反感。 第100章 最后的番外   赵月亮和沈勿练的婚事最终定了下来。沈家河对于沈勿练为了赵月亮而放弃了终身为官的事一点也没有生气, 还很是欣慰,觉得沈勿练是替他达成了未完成的心愿。   作为沈勿练的“娘家人”,沈家河被特别允许进宫去见了一次云依依。   沈家河进宫时特别盛装打扮, 再见到沈家河,他还是云依依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郎。   两人在一起聊了很久, 沈渝洲强制压抑住自己心中的妒忌才没跑去偷听墙角, 他们聊了什么沈渝洲无从得知,只知道在这一次会面之后不久, 沈家河就遵从了家里人的意愿去相了亲,和一位战死的大将军的遗孀喜结了良缘。   沈渝洲好奇云依依对沈家河说了什么,能够让沈家河那么固执的人改变主意。他这十几年来可是没少往沈家河那边送女人的,都被沈家河给直接丢出了府, 连看都不看一眼的, 根本不怕得罪他,根本不怕他威胁的杀头大罪。   “也没说什么, 就说担心他, 回到家身边连个说话的,照顾他的人都没有。”   好吧,沈渝洲又有些吃味了, 不过想到沈家河都娶了妻, 不敢再肖想他的依依,自我感动了,又释怀了。   赵月亮和沈勿练的婚礼很宏大,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作为沈渝洲和云依依唯一的女儿, 沈渝洲为赵月亮在宫外设了个偌大的公主府,并准许她可以随时回宫, 不用通报。   对此作为太子的赵思恩一点意见也没有,他比沈渝洲更加的宠赵月亮,想把半个皇宫直接分出来给赵月亮当公主府的,这样她就不用住在宫外,他每天都可以见到。   但是赵月亮嫌宫里太大,出宫麻烦,还是不要。   赵月亮和沈勿练成婚后就开始云游四海,只在每年快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到京城,陪着沈渝洲、云依依和赵思恩、沈家河他们家宫里过年,之后过了正月十五又一溜烟的跑了,在家里一刻也呆不住。   因为有沈勿练在身边,这回云依依没要求沈渝洲派人跟着赵月亮保护她的安全了。   毕竟沈勿练身为武状元,又师从沈渝洲,是有真才实学真本事的。赵月亮自小习武,比之沈渝洲只强不弱。两人加在一起,说是天下第一组合都是谦虚的。之前赵月亮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到处惹事出风头,招惹是非,现在有沈勿练这个沉稳的孩子跟在身边,云依依倒也放心了。   渐渐地,赵月亮和沈勿练在江湖上打出了自己的名号,不关乎公主和驸马的身份,全靠他们自己,赢得了江湖人和百姓的爱戴,称之为“正义夫妇”。哪里有恶人打哪里,让世上的坏人无处遁形,保护人们幸福安康,人们晚上可以开着门睡觉,不怕强盗和小偷的侵扰。因为只要有恶人出现,“正义夫妇”就会及时赶到,将他们拿下,交给官府处置,保他们生活太平。   赵月亮和沈勿练出门在外两年,突然回了家,原因无他,赵月亮怀孕了。为了保证胎儿的安全,赵月亮和沈勿练商议后觉得还是回宫去比较好。   沈渝洲很高兴、云依依很高兴、赵思恩很高兴、沈家河也很高兴。   一家人把赵月亮当仙女供着,只有赵月亮一个人不太高兴,她从小野惯了,以前就是在宫里也是爬树翻墙无恶不作的,根本静不下来,后来出去闯江湖打架约战更是常有的事,现在让她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干,简直要把她憋屈死了。   她气得锤肚子,吓得沈勿练赶紧拿手去当着护着,看着被砸紫了的手背,他夸张的说:“你对自己还真下得去手啊!”   赵月亮能怎么办,赵月亮只想哭。   所有人都在逗赵月亮开心,终于让她熬过了十月怀胎,是个男孩。   这时候赵思恩突然站了出来,说这孩子得姓“赵”,不顾沈勿练的反对,就给孩子起好了名字,叫“赵龙得”。   沈渝洲看了赵思恩一眼,赵思恩表情不变,也看向沈渝洲,父子俩心理神会,赵思恩是想将来把皇位传给赵龙得。   后来沈渝洲把这件事告诉了云依依。   云依依把赵思恩叫到身边:“其实没有这个必要,我们一直是拿你当亲生孩子看待的,将来皇位传给谁我们并不在乎。我也跟月亮和勿练也聊过了,他们也不想让孩子进宫,宁愿让他潇洒于江湖,过得自由自在。”   “那就让他们再生一个孩子让他潇洒于江湖吧,这个孩子是注定要肩扛重担的了。”赵思恩态度坚决。   他叫赵思恩,母后对他有恩,就算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就算母亲一直拿他当亲生孩子看待,对他视如己出,他也不会忘掉这份恩情。他这个王位是捡来的,必须得还给他们。   在沈渝洲五十大寿的时候把皇位传给了赵思恩,做起了太上皇,和云依依一起过上了他朝思暮想的二人世界。   赵思恩耳濡目染,也只迎娶了一个皇后,与她持之之手与子偕老。   令所有人吃惊的是,赵思恩迎娶的这个皇后有隐疾,不能生育,早在闺阁之中就受万人的嫌弃。其父亲曾准备把她送给别人当妾,总好过一辈子留在家里当老姑娘的强。谁知竟在一次沈小丞相的家宴上相遇,赵思恩对其一见钟情,不在乎她身上的隐疾,要迎娶她进宫为后。   赵思恩的态度很坚决,比起沈渝洲的阴晴不定,他在云依依的教养下长大,是个很温和的人。却在这件事上学到了沈渝洲处事的精髓,不同意者——杀无赦!经过过沈渝洲力挺云依依的事后,大臣们都不敢在家事上对皇上多加干预。赵思恩坚硬的态度一出来,所有的人都闭了嘴,心想找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当皇后就当皇后吧,后宫那么多位子,将来谁生了孩子,升为贵妃就好了。   结果赵思恩一生中愣是只娶了这么一位皇后,再无其他任何妃嫔。甚至有大臣想借此赶他下位的,结果沈渝洲出手,把那波人一举给端掉了,自此在无人敢说什么。   赵思恩收了赵龙得当义子,并立其为皇太子放在身边教养。   赵月亮和沈勿练则继续行走于江湖,之后又生了几个孩子。怀孕的时候却再也不肯回宫待产了,怕又被哥哥赵思恩看着留在宫里。   沈家河和他的夫人相敬如宾,过得和和美美,两人之间虽没有爱情,但在一起生活时间长了,已经成为了最亲近的亲人,在沈家河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沈夫人竟然给了他一个惊喜,说自己有了身孕。   沈家河这一生本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可当沈夫人告诉他有了孩子的这一刻,他突然有种心被填满了的感觉,看着沈夫人的肚子,手颤抖着抚摸在上面,一种异样的感情流淌出来,开心的笑了出来:“好,好。”   晚上,沈家河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感慨万千,以前他以为他对云依依的爱至死不渝,一直自我陶醉、自我感动着。可当他知道自己有了孩子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原来他对云依依的爱是可以取代的。他还是不抵沈渝洲,沈渝洲对云依依的爱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云依依穿着红袍与他拜天地,入洞房,然后沈渝洲提着刀闯了进来,把他的新娘给掳走了。   他被关押在大牢之中,对沈渝洲说:“你就算得到了她的人,也永远得不到她的心,她嫁的人是我,她爱的人也是我,你就算杀了我也无济于事。”   沈渝洲心痛的问他:“那我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爱上我?”   沈家河大笑:“不可能的,你做了那么多坏事她是不可能原谅你的,除非重活一世,不然你不可能得到她的心的。”   “是吗?”沈渝洲抬起头,危险的盯向他。   “啊!”沈家河被惊了,他睁开眼,额上布满了冷汗。   沈夫人醒来,看到他的模样,问:“怎么了?”   沈家河摇了摇头:“没什么,这是做了个噩梦,睡吧。”   沈夫人点了点头,继续进入了梦乡。   而沈家河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睁着眼,想着梦里的事情,是那么的虚幻,又是那么的真实。   如果梦里的事是真的就好了,他如是想,起码他还和云依依在一起过,起码云依依还嫁给过他,起码与云依依曾是他的妻子。   如有来世,希望我们能有缘在一起。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